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打在窗戶上的聲音像無數細小的手指在敲打玻璃。
周默抬頭看了眼墻上的掛鐘——晚上十點四十五分。他的最后一個預約病人遲到了十五分鐘，
在這種天氣里倒也不奇怪。他起身走到窗前，外面的雨幕讓整個城市變得模糊不清。
霓虹燈在雨中暈染開來，像是被水稀釋的顏料。周默拉上窗簾，正準備打電話取消預約，
門鈴卻在這時響了起來。"請進。"他調整了一下表情，坐回辦公桌后。門開了，
帶進一陣潮濕的冷風和雨的氣息。站在門口的女人看起來三十歲出頭，
黑色長發被雨水打濕貼在蒼白的臉頰上。她穿著一件深灰色的風衣，
手里緊握著一個濕漉漉的皮包，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林夏小姐？"周默問道，
示意她坐下。女人點點頭，動作有些僵硬地走進來，在周默對面的椅子上坐下。
她沒有脫下風衣，也沒有放下包，只是直勾勾地看著周默，
眼睛在辦公室柔和的燈光下呈現出一種不自然的亮色。"抱歉我遲到了，"她的聲音很輕，
幾乎被雨聲蓋過，"路上...有些狀況。"周默注意到她的右手在輕微顫抖，
左手則一直抓著皮包的帶子，指節泛白。"沒關系，這種天氣誰都會遲到。要喝點什么嗎？
茶還是咖啡？""不，不用了。"林夏搖頭，幾滴水珠從她的發梢甩落在地毯上。"醫生，
我沒有多少時間。"周默微微皺眉。大多數第一次來的病人都會有些緊張，
但林夏的表現超出了普通的緊張范疇。她的眼神不斷掃視著房間，像是在尋找什么，
或者防備什么。"你可以叫我周醫生，或者直接叫周默也行。"他試圖讓氣氛輕松些，
"在開始之前，我需要了解一些基本情況。是誰推薦你來找我的？""沒人推薦。
"林夏突然壓低聲音，"我選你是因為你父親。"周默的手指在筆記本上停頓了一下。
他父親已經去世七年了，生前也是一位心理醫生。"你認識我父親？""不。"林夏搖頭，
這次她終于放下了皮包，雙手交疊放在膝蓋上，"但我讀過他的書，
《潛意識與現實的邊界》。"周默點點頭。那本書是他父親晚年的著作，銷量并不好，
內容晦澀難懂，探討的是人類認知的局限性。"很少有人知道那本書。
""我在舊書店找到的。"林夏說，眼睛依然在房間里游移，"醫生，我不是來聊這個的。
我需要幫助，有人要殺我。"周默保持著專業的平靜表情，但內心已經警惕起來。
妄想癥患者常常有被害妄想，但林夏看起來神志清醒，
除了過度緊張外沒有其他明顯的精神病性癥狀。"能詳細說說嗎？為什么你認為有人要殺你？
"林夏深吸一口氣，突然伸手抓住周默的手腕。她的手指冰涼而潮濕，力道大得驚人。
"不是認為，醫生。我知道。我能看到他們。"周默沒有抽回手，
而是用另一只手輕輕覆蓋在她的手上。"看到誰？""影子。
"林夏的聲音降到了耳語的程度，"他們看起來像影子，但不是真的影子。
他們移動的方式...不對。他們跟著我，越來越近。"周默輕輕點頭，引導她松開手。
"從什么時候開始的？""三周前。"林夏終于稍微放松了一點，靠在椅背上，
"起初我以為只是太累了。我在一家建筑設計公司工作，最近項目很多。
但后來..."她突然停下，目光鎖定在周默身后的某個點，"它現在就在這里。
"周默克制住回頭的沖動。"你看到什么了，林小姐？""在書架旁邊，"林夏的瞳孔擴大，
"它正在看著我們。"周默的書架在辦公室右側，放滿了心理學著作和一些裝飾品。
他保持著面對林夏的姿勢，用余光掃了一眼書架方向——當然，那里什么也沒有。
"它長什么樣子？""像...一團模糊的人形，但邊緣在不斷變化。"林夏的聲音顫抖，
"它沒有臉，但我知道它在看著我。"周默在筆記本上寫下"視覺幻覺"，
然后問道："除了看到這些影子，還有其他癥狀嗎？失眠？頭痛？""我幾乎睡不著，
"林夏承認，"每次閉上眼睛，就能感覺到它們靠近。醫生，我不是瘋子。
我知道這聽起來像精神病，但..."她突然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小火柴盒，推到周默面前，
"這個，你認識嗎？"周默拿起火柴盒。那是一盒很普通的酒店火柴，
上面印著"皇冠大酒店"的字樣。他搖搖頭："不認識，有什么特別的嗎？
""三天前出現在我的床頭柜上。我從不抽煙，家里也沒有火柴。
"林夏的聲音變得更加緊張，"火柴盒下面壓著一張紙條，上面寫著你的名字和地址。
"周默感到一絲寒意爬上脊背。他從未去過皇冠大酒店，也不記得給過任何人火柴盒。
"你報警了嗎？""報警說什么？"林夏苦笑，"'有人給我一盒火柴'？
警察會把我當瘋子。而且..."她猶豫了一下，"我覺得這不是普通人做的。
""你認為是誰放的？""影子。"林夏直視周默的眼睛，"它們不是幻覺，醫生。
它們是真實存在的某種...東西。它們選中了我，現在它們選中了你。"雨聲突然變大，
一道閃電劃過天空，瞬間照亮了整個辦公室。在那一閃而過的亮光中，
周默似乎真的看到書架旁有個模糊的陰影晃動了一下。但燈光恢復后，那里什么也沒有。
"林小姐，"周默盡量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穩，"我理解你的恐懼，
但我們需要理性地分析這件事。你最近是否經歷了什么壓力大的事件？
家庭、工作或者...""我母親二十年前自殺了。"林夏突然說，
"就在我十二歲生日那天。她從我們公寓的陽臺上跳了下去。"周默點點頭，
這確實是個重要的心理創傷點。"當時有留下遺書嗎？""有，但警方從未公開內容。
"林夏的眼睛閃爍著奇怪的光芒，"醫生，你知道我為什么來找你嗎？
不只是因為你父親的書。我母親死前一周，曾經去過一家心理診所。
那家診所的主任醫師姓周。"周默感到一陣眩暈。他父親確實曾經經營過一家私人心理診所，
直到十年前退休。"你母親叫什么名字？""蘇雯。"林夏說出了一個周默從未聽過的名字，
"我想知道她和你父親之間發生了什么。為什么見過你父親一周后，她就自殺了。
"周默放下筆，突然意識到這場咨詢已經偏離了常規軌道。"林小姐，
我認為我們需要更多時間來討論這件事。但今晚，我更擔心你現在的狀態。
你有可以陪伴的家人或朋友嗎？"林夏搖搖頭，嘴角浮現出一絲苦笑："沒有。
自從影子出現后，我遠離了所有人。我不想連累他們。""那么我建議你今晚去酒店住，
或者..."周默的話被林夏打斷。"沒用的，醫生。它們會找到我。"林夏站起身，
突然從包里拿出一個信封放在桌上，"如果我發生了什么意外，請打開這個。
里面有我調查到的所有關于我母親和你父親的資料。"周默也站了起來："林小姐，
我不認為...""三天。"林夏直視著他的眼睛，"三天后如果我還活著，
我會回來取回這個信封。如果我沒有..."她沒說完，轉身向門口走去。"等等，
"周默追上她，"至少讓我幫你叫輛車。"林夏在門口停下，回頭看了他一眼。在那一刻，
周默在她眼中看到了純粹的恐懼，那種面對無可逃避的威脅時的原始恐懼。
"小心你看到的影子，醫生。它們比你想象的更真實。"然后她拉開門，消失在雨夜中。
周默站在門口，雨水打濕了他的襯衫前襟。他望著林夏跑向路邊的一輛出租車，上車前，
她回頭看了一眼診所的窗戶——不是門口，而是二樓的窗戶。周默順著她的視線看去，
只看到漆黑的玻璃反射著路燈的光。他關上門，回到辦公室，拿起那個信封。很薄，
里面似乎只有幾頁紙。周默猶豫了一下，還是把它鎖進了抽屜。林夏顯然有嚴重的被害妄想，
更新時間：2025-05-04 21:07: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