鉗烙向手腕時,江米盯著周巖知青服下的燙傷——那是為青梅柳如煙暖手所致。
這個口口聲聲“照顧青梅”的男人,正逼問她肚子里的野種是誰的,卻不知三個月前,
他的啞巴弟弟周鶴川已與她成婚,婚書藏在白大褂里,
甲方姓名欄寫著被全家輕視的“周鶴川”。柳如煙戴著周母的金鐲子耀武揚威,
卻在江米露出腳踝的纏枝紋金鐲時慌了神——鐲上刻著細小的“鶴”字,
是周鶴川用手術刀親手刻的。這個被視作“癡傻”的男人,實則是省城醫院的“鬼手神醫”,
此刻正開著吉普疾馳,白大褂下露出的銀鐲,是周巖當年扔掉的定情物,
被他撈了整夜熔鑄而成。.......瓷碗摔碎在青磚上的聲音驚醒了午睡的江米,
她摸著八個月大的肚子撐起身子,看見周巖拎著燒紅的火鉗闖進來,
鉗口的火星子濺在他洗得發白的知青服上,像落了片催命的血花。“江米你夠狠啊,
”周巖踢開腳邊的安胎藥碗,火鉗在她眼前劃出赤紅的弧光,“我在鄉下啃窩頭喂豬,
你倒好,住著我家的房,懷著野種讓我媽伺候——”“哥,別沖動!
”柳如煙的白球鞋踩過碎瓷片,保養得宜的指甲掐住江米的手腕,
“萬一賀川回來看到她這副樣子,還以為咱們欺負人呢?!苯妆黄玫刮鼪鰵?,
目光落在柳如煙頸間的金項鏈上——那是上周她陪周母去鎮上打金時親眼見過的款式,
如今卻戴在這個自稱“下鄉體驗”的千金小姐脖子上。她突然想起三個月前,
周鶴川在婚書上按手印的場景,男人指尖的薄繭擦過她手背,帶著常年握手術刀的涼意。
火鉗的熱氣烤得人臉皮發緊,江米盯著周巖袖口翻出的紗布。
那是她昨天趁周母熬湯時偷偷換的藥,紗布下的燙傷明明是柳如煙打翻煤爐所致,
此刻卻成了他“下鄉受苦”的勛章?!罢f!野種他爹是誰?”周巖的火鉗重重砸在雕花床頭,
燙出焦黑的窟窿,“是不是村口開拖拉機的王瘸子?
你當老子不知道你倆從小眉來眼去——”“周巖你看清楚,”江米扯開發髻,
露出后頸未愈的抓痕,“上個月柳如煙說我偷她的雪花膏,動手抓我的時候,
你可是幫著她數我偷了幾勺。”柳如煙的臉色瞬間發白,
她沒想到這個往日逆來順受的女人竟敢當眾揭穿。周巖的火鉗頓在半空,
記憶突然閃回:知青點的煤油燈下,柳如煙哭著說江米用剪刀剪壞她的的確良襯衫,
他一怒之下踹翻了她的嫁妝木箱,里面掉出的不是紅綢被面,
而是本貼著周鶴川照片的孕檢單。疼痛讓江米眼前發黑,她拼命回憶三個月前的暴雨夜。
周鶴川的吉普車停在村口,男人撐著傘站在她漏雨的屋檐下,
白大褂領口沾著省城醫院的消毒水味:“周巖簽了支援邊疆的協議,十年內不準回城。
”“所以你讓我嫁給你?”江米捏緊發燙的婚書,上面蓋著公社的紅戳,“你明明知道,
我和他從小定的娃娃親?!敝茭Q川的鏡片閃過雷光,
他掏出張泛黃的紙:“這是周巖去年在鎮上寫的休書,說你克夫,要另娶柳如煙。
”雨水順著傘骨滴落,在他腳邊匯成小小的水洼,“你以為他主動下鄉是為了青梅?
不過是躲債——柳如煙他爸,早把他家的宅基地抵給了糧站。”“??!
”柳如煙的尖叫打斷回憶,江米這才發現自己的指甲掐進了對方手腕,
露出底下三圈金鐲子——正是周母壓箱底的陪嫁,上個月還戴在老人枯瘦的手腕上。
“江米你瘋了?”周巖的火鉗砸在她手背,焦臭味混著血腥味在房里散開,“我媽怕你打胎,
把棺材本都給了你,你就拿這錢養野男人?”江米盯著他發紅的眼眶,突然笑了。
這個口口聲聲“照顧青梅”的男人,根本不知道他視若珍寶的柳如煙,
每天夜里都在用他寄來的糧票換雪花膏,更不知道周母偷偷塞給她的金鐲子,
此刻正戴在施暴者手上?!爸軒r你看窗外,”她指了指晾衣繩上的的確良襯衫,
“柳如煙的新衣裳,都是用你寄回來的返城指標換的。”周巖猛地轉身,
看見柳如煙的月白襯衫上,繡著的正是他去年寄給家里的返城指標編號。
那是他在知青點熬了三年,用三次救人的功勞換來的唯一名額,
此刻卻成了心上人衣領上的裝飾。“巖哥你聽我解釋,”柳如煙撲上來扯他的袖子,
“江米她偷了你的指標,還威脅我——”“閉嘴!”周巖甩脫她的手,火鉗“當啷”落地,
“去年冬天你說想買毛線織圍巾,是不是也是拿我的指標換的?
”江米看著他突然發紅的眼眶,想起周鶴川說過的話:“柳家早就斷了她的生活費,
她不過把你當移動糧票?!蹦腥水敃r遞來張存款單,戶名是周母的名字,
金額欄寫著“86521”——正是她生日倒過來的數字。下腹的陣痛讓江米幾乎坐不住,
她摸向枕頭下的信封,里面裝著周鶴川從省城寄來的信,還有張寫著“86521”的紙條。
那是周母給她的存款密碼,也是周鶴川第一次見她時,她穿的的確良襯衫的價格。
“周巖你還記得嗎?”她突然開口,“十歲那年你偷摘生產隊的柿子,是我替你挨了三扁擔。
”鮮血順著下巴滴落,在婚書上暈開個暗紅的印子,“后來你說等我長大就娶我,
結果轉頭就把柳如煙的名字刻在村口的槐樹上。”柳如煙的臉色驟變,
她想起那棵被砍掉的槐樹,樹干里藏著周巖刻的“巖+煙”,卻不知在樹洞里,
還有行更小的字:“米米別怕,哥明天給你帶糖。”周巖的拳頭慢慢松開,
記憶如潮水涌來:那年江米替他挨打后,他躲在槐樹洞里哭了整夜,
把攢了半年的水果糖全塞進樹縫,等著給她賠罪。卻在第二天看見柳如煙蹲在樹下,
用手帕擦著他刻的名字?!皫r哥,”柳如煙突然換上柔弱的語氣,
“你忘了咱們在知青點的約定嗎?等你返城,我們就——”“返城?”江米冷笑,
摸出藏在肚兜里的返城指標,“你以為周巖的指標還在?上個月我去公社換糧,
親眼看見柳如煙把它賣給了糧站的王主任?!敝笜松系募t戳刺得周巖睜不開眼,
他終于想起三天前在鎮上看見的場景:柳如煙坐在王主任的自行車后座,手腕上戴著的,
正是他母親的金鐲子。周母端著雞湯推門進來時,正看見兒子蹲在地上撿火鉗,
柳如煙躲在角落抹眼淚,江米的手背上燙出個血泡,婚書被鮮血染紅了半頁?!皫r子你瘋了?
”老人顫巍巍放下湯碗,看見柳如煙腕上的金鐲子,突然尖叫著撲過去,
“這是你爸留給米米的嫁妝!”柳如煙慌忙后退,
鐲子在她手腕上劃出紅痕:“阿姨你聽我說,是江米她——”“夠了。
”江米撐著桌子站起來,從枕頭下抽出婚書,“周巖,你看看這上面的公章。
”周巖接過婚書的手突然發抖,公社的紅戳旁,
蓋著個他從未見過的鋼印——“濱海市第一人民醫院”,而甲方姓名欄,
寫著的是“周鶴川”?!澳慵藿o了我弟弟?”周巖的聲音帶著不可置信,
婚書上的日期正是他下鄉后的第三十天,“他可是個啞巴!”江米摸著肚子笑了,
想起周鶴川在婚禮上的沉默。男人用手語比畫著“我會照顧你”,然后掏出本醫師資格證,
封面上貼著的照片,正是村口槐樹下那個總被他欺負的小啞巴。“鶴川不是啞巴,
”她指了指婚書上的鋼印,“他只是在知青點被人毒啞了嗓子,現在是省城醫院的外科大夫。
”柳如煙的臉色瞬間慘白,她終于想起,那個總在村口槐樹下發呆的少年,
后來跟著醫療隊走時,背的帆布包上繡著的,正是“濱海醫院”的字樣。
周母突然指著柳如煙的金鐲子尖叫:“你偷了我的鐲子!上個月你說幫我去鎮上保養,
其實是找金匠融了重打!”老人扯開柳如煙的袖口,
露出三道新鮮的抓痕——那是昨天江米發現鐲子被偷時,和她撕扯留下的。
周巖看著心上人手腕上的傷,突然想起三天前在鎮上看見的金匠鋪,
柳如煙正在和老板爭論鐲子的純度。“巖哥你聽我說,”柳如煙撲進他懷里,
“江米她和鶴川合起伙來騙我們,婚書是假的,孩子也是野種——”“是不是野種,
做個檢查就知道?!苯酌蚩诖锏脑袡z單,上面貼著周鶴川的照片,“鶴川臨走前說,
等孩子滿月,就接我們去省城?!敝軒r的火鉗再次舉起,
卻在看見孕檢單上的醫院公章時頓住。那是他從未見過的紅戳,比公社的更大更紅,
像團燒不盡的火,映得柳如煙的金鐲子格外刺眼。引擎聲從村口傳來時,
江米正盯著柳如煙腕上的鐲子發呆。那是周母的嫁妝,刻著“米”字的纏枝紋,
此刻卻被磨得發亮,像在訴說主人的更替?!笆曲Q川的車!”周母突然推開窗戶,
看見那輛熟悉的吉普車停在曬谷場上,車身上還沾著省城的塵土。周巖的火鉗“當啷”落地,
他看見弟弟從駕駛座下來,白大褂下露出半截銀鐲子——正是當年他送給江米的定情信物,
被他親手扔進了村口的水塘。柳如煙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她終于想起,
那個總在槐樹下看書的少年,袖口永遠沾著的不是泥巴,而是醫用酒精的味道。
而江米肚子里的孩子,很可能就是這個如今開著吉普車、戴著銀鐲子的男人的。
周鶴川走進院子時,江米正被周巖按在墻上,火鉗離她的肚子只有寸許。
男人的白大褂下擺還沾著手術血跡,卻在看見妻子的瞬間紅了眼眶?!案纾阍诟墒裁??
”他的聲音帶著壓抑的顫抖,伸手扯開周巖的手,銀鐲子在陽光下閃過,“這是你嫂子,
也是你侄子的媽?!敝軒r看著弟弟手腕上的鐲子,突然想起十年前的暴雨夜。
他把江米的銀鐲扔進塘里,轉身就看見柳如煙舉著塊糖果朝他笑,
卻沒看見躲在樹后的周鶴川,跳進冰冷的水里,摸了整整一夜?!苞Q川你別被她騙了,
”柳如煙撲上來拽他的袖子,“她懷著野種住在你家,
還偷了你媽的金鐲子——”“我的鐲子在這兒?!苯紫崎_衣襟,露出戴在腳踝上的金鐲子,
纏枝紋里刻著細小的“鶴”字,“周巖,你送給柳如煙的,不過是我讓金匠打的贗品。
”周鶴川蹲下身,輕輕吻了吻妻子腳踝上的鐲子,抬頭時眼里已布滿血絲:“哥,
你還記得爸臨終前的話嗎?他說‘米米是咱們周家的媳婦,誰也不能欺負她’。
”周巖看著弟弟發紅的眼眶,突然想起父親去世那晚,江米跪在靈前,
把自己的銀鐲掰成兩半,一半放進棺木,一半戴在他手腕上。后來柳如煙說銀鐲土氣,
他便隨手扔進了水塘,卻不知弟弟偷偷潛水撈了回來,熔成了現在戴的款式。“鶴川,
”江米突然拽拽他的袖子,下腹的疼痛越來越劇烈,“孩子好像要提前來了。
”周鶴川猛地抬頭,看見妻子腿間的血跡,白大褂下的手術刀瞬間出鞘:“哥,去燒熱水!
柳如煙,去村口喊接生婆!”柳如煙看著他眼里的冷光,
突然想起知青點的傳聞:這個曾經的啞巴少年,現在是省城有名的“鬼手神醫”,
能用手術刀在雞蛋上刻字而蛋殼不破。產床前,周鶴川的手術刀在煤油燈下發亮,
映得江米腳踝的金鐲子格外耀眼。他突然想起三個月前的婚禮,新娘穿著補丁摞補丁的嫁衣,
卻在婚書上按手印時笑得比糖還甜。“別怕,”他用手語比畫著,指尖劃過她手背的燙傷,
“等孩子出生,我們就去省城,再也不回來了?!碑a房外,周巖盯著柳如煙腕上的假鐲子,
突然發現纏枝紋里刻著細小的“巖”字——那是江米找金匠特意加上的,
為的就是讓他看清心上人真正的心思?!爸軒r,”柳如煙突然開口,聲音里帶著哭腔,
“我們去省城找鶴川借錢吧,我爸的廠子要倒閉了——”“借錢?”周巖冷笑,
想起弟弟車上的醫藥箱,里面裝著的不是普通藥品,而是省城醫院的特級手術刀,
“你以為鶴川還是當年那個任你欺負的小啞巴?他現在——”話沒說完,
產房里傳來嬰兒的啼哭,緊接著是周鶴川的怒吼:“周巖!去把村口的槐樹砍了,
上面刻著柳如煙名字的那段,給我扔進灶膛!”嬰兒的啼哭穿透產房時,
周鶴川的手術刀正懸在臍帶上方。刀刃映出他眼底的紅血絲,
那是昨夜在省道上連續駕駛八小時留下的痕跡——副駕駛座上,
還放著未拆封的特級手術刀禮盒,盒底壓著張泛黃的調令,落款是“濱海市衛生局”。
“是個男孩?!彼ひ舭l啞,用紗布裹住嬰兒時,指尖劃過孩子手腕上的朱砂痣,
和江米腳踝的金鐲子紋路一模一樣。產房外,周巖的罵聲混著柳如煙的啜泣傳來,
更新時間:2025-05-04 21:12: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