前世她頂替兄長血戰沙場，卻被至親剜眼奪命，重生為城門校尉之女，她女扮男裝再入軍營。
冷面將軍肖玨步步緊逼，扯衣驗傷、暗河擒拿，卻在她鎖骨槍痕前失神。
這分明是亡故摯友的致命傷！雙強交鋒火花四濺，她火燒敵營他斷后，她掀翻祠堂他填坑。
當烏托鐵騎壓境，他攥著她染血的護腕冷笑：“何晏，棺材我替你備好了，你敢死試試？
”烽煙中馬革裹尸的將軍，與涅槃歸來的紅衣女將，究竟誰先馴服了誰？
1晨霧被馬蹄踏碎時，禾晏正蹲在校場角落啃炊餅。餅渣簌簌往下掉，
旁邊的新兵王五拿胳膊肘捅她：“快看！肖都督來了！”“來就來唄，他又不管發飯。
”禾晏頭也不抬，舌尖舔過虎口結痂的裂傷是昨日接那柄鐵槍震的。
一隊黑甲騎兵旋風般卷過轅門，為首的人勒馬急停，鞍上銀槍晃得人睜不開眼。
禾晏瞇起眸子，正撞上肖玨掃過來的視線。他今日未戴盔，高束的馬尾被風吹得斜飛，
像把出鞘的刀?！傲嘘?！”炸雷似的喝令驚起鴉群。禾晏慢吞吞起身，
手里半塊炊餅突然被斜刺里伸來的長矛挑飛。絡腮胡老兵咧著嘴笑：“小崽子，見都督不跪？
”禾晏盯著滾進泥里的炊餅，抬頭時已換了副笑臉：“這位大哥，你甲胄第三枚皮扣松了。
”“放屁！老子……”話沒說完，老兵忽然覺得胸口一涼。鐵甲嘩啦啦散開，
露出里頭皺巴巴的里衣。哄笑聲炸開的瞬間，禾晏腳尖一勾一踢，地上長矛騰空飛起，
穩穩橫架在對方將墜未墜的護心鏡上?！艾F在扣緊了?！彼牧伺氖?。
肖玨的馬鞭就是這時候甩過來的。破風聲貼耳劃過，禾晏后仰躲開，
鞭梢卻蛇似的纏住她腰間束帶。巨力猛地一扯，她踉蹌半步站穩，束帶“啪”地斷裂，
外袍頓時散開?！皩④姵度艘律训鬼樖?。”她攥住衣襟冷笑。肖玨收鞭纏回腕上，
目光掃過她中衣領口：“掖州衛的兵，連件合身戰袍都混不上？”“不敢勞煩，我自己改的。
”禾晏把外袍團成一團夾在腋下，單薄中衣裹著伶仃肩骨，背脊卻繃得筆直，
“都督要罰便罰，反正我昨日剛贏了三場比試?！瘪R背上的人忽然俯身。銀甲擦過她耳際，
低語挾著冰碴：“何家祖墳上月遭了雷擊?！焙剃掏左E縮?！肮讟×蚜巳?。
”肖玨直起身，鞭柄敲在掌心，“你說，里頭的人是被天收了，還是自己爬出來了？
”校場陡然死寂。老兵們面面相覷，王五的佩刀“當啷”砸了腳?！皩④娙艉闷?，
不如去問閻王?！焙剃萄鲱^笑得燦爛，“反正我這種小兵，只關心今晚有沒有肉湯。
”肖玨盯了她半晌，突然揚手拋來個油紙包。禾晏本能接住，
熱騰騰的香氣鉆出來是東街劉記的醬肘子?！摆A過洪山，加菜。”他抖韁轉身，
馬蹄濺起的泥點甩了禾晏滿臉，“輸了，滾去刷夜壺?！比疹^攀上旗桿時，
校場中央已清了塊空地。洪山脫了甲胄，古銅色膀子油亮亮的，
沖禾晏勾手指：“現在跪地叫爺爺，老子給你留顆門牙。
”禾晏正忙著把袍角塞進腰帶：“急什么，我數數你身上幾個破綻?！薄罢宜?！
”洪山掄拳沖來，禾晏閃身繞到他背后，突然伸手扯他褲腰。場邊爆出驚天動地的哄笑，
洪山慌忙提褲子的剎那，禾晏旋身一記掃堂腿?！暗谝惶?。”她踩住洪山腳踝，“下盤太浮。
”洪山怒吼著撲來，禾晏矮身鉆過他腋下，指尖戳中他后腰：“第二處，腰眼沒勁。
”“你他娘的……”“第三處?！焙剃掏蝗痪咀∷?，“話太多。
”場邊喝彩聲幾乎掀翻營帳。肖玨抱臂倚著旗桿，看見那小子蹦跳著躲開洪山的擒抱，
活像只戲耍老虎的野貓?！皩④姴缓巴?？”副將湊過來擦汗?！霸俚鹊?。
”肖玨望著場中騰挪的身影，“看他能瘋到幾時。”話音未落，禾晏突然變了路數。
她不再躲閃，硬接洪山一記肘擊，趁對方愣神的瞬間，攥住他手腕反擰到背后。
“這招叫棺材板壓烏龜?！彼ドw頂著洪山后頸，“服不服？”“服你祖宗！
”“換個新鮮的詞兒？”禾晏薅住他頭發往地上磕，“比如……爺爺饒命？”“夠了。
”肖玨的劍鞘隔開兩人。禾晏松手跳開，袖口裂了道尺長的口子，露出的胳膊細得讓人心驚。
洪山爬起來要拼命，被肖玨一記眼刀釘在原地?！懊魅找鷷r，校場加練。
”他甩給禾晏一卷麻布，“把衣裳補好，別晃著膀子礙眼。”禾晏接住布卷，
突然抓住他轉身的剎那低語：“糧倉東南角的耗子洞，該堵了?！毙かk腳步微滯。
“昨兒瞧見黃鼠狼鉆進去?！彼Φ靡娧啦灰娧?，“再不管，米缸要見底嘍。
”暮色漫過箭樓時，禾晏蹲在灶臺后啃她的醬肘子。油星子濺到新領的戰袍上，
她撩起衣擺就要擦嘴，忽聽得帳外一聲輕咳。“將軍也來偷食？”她頭也不回地拋過根骨頭。
肖玨閃身避開，月光漏進來勾勒他半邊輪廓：“你今日用的擒拿術，跟誰學的？
”“夢里有個白胡子老頭教的?！薄澳膫€老頭會教人扯褲腰帶？”“那得問您啊。
”禾晏舔著指頭轉身，“畢竟您扯人衣裳更利索。”肖玨突然逼近。
她后背“咚”地撞上糧垛，醬肘子險險擦過他肩甲。呼吸交錯間，
他指尖掠過她耳后：“易容膏涂厚了?！薄疤旄善鹌ぃ嗄c潤膚。”禾晏梗著脖子答。
“何家祠堂供著飛鴻將軍的牌位?！彼烽_半步，扔來個小瓷瓶，“若想祭拜，
用這個浮土蓋不住的香灰味，蠢透了?！焙剃踢善?，直到腳步聲徹底消失。
遠處傳來巡夜梆子聲，她抹了把臉，就著月光往灶膛里撒了把香灰。2三更梆子剛敲過一輪，
禾晏貼著糧倉的土墻根打了個噴嚏。檐角燈籠被風吹得忽明忽暗，
她搓了搓胳膊上凍出的雞皮疙瘩，盯著不遠處佝僂著背往麻袋里裝米的老張?！袄蠌堫^，
分我半袋唄？”她冷不丁從草垛后冒出來?；锓驀樀靡黄ü勺M米堆，布袋口子嘩啦裂開，
新麥混著陳米灑了滿地。禾晏蹲下來捻了捻谷粒：“喲，烏托人的金絲燕麥，
咱們軍營可吃不起這個。”“小兔崽子別瞎說！”老張抄起木勺砸過來，
“這是將軍特批的……”話沒說完，禾晏突然攥住他手腕往背后一扭。木勺“當啷”落地，
袖袋里滾出枚鑲紅瑪瑙的銀戒。她撿起來對著月光端詳：“烏托貴族才戴的狼頭戒，
您這勺飯的油水夠肥啊?！崩蠌埫偷貟觊_她往馬廄竄，禾晏抬腳勾起地上的草叉擲過去。
叉尖釘住他衣擺的剎那，西面山坡驟然亮起一支火把?！皦牧?。”她啐了口唾沫，
抄起糧垛旁的扁擔沖過去。兩個烏托人正拽著老張往山坳里拖，刀刃抵在他脖子上壓出血線。
禾晏掄圓扁擔橫掃馬腿，驚馬嘶鳴著揚起前蹄，馬上人摔進灌木叢?！翱炫?！
”她踹開撲來的烏托人，老張卻反手抓住她腳踝，“他們答應給我兒子治??！
”禾晏被拽得踉蹌，另一人趁機揮刀劈來。她仰面下腰躲過刀鋒，
順勢抓起把沙土揚向對方眼睛：“治??？他們拿人試蠱的時候可沒管死活！
”慘叫聲驚起夜梟。烏托人捂著眼睛亂砍，禾晏抓起老張的衣領往后山退，
忽覺后頸汗毛倒豎，冷鐵貼上了皮膚?！霸賱右淮?，腦袋搬家。”肖玨的聲音比劍刃還涼。
禾晏梗著脖子斜眼瞪他：“將軍來得巧，不如幫忙數數這兒幾條叛國狗？
”火把呼啦啦圍上來，親衛們捆人的動靜驚得山雀亂飛。肖玨劍尖一挑，
禾晏散落的發帶飄進火光里：“夜半偷糧，私通外敵，你倒會賊喊捉賊。”“我若是賊，
您現在該在糞坑里撈尸首了?！彼拈_他的劍，從老張懷里扯出半塊羊皮地圖扔過去，
“東南方三里溪洞，自己瞧?！毙かk掃了眼地圖，
突然掐住她手腕按在樹上：“你怎知那里有密道？”“前天打水瞧見的。
”禾晏掙了掙沒甩開，“洞口藤蔓有新茬，地上還有馬蹄印，將軍查案不戴腦子？
”親衛們倒吸冷氣，肖玨卻突然松手：“帶路?！毕搓庯L裹著腥氣撲面而來，
禾晏舉著火折子走在最前頭。肖玨的劍鞘突然橫在她腰前一擋，
三支弩箭擦著她衣角釘進石壁?！皺C關?！彼麆馓糸_地上藤蔓，露出半截生銹的鐵鏈，
“你上次來沒觸發？”“我腿短，蹦過去的?！焙剃烫_就要躍，卻被肖玨拎著后領拽回來。
他解下披風往機關處一拋，鐵鏈絞碎錦緞的裂帛聲里，人已拎著她落到三丈外的石臺上。
“腿短還學人當探子?！薄翱偙饶X子短強?！被鸸庹樟炼磧榷逊e的烏托箭鏃時，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肖玨碾碎半塊未拆封的糧包，黍米混著黑火藥簌簌灑下。
“他們要燒濟陽糧倉?！焙剃逃媚_尖撥了撥火藥，“后日便是百姓交租的日子，
糧車進城時炸個干凈，饑民暴亂，烏托騎兵正好趁亂破門。
”肖玨忽然抓住她肩膀按到巖壁上：“這些情報，你從哪兒挖出來的？
”“老張偷運燕麥時我在場，烏托人交貨總要亮底牌?！彼^躲開他審視的目光，
“您與其審我，不如想想怎么處理這堆火藥?！薄斑\去后山深潭?！薄吧钐督Y冰了，
火藥浸不濕?！薄澳阌蟹ㄗ樱俊焙剃掏蝗贿肿煲恍?，
奪過親衛的火把就往火藥堆里扔：“將軍敢賭嗎？”爆炸聲震落洞頂碎冰時，
肖玨拎著禾晏的后衣領摔進雪堆。熱浪掀翻了兩匹戰馬，親衛們灰頭土臉地從灌木里爬出來，
只見那小子趴在雪里悶笑：“看，這不就處理干凈了？”“你瘋了！
”肖玨揪著她衣襟拎起來，“萬一引發山崩……”“東南坡是沙土，炸不出落石。
”禾晏拍開他的手，從懷里摸出個燒焦的油紙包，“可惜了我的醬肘子。
”肖玨盯著她撕咬焦肉的模樣，突然解下腰間水囊砸過去：“披風錢從你軍餉里扣。
”“您那破布值幾個錢？”她灌了口清水，被辣得直吐舌頭，“怎么是酒！”“閉嘴。
”“將軍，溪洞塌了！”親衛指著騰起的煙塵驚呼。禾晏蹦起來往坡下跑：“快回營，
他們要提前動手了！”肖玨躍上馬背時，那抹瘦影已經竄出十丈遠，
破袍子被山風鼓得像面襤褸的旗。天擦亮時，濟陽城糧倉方向騰起濃煙。
禾晏踹醒打瞌睡的守衛，一桶水潑滅竄上房梁的火苗。肖玨帶人沖進庫房，
正撞見她踩著糧垛扯麻繩：“東南角保住了，西北角燒穿三囤。將軍，借個火？
”她揚手拋來支未燃盡的箭，肖玨凌空斬斷，箭身裂開的瞬間，半截烏托狼頭徽記掉在腳邊。
“昨夜抓的那倆舌頭招了。”他碾碎徽記，抬眼時眸光冷厲，“他們說認識你。
”禾晏把濕透的外袍擰成一團：“巧了，我還認識閻王爺呢，您要不要搭個話？”“禾晏。
”他忽然逼近，指尖沾了她袖口蹭到的火藥灰，“你最好別讓我查出你和何家的關系。
”“查唄。”她湊近他耳畔，呼吸拂過他下頜，“記得多帶紙錢，何家祖宗愛打牌九。
”晌午太陽曬化檐冰時，禾晏蹲在糧倉頂上啃饅頭。底下傳來楚昭溫潤的嗓音：“禾兄弟，
要添熱湯嗎？”“多謝大人，我恐高?！彼潞?。“那本官給你送上去？”“別！
您那紫貂大氅比糧垛還值錢，摔了賠不起?！毙β暠灰魂囻R蹄聲攪散。
肖玨拎著食盒躍上房梁，禾晏伸手要接，
他卻掀開蓋子自己夾了塊燉羊肉：“刷夜壺的沒資格加菜?！薄盎鹚幙墒俏艺ǖ?！
”“燒糧倉的賬還沒算?！薄澳鞘菣嘁酥?！”“哦，跟閻王說去。
”瓦片在兩人腳下咯吱作響，楚昭仰頭望著糧倉頂上飛濺的湯水，
搖頭輕笑：“年輕真好啊……”3日頭毒得能曬裂石頭，禾晏趴在城垛后啃腌蘿卜，
鹽粒黏在嘴角，被汗浸成一道白印子。楚昭的皂靴悄沒聲挨過來時，
她順手把蘿卜頭往后一拋：“巡察使也饞這口？
”“本官是來提醒你——”楚昭側頭躲過暗器，袖口仍沾了星點鹽漬，“肖將軍下令，
擅離崗位者杖二十。”“我挪過嗎？”禾晏伸長脖子往城外瞄，黃沙盡頭晃著一線黑影，
“烏托人拖了三天了，到底打不打？”話音未落，一支鳴鏑突然撕破天際。城樓下炸起煙塵，
禾晏抄起腳邊的鐵鍋扣在頭上。箭雨撞得鍋底叮當亂響，她蹬著墻縫翻上瞭望塔，
扯開嗓子吼：“投石車！西北角！”“下來！”肖玨的劍鞘橫掃她膝彎。
禾晏踉蹌著抱住旗桿，眼睜睜看著巨石擦過塔樓，將楚昭剛站的位置砸出半人深的坑。
“你謀殺啊？”她踹開砸來的碎磚。肖玨揪著她后領躍下高臺，
落地時銀甲刮過她耳尖：“指揮權歸我，再上房揭瓦就捆你去喂馬?！薄榜R嫌我瘦硌牙。
”禾晏掙開他，反手抽出腰間短弩，“東南方三百……咳，反正有隊輕騎繞后！
”肖玨劈手奪過弩機，三箭連發穿透沙幕，遠處傳來重物墜馬聲。
他甩回弩機的力道差點砸斷她手腕：“數不清步數就閉嘴?！碑Y城的鐵閘被撞得嗡嗡震顫，
禾晏蹲在門栓后啃完最后半塊餅。肖玨的親衛們扛著滾油往垛口跑，
不知誰喊了句“閘裂了”，人群頓時炸了鍋。“裂個屁！”禾晏掄起鐵錘砸向門釘，
“這是三層熟鐵夾柞木，烏托人撞到明年開春也……”轟隆一聲巨響，
氣浪掀飛她頭上的鐵鍋。閘門崩開半尺寬的縫，烏托彎刀雪亮的光已經漏進來。“禾晏！
”肖玨的喊聲被淹沒在喊殺聲里。禾晏吐掉嘴里的沙，抄起燒火鉤插進裂縫：“來個人壓?。?/p>
”“我來。”楚昭不知從哪兒冒出來，官袍下擺掖在腰帶里，白玉似的十指死死扣住鐵鉤。
禾晏騰出手解下束腰的牛皮繩，穿過門環打了個死結：“巡察使，怕血嗎？”“怕。
”楚昭笑得溫文爾雅，“但更怕國破家亡?！薄八崴览献恿?！”她一腳蹬在他肩頭借力，
牛皮繩繃緊的瞬間，裂縫硬生生縮回兩寸。肖玨帶人殺到閘口時，
禾晏正騎在烏托百夫長脖子上薅他鬈毛。那人咆哮著撞向城墻，她屈膝頂住他后頸，
反手拔出對方腰間的骨笛狠扎馬臀。驚馬揚蹄狂奔，拖著七八個烏托騎兵撞上自家云梯。
“漂亮！”楚昭剛喝彩就被血濺了滿臉。禾晏滾地躲過流箭，爬起來就往城樓上竄。
肖玨剛砍翻最后一個登城的敵兵，轉頭見她趴在弩床邊亂擰機關：“這玩意兒卡殼了！
”“別動！”遲了。三支床弩箭破空而出，卻歪斜著扎進沙地。烏托人的戰鼓驟然停歇，
敵陣中爆出哄笑。“老子故意的?！焙剃坦Ｖ弊拥尚かk，“示弱懂不懂？
”“你當打仗是勾欄賭錢？”他劍柄磕向她后腰，“滾下去。”“賭一把？
”她突然拽住他腕甲，“敢不敢把東門騎兵撤了？”肖玨瞇眼看向東面沙丘，
隱約有塵煙盤旋如蛇。他反手甩開她：“你最好有十成把握?！比盏鴷r分，
東門果然傳來馬蹄聲。烏托主力全壓向空門，卻在沖過護城河時陷進流沙坑。
禾晏蹲在箭樓啃沙棗，看肖玨的騎兵從側翼包抄，輕飄飄來了句：“這坑我挖了三天。
”“用飯勺挖的？”肖玨扯下滴血的護腕砸她?！澳哪馨?，找老張借的鍋鏟。
”她接住護腕嗅了嗅，“嚯，泡過藥酒？傷口爛了吧？”肖玨猛地掀開她頭上的鐵鍋，
鍋底赫然沾著搗碎的金瘡藥草。禾晏捂住腦袋嚷嚷：“偷師犯法??？
”“你半夜摸進我營帳就為這個？”“放屁！老子找的是軍醫帳！”楚昭的咳嗽聲打斷對峙。
年輕的巡察使拎著裂了口的官帽，指縫還滲著血：“兩位，俘虜要審了。
”地牢潮得能擰出水，禾晏踢了踢昏死的烏托細作：“裝死這招我八歲就不用了。
”肖玨舀起半瓢鹽水潑過去，那人抽搐著睜眼，
目光掃到禾晏時突然僵住：“飛鴻將軍……”“喲，認錯人了?！焙剃潭紫聛黻掳停?/p>
“你們大巫不是說我早爛成骨頭了？”細作喉間發出嗬嗬怪響，
肖玨的劍尖倏地抵住他眉心：“說清楚。
”“狼頭戒……她昨夜戴著狼頭戒去燒糧……”禾晏突然大笑：“老子要有那玩意兒，
早當掉換酒喝了！”說著扯開衣領露出空蕩蕩的脖頸，“瞧見沒？
掛炊餅的繩都比你們烏托鏈子結實！”肖玨的劍偏了半寸，在她鎖骨上劃出淺紅印子。
回營路上，楚昭慢悠悠晃到禾晏身側：“禾兄弟怎知東門有流沙？”“小時候放羊，
那兒陷過頭駱駝?！彼玖烁萸o剔牙，“巡察使再問下去，我可要收拜師禮了。
”“本官俸祿微薄?！薄澳蔷唾d著?！彼钠饋韷驑渖系囊皸棧?/p>
“反正您和肖將軍一個賽一個摳門?！毙かk從背后拎住她衣領：“把地牢鑰匙交出來。
”“什么鑰匙？”“你順走的?！薄芭?，那個啊?！彼鲢~匙拋給楚昭，
“勞煩巡察使跑一趟，我腿短?！背呀幼¤€匙輕笑：“禾兄弟這腿，跑得比西漠狐還快些。
”“他罵我是畜生！”“你聽出來了？”肖玨拎著吵吵嚷嚷的人往馬廄走，“不算太蠢。
”篝火燃起時，禾晏偷摸到傷員帳里順酒。肖玨掀簾進來，正撞見她對著壺口猛灌。
“軍規第九條。”“禁酒嘛。”她抹了把嘴，“您要不喝，這壺歸我？
”肖玨奪過酒壺灌了一口，喉結滾動時酒液溢出下頜。禾晏突然伸手去接：“浪費可恥！
”他擒住她手腕按在案上：“你在地牢故意激怒細作。”“我激的人多了，您指哪個？
”“他知道你是何晏?！薄澳悄撊ゲ樗?，查我作甚？”酒壺在案幾上咕嚕嚕打轉，
肖玨的呼吸帶著松子酒氣：“因為我想聽你親口說。”禾晏盯著他睫毛上沾的酒珠，
忽然咧嘴一笑：“行啊，等烏托人死絕了，我給您說三天三夜。
”帳外傳來楚昭的輕咳：“禾兄弟，酒壺是宋姑娘的?！薄巴炅?，
那母老虎要剁我的手……”夜風卷著沙粒拍打軍旗，禾晏蹲在火頭軍帳后啃羊蝎子。
肖玨的影子斜斜罩過來時，她頭也不回地拋過塊骨頭：“將軍也餓？”“烏托人退兵三十里。
”他踩住滾到腳邊的骨頭，“你猜為什么？”“怕我掀他們祖墳？”“他們的大巫死了。
”禾晏嗦著骨髓含糊道：“好事啊，省得我動手。
”肖玨忽然蹲下來與她平視：“大巫的尸首沒有心口痣?！薄八?？”“何晏的棺槨里，
那具尸首也沒有。”羊骨咔嚓裂成兩半，禾晏舔著指尖站起身：“將軍，再盯這么緊，
外人要以為您對我有心思了?！斌艋疣枧颈?，肖玨的影子徹底吞沒了她的。
4雪粒子砸在鐵甲上噼啪作響，禾晏縮著脖子往馬廄鉆，草料堆里突然伸出只靴子絆她。
“老張頭，裝死換個地兒。”她抬腳碾在那人腳背上，“你兒子喝藥的錢，
夠買三匹烏托戰馬了吧？”草垛里滾出個蓬頭垢面的身影，
老張攥著把鍘刀哆嗦：“他們抓了我婆娘……”“所以你就往馬槽下毒？”禾晏踢開鍘刀，
揪住他衣領拎起來，“烏托人給你灌了什么迷魂湯？說能治肺癆你就信？
”馬廄外傳來腳步聲，她突然拽著老張滾進糞堆。肖玨的親衛舉著火把掠過柵欄，
光影搖曳間，老張袖中寒光一閃。“找死！”禾晏擰住他手腕，毒針“?！钡卦M木樁，
濺起的糞水糊了兩人滿臉?；锓匡h出羊肉湯的香氣時，禾晏拎著濕漉漉的老張踹開帳簾。
楚昭正在煮茶，官袍下擺濺了團油漬：“禾兄弟這是……玩泥巴去了？”“送大禮。
”她把人摜在地上，“勞煩巡察使審審，我去換衣裳?！薄扒衣?。
”楚昭用茶夾挑起老張衣襟，露出胸口大片紫斑，“這是烏托人的腐心草毒，活不過三日了。
”禾晏抹臉的手頓了頓，糞水從指縫滴到案幾上：“能治嗎？
”“除非找到下毒之人取血為引?！睅ね鈧鱽響瘃R嘶鳴，
禾晏突然抓起楚昭的茶盞潑滅炭盆：“勞駕，就說我綁了巡察使?！薄笆裁?？”“照做！
”她扯開楚昭的衣襟，白玉似的胸膛撞上冷風，咳得驚天動地。肖玨挑簾進來時，
正撞見禾晏把楚昭按在榻上，官袍腰帶散落一地?！袄^續?！彼σ兄T框。
禾晏薅住楚昭的發冠往床頭撞：“說！烏托大巫躲哪兒了？
”楚昭悶哼著配合：“在……咳咳……東南沙丘……”“演夠沒有？
”肖玨的劍鞘敲在禾晏后腰，“你要找大巫，直接求我便是。”“求你有肉吃？
”她翻身下榻，濕衣啪嗒甩出水珠，“老張的毒拖不得，等您層層上報批文，
尸體都招蒼蠅了?！背褦n著衣襟苦笑：“肖將軍，在下這算工傷吧？
”夜風卷著黃沙拍打帳篷，禾晏蹲在火堆旁烤靴子。肖玨掀簾出來，
扔給她件干燥的披風：“東南沙丘二十里，現在出發，明日正午前能回。”“您要陪我送死？
”“是盯著你作死?！瘪R蹄聲驚散營火余燼時，楚昭的聲音混著風沙飄來：“禾兄弟，
活著回來賠我衣裳！”月亮被流云吞沒的瞬間，沙丘后轉出七匹烏托狼騎。
禾晏勒馬嚼著肉干：“賭一把？我左你右。”“你當剿匪？”肖玨張弓搭箭，“留活口。
”箭矢穿透頭狼咽喉時，禾晏已經滾鞍下馬。她貼著沙地滑到最近的敵騎下方，
更新時間：2025-05-05 11:15: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