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月刃凝霜"哐當——"沈清歡手中的青瓷茶盞摔得粉碎。
前廳傳來父親顫抖的聲音:"臣......領旨謝恩。"明黃卷軸在燭火下泛著冷光,
像條盤踞的毒蛇,正吐出猩紅的信子。貼身侍女春桃慌忙蹲下身收拾碎瓷,
卻見自家小姐素白的手指死死扣住檀木桌角。雕著并蒂蓮的桌角刺破掌心,
血珠順著木紋蜿蜒,在燭光下凝成點點紅梅。
"不可能......"沈清歡盯著掌心血跡呢喃。三日前那場荒誕的相遇突然在眼前浮現。
那夜子時,她正在后園藥圃采夜曇花。忽聞墻頭瓦片輕響,抬頭便見玄色身影翻墻而入。
月光掠過那人腰間銀牌,隱約可見"鎮北"二字。"顧寒舟?"她心頭猛跳。
北疆大捷的捷報昨日才到京城,這位少年將軍竟已星夜回朝?未及細想,寒光乍現。
三支淬毒袖箭破空而來,直取黑衣人后心。沈清歡下意識拋出藥鋤,"叮"地擊落暗器。
黑衣人旋身揮劍,劍氣掃過她鬢邊,斬落一縷青絲。"同黨?"冰冷劍鋒抵住咽喉時,
她看清了兜帽下的臉。傳聞中殺伐果決的鎮北將軍,竟生著雙桃花眼。
只是此刻那眼底凝著寒霜,比劍鋒更冷三分。"將軍就是這么對待救命恩人?
"她梗著脖子冷笑,藥鋤柄上還沾著夜曇的清香。顧寒舟瞇起眼睛。
月光下少女披著素白斗篷,發間別著朵將謝的夜曇。分明是弱不禁風的模樣,
偏要昂著下巴與他對視,像只炸毛的貓兒。墻外傳來細碎腳步聲。
他突然攬住她的腰躍上梅樹,粗糲掌心捂住她即將出口的驚呼。梅香混著血腥氣撲面而來,
她這才發現他玄色勁裝下滲出暗色。"別動。"溫熱呼吸拂過耳畔。透過梅枝縫隙,
她看見五個黑衣人翻墻而入,為首之人手持彎刀,刀柄鑲嵌的孔雀石在月光下泛著幽光。
是南詔死士。沈清歡瞳孔驟縮。三年前那個雨夜突然涌入腦海——泥濘官道上,
阿娘將她塞進馬車時脖頸濺出的血,也是這樣泛著孔雀石般的冷光。腰間手臂突然收緊。
顧寒舟帶著她悄無聲息掠過屋脊,身后箭矢破空聲不絕于耳。直到躍進沈府祠堂,
他才松開手,肩頭箭傷崩裂,在祖宗牌位前暈開大片暗紅。
"你......"沈清歡剛要開口,卻見他從懷中摸出塊玉佩。羊脂白玉雕著纏枝蓮,
正是她半月前在護國寺丟失的那塊。"三年前,清水關。"他因失血而沙啞的聲音像把重錘,
"沈姑娘還要裝多久?"記憶如潮水翻涌。那年她隨母親省親遇襲,蒙面人從天而降。
混戰中她只記得那人腰間玉佩,纏枝蓮紋在血雨中泛著溫潤的光。祠堂燭火搖曳,
將兩人影子投在列祖列宗牌位上。沈清歡突然伸手扯開他衣襟,
猙獰箭傷旁果然有道月牙狀疤痕——正是當年她情急之下咬的。"你早就知道是我?
"她指尖發顫。顧寒舟突然悶哼一聲栽倒在地。沈清歡這才發現他后背插著半截斷箭,
黑血正順著箭桿往下淌。"喂!你別死?。?她手忙腳亂去翻藥箱,
沒看見地上的人唇角微翹。
----------------------------第二章 血色合巹寅時三刻,
沈府繡樓已燃起百盞紅燭。春桃捧著鎏金托盤的手微微發抖,
盤中鳳冠綴著的東珠正映著窗欞外未褪的夜色。"小姐當真要自己綰發?
"她看著銅鏡中執起犀角梳的沈清歡,燭火在那雙杏眸里投下搖曳的暗影。"母親當年,
便是自己綰的同心髻。"玉梳齒卡在打結的青絲間,沈清歡突然用力一扯,
生生拽下幾根發絲。纏枝銅鏡映出她驟然泛紅的眼尾,卻不見半點水光。前院隱約傳來哭嚎。
沈清歡指尖撫過妝奩底層暗格,那里藏著半截孔雀石碎片——三日前從刺客彎刀上撬下的,
斷口處雙燕扣的紋路清晰如沈府工匠的私印。"二小姐懸梁了!快取剪刀來!
"廊下驟然炸開的喧嘩驚飛梁上喜鵲。春桃手中托盤險些翻倒,卻被沈清歡穩穩托住。
東珠碰撞聲里,她捻起描眉的螺子黛,在宣紙上快速勾勒:正是那孔雀石斷口的紋樣。
"把這圖樣送去玲瓏閣。"她將宣紙折成方勝塞進春桃袖袋,"問問林掌柜,
去年中元節沈府訂過多少套雙燕扣刀柄。"卯時正,迎親嗩吶撕破晨霧。
沈清歡自己蓋上蓋頭時,
管家在門外急得跺腳:"姑爺他...西郊大營突發暴亂...怕是..."腥甜漫過舌尖,
她才驚覺咬破了嘴唇。手中卻穩穩握住那柄纏著紅綢的匕首——本該由新郎解下的吉器。
"開正門。"蓋頭下的聲音清冷如霜,"我自己走。"沈府中門轟然洞開,
三十六級漢白玉階染著朝露。沈清歡踩著滿地碎金似的陽光,
聽見兩側百姓的竊竊私語逐漸化作驚濤:"新娘子自己抱靈牌出嫁?
說顧將軍在青樓喝花酒呢...""沈閣老的臉面......."她在第三步石階上踉蹌,
蓋頭縫隙里突然閃過玄色衣角。有人隔著紅綢往她掌心塞入冰涼的玉玨,
熟悉的纏枝蓮紋抵住命門。"夫人好狠的心。"顧寒舟的聲音混著血腥氣,
"連催妝詩都不等?"沈清歡反手將匕首抵在他喉間,紅綢隨著動作滑落半幅。
晨光中看清他玄甲未卸,肩頭插著半支孔雀翎箭,箭尾沈氏家徽沾著泥污。
"將軍的聘禮倒是別致。"她冷笑著剜去箭簇,黑血濺在龍紋靴面,
"不知是哪個亂葬崗拾的?"顧寒舟突然扣住她手腕,
箭傷崩裂的血染紅嫁衣袖口:"昨夜丑時三刻,刑部大獄十七名南詔死士暴斃。
"他貼近的呼吸里帶著鐵銹味,"每人舌底都藏著沈府令牌。"喜樂聲驟然拔高,
蓋過他最后幾個字。沈清歡瞥見街角閃過孔雀石冷光,忽然嫣然一笑,
染血的指尖撫上顧寒舟側臉:"夫君既來遲了..."突然扯落霞帔金線,
纏住他脖頸拉向自己,"總該賠我個像樣的洞房花燭。"在百姓驚呼聲中,
她借轉身之勢將玉玨塞回他懷中。指尖觸到溫熱瓷瓶——正是三日前她留在祠堂的解藥,
此刻瓶身卻多出道裂痕。正午的日頭照得喜堂明晃晃的。沈清歡盯著青玉地磚上兩人的影子,
聽著禮官顫抖的唱詞:"一拜天地——"顧寒舟的影子忽然踉蹌。
她瞥見他背在身后的手正不斷滴血,在青磚上匯成細流,蜿蜒至門外那對鎏金貔貅腳下。
"二拜高堂——"沈閣老的位置空著。有侍女驚慌來報,說老爺在祠堂突發癔癥,
正抱著先夫人牌位嚎哭。沈清歡面朝虛空下拜,鳳冠垂珠掃過顧寒舟染血的護甲。
"夫妻對拜——"她突然掀了蓋頭。
滿堂賓客倒吸冷氣——本該柔美的花鈿竟是朱砂繪就的符咒,在她眉心如血滴子般妖異。
顧寒舟的瞳孔猛地收縮,那符咒他再熟悉不過,正是南詔巫典記載的噬心咒解法。"禮成!
"司儀幾乎破了音。合巹酒端上時,沈清歡嗅到熟悉的離魂散味道。她看著顧寒舟喉結滾動,
忽然按住他手腕:"將軍可知,這酒里...""有夫人親手調的胭脂醉。"他仰頭飲盡,
空杯倒扣在案,"甚甜。"酉時初,洞房紅燭已燃過半寸。沈清歡扯下床帳金鉤,
將昏迷的顧寒舟綁在鴛鴦榻上。玄甲卸去后,他心口處的蠱蟲在皮下隆起蛛網般的紋路。
她劃破手腕將血滴在他唇間,忽見窗外梅枝輕顫——正是三日前刺客藏身之處。"出來吧。
"她對著虛空輕笑,"陳叔。"黑影應聲落地,彎刀上的孔雀石映著喜燭。刀疤縱橫的臉上,
左眼窩里的孔雀石閃著幽光:"小姐聰慧,竟能識破老奴的閉氣術。
""三年前母親遇害那夜,你袖口沾著青蘿花粉。"沈清歡將染血的帕子丟在案上,
"而父親書房密道里,種滿青蘿。"陳叔的刀尖挑起她下頜:"既然知曉,何不逃?
""因為我要看看......"她突然旋身抽出顧寒舟枕下短劍,
"你背后之人究竟許了沈家多大好處!"刀劍相撞的火星濺在喜被上。沈清歡故意露出破綻,
在彎刀刺向心口時猛然掀開顧寒舟的里衣——鳳紋胎記金光暴起,照出陳叔袖中暗藏的骨笛。
"果然是玲瓏骨主!"陳叔狂喜地撲來,卻被突然暴起的顧寒舟擰斷手腕。
本該昏迷的人眼神清明,指尖銀針正扎在自己心脈要穴。
"南詔的攝魂術......"顧寒舟扯下染血的繃帶,"對我無用。
"沈清歡將骨笛抵在他喉間:"將軍這出戲,打算唱到幾時?""唱到夫人肯信我為止。
"他突然吻住她沾血的指尖,在陳叔的慘叫聲中咬碎齒間藥囊。離魂散的苦香彌漫時,
窗外傳來禁軍鐵甲聲。
-----------------------第三章 噬心蠱燭火"啪"地爆開火星。
沈清歡按住顧寒舟滲血的傷口,指尖觸到異樣跳動。他心口處似有活物在皮膚下游走,
將蒼白肌膚頂出詭異凸起。"別碰......"顧寒舟突然攥住她手腕,
力道大得幾乎捏碎骨頭。月光透過窗紙落在他臉上,原本清俊的面容此刻青筋暴起,
右眼逐漸漫上血色。沈清歡反手扣住他脈門,三根銀針已夾在指間:"你中了噬心蠱?
"話音未落,顧寒舟突然暴起將她按在榻上。龍鳳喜被翻起紅浪,他赤紅的右眼近在咫尺,
呼吸灼熱似炭。"三年前......就該殺了你......"他指尖劃過她脖頸,
在動脈處流連,"南詔細作......"沈清歡瞳孔驟縮。銀針瞬間沒入他風池穴,
趁他動作停滯,翻身從枕下摸出玉瓷瓶。冰藍藥粉灑在他心口,
皮膚下躁動的蠱蟲發出尖銳嘶鳴。"顧寒舟!"她揚手將合巹酒潑在他臉上,
"你看清楚我是誰!"琥珀酒液順著下頜滑落,沖淡了眼底血色。顧寒舟瞳孔漸漸聚焦,
映出她凌亂的嫁衣。喉間發出困獸般的低吼,突然低頭咬住她肩頭。沈清歡吃痛松手,
藥瓶滾落床榻。血腥氣在唇齒間蔓延。他撕開她衣襟的瞬間,突然抓起碎瓷片扎進左臂。
鮮血噴濺在鴛鴦帳上,痛楚讓神智清明片刻:"走......"沈清歡卻扯落床帳金鉤。
鎏金帳鉤劃破掌心,帶著血珠按在他心口:"噬心蠱嗜血而動,
你若不想被它吞了心智......"她突然貼上他染血的唇,"就給我撐?。?/p>
"蠱蟲在皮下游走的動靜突然停滯。顧寒舟不可置信地睜大眼,
少女溫熱的血正順著相貼的肌膚滲入心脈。噬心蠱遇到沈清歡的血,
竟如見光的蛇般急速后退。窗外傳來瓦片輕響。沈清歡眼神驟冷,金鉤脫手射出,
穿透窗紙正中黑影。慘叫聲劃破夜空,數十道黑影從屋頂躍下,
彎刀上的孔雀石映著血月寒光。"果然來了。"顧寒舟扯下染血的床帳裹住她,
玄鐵劍已握在手中。哪有半分方才的癲狂模樣。沈清歡怔住:"顧寒舟!你裝醉?!
更新時間:2025-05-05 11:06: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