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官城夜色漸濃，街巷間彌漫著潮濕的霧氣。李裁縫坐在鋪子里，
借著昏黃的燈光修補一件褪色的長衫。針線在他粗糙的指間穿梭，發出細微的沙沙聲。
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一個年輕人跌跌撞撞闖進來。他衣衫凌亂，額頭滲著冷汗，
嘴唇不停地顫抖。"李師傅..."年輕人扶著門框，聲音嘶啞，"我妹妹不見了。
"李裁縫放下針線，瞇起眼睛打量來人。這是巷口豆腐坊的小兒子陳三，
平日里最是老實本分。"慢慢說，怎么回事？"他起身倒了碗熱茶遞過去。陳三接過茶碗，
手指不住地發抖。"傍晚時分，妹妹說去河邊洗衣，到現在都沒回來。
我在河邊只找到這個..."他從懷里掏出一塊染血的帕子，正是他妹妹素日用的那塊。
李裁縫盯著帕子上的血跡，眉頭緊鎖。他想起近日城里流傳的傳言，
說是有年輕女子接連失蹤。"你報官了嗎？""報了！"陳三猛地抬頭，眼中布滿血絲，
"可那些差役說可能是私奔了，要等三日才肯立案搜查！"窗外忽然劃過一道閃電，
照亮了李裁縫凝重的面容。他沉默片刻，轉身從里屋取出一件蓑衣。"走，帶我去河邊看看。
"雨點開始噼里啪啦砸在青石板上。兩人沿著濕滑的河岸搜尋，燈籠的光在雨幕中搖曳不定。
李裁縫突然蹲下身，從泥濘中撿起一枚銅紐扣。"這不是...""是劉記綢緞莊的扣子！
"陳三驚呼，"他們家的伙計都穿這種樣式的衣服！"李裁縫眼神一凜。
劉記綢緞莊的少東家劉昌，是城里出了名的紈绔子弟。他想起前幾日去劉府送衣裳時，
曾無意間聽見劉昌與管家密謀什么"新貨"的事。"我們去劉府。"李裁縫沉聲道。
兩人冒雨來到劉府后門。李裁縫示意陳三噤聲，
自己輕車熟路地翻墻而入——這些年給大戶人家送衣裳，他對各府布局都了如指掌。
穿過曲折的回廊，李裁縫聽見廂房里傳出女子的啜泣聲。他悄悄捅破窗紙，
看見陳三的妹妹被綁在椅子上，劉昌正拿著匕首在她面前比劃。"今晚就送你上路，
"劉昌獰笑著，"誰讓你看見我和張掌柜的交易..."李裁縫猛地踹開房門。
劉昌大驚失色，揮刀刺來。年邁的裁縫靈活閃避，抄起桌上的茶壺狠狠砸在對方頭上。
趁著劉昌暈眩的瞬間，他迅速解開了姑娘的繩索。"哥！"姑娘撲進趕來的陳三懷里。
次日清晨，知府帶著衙役沖進劉府，在地窖里找到了失蹤的多名女子。而這一切，
都要歸功于一塊染血的帕子和一枚不起眼的銅紐扣。雨過天晴，李裁縫回到自己的小鋪子，
繼續低頭縫補那件未完成的長衫。針線穿梭間，錦官城又開始了新的一天。
陽光透過窗欞灑在案板上，李裁縫瞇著眼睛穿針引線。鋪子門口的風鈴突然叮當作響，
他抬頭看見一個穿著講究的中年男子站在門口，手里捧著一個精致的錦盒。"李師傅，
久仰大名。"男子微微欠身，袖口露出半截燙金的懷表鏈子，"在下是城北周府的管家，
我家老爺想請您過府一敘。"李裁縫放下針線，在圍裙上擦了擦手："周老爺？
可是做茶葉生意的周大善人？"管家臉上堆著笑："正是。
老爺說您的手藝在錦官城數一數二，特意讓小的來請您。"他說著打開錦盒，
里面整齊地碼著十塊銀元，"這是定金。"李裁縫盯著銀元看了半晌，
緩緩搖頭："老朽年紀大了，不接府上的活了。
城南王裁縫手藝也不錯..."管家臉上的笑容僵住了："李師傅，這..."他壓低聲音，
"實不相瞞，我家小姐三日后出閣，嫁衣卻出了些問題。老爺說，這事關周家顏面，
只能請您出手。"李裁縫嘆了口氣，終究還是收拾了工具包。跟著管家穿過大半個錦官城，
周府的朱漆大門已經遙遙在望。遠遠就聽見里面傳來女子的哭聲。"作孽啊！
"周夫人拿著帕子抹淚，"好好的嫁衣怎么就..."繡房里，大紅嫁衣鋪在案上，
前襟處赫然裂開一道口子，像是被什么利器劃破的。周小姐坐在一旁，臉色慘白如紙。
李裁縫仔細檢查嫁衣，突然手指一頓。他捻起破損處的絲線聞了聞，
眉頭越皺越緊："這不是普通的裂口...是有人故意用浸過藥水的剪刀剪的。
"周老爺聞言臉色大變："這...這...""老爺！"一個丫鬟慌慌張張跑進來，
"剛才有人在后院墻根下發現了這個！"她遞上一把剪刀，刃口還沾著些許紅色粉末。
李裁縫接過剪刀，指尖沾了點粉末捻開："是朱砂混著雄黃...這是要壞新人的姻緣啊。
"周小姐突然站起身，嘴唇顫抖："是...是表姐！
她一直嫉妒我要嫁到錢家..."話未說完便暈了過去，繡房里頓時亂作一團。當夜，
李裁縫在周府客房挑燈修補嫁衣。忽然聽見窗外有窸窸窣窣的動靜。他不動聲色地放下針線，
悄悄挪到窗邊，猛地推開窗戶——一個披頭散發的女子正要翻窗而入，被逮個正著。月光下，
她手里握著一把明晃晃的剪刀。"果然是你。"李裁縫嘆了口氣，"周小姐的表姐。
"女子厲聲尖叫："都是她的錯！明明是我先認識錢公子的！"她揮舞著剪刀撲來，
李裁縫側身一讓，女子收勢不及，剪刀深深扎進門框。三日后，周府張燈結彩。
新娘穿著修補如初的嫁衣上了花轎。李裁縫站在圍觀的人群中，看著花轎遠去，
轉身走進巷子深處。他的背影漸漸消失在晨霧里，唯有手中的剪刀在陽光下閃著微光。
李裁縫回到鋪子時，發現門口蹲著個衣衫襤褸的小乞丐。孩子約莫八九歲年紀，
正用樹枝在地上畫著什么。聽到腳步聲，小乞丐猛地抬頭，
臟兮兮的小臉上嵌著一雙異常明亮的眼睛。"老先生..."孩子怯生生地遞上一塊碎布，
"您能幫我補補嗎？"李裁縫接過布片，發現是半幅殘破的刺繡，針腳雖然稚嫩，
但圖案隱約能看出是只振翅欲飛的蝴蝶。他蹲下身平視孩子："這是你繡的？
"小乞丐點點頭，突然劇烈咳嗽起來。李裁縫這才注意到孩子脖頸處泛著不正常的潮紅。
他二話不說把孩子抱進屋里，熬了碗姜湯。"我叫阿繡。"孩子捧著碗小聲說，
"我娘...我娘以前是繡娘..."李裁縫的手突然一抖。他想起二十年前那個雨夜，
一個叫翠娘的繡娘抱著女嬰來求他幫忙。后來聽說翠娘病死在城隍廟，女嬰也不知所蹤。
"你娘...是不是左邊眉梢有顆痣？"阿繡瞪大眼睛："您怎么知道？"李裁縫沒回答，
只是取出針線簍："我教你補好這幅繡品。"他粗糙的手指捏著細針，在破洞處穿梭，
針腳細密得幾乎看不出修補痕跡。從那天起，阿繡成了裁縫鋪的?？?。
李裁縫發現這孩子天賦異稟，教過的針法看一遍就會。漸漸地，
鋪子里多了些繡著花鳥的帕子，都是阿繡的作品。這天傍晚，李裁縫正在教阿繡盤金繡，
突然聽見門外馬蹄聲急。三個官差闖進來，為首的亮出腰牌："奉知府大人令，緝拿逃犯！
"阿繡嚇得打翻了針線盒。官差一把揪住她："就是這小丫頭！
有人舉報她偷了趙員外家的繡品！"李裁縫擋在孩子面前："官爺明鑒，
這孩子日日在我眼皮底下...""少廢話！"官差推開他，
"趙府丟的可是御賜的雙面繡屏風，值五百兩銀子！有人看見這丫頭在趙府后門轉悠！
"阿繡突然掙脫官差，從懷里掏出個布包："不是我偷的！這是我娘留給我的！"布包散開，
里面是半塊精致的繡片，圖案正是傳說中的"百鳥朝鳳"。官差冷笑："還說不是贓物？
這分明就是...""等等。"李裁縫突然打斷，他從箱底取出個木匣，"官爺請看。
"匣子里是另外半幅繡片，與阿繡那半幅嚴絲合縫。"二十年前，翠娘為報救命之恩，
將這幅繡品一分為二贈與我。"李裁縫聲音發顫，"她臨終前說過，若有朝一日孩子來尋，
這便是憑證。"官差們面面相覷。這時門外傳來咳嗽聲，
趙員外拄著拐杖進來："李師傅說得不錯。那屏風今早找到了，是管家監守自盜。
"原來真正的雙面繡屏風一直藏在管家房里。事情水落石出，官差悻悻離去。
趙員外卻盯著拼合完整的繡片，激動得胡須直顫："這...這是失傳的'翠羽繡'啊！
"一個月后，錦官城最熱鬧的街市上開了間新繡坊。坊前掛著"李記繡莊"的匾額，
柜臺后坐著個精神矍鑠的老者，身邊站著個梳著雙髻的小姑娘。陽光透過窗欞，
照在墻上那幅完整的"百鳥朝鳳"上，每一根絲線都閃著溫柔的光。深秋的錦官城，
更新時間：2025-05-04 23:31: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