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周運華喝了幾杯后，便大談中功的不可思議，問我想不想學中功，他可以免費教我。

我說現在學習任務重，每天要做很多模擬試題，根本忙不過來，哪有時間學別的。

盧玲說我成天都在看小說，好像從未感到學習任務重。

趁我們聊天的時候，艷梅悄悄出去結了賬。我知道后很不好意思，要把錢還給她，但她說什么也不要。

那天晚上回家的路上，盧玲和她姐姐談起這位未來的姐夫。艷梅說她并不喜歡周運華，要不是為了延續盧家香火，她才不愿嫁給這么一個人。

盧玲問姐姐，如果是蘇祐堂和周運華兩個讓你選，你更愿意嫁給誰？

當然是蘇祐堂。

盧玲聽了很高興，但很快就生出了一絲憂慮。這段時間以來，她明顯感覺我和她姐的親密程度已經超過她。盧玲有些嫉妒，這段時間已不再邀我去她姐姐那里了。

她建議姐姐如果實在不愿意，就別勉強自己，趁早拒絕周運華算了。

第二天上午，盧玲把我約到操場的一個角落，問我愿不愿意做她們家的上門女婿？

你們不是有一個上門女婿了嗎，難道要招兩個？

我姐不喜歡周運華，但我喜歡你。

我沒有當即回應她，當天下午她又問我這個問題，我還是沉默。我覺得將來是什么樣尚不清楚，自己的人生還沒有展開，未來不確定的變數實在太多，如果現在就許下一個承諾，只會成為我們人生道路上的一副枷鎖。

我的沉默讓盧玲有些生氣。

我問她：招個上門女婿有那么重要嗎？

我沒覺得有多重要，但我爸媽認為很重要，說如果不招個上門女婿我們家就斷香火了。

什么是香火？

就是你死后有人給你上香，燒紙錢給你，清明節的時候有人在你墳頭上插花。

人都死了還在乎這些？

死人當然不在乎，但活著的人在乎。

你還記得你曾祖父的名字嗎？不知道。

曾祖父的父親呢？

更不知道了，他的墳墓在哪我都不清楚，只有我爸還能找到，你問這些干什么？

前幾年為了給祖父母寫碑文，我曾經研究過蘇氏族譜，后來又查閱過我舅舅、姨父家的族譜，統計過從明朝到現在還有后代的先人。你猜猜明朝的人到現在有男性后代的還剩多少？你肯定想象不到。

應該50%以上都有后代吧。

遠沒有那么多，明朝的人到現在還有男性后代的不足10%，另外90%的人到現在都沒有后代了?，F在計劃生育搞得這么嚴厲，將來沒有后代的人會更多。當然，這里指的是男性后代，因為按中國的傳統觀念，女性是不算后代的。再告訴你一個事實，你知道從自己這一代往上數30代，包括母性祖先在內你有多少個直系祖先嗎？

估計有好幾百個吧。

有十億個。

這么多！不可能吧。

我和你算一下，從你往上一代是爸爸媽媽兩個人，你爸爸媽媽也有各自的爸爸媽媽，也就是你的爺爺奶奶加外公外婆，包括你爸媽在內合計起來就會有6個人了，你爺爺奶奶和外公外婆也有各自的爸爸媽媽，全部加起來就有14個，你爺爺奶奶和外公外婆的爸爸媽媽也有自己的爸爸媽媽，全部加起來就有30個。

停，別這樣繞了，能不能簡化一下？

行，那就簡化一下，你往上到第三代有6個祖先，往上第四代共有14個祖先，第五代30個，第六代62個，第七代126個，第八代254個，第九代510個，第十代1022個，第十一代2046個，往上到第三十代就共有1073741822個祖先，往上一百代則是天文數字。想不到吧？

太恐怖了，你這個算法是不是有問題，怎么冒出這么多祖宗？

沒錯的，包括女性直系祖先在內就有這么多，如果只算男性祖先那就除以2。當然，這么多祖先也不是你一個人的，你和數以億萬計的陌生人擁有著共同的祖先。例如我和你，其實也有一個共同的祖先，只是不知道要往上追溯多少代而已。全人類都是親戚，甚至所有的生物都是，我們在餐桌吃掉的都是我們的遠房親戚。

我和你要不是有緣在同一個班讀書，也許這一輩子都遇不到。這么說吧，你和你姐很親，但你和你叔叔的兒女就不怎么親了，越往外就越不親，往上往下都是如此。往上第四代的祖先就覺得很淡薄了，六代以上則跟陌生人沒有區別，所謂的香火其實是中國人的一種執念。活好自己就夠了。古人說得好，莫思身外無窮事，且盡生前有限杯。

你這些是從哪學來的？

佛教。

什么是執念?

就是根本不存在，也不重要的東西，誤以為它們存在，而且非常重要。

在大家的執念還沒改變之前，只能遷就固有的執念。

大家都去遷就，那靠誰來改變呢？只能做執念的奴隸了。

你這話去跟我爸媽說吧，看他們能否接受你的觀點。

也就跟你說說而已。

哎，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到底愿不愿到我們家上門？

如果沒有上門女婿，還有什么別的后果？

除了沒有香火，將來我們的家產要全部歸我叔叔的兒子。

這不可能，法律規定父母的財產由子女繼承，女兒也有繼承權，輪不到侄兒。你們家是不是有很多財產？

不清楚，應該沒有多少吧，如果我們家有很多財產，你是不是就愿意做上門女婿了？

我哈哈大笑。

盧玲急了，你笑什么，老實交待，我們家如果有很多財產，你是不是就愿意上門？

我笑而不答。

盧玲沒有再問下去，她知道再問下去也不會有可靠的答案。

更新時間：2025-05-05 08:00: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