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最適合兩件事:殺人,或者懺悔。當季曉雨的刀鋒劃破我喉嚨的皮膚時,
我忽然希望這場雨永遠不要停。她眼里沸騰的仇恨和我心底翻涌的愧疚,
在這個潮濕的夜晚終于坦誠相見——原來最致命的從來不是子彈,而是那個發燒夜里,
她迷糊中喊出的那聲“爸爸”。1.齊岳把匕首插進第五個人的喉嚨時,
血濺到了他的黑色皮手套上。溫熱,黏稠,帶著鐵銹味。他皺了皺眉,
迅速側身避開噴涌而出的動脈血,右手同時拔出消音手槍,
一槍擊斃了剛從后門沖進來的保鏢。六具尸體橫七豎八地躺在廢棄工廠的水泥地上。
月光從破碎的玻璃窗斜射進來,照在那些逐漸擴散的血泊上,反射出暗紅色的光。
“任務完成?!饼R岳對著耳麥低聲說,聲音平靜得像在討論今天的天氣。
他檢查了每個目標的脈搏,確保沒有活口,然后從內袋掏出一小瓶酒精,
仔細擦拭匕首和手套上的血跡。“確認一下保險箱?!倍溊飩鱽砩硢〉哪新?。
齊岳走向角落里的金屬柜,輸入組織提供的密碼。柜門彈開,
里面整齊碼放著幾疊文件和一個小型硬盤。他拿出特制打火機,點燃文件,
看著火舌吞噬紙張,直到全部化為灰燼。硬盤則被他放入特制的電磁干擾袋中。“處理完畢。
”“老地方見?!倍溊锏穆曇粽f完便切斷了通訊。齊岳環顧四周,確保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他從不在一個地方停留超過必要時間,這是他能活到三十五歲的秘訣之一。離開前,
他看了一眼手表——凌晨三點十七分。這個時間,城市像被抽干了血液的尸體一樣安靜。
四十分鐘后,齊岳出現在城郊一家24小時營業的拉面館。店面很小,只有六張桌子,
油膩的玻璃門上貼著褪色的菜單。這個點只有最角落的位置坐著一個戴鴨舌帽的中年男人,
面前放著一碗幾乎沒動過的豚骨拉面。齊岳在他對面坐下,把電磁干擾袋推到桌子中間。
“你要的東西?!蹦腥颂痤^,
露出一張布滿疤痕的臉——那是十年前一次任務失敗留下的紀念?!靶蔬€是這么高,
‘寒鴉’。”他叫出齊岳在組織里的代號,聲音里帶著幾分贊賞。齊岳沒有回應,
只是向走過來的服務員點了一碗醬油拉面和一杯冰水。他不喜歡閑聊,
尤其是在任務剛結束的時候?!坝袀€新安排?!卑毯勰腥说确諉T走遠后說,
“老爺子要你帶個徒弟。”齊岳正在調整手套的手指停頓了一下?!拔覐牟粠降?。
”“這次不是請求,是命令?!蹦腥藦目诖锾统鲆粡堈掌七^來,“明天上午十點,
她會去你那里報到?!闭掌鲜莻€二十出頭的女孩,短發,杏眼,嘴角微微上揚,
像是在嘲諷鏡頭。齊岳盯著那張臉看了幾秒,一種奇怪的熟悉感爬上脊背?!八钦l?
”“季曉雨?!蹦腥寺冻鲆粋€古怪的笑容,“季衡的女兒?!饼R岳的瞳孔驟然收縮。
季衡——這個名字像一把鈍刀捅進他的記憶。五年前的那個雨夜,
季衡的血混著雨水流進下水道的樣子突然清晰地浮現在眼前?!澳阍陂_玩笑。
”齊岳的聲音冷得像西伯利亞的凍土。“老爺子說,她主動申請加入組織,
而且指名要跟你學習?!蹦腥寺柭柤?,“你知道規矩,我們不能拒絕有價值的血液。
”服務員端來了拉面和冰水。齊岳機械地往面里加了點辣椒粉,卻突然沒了食欲。
季衡的女兒——這意味著什么,他們倆都心知肚明。“如果我不接受呢?
”疤痕男人喝了一口已經涼掉的湯,露出被燙傷般的表情?!袄蠣斪诱f,你可以退休。
永久性的那種?!饼R岳沉默地吃完了那碗面。走出拉面館時,東方已經泛起魚肚白。
他開車回到位于城東的公寓,一路上都在思考對策。殺手三原則的第一條就是“不問緣由”,
但這次,他真的很想知道老爺子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公寓是典型的殺手安全屋——簡潔、干凈、沒有個人痕跡。齊岳把外套掛在門后的掛鉤上,
習慣性地檢查了每個房間的警報器和隱藏的武器。確認一切正常后,他沖了個冷水澡,
然后站在鏡子前刮胡子。鏡中的男人有一張適合隱匿在人群中的臉——不算英俊,也不丑陋,
棕黑色的眼睛像兩顆沒有溫度的玻璃珠。右肩胛骨下方有一道十厘米長的疤痕,
那是季衡留給他的紀念。那天晚上,如果不是季衡在最后關頭猶豫了半秒,
現在躺在墳墓里的就該是他。齊岳穿上黑色T恤和灰色休閑褲,
從床頭柜里取出那把陪伴他十年的格洛克17,拆卸、清潔、重新組裝,
動作熟練得像呼吸一樣自然。這把槍結束過二十七條生命,包括季衡的。
手表顯示九點十五分。他還有四十五分鐘準備迎接那個不速之客。齊岳泡了杯黑咖啡,
不加糖,坐在客廳的單人沙發上思考殺手三原則:第一條,不問緣由。雇主給錢,他殺人,
從不問目標是誰或為什么該死。第二條,不留痕跡。每次任務都要像從未發生過一樣。
第三條,不動感情。憤怒、憐憫、愛,這些都會讓殺手變慢。這三條原則讓他活到現在。
而現在,一個活生生的情感炸彈即將被扔進他的生活。門鈴在十點整響起。齊岳放下咖啡杯,
通過貓眼看到了照片上的女孩——比照片中更瘦,眼睛更大,嘴角沒有笑容。
她穿著黑色運動服,背著一個雙肩包,看起來像個普通大學生。齊岳打開門,
但沒有讓開入口?!凹緯杂??”女孩抬起頭,杏仁狀的眼睛直視他。“齊老師。
”她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奇怪的堅定?!斑M來吧?!饼R岳側身讓她通過,
同時注意到她走路時右腿有輕微的拖曳——可能是舊傷。季衡的女兒,二十歲出頭,有傷,
自愿加入殺手組織。這個等式怎么算都不對勁。季曉雨站在客廳中央,
環視這個毫無個性的空間,最后目光落在茶幾上的格洛克上?!拔野职忠灿幸话淹瑯拥臉?。
”她說,聲音平靜得可怕。齊岳感覺后頸的汗毛豎了起來。她知道了。當然,
她怎么可能不知道?他殺了她父親,現在她要來報仇。最老套的劇情,
卻真實地發生在他身上?!白?。”齊岳指了指沙發,自己則站在窗邊,保持安全距離。
“為什么加入組織?”季曉雨沒有立即回答。她放下背包,從里面取出一個金屬盒子。
“這是我的投名狀。”她打開盒子,里面整齊排列著五根斷指,已經有些干癟,
但能看出屬于不同的手。齊岳挑了挑眉。這不是新手能做到的?!罢l的?
”“去年綁架我母親的那伙人?!奔緯杂甑难劬镩W過一絲寒光,“我找到他們時,
媽媽已經死了。所以我切了他們的手指,就像他們切她的那樣?!睆统?。
齊岳太熟悉這種動機了。他自己也是因為類似的原因踏入這個黑暗世界?!盀槭裁催x我?
組織里有更好的老師?!奔緯杂曛币曀难劬?,這一次,仇恨不再掩飾。
“因為我想學習最好的殺人技術?!彼nD了一下,“而且老爺子說,
你是最嚴格遵守殺手三原則的人?!饼R岳感到一陣荒謬。老爺子在玩什么游戲?
把一個復仇者送到他面前,還指望他教她殺人?除非...除非這是某種測試。
“你知道三原則是什么嗎?”他問?!安粏柧売桑涣艉圹E,不動感情。
”季曉雨流利地回答,然后補充道,“但我覺得第三條是狗屁。沒有憤怒,人怎么殺人?
”齊岳差點笑出來。年輕的憤怒,多么熟悉?!皯嵟瓡屇惴稿e。錯誤會讓你死。
”他走向書架,取下一本看似普通的相冊,實則是一個隱蔽的武器庫?!皬慕裉扉_始,
你要忘記季曉雨是誰。在這里,你只有一個代號——‘夜鶯’。
”季曉雨——現在該叫夜鶯了——點點頭,但齊岳能看出她眼中的不服。沒關系,
他會打掉她的棱角,或者被她殺死。殺手世界就是這么簡單?!暗谝粭l訓練規則:服從。
”齊岳從相冊后抽出一把匕首扔給她,她勉強接住,“第二條:質疑前先思考。
第三條:永遠做好被殺的準備?!币国L把玩著匕首,動作意外地熟練。
“我爸爸教過我一些基礎。”齊岳想起季衡確實以擅長冷兵器聞名。
這解釋了為什么她接刀的動作如此自然?!罢故疽幌?。”夜鶯站起身,
突然將匕首擲向齊岳面門。齊岳甚至沒有眨眼,只是微微偏頭,匕首擦過他的耳朵,
深深釘入身后的墻壁?!八俣忍??!饼R岳評價道,
同時注意到她出手的角度很刁鉆——確實是季衡的風格?!霸賮?。”這一次,
夜鶯同時擲出兩把匕首——她不知何時從茶幾上順走了水果刀。齊岳側身避開第一把,
用左手接住第二把,然后一個箭步上前,將刀尖抵在她的喉嚨上。
“花哨的動作只會讓你死得更快?!彼吐曊f,能感覺到她的脈搏在刀尖下狂跳,
“殺手不是表演藝術家?!币国L的眼睛里燃燒著不服輸的火焰,但她的聲音很平靜。
“明白了,老師?!饼R岳收起刀子,退后一步。這個女孩有天賦,也有仇恨,是危險的組合。
“明天早上六點,穿運動服來。遲到一秒,訓練取消一周?!币国L點點頭,
收拾好自己的東西準備離開。在門口,她突然轉身:“齊老師,你知道我為什么選擇你嗎?
”齊岳等著她的答案?!耙驗榘职殖Uf,你是他見過最完美的殺手。
”夜鶯露出第一個真心的笑容,卻冷得像刀鋒,“而我要成為比你更好的那個?!遍T關上了。
齊岳站在原地,感到一種久違的興奮。季衡的女兒,帶著仇恨和天賦而來,
這可能是他職業生涯中最大的挑戰。老爺子究竟在計劃什么?
為什么要安排這樣一個明顯會引發沖突的組合?他走到窗前,
看著夜鶯瘦削的身影消失在街角。殺手的直覺告訴他,這個女孩會改變什么,
也許是他的生活,也許是他的原則,也許...是他的生命。齊岳從墻上拔下那把匕首,
在手中轉了個漂亮的刀花。季衡教得很好,但還不夠。如果夜鶯真想殺他,
她需要學得更多——而他將不得不親自教她。這簡直是個完美的諷刺劇。他拿起手機,
撥通了一個很少使用的號碼。“我需要季衡的所有資料,特別是他死亡前后的。
”停頓了一下,“還有,查查他女兒過去五年的行蹤?!睊鞌嚯娫捄?,
齊岳開始重新布置公寓。他把一些致命武器藏得更隱蔽,在幾個關鍵位置安裝了微型攝像頭,
甚至更換了臥室的門鎖。殺手三原則的第三條是“不動感情”,
但他不傻——和一個知道自己殺了她父親的女孩同處一室,必須做好萬全準備。晚上十一點,
齊岳像往常一樣檢查武器,做一百個俯臥撐,然后躺在床上。但與往常不同的是,
今晚他失眠了。每次閉上眼睛,就會看到季衡倒在雨中的畫面,
以及夜鶯那雙充滿仇恨的眼睛。凌晨三點,他放棄了睡眠,起身到客廳擦拭槍支。
月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照進來,在地板上畫出一道銀線。
齊岳想起自己第一次殺人的夜晚——也是這樣的月光,這樣的寂靜。那時他二十歲,
和夜鶯差不多大。也許這就是老爺子的目的?用一個年輕的復仇者來提醒他,
自己也曾是那樣滿懷憤怒?或者更簡單——老爺子只是覺得無聊了,
想看看這場師徒游戲會以怎樣的血腥方式結束。齊岳把擦好的槍放回隱藏處。無論如何,
明天訓練就會開始。他會按照殺手的方式教導夜鶯,
而她會努力學習如何殺人——也許最終目標就是他本人。
這就是殺手世界的法則:你教出的徒弟,要么繼承你,要么殺死你。
他幾乎開始期待明天的到來了。2.清晨五點四十分,
齊岳已經站在廢棄工廠的空地上等了二十分鐘。
他選了這個離城區十五公里遠的破舊廠區作為訓練場,四周圍墻高聳,地面坑洼不平,
角落里堆滿了生銹的機械零件。天空飄著細雨,齊岳沒打傘,黑色訓練服已經濕透,
貼在肌肉上。他看了眼手表——五點五十八分,遠處終于出現了一個奔跑的身影。
季曉雨全速沖刺,在六點整準時停在他面前,胸口劇烈起伏,頭發被雨水打濕貼在額頭上。
她穿著黑色運動背心和迷彩褲,膝蓋和手肘上已經綁好了護具?!斑t到一秒,你就得跑回去。
”齊岳說。季曉雨抹了把臉上的雨水,嘴角揚起:“我沒遲到。
”齊岳丟給她一個軍用背包:“背上,今天上午是體能訓練。
”季曉雨接住背包時明顯被重量壓得踉蹌了一下,但她很快調整姿勢背好。
齊岳注意到她右腿的舊傷讓她站立時重心稍微偏左,這是個弱點,以后得加強訓練。
“跟我跑?!饼R岳轉身就向廠區深處跑去,速度不快但節奏穩定。
這是他的測試——看看這個復仇女孩能堅持多久。前半小時,季曉雨跟得很緊。一小時后,
她的呼吸開始紊亂。一個半小時后,她的步伐明顯變慢,但仍在堅持。
齊岳故意帶她穿過一片泥濘區,季曉雨一腳踩空,整個人摔進泥坑里。齊岳停下腳步,
冷眼旁觀。季曉雨掙扎著爬起來,滿身污泥,背包帶子斷了一根。她吐掉嘴里的泥水,
什么也沒說,只是重新調整背包繼續跑。有意思。齊岳加快速度,
帶她來到一處銹跡斑斑的鐵架前。“爬上去,從另一端下來,重復二十次?!辫F架高約十米,
橫桿上長滿青苔,在雨中滑得像抹了油。季曉雨抬頭看了看,二話不說開始攀爬。
第三次爬到頂端時,她的手滑了一下,整個人懸在半空,全靠一只手抓著橫桿。
“掉下來就重來?!饼R岳在下面喊。季曉雨咬緊牙關,另一只手拼命向上夠,終于抓住橫桿,
把自己拉了上去。當她完成二十次爬升時,雙手已經血肉模糊,但她沒發出一點聲音。
中午時分,齊岳帶她來到廠區中央的一處水泥平臺。他從角落里拖出一個保溫箱,
里面是兩份簡餐?!俺?。十分鐘后繼續?!奔緯杂杲舆^飯盒時,手抖得幾乎拿不住筷子。
她強迫自己一口口咽下食物,盡管每咀嚼一下都像是折磨。齊岳吃得很快,
然后開始檢查她的手掌?!皞诓簧?,下午包扎。
”他故意用酒精棉直接按在她最深的傷口上。季曉雨倒吸一口冷氣,但沒縮回手。
她的眼睛直視齊岳,里面燃燒的火焰讓齊岳想起五年前的雨夜,季衡臨死前也是這種眼神。
“為什么恨我?”齊岳突然問。季曉雨的眼神閃爍了一下:“因為你殺了我父親。
”“你知道他為什么該死嗎?”“殺手三原則第一條,不問緣由。
”季曉雨諷刺地引用他的話。齊岳輕笑一聲:“學得很快?!彼酒鹕?,“下午是格斗訓練,
希望你別死得太快?!毕挛绲挠柧毟託埧?。齊岳沒有因為她是新手就手下留情,
每一拳每一腳都實實在在。季曉雨被打倒十七次,爬起來十七次。她的嘴角破了,
右眼腫得幾乎睜不開,但她學會了如何卸力,如何在跌倒時保護要害。“再來。
”每次被擊倒,她都這么說。黃昏時分,齊岳終于喊停。季曉雨癱坐在地上,
全身沒有一處不疼。雨已經停了,但她的衣服還是濕的,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汗水。
“明天同一時間。”齊岳扔給她一條毛巾,“自己回去?!奔緯杂昕粗R岳離去的背影,
眼中的仇恨比早上更加熾熱。她慢慢爬起來,一瘸一拐地走向廠區出口,
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齊岳從后視鏡里看著那個倔強的身影逐漸變小。
第一天的訓練超出了他的預期——季曉雨的體能和意志力都比想象中強。這既是好事,
更新時間:2025-05-04 19:33:5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