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教室里的空氣像是凝固了,悶得人喘不過氣。一本普通的硬殼筆記本,
此刻卻像燙手山芋,在后排男生手里飛快地傳遞著。
封面上用黑色記號筆歪歪扭扭寫著幾個大字:“班花/班丑票選”。顧星妍坐在前排,
后背卻感受到無數道目光,或好奇,或戲謔,或憐憫,像針一樣扎著。
班花那一欄寫滿了?;ǖ拿?,熱鬧非凡。至于班丑那一項……答案幾乎呼之欲出。終于,
那本承載著惡意的本子,帶著男生們壓抑的低笑,傳到了最后一排一個叫李明浩的胖子手里。
他賊笑著,大步流星走到顧星妍桌前,啪地一聲將本子扔在她面前?!邦櫺清?,該你了。
”全班瞬間安靜下來,所有視線都聚焦在她身上。顧星妍指尖冰涼,她翻開了第二頁。
密密麻麻的名字,像一張丑陋的網,鋪天蓋地朝她罩來。顧星妍。顧星妍。顧星妍。
筆跡各不相同,唯一相同的是那份毫不掩飾的惡意。屈辱感像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她。
她的視線艱難地移動,最終定格在一個名字上。沈熠辰。筆鋒凌厲,透著一股熟悉的高傲,
是他的字跡沒錯。顧星妍心臟猛地一縮,仿佛被人攥住了,
比看到其他所有名字加起來還要疼。就是這個人,三天前,在她鼓起畢生勇氣遞出情書時,
用最溫柔的表情說著最殘忍的話?!皩Σ黄?,我不喜歡你?!爆F在,他又用這種方式,
在她心上補了一刀。李明浩還在旁邊催促:“快點啊,顧星妍,就差你了,
投完我們好看總票數呢!”后面傳來幾聲憋不住的嗤笑。他們都在等,等著看她如何反應,
是哭泣,還是狼狽逃竄。顧星妍拿起桌上的圓珠筆。筆尖有些澀。
她在寫滿了自己名字的那一頁下方,找了個小小的空隙。然后,一筆,一劃,
清晰地寫下了自己的名字。顧星妍。寫完,她合上本子,站起身。她拿著那本“審判書”,
環視了一圈看熱鬧的男生們。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說不清是嘲諷還是釋然的笑。
“看來大家意見很統一,那我也隨個大流?!彼驯咀虞p輕拋回給目瞪口呆的李明浩。“喏,
我也投我自己一票?!苯淌依锼酪话愕募澎o。剛才還在起哄的男生們,此刻紛紛移開視線,
不敢看她。放學鈴聲像是解脫的號角。顧星妍在教學樓后的那條小巷口,
攔住了正要離開的沈熠辰。他皺著眉,似乎不解她為何又來糾纏。
顧星妍看著他那張依舊英俊,卻讓她感到陌生的臉?!澳阋詾?,我不漂亮,家里窮,
就沒有自尊了嗎?”她借用了一本舊書里的話,聲音不大,卻字字清晰。
“如果上帝賜予我財富和美貌,我會讓你難以離開我,就像我現在難以離開你一樣。
”“但我們的靈魂是平等的?!薄吧蜢诔?,三天前我對你說的話,現在,我收回。
”喜歡是真的,但那份喜歡,已經在看到他名字的那一刻,碎掉了。
沈熠辰的眼神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波動,或許是驚訝,或許什么也不是。
顧星妍已經不在乎了。她轉身,準備離開這個讓她窒息的地方。巷口,
一輛黑色機車不知何時停在那里,發出低沉的轟鳴。陸昭陽跨坐在車上,長腿支地,
單手插在校服褲兜里。他沒戴頭盔,碎發被風吹得微亂,眼神落在她身上,看不出情緒。
投票的時候,他是唯一一個,連那本子都沒碰的男生。顧星妍忽然覺得,也許,
她該換個同桌了。02我抱著書和文具,在無數道復雜的目光中,
走到了教室最后一排的空位。陸昭陽趴在桌上睡覺,校服外套蓋著頭。我輕輕放下東西,
盡量不發出聲音。他動了動,外套滑下來,露出一張睡眼惺忪的臉。他瞇著眼看我坐下,
聲音帶著剛睡醒的沙?。骸皢眩峦??”頓了頓,他扯了下嘴角:“怎么,
不追著沈熠辰跑了?”我沒理他,拿出課本。他也不在意,重新趴回去,沒一會兒又抬起頭,
手指卷起我垂在肩頭的一縷頭發?!拔梗泐^發有點干?!蔽遗拈_他的手。他嘖了一聲,
拿起筆,在草稿紙上刷刷畫著什么。我瞟了一眼,一個頂著亂草、五官擠在一起的小人,
旁邊寫著歪歪扭扭的“顧星妍”。幼稚。放學鈴一響,他抓起書包就沖了出去,
摩托車引擎的轟鳴聲很快在樓下響起。我慢吞吞收拾東西,坐上回家的公交車。
車剛開出兩站,那輛熟悉的黑色機車就跟了上來,不遠不近地綴在后面。到了我家那站,
我下車,機車呼嘯著超過公交,又在前面路口一個甩尾,消失不見。一連幾天,都是如此。
情人節那天,氣氛格外不同。沈熠辰的桌洞里塞滿了花花綠綠的包裝盒和卡片。
早自習剛開始,陸昭陽不知道從哪里摸出一個包裝極其精美的巧克力禮盒,
啪一下扔到我桌上?!斑?,給你的?!蔽铱粗敲黠@價格不菲的牌子:“謝謝,
不過我最近控糖?!彼读艘幌拢S即嗤笑一聲,拿起那盒巧克力,
看也不看就精準地拋進了教室后面的垃圾桶。動作干脆利落,帶著一股莫名的火氣。
他摔門而出,留下全班同學面面相覷。沒過多久,沈熠辰走到我桌邊,
手里拿著一小盒包裝素雅的巧克力?!奥犝f你控糖,這個是無糖的。
”他把巧克力放在我桌角。周圍響起一片曖昧的起哄聲。李明浩怪叫:“哇哦!
沈大才子送星妍巧克力!”我看著桌上的巧克力,又想起垃圾桶里那盒,心里說不出的滋味。
這兩人,到底想干什么?日子在陸昭陽時不時的“騷擾”和偶爾的安靜中度過。
他會突然塞給我一本英文原版小說,封面都磨舊了。也會在我耳機壞掉的時候,
扔給我一個最新款的無線耳機,連包裝都沒拆。有一次我生理期,疼得實在受不了,
只能把頭埋在臂彎里趴在桌上。迷迷糊糊中,感覺旁邊的人動了動。桌上多了一盒止痛藥,
和一小瓶溫水。他趴在桌上,側著臉,好像什么都沒發生。那天下午,
他難得大方地請全班喝奶茶。送到我手里的那杯,捧著是溫熱的。我抬頭看他,
他正跟后排男生說笑打鬧,沒看我。周末在家吃飯,客廳電視正在播體育新聞。
一個熟悉的身影閃過。我媽驚訝道:“咦,這不是你們學校那個……叫陸什么的男生嗎?
”屏幕上,陸昭陽穿著印有國旗的射擊隊服,舉著槍,眼神專注而沉靜,扣下扳機。
和他平時那副吊兒郎當、看誰都不爽的樣子,判若兩人。
紹著:“……我國小將陸昭陽再次刷新青少年組記錄……”我看著電視上那個陌生的陸昭陽,
心臟莫名漏跳了一拍。周一下午,沈熠辰找到我,表情有些猶豫?!靶清?,我爸今天出院,
我媽一個人有點忙不過來,你……能不能去幫幫忙?就一會兒?!彼Z氣懇切,
我想到他父親之前住院,便點了點頭。放學后,我跟著沈熠辰回了他家。
他家住在離學校不遠的一個老小區,二樓。我正幫著沈媽媽把一些康復器材搬進臥室,
沈熠辰站在旁邊搭了把手。窗外巷口,陸昭陽停下摩托車,抬頭看向二樓。橘黃色的燈光下,
窗簾沒有完全拉攏,映出兩個人影,靠得很近,似乎在說著什么。他的眼神瞬間冷了下來。
等我從沈家出來,天已經擦黑。走到巷口,就看到陸昭陽靠在摩托車上抽煙,
腳邊扔了一地煙頭。路燈把他影子拉得長長的。他看到我,掐滅煙,臉色陰沉得可怕。
我走過去:“你怎么在這?”他不說話,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力氣大得嚇人?!吧宪?。
”“你要干什么?”他把我塞到摩托車后座,自己跨上去,發動車子。引擎發出巨大的轟鳴,
車子像離弦的箭一樣沖了出去。風聲在我耳邊呼嘯,我只能緊緊抱住他的腰。他一路狂飆,
直接開到了海邊。海浪拍打著沙灘,發出嘩嘩的聲響。他停下車,長腿支地,轉過頭看我,
眼睛在夜色里亮得驚人?!邦櫺清?,你跟他怎么回事?”“什么怎么回事?
”“還要我說明白?剛才在窗戶那兒,你們在干什么?”他聲音帶著壓抑的怒氣。
“我在幫沈媽媽搬東西,沈熠辰也在?!蔽医忉尩?。他冷笑:“搬東西需要靠那么近?
”我看著他明顯帶著醋意的臉,心里忽然冒出一個大膽的念頭?!瓣懻殃?,你是不是喜歡我?
”他動作一頓,眼神閃爍了一下,隨即又恢復了那副混不吝的樣子。他湊近我,
呼吸幾乎噴在我的臉上?!澳阌H我一下,我就告訴你?!焙oL吹亂了他的頭發,
也吹亂了我的心跳。月光下,他的眼睛像藏著星辰大海。我鬼使神差地,踮起腳,
輕輕吻上了他的嘴唇。他身體僵了一下。下一秒,他猛地扣住我的后腦勺,化被動為主動,
狠狠地吻了回來。帶著海風的咸澀,和一絲不容拒絕的瘋狂。03周末,門鈴響了。
我媽打開門,愣住了。門外是沈熠辰的父親,沈叔叔,坐在輪椅上,
旁邊站著略顯局促的沈媽媽。沈叔叔頭發白了大半,臉上帶著病后的憔悴,
全然沒了往日的意氣風發。我爸聞聲也走了過來,看到這陣仗,眉頭幾不可查地皺了一下。
客廳里氣氛有些凝滯。沈叔叔搓著手,艱難地開口,聲音沙啞:“星妍啊,
叔叔……叔叔是來求你幫個忙的。”他斷斷續續地講了沈氏集團最近遇到的巨大危機,
資金鏈斷裂,銀行催貸,幾乎是滅頂之災?!啊抑肋@事為難你,但現在,
可能只有陸家……只有陸家能幫上忙了……”“聽說你和陸家那孩子……關系不錯?
”沈媽媽期盼地看著我。我爸媽的臉色沉了下來,我爸端起茶杯,沒說話。
我媽起身:“我去給你們倒點水。”客廳里只剩下我和坐立不安的沈家父母。
沈叔叔嘆了口氣:“星妍,叔叔知道這不該讓你一個小姑娘摻和。但當年你爸媽剛來市里,
沈家……”他沒說完,但我懂了。人情債,最是難還。我心里亂糟糟的,
一邊是沈家曾經確實幫過我家的小恩小惠,一邊是陸昭陽那張時而混蛋時而認真的臉。
送走沈家父母,我媽看著我:“星妍,這事你別管。”我爸也說:“大人的事,
你好好學習就行?!笨晌以趺纯赡懿还??沈叔叔那近乎哀求的眼神在我腦海里揮之不去。
我失眠了兩個晚上。周一,陸昭陽騎著摩托車在巷口等我,說帶我去他家別墅“寫作業”。
路上,風吹得我有些清醒。到了別墅,他從冰箱里拿水,我站在客廳,手心攥出了汗。
“陸昭陽?!彼D過身,挑眉看我?!澳莻€……沈熠辰家……他爸爸公司最近好像出了點事,
你……你能不能……”話沒說完,他拿著水杯的手頓住了,水從杯沿溢出來,
滴落在光潔的地板上。他慢慢轉過身去,背對著我,肩膀繃得很緊。過了好一會兒,
才聽到他冰冷的聲音:“你第一次開口求我,是為了沈熠辰?”“不是,
是沈叔叔……”“有區別嗎?”他猛地轉回來,眼神像淬了冰,“你還喜歡他,對不對?
”“我沒有!”我急忙否認,“我早就……”“早就放下了?”他嗤笑一聲,一步步逼近我,
“顧星妍,你接近我,就是為了這個?”“不是的!陸昭陽,你聽我解釋……”“解釋什么?
”他眼底翻涌著失望和怒意,“解釋你利用我對你的那點興趣,去幫你前男友家渡過難關?
”他的話像刀子一樣扎進我心里?!霸谀阊劾?,我就是這樣的人?”我看著他,
聲音有些發顫?!安蝗荒??”他扯了下嘴角,帶著一種近乎殘忍的冷漠,“顧星妍,
如果你打的是這個主意,那抱歉,讓你失望了?!薄耙院?,別再來招惹我?!彼らT而去,
留下我一個人站在空曠的客廳里,渾身冰冷。那天之后,陸昭陽從學校消失了。
他的座位空了,再也沒有人上課卷我的頭發,也沒有人放學騎著摩托車追我的公交車。
好像這個人,從我的世界里徹底蒸發了。心里的某個角落,也跟著空了。
我把所有的時間和精力都投入到學習中,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只有瘋狂地做題,
才能暫時忘記那種鈍痛。時間飛快,轉眼到了高考百日誓師大會。我作為學生代表,
要上臺發言。站在后臺,我緊張得手心冒汗。我穿著洗得發白的校服,臉上的痘痘雖然消了,
但長期熬夜留下的黑眼圈很重。輪到我了。我深吸一口氣,走上主席臺,
面對著操場上黑壓壓的人群?!坝H愛的老師們,同學們……”我的聲音有些發緊,
但漸漸穩了下來。就在我念到一半時,操場入口處突然一陣騷動。我下意識抬眼望去。
陸昭陽穿著一身裁剪得體的黑色休閑裝,雙手插在褲兜里,穿過人群,慢慢走向主席臺這邊。
他瘦了些,輪廓更加分明,眉眼間少了昔日的桀驁不馴,多了幾分疏離的冷淡。更刺眼的是,
他身邊跟著一個女生。那女生穿著名牌連衣裙,長發飄飄,容貌昳麗,氣質出眾,
挽著他的手臂,巧笑嫣然。是許清漪,我們學校公認的白富美?;?。全場的目光,
瞬間從我這個平平無奇的發言代表,轉移到了那對耀眼奪目的身影上。
嗡嗡的議論聲像針一樣扎著我的耳朵。那一刻,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
疼得我幾乎無法呼吸。眼淚不受控制地涌了上來,模糊了視線。但我死死咬住嘴唇,
逼退了淚意。我挺直脊背,握緊了手中的發言稿,將目光從他們身上移開,重新投向遠方。
我用盡全身力氣,聲音帶著壓抑不住的顫抖,
更新時間:2025-05-04 20:52: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