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像往常一樣斜斜地灑進林深的公寓,他伸手摸向床頭柜,卻只觸到冰涼的空氣。
往常六點整準時震動的手機,此刻安靜得詭異。金屬外殼還殘留著昨夜的余溫,
卻再沒有陳默發來的記憶日記的提示音。林深猛地坐起身,睡衣后背已經被冷汗浸透。
他顫抖著解鎖手機,二十七個未讀消息,沒有一條來自陳默。
這是他連續第三年雇傭的 “記憶承包商”,每月 15 號清晨 6:01,
陳默都會準時發來一封加密郵件,
用兩千字的篇幅記錄下對林深的記憶 —— 從他新買的咖啡杯款式,
到上周在公園喂流浪貓時哼的跑調旋律,甚至是他自己都記不清的某次皺眉的細節。但今天,
郵箱里只有垃圾郵件和廣告推送。“這是怎么回事?” 林深喃喃自語,
手指在鍵盤上瘋狂敲擊,登錄遺忘有限公司的客戶后臺。頁面加載了足足一分鐘,
跳出的不是記憶服務詳情,而是刺眼的紅色警告:“該員工已終止服務協議,
原因:未響應系統心跳檢測?!?他的太陽穴突突直跳,
脖頸處的電子紋身正在以詭異的頻率閃爍微弱紅光 —— 那是遺忘有限公司的服務標識,
每個購買記憶存續服務的客戶都會植入,據說能通過皮下芯片將記憶數據同步到云端。此刻,
這個象征著 “被記住” 的標記,卻像一道即將潰爛的傷口,隱隱傳來刺痛。
他抓起外套沖出門。電梯下降時,鏡面映出他蒼白的臉,映出身后空無一物的走廊。突然,
鏡面閃過一道模糊的人影,像是有人穿著和陳默同款的灰色毛衣一閃而過。林深猛地回頭,
卻只看見自己驚恐的倒影。街道上,全息廣告投影在樓宇間閃爍,
最醒目的是遺忘有限公司的巨幅海報:“當世界遺忘你,我們為你鐫刻永恒。
” 廣告語下方,是無數張微笑的面孔,他們的眼睛里都閃爍著數據流動的藍光。不知何時,
海報右下角出現了一行暗紅色小字,像是用血寫的:他們都在說謊。林深揉了揉眼睛,
再看時,小字又消失不見。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
林深注意到每個人的耳后都貼著記憶存儲貼片,
這是這個時代的社交標配 —— 人們用這種方式互相交換記憶,證明彼此的存在。但此刻,
那些貼片似乎都在泛著詭異的幽光,路過他身邊的人,眼神空洞,
仿佛只是一具具裝載著數據的軀殼。遺忘有限公司的大樓矗立在城市中心,
玻璃幕墻反射著冰冷的金屬光澤。林深沖進旋轉門,
前臺的 AI 接待員立刻亮起屏幕:“歡迎光臨,尊貴的記憶守護者。
請問您需要續約服務、升級記憶容量,還是體驗我們全新的‘記憶永生’套餐?
”AI 的聲音帶著甜膩的笑意,屏幕上的虛擬形象眨了眨眼,
右眼閃過一道不易察覺的紅光?!拔乙谊惸??!?林深按住跳動的太陽穴,
“我的記憶承包商,他失蹤了。”AI 接待員的屏幕閃過一道雪花,
發出機械的笑聲:“先生,您的幽默指數已達危險級別。
我們的員工都是經過三重記憶強化訓練的專業人士,怎么可能‘失蹤’?不過,
為了您的消費體驗,我可以為您轉接人工客服?!?等待轉接的間隙,
林深瞥見 AI 接待員的待機畫面里,閃過一張熟悉的臉 —— 那是陳默的照片,
卻被打上了醒目的 “已清除” 標簽。等待轉接的三分鐘里,
林深注意到大廳里的其他客戶。有人對著空氣揮舞手臂,
大喊著自己的記憶數據被篡改;有人蜷縮在角落,反復擦拭耳后的記憶貼片,
喃喃自語 “他們不記得我了”;還有一對情侶正在爭吵,
女方尖叫著:“你居然花錢讓別人記住我們的周年紀念日?這算什么愛情?
” 而在大廳的角落,有個穿黑風衣的男人一直盯著林深,當林深看向他時,那人立刻轉身,
消失在人群中。“這里是人工客服 07 號,請問有什么可以幫您?
” 一個帶著電子變聲的聲音打斷了林深的觀察。“陳默,工號 TM-4711,
他的服務為什么終止了?”短暫的沉默后,客服說:“很抱歉,該員工的檔案屬于機密信息。
不過根據客戶協議第 17 條,當承包商出現不可控記憶衰退時,
公司有權單方面終止合作?!薄安豢煽赜洃浰ネ耍俊?林深的聲音提高八度,
“他上個月還詳細描述了我襯衫上第三顆紐扣的磨損程度!”“先生,
我們的員工每天要處理超過兩百人的記憶數據,偶爾出現誤差在所難免。
” 客服的語氣依然彬彬有禮,“我們可以為您匹配新的承包商,享受首月八折優惠。
” 通話背景音里,隱約傳來重物拖拽的聲音,還有一聲壓抑的呻吟,像是陳默的聲音。
林深掛斷電話,攥著手機的手青筋暴起。他突然想起,上周陳默發來的郵件里,
有句話反復出現了三次:“我好像忘記了什么重要的事。
” 當時他以為這只是對方為了增加記憶真實性的寫作手法,現在想來,
那更像是某種求救信號。郵件末尾,還有一串亂碼,此刻在他眼前不斷閃爍,
拼湊出幾個模糊的字母:HELP。走出公司大樓時,夕陽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
林深站在街道中央,看著川流不息的人群,
突然意識到一個可怕的事實:在這個記憶可以外包、情感可以量化的時代,
當最后一個 “記住” 自己的人消失,或許真的意味著某種意義上的死亡。
而他花了三年時間、十二萬信用點購買的 “被記住”,
很可能從一開始就是個精心設計的騙局。手機突然震動,
是一條陌生號碼發來的短信:“別相信他們?!?短短五個字,沒有署名,沒有解釋,
卻讓林深的后背再次滲出冷汗。他抬頭望向遺忘有限公司的大樓,
頂層的一扇窗戶閃過一道人影,很快又消失在黑暗中。一陣冷風吹過,他打了個寒顫,
口袋里突然摸到一個硬物 —— 那是一枚記憶存儲貼片,上面刻著陳默的工號。
林深攥著那枚刻有陳默工號的記憶貼片,指節因用力而發白。
街道上的霓虹燈光將他的影子切割得支離破碎,來往行人的記憶貼片閃爍著幽光,
仿佛無數雙眼睛在暗處窺視。他深吸一口氣,轉身再次踏入遺忘有限公司的玻璃大門,
決心揭開這場記憶騙局的真相。AI 接待員的虛擬笑容依舊甜美,
但林深注意到它左眼的紅光閃爍頻率比剛才更快了。“先生,是否改變主意需要更換承包商?
我們有全新的‘記憶復刻’服務,能……”“我要見負責人。” 林深打斷它的推銷,
聲音冰冷。AI 接待員的屏幕閃過一絲卡頓,隨即恢復如常:“請您前往 37 樓,
乘坐左側的記憶專線電梯。”電梯門緩緩關閉,金屬內壁上密密麻麻貼滿了小廣告,
都是關于記憶服務的:“出售初戀的甜蜜記憶,假一賠十”“專業刪除痛苦回憶,
讓您重獲新生”。林深的目光被一張泛黃的便簽吸引,
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跡寫著:他們在吃掉我們的記憶。還沒等他細看,
電梯已抵達 37 樓,提示音尖銳地刺破寂靜。出了電梯,一條長長的走廊延伸向遠方,
兩側的玻璃墻內,是排列整齊的工作艙。每個工作艙里都坐著一個戴著腦機接口頭盔的員工,
他們的手指在虛擬鍵盤上機械地敲擊著,面前的全息屏幕不斷刷新著各種記憶數據。
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電子元件燒焦的味道,混合著某種不知名的香料氣息,令人作嘔。
工作艙的玻璃上布滿水霧,林深湊近才發現,
里面的溫度調節器被強行固定在 40 度 —— 這是記憶芯片保持高效運轉的最佳溫度,
卻會讓人體持續脫水。角落里,一個員工偷偷將止痛片碾碎混進咖啡,
喉結劇烈滾動著吞咽下去?!傲窒壬瑢Π??
” 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不知何時出現在他身后,鏡片后的眼睛閃著精明的光,
“我是遺忘有限公司的運營總監,吳銘。聽說您對我們的服務有疑問?
” 他做了個請的手勢,帶著林深走進一間裝飾豪華的辦公室。
墻上掛著公司創始人與各界名人的合影,每個相框邊緣都泛著詭異的藍光,
仿佛有數據在流動。當林深的目光掃過其中一張照片時,相框突然發出輕微的蜂鳴聲,
照片里的人物眼珠竟微微轉動了一下。辦公桌上的智能鎮紙緩緩旋轉,
表面浮現出密密麻麻的二進制代碼,拼湊成 “DELETE” 字樣又迅速消散。
“陳默為什么失聯?” 林深開門見山地問。吳銘坐到真皮沙發上,
優雅地交叉雙腿:“林先生,您應該知道,記憶承包商這份工作壓力巨大。
每天要處理海量的記憶數據,還要維持記憶的真實性和連貫性,很多人都承受不住。
陳默…… 他的記憶系統崩潰了。” 他攤開雙手,露出遺憾的表情。
茶幾上的智能香薰突然噴出紫色煙霧,林深聞到一股類似杏仁的苦澀味道,
這讓他的太陽穴突突直跳。在吳銘身后的書架上,
一本名為《記憶熵增理論與商業應用》的書籍扉頁微微翻開,
露出夾在其中的半張照片 —— 那是陳默穿著病號服的模樣,手腕上還纏著繃帶。
林深冷笑一聲:“記憶系統崩潰?那他發給我的記憶日記,
連我襯衫紐扣的磨損程度都記得清清楚楚,這像是記憶崩潰的人能做到的?
” 吳銘的瞳孔微微收縮,隨即恢復如常:“這正是我們公司的技術優勢所在。
我們的員工在上崗前,都會接受記憶強化訓練,還會植入輔助芯片。但再精密的系統,
也有出故障的時候?!?他說話時,辦公桌下的暗格悄然打開了一條縫,
林深瞥見里面堆放著一疊泛黃的病歷,
最上面那張診斷書上 “早發性阿爾茨海默病” 的字樣格外刺眼。
暗格里還散落著幾張便簽,
其中一張用紅色記號筆寫著:3 號實驗體記憶剝離成功率提升至 78%。
辦公室的門突然被撞開,一個滿臉驚恐的女人沖了進來:“我的記憶被篡改了!
你們說會保留我和丈夫的所有美好回憶,可現在……” 她的聲音戛然而止,
因為吳銘對著空氣做了個手勢,兩個安保機器人立刻上前,架著她離開了辦公室。
女人掙扎時,耳后的記憶貼片脫落,滾到林深腳邊。林深偷偷用腳尖將它勾進褲腳,
發現貼片背面刻著一行小字:第 17 次記憶覆蓋。在女人被拖走的瞬間,
林深注意到她脖頸處有一圈新鮮的勒痕,形狀與記憶貼片的數據線完全吻合。“抱歉,
讓您見笑了?!?吳銘若無其事地說,“有些客戶對記憶服務的期待值過高,
不明白記憶也是可以優化和調整的?!?他端起桌上的水晶杯,
里面的紅酒在燈光下泛著詭異的血紅色。林深注意到杯壁上粘著幾根灰白色的頭發,
像是從某個人頭皮上強行扯下來的。在水晶杯底座,
用紫外線照射才能顯現的微型刻字逐漸浮現:M-09 號實驗樣本。林深環顧四周,
注意到辦公桌上放著一個透明的玻璃罐,里面浸泡著幾枚記憶存儲貼片,
其中一枚赫然刻著陳默的工號。“這是?” 他裝作不經意地問。吳銘順著他的目光看去,
神色閃過一絲不自然:“這是我們回收的故障貼片,留作技術研究。
” 他迅速轉移話題:“林先生,您看這樣如何?我們為您免費升級到‘記憶永恒’套餐,
由三位承包商同時記錄您的生活,確保萬無一失。” 此時,
辦公室的智能窗簾突然自動開合三次,窗外閃過一個戴著兜帽的人影,
手中舉著的平板電腦屏幕上,陳默的照片被紅色的叉號覆蓋。這時,
辦公室的全息投影儀突然自動啟動,
投射出一段模糊的畫面:陳默被幾個穿著白大褂的人按在椅子上,強行戴上腦機接口頭盔,
他的表情充滿恐懼和絕望。畫面只持續了一秒鐘,就被吳銘手忙腳亂地關掉了。“系統故障,
抱歉?!?他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投影儀的散熱口飄出一縷焦糊味,
林深彎腰假裝系鞋帶,發現投影儀底座刻著一行小字:記憶吞噬實驗第 327 號。
在投影儀后方的墻角,一個微型攝像頭正在緩緩轉動,鏡頭上反射出吳銘緊繃的側臉。
林深心中警鈴大作,借口去洗手間,離開了辦公室。他在走廊里漫無目的地走著,
試圖尋找更多線索。路過一間會議室時,他聽到里面傳來激烈的爭吵聲。
“那些健忘癥患者根本無法勝任記憶承包商的工作!
上周有個客戶發現自己的記憶日記全是重復內容!”“怕什么?反正他們也分不清真假。
再說,這些人便宜又好控制。”“但萬一被發現……”“發現又怎樣?這個世界,
誰還在乎記憶的真假?” 爭吵聲中還夾雜著金屬器械碰撞的叮當聲,
以及類似動物被電擊的慘叫聲。透過會議室的門縫,林深看到會議桌上擺著幾個培養皿,
里面漂浮著嬰兒大小的記憶胚胎,正在散發幽藍的光。林深繼續往前走,來到員工休息區。
這里的景象更加詭異:十幾個員工坐在沙發上,眼神呆滯,
面前的桌子上放著各種記憶增強藥物和神經刺激貼片。
自動販賣機屏幕上循環播放著廣告:“服用‘記憶黃金’,讓你的記憶力提升 300%,
副作用?那只是成功的代價!” 一個年輕女孩注意到他,眼神中閃過一絲警惕,
隨即又恢復麻木。林深走過去,剛要開口,女孩突然塞給他一張紙條,然后迅速離開了。
紙條背面還畫著一個簡易的地圖,標記著通往地下實驗室的路線。在紙條的邊緣,
用鉛筆輕輕寫著:反抗軍聯絡暗號:玫瑰凋零時。紙條上寫著:別相信他們,陳默還活著,
但被關在地下實驗室。記憶日記都是 AI 生成的,他們在做記憶吞噬實驗。
字跡歪歪扭扭,像是在極度緊張的情況下寫的。林深還沒來得及細看,
就聽到身后傳來腳步聲。他迅速將紙條塞進褲兜,轉身面對來人?!傲窒壬?/p>
您在這里做什么?” 吳銘帶著幾個安保機器人出現在他面前,臉上的笑容已經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殺意,“看來,您知道得太多了。
” 他對著空氣下達指令:“啟動記憶清除程序,編號 TM-4711。
” 林深感到脖頸處的電子紋身開始發燙,大腦一陣眩暈,記憶正在被強行刪除。
千鈞一發之際,他抓起桌上的記憶存儲貼片,狠狠砸向吳銘的腦袋。貼片破裂的瞬間,
里面流出黑色的粘稠液體,散發出刺鼻的腐臭味。黑色液體滴落在地面,
竟腐蝕出一個個深坑,隱約浮現出類似人臉的圖案?;靵y中,林深趁機逃跑。
他在錯綜復雜的走廊里狂奔,身后傳來機器人的追趕聲。轉過一個拐角,
他突然撞進一個巨大的倉庫。這里堆滿了成箱的記憶存儲貼片,
箱子上印著 “次級記憶原料” 的字樣。林深打開其中一個箱子,
發現里面裝的竟是人類的大腦切片,每個切片都被封裝在透明的培養皿中,上面插著數據線。
倉庫的角落,幾個穿著防護服的人正在將大腦切片上的數據導入貼片,
他們哼唱的兒歌在空曠的倉庫里回蕩,顯得格外陰森。在倉庫的通風管道上,
用紅色油漆寫著:這里埋著 207 條人命,數字 “7” 的最后一筆拖得很長,
像是有人在臨死前的掙扎。林深繼續尋找出口,卻誤入一間監控室。
屏幕上顯示著各個樓層的實時畫面,其中一個畫面讓他毛骨悚然:在地下三層的實驗室里,
陳默被綁在手術臺上,一群科學家模樣的人正在往他大腦里植入新的芯片。旁邊的顯示屏上,
跳動著各種數據,其中 “記憶能量轉化率” 的數值不斷攀升。監控室的電腦還開著,
林深查看最近的操作記錄,
公司正在秘密進行一項 “記憶能源化” 計劃 —— 將人類的記憶轉化為可利用的能源。
在電腦回收站里,他發現了一段被刪除的視頻:公司高層正在與黑市商人交易,
成箱的記憶貼片被裝上貨車,車廂外印著 “醫療廢物” 的字樣。
實驗室的警報聲突然響起,紅色的燈光閃爍。林深顧不上多想,
開始尋找關閉記憶清除程序的方法。他在控制臺前瘋狂操作,
終于找到了一個標著 “緊急停止” 的按鈕。就在他按下按鈕的瞬間,
整個實驗室劇烈震動,天花板開始坍塌。林深沖破玻璃艙,背起昏迷的陳默,
在一片混亂中尋找出口。逃生通道的墻上,有人用鮮血寫著:他們把我們的記憶當電池,
字跡未干,還在往下滴落血珠。在逃生通道的轉角處,他發現了一個隱藏的暗格,
里面放著一本破舊的筆記本,記載著公司從成立之初就開始的記憶人體實驗記錄,
最新一頁寫著:實驗對象存活時間縮短至 72 小時。當他們跌跌撞撞地跑出大樓時,
夕陽已經完全落下。街道上依舊人來人往,仿佛什么都沒有發生過。林深看著懷里的陳默,
又看了看手中的記憶存儲貼片,突然意識到,在這個記憶可以被買賣、篡改、吞噬的世界里,
或許只有那些真正刻在心底的回憶,才是真實而珍貴的。而遺忘有限公司的秘密,
恐怕只是冰山一角。遠處的高樓大廈上,
遺忘有限公司的廣告依舊在循環播放:“當世界遺忘你,我們為你鐫刻永恒”,
廣告語下方的笑臉們,眼神空洞得如同死人。在廣告屏幕的角落,
一個像素小人正在不斷用頭撞擊屏幕,
每次撞擊都會出現一個短暫的彈窗:你還記得自己是誰嗎?夜風冷得像把鈍刀,
割著林深裸露的手腕。他躲在廢棄的記憶回收站后巷,懷里的陳默仍在昏迷,額角滾燙。
遠處傳來巡邏機器人的蜂鳴聲,林深低頭看著手中的紙條,
地圖上那個用滴血玫瑰標記的地下實驗室入口,正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青光。
紙條邊緣的 “玫瑰凋零時” 五個字,突然讓他想起三年前陳默第一次發記憶日記時,
結尾總會畫一朵未完全綻放的玫瑰 —— 那時他以為那是對方的私人趣味,現在才明白,
那是反抗軍的聯絡暗號?!氨?,我來晚了?!?沙啞的女聲從頭頂傳來。林深猛地抬頭,
看見一個戴著銀色面具的女人倒掛在生銹的通風管道上,
月光順著她耳后斷裂的記憶貼片流淌,在地面投出細碎的光斑。她指尖夾著的金屬試管里,
浸泡著和陳默工號相同的記憶貼片,液體正發出微弱的熒光。
“你是……”“噓 ——” 女人縱身躍下,靴子碾碎了腳邊一只發光的流浪貓玩偶,
“反抗軍第七小隊,代號‘碎憶’。你的承包商陳默,是我們安插在遺忘有限公司的眼線。
” 她掀開陳默的眼皮,瞳孔里閃過數據流的殘影,“他們給他注射了‘記憶熵’病毒,
現在他的大腦正在自我吞噬。”碎憶帶著林深鉆進回收站的貨運電梯,按下負四層的按鈕時,
電梯壁上用指甲刻的 “M-09” 字樣突然發出紅光?!暗叵聦嶒炇业姆烙到y認主。
” 碎憶扯下耳后的貼片,按在識別器上,血肉模糊的傷口滲出的血珠,
竟讓按鈕浮現出完整的玫瑰圖案,“用自己的記憶當鑰匙,夠諷刺吧?”電梯門一開,
腐臭的消毒水味撲面而來。走廊兩側的玻璃罐里,
漂浮著各種動物的記憶體 —— 會流淚的電子狗、不斷重復自殺的機械鳥,
最深處的玻璃柜里,封存著一個嬰兒的記憶胚胎,臍帶還連著閃著藍光的記憶芯片。
碎憶踢開擋路的實驗記錄冊,泛黃的紙頁上印著:人類記憶能量轉化率突破 40%,
建議擴大健忘癥患者招募規模。“看到那些工作艙里的‘專業人士’了嗎?
” 碎憶指著監控屏幕上機械敲擊鍵盤的員工,他們的后頸都插著銀色的導流管,
“全是阿爾茨海默病早期患者。公司給他們植入虛假的記憶專家身份,
讓他們用殘存的短期記憶偽造客戶日記,反正客戶也不會真的核對 —— 畢竟,
誰會懷疑自己花錢買的‘被記住’是假的?”林深的手指劃過監控臺,
突然在一堆雜亂的數據流里,發現了自己的記憶檔案。
三個月前他在公園救的那只三花流浪貓,
系統標注為 “可刪除冗余記憶”;上周幫鄰居老人修水管的細節,
被歸類到 “低價值情感數據”。最讓他窒息的是,
檔案末尾的 “記憶存續評估” 寫著:社會關聯度 0.7,
建議 2025 年第二季度啟動記憶清除程序。“跟我來。” 碎憶突然拽住他,
躲進堆滿記憶存儲盒的暗格。透過門縫,林深看見吳銘正陪著幾個戴禮帽的男人走進實驗室,
他們公文包上的骷髏標志,正是黑市記憶販子的圖騰。
“上個月他們剛買走 300 份臨終記憶?!?碎憶的聲音里帶著恨意,
“那些將死之人以為花錢能讓記憶永存,其實他們的最后一段人生,
正在給公司的服務器供電?!卑蹈窭锏挠洃洿鎯型蝗话l出蜂鳴,林深隨手翻開一個,
里面掉出半張診療單:陳默,診斷結果:逆行性健忘癥,建議立即終止記憶承包商工作。
日期是三年前,正是林深第一次雇傭他的時間。原來從一開始,
陳默就知道自己隨時會忘記一切,卻依然每天用止痛藥對抗記憶衰退,
在便簽上寫下 “我好像忘記了什么重要的事”—— 那不是求救,而是在提醒自己,
無論如何都要記住那個每月 15 號需要發送記憶日記的人?!翱磯蛄藛??
” 吳銘的聲音突然從頭頂的廣播里傳來,實驗室的燈光瞬間熄滅,
只有應急燈在天花板投射出扭曲的玫瑰陰影,“林先生,
您知道為什么我們的記憶服務永遠不會出錯嗎?因為每個客戶的記憶,
都備份在至少三個健忘癥患者的大腦里 —— 他們越努力記住,記憶的能量就越精純。
”碎憶突然把林深推向密道:“順著通風管道爬出去,頂樓的記憶中樞服務器里,
更新時間:2025-05-05 07:52: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