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再次投向定版的屏幕，語氣帶著一種經歷過無數片子后的篤定：“不過，你這部片子……”

“成了。”

“有那個味道?！?/p>

陳子銳笑了笑，沒再繼續這個話題，低頭，開始回復楊密的消息。手指在虛擬鍵盤上敲擊，帶著剛從極度專注中脫離的些許遲鈍。

“剛結束最后一遍，徹底搞定?！?“整整兩個星期，人都快熬成骨灰了。[骷髏頭]”

他頓了頓，似乎在斟酌詞句，然后又飛快地加上一句。

“你那邊什么情況？真被通告淹到窒息了？” “需不需要我開著我那輛除了喇叭不響的小摩托，去把你從通告的汪洋大海里打撈出來？[狗頭]”

消息發送成功。

幾乎是秒回。

楊密的頭像再次劇烈閃動起來，仿佛能看到屏幕對面那張牙舞爪的樣子。

“滾蛋！[鄙視]誰要坐你那破車！” “不過說真的，快累癱了……各種活動、采訪、雜志拍攝，連軸轉，腳不沾地！” “說正事！你的電影到底怎么樣??？行不行啊陳大導演？[墨鏡]” “給我句準話，到底有沒有信心？” “別到時候撲得悄無聲聲息，我可跟你說，我絕對！絕對不給你貢獻一張電影票！[傲嬌]”

看著屏幕上那混合著挑釁、關心、還有一絲不易察覺期待的文字，陳子銳感覺一股暖流無聲地注入了疲憊到極點的身體。

信心？

他盯著“有沒有信心”這四個字，腦海中瞬間閃過這兩個星期以來，暗無天日剪輯室里的無數個不眠之夜。閃過那些和剪輯師為了一個鏡頭、一個節奏點爭得面紅耳赤的畫面。閃過拍攝期間遭遇的種種意想不到的困難與挑戰。閃過當初劇本最終完成時，內心那份難以言喻的激動與憧憬。

他再次抬手打字，這一次，指尖的速度明顯快了許多，帶著一種塵埃落定后的踏實。

“信心？” “我這兩周的命都快搭進去了，你說我有沒有信心？[奮斗]” “等著瞧吧。” “到時候……不，等內部看片會，第一個給你留座兒?！?“讓你這位大明星，第一個來審判我的作品，如何？”

楊密那邊幾乎是立刻回了一個酷酷的“NO”手勢表情。

“還是等首映，最近事情太多了”

但緊跟著又是一句威脅。

“要是拍得不好看，哼哼，看我到時候怎么在網上匿名吐槽你！[陰險]”

“隨時恭候?！?/p>

陳子銳回了這最后四個字，然后干脆利落地放下了手機。

他站起身，用力活動了一下早已僵硬無比的脖頸，發出“咯咯”的響聲。目光投向窗外。

深夜依舊濃重，但遠處的天際線，似乎已經隱隱約約地，透出了一絲極其微弱的、屬于黎明的清輝。

新的一天，即將開始了。

而他的電影，也終于完成了。

“走吧，師傅！”陳子銳轉過身，臉上帶著如釋重負的笑容，對著同樣熬得雙眼通紅的剪輯師說道，“收工！我請你吃頓熱乎的早點去！”

“好嘞！”剪輯師傅也露出了笑容，利索地收拾好最后的設備，“就等你這句話呢！”

凌晨四點多的京城，褪去了白日的喧囂，顯露出幾分清冷與寂寥。路燈的光暈在薄薄的晨霧中彌散開來，帶著一種不真切的朦朧感。陳子銳和剪輯師傅并肩走在人行道上，腳步因連續奮戰后的脫力而有些虛浮。 空氣里彌漫著雨后青草混合塵土的清新氣味，與剪輯室里那股電子設備和速食混合的沉悶氣息截然不同。

“嘶，外面這風一吹，感覺骨頭縫兒都是冷的?！奔糨嫀煾倒o了身上的外套，牙齒輕輕打顫。

“走，師傅，我知道附近有家面館，二十四小時開著，熱湯面，管夠?！标愖愉J拍了拍他的肩膀，聲音帶著熬夜后的沙啞，卻難掩輕松。

沒走多遠，街角果然亮著一盞溫暖的黃光?！袄贤趺骛^”四個字歪歪扭扭，卻透著一股子踏實勁兒。推門進去，一股濃郁的骨湯香氣混著面粉的味道撲面而來，瞬間驅散了外面的寒意。店面不大，幾張簡單的桌椅，墻壁被油煙熏得有些發黃。老板是個精瘦的中年男人，正圍著圍裙，在灶臺后忙碌，鍋里白色的蒸汽翻騰。

“老板，兩大碗牛肉面，多加肉，多加香菜！”陳子銳熟門熟路地喊道。

“好嘞，稍等！”老板頭也不抬地應了一聲，手里的動作麻利得很。

兩人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幾乎是同時癱在了椅子上。

“陳導，你這回可真是把我這把老骨頭給榨干了?！奔糨嫀煾等嘀劬?，眼白布滿血絲。“這兩個星期，我睡的時間加起來估計都沒一天?！?/p>

“辛苦了辛苦了?！标愖愉J遞過去一杯熱茶水。“等電影賺錢了，給您包個大紅包。”

“紅包不紅包的倒是其次。”剪輯師傅擺擺手，喝了口熱茶，長舒一口氣?！爸饕沁@片子，剪得過癮！有幾個地方的節奏，我自己都覺得是神來之筆?！?/p>

“那是咱倆配合得好?！标愖愉J笑了。

沒多久，兩大碗熱氣騰騰的牛肉面就端了上來。湯色濃郁，大片的牛肉鋪在上面，翠綠的香菜點綴其間，光是看著就讓人食欲大動。兩人也顧不上說話了，埋頭就是一陣“吸溜吸溜”。滾燙的面條順著喉嚨滑下，暖意迅速擴散到四肢百骸，仿佛將每一個疲憊的細胞都熨帖了一遍。

一碗面下肚，剪輯師傅臉上恢復了些血色。“舒坦！活過來了。”

陳子銳也感覺身體里重新注入了能量。“行了，師傅，您趕緊回吧，好好睡一覺?！?/p>

“你也趕緊休息，后面還有得忙呢。”剪輯師傅站起身。“片子送審，還有宣傳什么的，都是硬仗?！?/p>

“知道?！标愖愉J點點頭?！澳摺！?/p>

送走剪輯師傅，陳子銳結了賬，也離開了面館。天色已經亮了不少，灰藍色的天幕邊緣，那抹黎明的清輝愈發明顯。他打了個車，報出自己公寓的地址，靠在后座上，幾乎是瞬間就睡了過去。

更新時間：2025-05-04 15:58: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