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招魂柳影汽車大燈切開濃稠的夜色時,路牌上“棲木村”三個字正在風雨里搖晃。
林晚的手指無意識地絞緊方向盤,
掌紋間還嵌著醫院消毒水的氣味——三天前她剛處理完母親的遺物,
一本邊角磨破的筆記本里,夾著片枯黃的竹葉,葉脈間暈著暗褐色的漬,像干透的血跡。
“還有三公里。”導航女聲突然卡頓,屏幕滋啦滋啦閃爍,映出窗外掠過的樹影扭曲成爪形。
雨點砸在擋風玻璃上,她忽然看清那些樹全是柳樹,枝條在風中狂舞,像無數雙懸空的手。
村口的老柳樹是被雷聲劈開的。樹干中間裂開巨大的空洞,形如一口橫臥的棺木,
樹皮上爬滿暗紅紋路,遠遠望去像凝固的血河。林晚踩下剎車時,雨恰好停了,
車頂的水珠滾落,在地面濺起細碎的光斑。她剛邁出車門,
右腕突然被什么纏住——是根青灰色的柳條,濕潤的觸感像有人用指腹輕劃皮膚?!八砷_!
”她驚惶甩動手臂,柳條卻越纏越緊,末梢的嫩芽滲出透明汁液,
在她腕骨處烙下彎彎曲曲的紅痕,形狀竟與老柳樹的裂縫分毫不差。當啷一聲,
母親的銀鐲滑落在地,滾向樹洞深處,反光里她瞥見洞內深處有團白影,像是件懸垂的青衫。
雷聲再次炸響時,柳條猛地松開,縮回樹冠。林晚踉蹌著后退,后背撞上冰涼的車門,
視線掠過樹洞,那團白影已消失不見,
只剩潮濕的泥土味里混著若有若無的艾草香——和母親臨終前枕頭邊的味道一模一樣。
祖屋的木門在第七聲犬吠中吱呀開啟。門軸轉動的聲響像老人的咳嗽,
震落門框上的紙錢殘片,那些印著往生咒的黃紙早已褪色,卻還固執地粘在門楣,
像某種被遺忘的守護。后院的并蒂蓮池泛著異樣的寂靜。三個月前視頻通話時,
母親還對著鏡頭笑,說“晚晚你看,今年花開得格外好”,粉白的花瓣在手機屏幕里搖曳,
倒映著池水中的月亮。此刻花莖卻全部彎折,花朵浸在水里,像是被人掐斷了脖頸,
花瓣上凝著水珠,在廊燈昏黃的光線下,竟漸漸聚成細小的血滴,沿著紋路滾落,
在石磚上洇出兩個模糊的字:別碰。“吱——”竹椅響動的聲音從身后傳來。林晚猛地轉身,
看見穿青布衫的老婦人站在月影里,白發垂落腰間,發尾沾著幾片柳葉。她正要開口,
老婦人卻突然轉身,青衫下擺掃過地面,露出腳踝處纏繞的柳樹枝條,
那些枝條在接觸地面的瞬間,竟生根般扎進磚縫?!鞍⑵??”林晚追過去,
繞過照壁卻只看見滿地柳葉,夜風掀起她的衣角,帶來村口方向的喧嘩。
幾個村民舉著手電筒走來,光斑在她臉上晃過,
有人倒吸涼氣:“竟和當年那個女人長得一模一樣......”“姑娘,
你可別在夜里亂跑?!睋沃图垈愕年惒畯陌堤幀F身,瘸腿在青石板上敲出規律的節奏,
“三更不折柳,折柳鬼纏身——你腕上的紅痕,可是老柳樹給你的見面禮?
”他的目光落在林晚腕間,渾濁的眼球突然收縮,像看見什么可怕的東西。不等她追問,
老人已轉身離開,油紙傘邊垂著的柳木掛飾輕輕搖晃,刻著的符文在月光下泛著血光。
回到房間時,床頭柜上的臺燈突然熄滅。林晚摸出手機照亮,
屏幕冷光映出墻上的影子——那是株柳樹的影子,枝條正從窗框緩緩爬進屋里,
影子末端分明是只五指張開的手,指尖正對著母親遺留的筆記本。她顫抖著翻開筆記本,
最后一頁的字跡被水漬暈染,勉強辨認出“驚蟄”“獻祭”“它們在樹洞里”幾個詞。
當指尖觸到紙頁間的青竹葉,窗外突然傳來刺耳的摩擦聲,像是有人用指甲刮擦玻璃。
抬起頭時,正看見月光里的柳樹影。穿青衫的婦人站在樹冠上,長發垂落如簾,
每片柳葉都變成蒼白的人臉,朝著她的方向轉動。婦人的嘴角勾起,露出森白的牙齒,
發尾的柳條突然暴長,如毒蛇般穿透紗窗——“砰!”林晚猛地撞翻椅子后退,再抬頭時,
窗外只有狂舞的柳枝,哪里有什么人影。冷汗浸透的后背貼上冰涼的墻壁,她這才發現,
剛才被柳條劃破的紗窗上,滲出的血珠竟在玻璃上畫出了個柳樹的輪廓,
樹心處還有個模糊的人形陰影,像是被封在樹干里的魂靈。更遠處,
鬼竹林的方向傳來細碎的腳步聲,夾雜著孩童的低笑。而村口的老柳樹下,
穿青衫的婦人緩緩從樹洞里“長”出來,柳條編織的裙擺掃過地面,腕間戴著的,
正是林晚母親那只刻著并蒂蓮的銀鐲。“晚晚......”她開口,聲音像柳枝掃過水面,
“你終于回來了?!钡诙?鬼竹嗚咽露水在竹葉上凝結成尖銳的匕首。
林晚盯著手機屏幕上的定位點,
藍色箭頭在密密麻麻的綠色圖標里閃得刺眼——母親日記里夾著的青竹葉,
葉脈紋路竟與地圖上鬼竹林的輪廓完全重合。晨霧裹著腐葉氣息鉆進領口,
她想起陳伯昨夜臨走時的低語:“正午前別進竹林,竹影子會吃人。
”手表指針指向十點一刻。踏入竹林的瞬間,涼意從腳底竄上脊椎。參天毛竹遮天蔽日,
陽光碎成斑駁的鱗片,落在地面卻成了晃動的竹影,那些影子邊緣鋒利如刀,
在腐葉層上投下交錯的網格,像某種古老的禁錮法陣。她的運動鞋踩斷枯枝,脆響驚起宿鳥,
卻驚不醒竹林深處的寂靜——這里的風是啞的,只有竹葉摩擦的沙沙聲,
細聽竟像有人在重復她的名字:“晚晚...晚晚...”手機突然震動,
鎖屏跳出條未知號碼的短信:“第七根竹節下,埋著你母親的梳子。”手指劃過屏幕的剎那,
腳底突然刺痛。她踉蹌著扶住竹子,發現褲腳已被劃破,
腳踝處滲出血珠——地面散落著無數竹刺,尖端泛著青黑色,像是被某種毒素浸染過。
更詭異的是,這些竹刺竟在緩慢蠕動,尖端轉向她的方向,如同活物。“啪嗒”。
有東西落在她肩頭。林晚僵硬地轉頭,看見片枯黃的竹葉,葉脈間同樣暈著暗紅漬印,
和母親筆記本里的那片一模一樣。順著竹葉飄落的方向望去,前方十米處立著半截斷碑,
碑身爬滿青苔,頂端雕刻的獵人圖騰已殘缺,唯有右下角“林氏”二字清晰如昨。
“是...媽媽的姓氏?”她屏住呼吸靠近,斷碑周圍的泥土明顯被翻動過,
露出半截檀木梳子,
梳齒間卡著幾根銀白色的發絲——和母親棺木里那具骷髏頭上的發色相同。
竹葉聲突然尖銳起來。林晚后頸一涼,本能地撲倒在地,根竹刺擦著耳尖劃過,
“噗”地扎進斷碑,木屑飛濺間,她看見碑后陰影里立著道身影。那是個穿青布衫的少年,
皮膚泛著竹節般的青白色光澤,手腕和腳踝處纏著竹篾編成的護具,
指尖竟生長著寸長的竹刺,此刻正滴滴答答往下淌著透明汁液,
落在腐葉上發出“滋滋”的灼燒聲。“人類?!彼_口,聲音像竹節相撞的脆響,
“十年前你母親也是這樣,偷拿我的圖騰?!绷滞頊喩硌悍路饍鲎 I倌昃彶奖平?,
每走一步,腳邊的竹刺便豎起排列成箭陣,他的左眼蒙著竹篾眼罩,右眼瞳孔竟是豎線狀,
在陰影里泛著冷光:“你們都該被釘在血竹上,讓怨氣養出最鋒利的竹箭?!痹捯粑绰洌?/p>
數十根竹刺從四面八方射來。林晚滾進斷碑后方,石面硌得脊背生疼,
抬頭卻見斷碑上的獵人圖騰突然發出微光——母親遺留的青竹葉不知何時從口袋滑出,
正貼在圖騰中央。少年的攻擊驟然停頓。他盯著斷碑上的竹葉,眼罩下的傷疤劇烈抽搐,
指尖竹刺“啪嗒”掉落兩根:“這個圖騰...是我親手刻給阿爹的,你怎么會有?
”不等林晚回答,竹林深處傳來銅鑼聲。少年猛地轉身,望向霧氣彌漫的方向,
竹節分明的脖頸處,皮膚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爬滿深色紋路——那是竹子即將開花的征兆。
“記住,正午前離開。”他扔下句話,身影融入竹影,再看時已化作根碗口粗的毛竹,
竹身上新長出的竹節間,清晰刻著“護林”二字。銅鑼聲越來越近。
林晚抓起檀木梳子塞進包里,轉身時卻撞在結實的胸膛上,抬頭看見個面相和藹的中年男人,
腰間別著根柳木拐杖,杖頭雕刻的花紋正是村口老柳樹的年輪?!肮媚锸荏@了,我是村長。
”他笑著遞出塊繡著竹葉的手帕,目光卻落在她攥緊的梳子上,“鬼竹林十年前就該封了,
你母親當年也是太倔,非要進去找什么...唉,不說了,跟我回村吧,晌午給你接風。
”手帕上的竹葉繡線微微發燙,林晚突然注意到村長握手時,指縫間沾著新鮮的樹汁,
掌心有塊柳樹形的老繭。她下意識后退,后背撞上剛才那根“竹君”變的毛竹,
卻聽見竹身里傳來極輕的聲音:“別信他...二十年前的血,還泡在柳樹根里。
”村長的笑容突然凝固,視線緩緩移向她腕間的紅痕,拐杖頂端的年輪紋路上,
竟滲出細小的血珠,沿著雕刻的縫隙匯聚,
漸漸在杖頭形成張女人的臉——正是昨夜在老柳樹影里看見的青衫婦人。“晚晚啊,
”村長開口,聲音卻變成了女聲,拐杖“當啷”落地,他彎腰去撿,
脊背竟像竹節般一節節彎折,“你看,娘給你準備的禮物,
就在祠堂的供桌上呢...”林晚轉身就跑,竹刺在腳邊炸開般迸射,
卻不是朝向她——那些泛著青光的竹刺,正密密麻麻釘向村長的后背。
她聽見身后傳來樹皮撕裂的慘叫,回頭時只見村長的襯衫下,皮膚正裂開長出柳條,
而剛才那根毛竹,此刻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枯萎,竹身上“護林”二字滲出鮮血,
滴在她掉落的青竹葉上。當她跌出鬼竹林時,正午的陽光恰好穿透云層。低頭查看手掌,
那片青竹葉不知何時變了顏色,原本枯黃的葉脈竟泛著生機,葉尖處還凝著滴水珠,
在陽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暈——像極了母親臨終前,病房窗臺上那株突然綻放的并蒂蓮。
祠堂方向傳來喧嘩。林晚躲在竹林邊緣,看見幾個村民抬著具竹制擔架跑向村口,
擔架上蓋著的白布下,滲出的樹汁在地面畫出蜿蜒的軌跡,最終匯聚成個“柳”字。
而陳伯正站在竹林入口,油紙傘下的目光投向她的方向,輕輕搖了搖頭,傘邊的柳木掛飾上,
新刻了道深深的劃痕。她摸出母親的筆記本,在“驚蟄”“獻祭”后面,
顫抖著補上今天的日期。當筆尖劃過紙面,
昨夜并蒂蓮池的血字突然在腦海中清晰——原來那行字不是“別碰”,而是“別碰柳樹”,
被水珠暈染的筆畫,分明是個被撕裂的“殺”字。鬼竹林深處,竹君靠在血竹上,
眼罩下的左眼疤痕隱隱作痛。他望著掌心躺著的青竹葉,葉脈間的暗紅漬印,
正是二十年前他被村民砍斷手指時,滴在竹葉上的血。遠處老柳樹傳來柳枝斷裂的聲響,
他知道,那個叫柳娘的精怪,終于等來了復仇的鑰匙?!鞍⒌?,”他對著虛空低語,
指尖撫過斷碑上的“林氏”,“當年救我的那位大姐,她的孩子,和你留給我的竹葉,
一模一樣。”第三章 花冢笑影祠堂的木門推開時,霉味混著香灰撲面而來。
陽光從雕花窗欞漏進,在積灰的磚地上投出破碎的光斑,像散落的尸塊。
林晚的手指劃過供桌邊緣,木頭上刻著扭曲的藤蔓紋路,每道凹痕里都填著暗紅色,
不知是漆還是血。供桌上擺著個青瓷碗,碗里泡著朵枯萎的曼珠沙華?;ò牝榭s如握拳的手,
花蕊處卡著片指甲——帶著淡粉色指甲油,和母親棺木里那截斷指的顏色分毫不差?!巴硗?,
來吃飯了?!睖厝岬呐晱纳砗髠鱽怼A滞頊喩斫┳?,這個聲音曾在她童年無數個清晨響起,
帶著廚房的煙火氣。她緩緩轉身,看見母親穿著藍布衫站在陰影里,鬢角別著朵血色野花,
花瓣邊緣卻泛著詭異的金屬光澤?!皨??”她的聲音在顫抖,
視線落在“母親”的手腕上——那里沒有銀鐲,卻纏著圈血色花藤,藤蔓上的刺正扎進皮膚,
滲出的不是血,而是透明的花汁?!斑^來呀,”母親笑著伸手,指尖突然綻開五片花瓣,
“你看,娘給你留了最好的位置?!北诋嬙诖藭r映入眼簾。褪色的墻面上,
二十個村民圍著老柳樹,中間跪著個穿紅衣的少女,發絲垂落如柳,腳踝被柳條捆在樹干上。
少女腹部高高隆起,嘴角淌著血,而為首的男人舉著柳木拐杖,
杖頭雕刻的正是村長現在別在腰間的那根?!斑@是...獻祭儀式?”林晚后退半步,
腳跟撞上供桌,青瓷碗里的曼珠沙華突然舒展花瓣,
露出藏在花蕊中的東西——是枚帶血的吊墜,吊墜上刻著并蒂蓮,
正是母親一直貼身戴著的那枚?!皼]錯,她懷了我的孩子。”村長的聲音從壁畫方向傳來。
林晚驚覺“母親”不知何時消失,穿堂風卷起供桌上的黃紙,在壁畫前拼出個“奠”字。
村長站在光影交界處,皮膚表面浮著樹皮紋理,每道紋路里都嵌著片柳葉,
“可惜她不肯聽話,非要護著那片破竹林,結果呢?孩子沒了,魂也困在樹里,
成了個半人半鬼的怪物?!彼郑诋嬌系纳倥蝗晦D動眼珠,空洞的眼窩望向林晚。
村長的柳木拐杖“當啷”落地,杖頭的年輪紋路里,
漸漸浮出個女人的臉——正是昨夜在老柳樹影里出現的青衫婦人,
此刻正用怨毒的眼神盯著村長?!澳闳鲋e!”林晚摸向頸后,那里有塊硬幣大小的胎記,
形狀竟與老柳樹的年輪完全吻合,“她是我母親,對不對?當年你們活埋了她,
連孩子都沒放過!”祠堂角落突然傳來低笑。穿紅衣的女子從陰影里走出,長發如瀑,
每根發絲末端都開著朵小花,花瓣隨步伐飄落,在地面匯成血色溪流。她的皮膚半透明,
下頷處覆蓋著層疊的花瓣,笑時露出的不是牙齒,而是細密的花蕊:“真可憐,
到現在還以為自己是人呢?你娘把你從樹洞里偷出來時,臍帶還纏著柳條呢。
”“你是...亂葬花冢的精怪?”林晚認出她裙擺上的曼珠沙華,
正是山腳那片四季開花的花冢里的品種。女子抬手,花瓣突然暴長,如蛇般纏住她的腳踝,
花蕊尖端滲出的汁液滴在青磚上,立刻腐蝕出“還我魂來”四個小字。“我叫緋娘,
”她貼近林晚的臉,呼吸間滿是腐花的甜膩,“二十年前,你娘路過花冢時,
我聞見她身上有柳娘的氣息,就嘗了嘗她的魂——真香啊,像帶著露水的柳芽。
”劇痛從腳踝傳來。林晚低頭,看見花瓣正在啃食她的皮膚,
露出底下淡青色的紋路——那分明是柳樹的年輪。緋娘的瞳孔驟然收縮,
盯著她頸后的胎記:“原來你是柳娘的骨血?怪不得能看見我們...當年她被活埋時,
可是把你藏在了并蒂蓮的根下呢?!膘籼猛馔蝗粋鱽碇竦训募鈬[。穿青布衫的少年破窗而入,
指尖竹刺掃過緋娘的花瓣,發出“滋滋”的灼燒聲:“花妖,你的花期早過了。
”緋娘尖叫著后退,花瓣在她身后聚成巨大的花盤,盤心黑洞里伸出無數花藤:“竹君,
你當年護著柳娘,現在又來壞我的事?別忘了,你阿爹的骨頭還埋在血竹下面!
”竹君的眼罩劇烈顫動,指尖竹刺“啪嗒”掉落:“你吃了她的魂,我便剜了你的花蕊。
”話音未落,數十根血竹從地底破土而出,竹身刻滿咒文,
正是二十年前村民用來封印柳娘的法陣。林晚趁機扯掉腳踝的花瓣,踉蹌著撞向壁畫。
指尖觸到畫中少女腹部時,墻面突然凹陷,露出暗格——里面躺著本焦黑的賬本,
扉頁寫著“棲木村獻祭名錄”,1995年那頁上,“柳氏”“林氏”兩個名字被紅筆圈住,
旁邊標注著“雙生祭,一魂鎮樹,一魂鎮竹”。“原來...母親和柳娘是兩個人?
”她終于想起,村民說“和當年那個女人長得一樣”,而柳娘的模樣,
竟與母親年輕時的照片別無二致。賬本飄落的瞬間,緋娘的花藤已纏住竹君的脖頸,
他的皮膚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爬滿開花的紋路——那是竹子精魄即將消散的征兆。“夠了!
”清冷的女聲從祠堂頂端傳來。老柳樹的柳條穿透瓦頂,如銀蛇般纏住緋娘的花盤,
柳娘的身影在光影中顯形,發尾垂落的柳條上,正戴著林晚母親的銀鐲:“緋娘,
你我都困在這二十年,還不明白嗎?怨氣養出的花,終究開不進人間。
”緋娘的花盤轟然碎裂,她不甘地盯著柳娘:“你護著這丫頭,
不過是想借她的人形重返人間!可她身上的柳樹血脈,
早晚會讓她變成你這樣的怪物——”話未說完,她已化作漫天花瓣,
唯有最后一片落在林晚掌心,上面寫著“子時花冢,等你收尸”。祠堂外傳來村民的腳步聲,
柳娘的身影開始透明,她望向林晚,眼中泛起水光:“當年我被活埋時,你娘冒死救下你,
卻被他們逼進鬼竹林...她的魂魄,還困在血竹下面?!薄澳悄隳??
”林晚抓住她的柳條手腕,觸感像母親臨終時的手,“你是我的...親娘?”柳娘搖頭,
指尖劃過她頸后的胎記:“我是你娘的孿生姐姐,二十年前本該被獻祭的人...是我。
”話音未落,她的身影已被柳條卷回屋頂,只留下句低語:“帶著竹君去血竹深處,
那里有你母親的魂燈。”村長不知何時倒在地上,皮膚表面的樹皮紋路正在褪去,
露出底下縱橫的刀疤——那是二十年前柳娘用柳條抽打的痕跡。竹君扶著墻喘息,
眼罩下滲出鮮血:“血竹在鬼竹林最深處,當年他們砍斷我阿爹的護林竹,
用他的血染紅了七十二根竹子...”林晚撿起母親的吊墜,
吊墜背面不知何時浮現出新的刻字:“驚蟄夜,斷柳根,雙魂歸”。祠堂外的喧嘩聲逼近,
她望向壁畫上被活埋的少女——那個與母親長相相同的女人,原來才是真正的柳娘,
而自己頸后的胎記,正是當年獻祭時留在血脈里的詛咒。當村民踹開祠堂門時,
只看見滿地狼藉的花瓣,和墻面上新出現的血字:“你們種下的因,該結果了。
”鬼竹林深處,七十二根血竹正在風中搖晃,每根竹節上都刻著當年參與獻祭的人名。
竹君摸著斷碑上的“林氏”,想起十年前那個暴雨夜,
有個穿藍布衫的女人抱著襁褓沖進竹林,襁褓里的女嬰頸后,有塊小小的柳樹年輪胎記。
“原來,你才是當年那棵柳樹結出的果?!彼麑χ摽盏驼Z,指尖撫過血竹上的“林”字,
那里正滲出新鮮的樹汁,像流淚的眼睛。而更深處的亂葬花冢,無數曼珠沙華正在破土而出,
花蕊間映著月光,仿佛無數雙等待收割的眼睛。第四章 血竹幻夢鬼竹林的霧比正午時更濃。
林晚跟著竹君在竹影間穿行,每經過一根血竹,竿身上的刻字就發出微光,
“王富貴”“李有財”——都是昨夜在祠堂賬本上見過的名字。竹君的腳步突然頓住,
指尖撫過某根血竹的第三節,那里刻著“護林人林修遠”,字跡邊緣凝結著暗紅色的琥珀,
更新時間:2025-05-05 01:31: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