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颶風來得毫無征兆。我攥著游艇欄桿的手早已麻木,咸澀的雨水劈頭蓋臉砸下來,
連呼吸都帶著刺痛。地質社的白色旗幟被撕成布條,在狂風中獵獵作響,
遠處傳來社長模糊的呼喊:“抓緊固定物!”但所有人都在甲板上東倒西歪?!疤K涵,
你的筆記本!”有人大喊。我轉頭時,看見自己的地質觀測本正被風吹向欄桿外,
連忙伸手去抓,卻被一個浪頭拍得踉蹌?!靶⌒?!”沙啞的男聲穿透風雨。我抬頭,
看見江煜之猛然沖過來幫我穩住身形,他的白襯衫早已透濕,貼在后背勾勒出流暢的肩線。
這個總在圖書館頂樓自習的俊秀男生,此刻頭發凌亂地貼在額角,
手里還攥著半塊脫落的船板。游艇撞上暗礁的瞬間,世界仿佛被按下快進鍵。
劇烈的顛簸讓我摔倒在積水的甲板上,膝蓋磕在螺栓上,咸水混著血水滲進褲腿。朦朧中,
我看見江煜之被氣浪掀向左側,卻在倒下前伸手抓住了我的手腕——他的指尖冰涼,
卻握得極緊。“跟著我!”他在風暴中大喊,聲音帶著我從未聽過的急切。
我這才發現游艇前端已嚴重變形,海水正從裂縫中涌進,而其他社團成員早已在混亂中失散。
當第二個浪頭打來時,他忽然松開手,撲向傾斜的船艙,再抬頭時,手里多了兩件救生衣。
“穿上!”他將救生衣甩給我,自己則套上另一件,動作利落得像經過無數次演練。
我這才想起傳聞中江家公子接受過專業的野外生存訓練,卻從未想過會在這種情形下驗證吧。
“我們得游向那座島!”他指向雨幕中隱約的黑影,“船體支撐不了半小時!
”我順著他的目光望去,那座島嶼像巨獸的剪影,嶙峋的輪廓在暴雨中顯得格外猙獰。
但此刻的游艇已如垂死的鯨魚,除了賭一把,我們別無選擇。江煜之拽著我沖向船尾,
那里還拴著幾艘救生艇,卻在靠近時聽見“轟”的一聲,左側船體徹底斷裂,
救生艇被卷入漩渦。他猛地將我按在艙壁上,用身體替我擋住飛濺的木屑,
下巴幾乎擦過我發頂:“走右邊,跟緊!”海水灌進鼻腔的窒息感反復沖刷神經。
當我們終于抓住一塊斷裂的船板時,游艇已下沉了大半。江煜之用船板劃水,
我則趴在另一側。一個巨浪打來,船板劇烈傾斜,我眼睜睜看著他被卷入水中,
卻在三秒后看見他冒出頭,頭發貼在臉上,卻仍緊握著船板邊緣。“抓住我!
”他在水中踢腿,試圖靠近我,“別慌!”我從未想過,有朝一日會和江煜之如此貼近。
他的手臂環過我的腰,帶著海水的體溫透過布料傳來。不知過了多久,
當腳底終于觸到粗糙的礁石時,我幾乎要哭出來。江煜之半拖著我爬上淺灘,
自己則癱坐在礁石旁,劇烈的咳嗽。他輕拍我的背,“先找庇護處,夜里氣溫會驟降。
”島上的植被密得像綠色的墻,藤蔓纏繞著百年古樹,我深一腳淺一腳地跟著他,
忽然被樹根絆倒,卻在落地前被一雙有力的手臂撈起。江煜之扶著我的腰,
指腹隔著襯衫輕輕按了按:“扭到了?”“沒有?!蔽一琶φ痉€。山洞在半山腰,
洞口被藤蔓遮掩。江煜之率先鉆進去,片刻后伸出手:“里面干燥,安全。
”他的掌心有薄繭,大概是攀巖留下的,洞內有輕微的霉味,卻比外面的風雨溫暖許多。
江煜之開始搜集干柴,我則摸出兜里的打火機,感謝上蒼,它居然還能使用。當火焰跳起時,
我看見他挑眉看我,眼里閃過一絲驚訝:“沒想到你會帶這個?!薄耙巴饪疾毂貍?。
”我笑笑,卻在火光中看見他額角的淤青。沉默地烤干衣物后,我們并排坐在篝火旁。
江煜之忽然開口:“你很冷靜?!薄氨舜吮舜?。”我轉頭看他,發現他正盯著跳躍的火苗,
“你也不像傳聞中那么……難以接近?!彼p笑一聲,
火光在他側臉上投下明暗交錯的影:“傳聞?你也相信那些?”“比如,我頓了頓,
傳聞說你很少對人笑?!薄艾F在不是在笑?”他轉頭看我,唇角微揚,那抹笑淡得像晨霧,
卻讓我莫名心跳漏了一拍。洞外的風雨忽然變大,火苗劇烈跳動。他在我身旁坐下,
卻刻意保持著一臂距離。不知過了多久,在意識即將模糊時,我聽見他輕聲說:“別怕,
天亮就有辦法了?!边@句話像顆定心丸,讓我忽然想起小時候父親說過的“別怕,爸爸在”。
我轉頭看他,卻發現他早已閉上眼,睫毛在眼下投出陰影?;鸸庥持膫饶?,
讓那個總被傳“冷心冷肺”的江煜之,有了煙火氣。山洞外,颶風仍在呼嘯。
但在這方寸之地,我忽然不再害怕?;蛟S是因為身邊這個不熟悉的人,
或許是因為掌心還殘留的他的溫度。當第一縷晨光滲進洞口時,
我看見江煜之靠在巖壁上打盹,手里還攥著塊鵝卵石。我輕輕起身,卻見他忽然睜眼,
目光清明:“醒了?怎么樣,腳踝還腫嗎?”“好多了?!彼c點頭,
洞口的藤蔓被風吹得沙沙作響,遠處傳來海浪拍打礁石的聲音。我忽然意識到,
我們在這孤島上,只剩下彼此。第二章一陣撲簌簌的聲音傳來,“誰?”江煜之猛地抬頭,
手臂迅速擋在我身前。灌木晃動的聲響由遠及近,接著傳來一道熟悉的男聲:“蘇涵?
是你嗎?”許澤從藤蔓后鉆出來,渾身沾滿泥漿,地質社的藍色徽章歪斜地別在胸前。
他看見我時眼睛一亮,卻在注意到我和江煜之在一起時,笑容凝固了一瞬?!霸S澤?
”我站起身,腳踝傳來輕微的鈍痛,“你怎么在這兒?其他人呢?”“我……被浪頭沖散了。
”他走近兩步,目光在我和江煜之之間逡巡,“還好找到你們了?!痹S澤掏出幾顆紫色漿果,
放在沾滿泥土的手帕上遞給我:“野果,應該能吃?!薄翱赡苡卸??!苯现沉艘谎郏?/p>
聲音冷靜,“島上半數植物含有生物堿?!薄澳悄阏f怎么辦?”許澤的語氣里帶著不耐,
“總不能餓死。”“先確認水源?!苯现酒鹕?,拍掉褲腿的灰,“蘇涵,能走嗎?
”我點點頭,卻在抬腳時踉蹌了一下。許澤立刻伸手扶住我,
掌心的溫度透過衣袖傳來:“我背你吧。”“不用。”江煜之的聲音幾乎是同時響起。
他走到我另一側,微微蹲下身子,脊背彎下,“上來?!笨諝饫锪鲃又⒚畹膹埩Α?/p>
許澤的手懸在半空,而江煜之的腕間紅繩隨著動作晃了晃,那是我昨夜用救生繩給他編的。
我聽見自己心跳如擂鼓,卻在觸到江煜之肩膀時,聽見許澤輕聲說:“我來拿背包吧。
”島上的地形比想象中復雜。江煜之背著我穿過蕨類植物叢時,
許澤始終沉默地跟在三步之后,腳步聲比平時沉重許多。
我能感覺到江煜之的體溫透過襯衫傳來,他偶爾停下觀察方向時,指尖會輕輕按在我膝頭,
像某種無意識的安撫?!扒懊嬗邢??!痹S澤忽然開口,聲音里帶著刻意的輕快,
“昨天我看到的,水很清?!苯现疀]說話,只是加快了腳步。溪流在密林中蜿蜒,
水面倒映著破碎的陽光。許澤第一個沖過去捧水喝,江煜之卻拽住我的手腕,
從背包里掏出個金屬杯,蹲下身舀水時,指尖在杯壁上彈了彈:“等三分鐘,
觀察是否有蟲類活動?!痹S澤抬頭看我們,嘴角扯出一抹笑:“江學長果然謹慎,
不像我們這種普通人,餓極了連生水都喝?!薄捌胀ㄈ瞬粫谝巴怆S便喝未經檢測的水。
”江煜之淡淡回應,將杯子遞給我,“晾溫了,喝?!蔽医舆^杯子時,
指尖擦過他掌心的薄繭。許澤別過臉,開始用地質錘敲打岸邊的巖石,
金屬撞擊聲在靜謐的林子里格外刺耳。江煜之忽然伸手替我撥開垂落的藤蔓,
指尖在我發間停留了半秒,聲音低得只有兩人能聽見:“別在意他?!蔽毅读艘幌?,
不知道該怎么回應。午后的陽光穿過樹冠,在地面投下光斑。我們在一塊開闊的巖石上休息,
許澤靠著樹干假寐,江煜之則低頭研究著巖石層。我摸出兜里的鵝卵石,
上面隱約可見他刻的“J”字,而我今早偷偷補了道“S”?!霸诳词裁??”他忽然轉頭,
目光落在我掌心的石頭上?!皼]什么?!蔽一琶o石頭,卻見他唇角微揚,
眼里閃過一絲了然。許澤的聲音突然響起:“蘇涵,還記得去年地質社露營嗎?
你半夜起來看星星,結果被螢火蟲嚇到尖叫。”我一愣,想起那個仲夏夜,
螢火蟲在帳篷外飛舞,我確實被嚇壞了。江煜之的目光在我臉上逡巡,
我聽見他輕聲問:“怕蟲?”“不怕?!蔽曳裾J,卻在這時看見一只甲蟲爬上手背,
下意識驚呼著甩動手臂。江煜之立刻握住我的手,用指尖捏走甲蟲,
動作輕得像在處理易碎品:“沒事了?!彼恼菩母稍餃嘏?,
而許澤在一旁笑出了聲:“原來真的怕啊?!蹦荷蹬R時,
我們在海邊用石頭擺出SOS字樣。許澤故意站在我和江煜之中間,
用袖口擦著額頭的汗:“等回去后,蘇涵,我們組個雙人項目吧?
上次你說想研究珊瑚礁……”“她的課題我已經報備過?!苯现鋈婚_口,
將最后一塊石頭擺正,“校史館需要珊瑚礁樣本,我們一起采集。
”許澤握著石頭的手頓了頓,指節因用力而發白。我看著江煜之挺直的背影,
忽然想起傳聞中他從不與人合作。深夜的篝火旁,許澤靠在巖石上閉目養神,
江煜之則在整理明日要用的工具。我摸著鵝卵石上的刻痕,忽然聽見許澤輕聲說:“蘇涵,
有些事……別被表象迷惑?!蔽姨ь^看他,卻見他目光落在江煜之身上:“他這樣的人,
生來就站在終點,而我們……”“許澤?!蔽掖驍嗨?,“他救過我?!痹S澤沒再說話,
更新時間:2025-05-04 15:38: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