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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8k+接結局,HE1、莊寒雁來時,柴靖正在海邊曬網。風和日麗,燕鷗低旋。

她將浸了水沉沉的網甩在漁架上再層層展開,一身棕紅的麻布衣裳,

眉目間依舊透著幾分英氣。她腳下不便,只因前些日子隨著漁船出海時,

不慎被甲板銹蝕破損的鐵鉤刺入,當時雖已拔出清理,

近兩日沒仔細照料卻又生出幾分腫脹炎癥來。早年間在海上行船時藥草緊缺,

她受了傷總是挨挨便過,嚴重時至多也不過三五日總能活動自如,而如今……自那次重傷后,

她的身體大不如前,哪怕努力功力也只恢復了一成,海上大風大浪她再也去不了了。

為了生計,她只得跟著漁船去近海。身為女子,功力也不勝當初,好在多年隨船出航,

讓柴靖觀得星象,辨得那海上的風浪。于是,這岸邊多了個將發高高束起的漁娘。

村子的男人女人都待她不錯,因她有本事,又沉默不愛說話,只喊她“默娘”。

柴靖沒想過莊寒雁會來。氣候漸入冬,恰是雁群南下的時候,莊寒雁穿得那樣單薄,

海風吹起鎏金藍的衣擺,像是一尊名貴鎏金瓷器,又像是下一刻在風中就要碎。

那人面如皎月,盈盈而立,眉目間卻帶著幾分疏離的憤怒。瞧著瘦了不少。柴靖心里想著,

嘆了口氣,便迎上前去。下一刻,耳邊傳來一陣悶響。沉默的漁娘被打得微微偏著臉,

心頭卻松了口氣,想著她若是能解氣也是好的??蓜x那滾燙的水珠滴在她的手背,

步伐蹣跚的漁娘只覺得心頭狠狠沉了下去。抬起頭,眼前人正抿著一張唇,恨恨地看她。

那一雙眼里蓄滿了瞧不清的淚,順著面頰不住落下?!澳恪鼻f寒雁手抬著,不斷喘氣,

像是氣極,痛極說不完整一句話。京城手握權柄的貴女,

此刻卻像當年海邊那個無助的小姑娘。柴靖怔怔望她,只覺得一顆心被烈火烹油,不顧疼,

只將人攬進懷里。說什么呢,雁兒別哭嗎?倒像是沒有誠意的敷衍一般。下一刻,

就聽到那人低低的哭聲。柴靖落了淚,張張嘴只能說了聲?!把銉?,別哭。

”-偏僻的漁村港口,來往人不多,平日只有出海捕魚會聚集送往的人群。夜里,

海風混雜著岸邊松木的氣味充滿屋子,總將人泡在一股詭異的寂靜中。

柴靖的小屋子在堤岸邊不遠,海風和浪潮聲順著堤岸而下,平日里,她獨自盤坐床頭,

要么檢查自己白日的傷口,要么靜靜借著燭光看著窗外夜色中的影影綽綽。而今日,

她暖了個湯婆,桌上的燭火換了新的,偶爾爆出兩聲燈花。窗縫用油紙貼上,

免得深秋的寒意順著海風闖進屋里。京城姿容昳麗的貴女卸去釵繯,在床上閉著眼,

簡單發髻,瞧著依舊是少女般的模樣。她蜷縮在小木床的一側,貼著墻,

似是白日里發泄似的鬧了一場,此刻暖融融的燭光里,像是只乖巧溫和的貓。柴靖坐在床邊,

忽覺手背一片暖意?;仡^,一只細白的腕子從被中伸出握上她的。床上的人沒睜眼,

一點鬢發落在臉頰邊,柴靖伸手熟練地將它撥開,那人便順勢將臉頰埋在她手心蹭了蹭。

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親昵。柴靖一顆心軟了下來。她猜得到莊寒雁此番來意,大約是諸事落定,

這人便舍不得她在外頭吃苦,是來勸她回京城的。想來如此。

她的雁兒從來是個重情重義的人。封了窗的海邊小屋,夜依舊會有風從細枝末節處漏進來。

床上的人見她久久不動,睜眼瞧她?!安簧蟻韱幔俊辈窬笩o奈一笑,脫了外衣,

小心揭開一點被角睡了進去。不大的褥子已經被莊寒雁暖了七八,柴靖帶著一身寒氣,

不想冷著人。莊寒雁卻將湯婆子揣在懷里,又伸手去拉柴靖的手,

冰冷粗糙的手被細膩溫暖的手心捂在懷中。莊寒雁如今的手上的凍瘡疤痕和老繭早已褪去,

比往日柔軟。富貴總是養人,前大理寺少卿的夫人,又在一年前封了誥命,

已再不是當年在儋州海岸邊為了一只鞋搶“死人”尸首的可憐姑娘。越是如此,柴靖越清楚,

這令人眷戀的溫暖,并不屬于她。于莊寒雁,她早已沒有了價值,這一身血肉傷疤,

若是在對方落魄時還能拼個死字。而如今的莊寒雁,此刻靜靜躺在她懷中的人,

早不需他人用沉重性命替她鋪出生路。她的雁兒已經走在一條繁花似錦的路上,該一生順遂,

百年無憂。偏她仁義,還念著自己?!懊魅眨医腥藢⑦@屋子修繕些。”“好?!辈窬笐?,

又將莊寒雁往懷中攬了些,湯婆子像冬日的火種在她們心尖靜靜燒著。“過些日子,

隨我回京吧?!薄昂谩!贝鸬眠@樣干脆,倒叫這夜色都生出幾分涼意來。寒雁不再說話了,

只埋頭將柴靖抱得更緊。過去她們時常會這樣同塌而眠。她們是朋友,是家人,

是靠近就能依賴的冬日里生出的兩株雜草,落了雪就抵頭依偎著,卻極少有這樣貼近的親昵。

唯獨那一次,周家男人發了瘋,將她同周家嬸嬸都打了,還砸破了莊寒雁的頭,大雨天里,

周圍屋子的燈火亮了又滅,卻沒有一個人出來幫幫忙。她不想死,從柵欄翻爬出,

狼狽地像只喪家犬。那時候,柴靖也住在海邊。下大雨了,岸邊該漲潮了吧。地上好滑,

可為什么還有石頭能扎進肉里疼得人憤恨!柴靖,我想你了,帶我逃走吧。

渾身是傷的少女像只受傷的小獸,飛快地奔跑又跌倒。最后跌跌撞撞敲開海邊那扇門。

那天海邊屋子的燈亮了,之后便沒有熄滅,隨后那盞小燈為她亮了一整夜。柴靖咬牙,

紅著雙眼替她處理腳底和身上的傷,最后提著刀企圖回去殺人。莊寒雁將人一把抱住,

整個身子埋進柴靖懷中,她衣裳還沒換,濕漉漉貼著柴靖干燥溫暖,肩上是柴靖厚實的披風,

渾身被對方帶著海風味的氣息包裹著。她忽然覺得自己像條船,找到了一個港口?!安窬?,

我想回家?!眰劾劾鄣男」媚飵е奁谋且簟K龢O少哭,可那一刻,在柴靖的懷里,

她眼淚無法控制地往下掉。“柴靖……我想回家……想回家……”柴靖紅著眼,

低頭親親她的發頂?!昂?,我一定送你回家?!蹦悄甑木┏牵菆鲞b不可及又荼蘼絢爛的夢。

亂花漸次,煙籠畫橋,遙遙高懸惹人垂涎。她在那個冬日帶著一身赤紅傷痕如同踏火而來,

熾烈得踩入那京城冰天雪地。那時柴靖覺得,她能護著她。她生于海上長于海上,

非人似浮萍,是莊寒雁讓她生了根,她雙腳落地,踩著的每一步都是為了她。

-而如今她離開的每一步,也是為了她。-屋內點了安神香。床上的人早已安穩地沉入夢鄉。

柴靖抽出被人枕著的手臂,小心從床上起身。她小心掖好那人被角,

又理了理那人睡亂的鬢發。莊寒雁生得溫婉,此刻閉著眼像是尊慈悲的菩薩,

好似看一眼便可渡她。但她也知道,她的雁兒絕不是表面那般柔順之輩。

過去數年的污名和折磨,教她磨利的爪子,她仁慈,卻也狠厲,一雙眼睛睜開,

帶著不服輸的狠勁和倔強,漂亮地像是冬日里生出的藤蔓,能絞殺那參天大樹。

收拾的行李不多。打包上些細軟,柴靖悄聲關上門。小屋外的雨蓬里,

莊寒雁帶來的兩匹馬輕輕擤了一聲鼻,柴靖翻身而上,順著海堤岸一路向西,

再過幾里便是數不盡的崎嶇山道,不到天亮,便可銷聲匿跡。其實早些年,莊寒雁便找過她。

當年柴靖離京,在海上行船了幾月,身體畢竟經歷一場刑罰,舊傷難愈,

如何將養也大不如前。海上風雨之間,骨骼疼痛徹夜難捱,她不得已回到了儋州的小漁村。

寒雁的信便是那時候來的。來送信的是傅家的仆役,隨之帶來的,還有不少金銀物事。

按理說傅家的仆役不該認識柴靖,但來人懷中揣著一副小像,瞧著是莊寒雁的手筆,

畫她的模樣幾乎惟妙惟肖。那時莊仕洋已伏誅,

莊寒雁猜到柴靖最有可能回到儋州當年她們住過的地方。于是給她帶來了長信,連同長信,

還有當年她送她的那柄刀。信件上說她一切安好,塵埃落定,

若柴靖愿意她便派人來接她回京一起生活。若她還是習慣海上的生活,而今莊家過繼旁支,

同傅家一起做起了水路生意,不久便能有商隊遠洋,以柴靖的經驗可來掌事。

可若柴靖如今只打算過些清閑日子,她便派人將柴靖屋子修繕些,待她解決手上最后幾件事,

便來與她相見。字字句句真摯熨帖,好似將柴靖將來所有的最好的未來都細細盤算。

無論何種選擇,都能讓人往后余生順遂無憂。柴靖瞧著信沉默許久,而后收下那些金銀,

又叫仆役帶回了一封信回京。遲了半月,她一人一馬來了京城。那日,京師大雪,

繁華街頭依舊人來人往。她找到了傅家門外,瞧見穿著赤金衣裳的女子在門前叫嚷,

那人揣著兩分潑婦架勢,對著傅家門口叫罵,她聲音洪亮,好似要攪得這天地都不安寧。

她嚷:“莊寒雁你好沒良心!我再理你,便不信莊了!”“那姐姐大可隨了周姨娘的姓。

”匆匆落雪間,一人藍白披風緩步而出。那聲音不徐不疾,甚至還帶著笑意。

柴靖只覺剎那天光破曉間落了一片唯一的亮色,她心中一陣鼓顫,腳下忍不住要邁出,

卻見一個鵝黃色的小團子從門后奔出,連衣抱住了那女子的腿。“母親不怕!

語山小姨不理你,阿枝理你?!敝赏暣?,笑意團團?!鞍⒅τ肋h喜歡母親!”“阿枝!

”莊語山嗔怒直跺腳。莊寒雁俯身摸著懷中孩子,笑意未減,天空幾片細白落在她額發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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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25-05-04 22:13: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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