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您有新的某團訂單——”林潮生單腳撐地劃了個漂移，
小電驢在協和路綠化帶旁甩出個驚險弧線。他低頭瞅了眼保溫箱里那杯麻婆豆腐味奶茶，
忍不住對著空氣吐槽：”現在的甲方爸爸連味覺都開始內卷了？
”手機突然彈出提示：【訂單即將超時】他猛擰油門沖進輔道，
黃色外賣服兜著江風鼓成河豚。后視鏡里映出張沾著薄汗的臉，
劍眉星目本該是言情劇男主配置，可惜此刻沾著一路風塵?！白屪?！開水！開水！
”林潮生一個神龍擺尾繞過保時捷，精準剎停在金碧輝煌的”云上宴”門前。
剛要伸手掏奶茶，突然被三道黑影罩住。抬頭就看見三個黑衣侍應生圍成三角陣，
領頭的捏著鼻子后退半步：”送完趕緊走，別杵在我們旋轉門當吉祥物?！薄安皇俏艺f，
”林潮生甩了甩劉海，
光鏡亮堂......”話沒說完手機又響：【顧客已取消訂單】他盯著20元違約金提示，
突然覺得麻婆豆腐味順著鼻腔直沖天靈蓋。
這時旋轉門里傳來聲冷笑：”林狀元送外賣都送不到及格線？
”林潮生條件反射縮脖子——這該死的DNA記憶！
十年前被這女人揪著耳朵背單詞的恐懼復蘇了！金色旋轉門后快步走出一道火紅色的身影。
女子大概二十來歲，身穿干練的職業裙裝，波浪秀發散落肩頭，五官分明，妝容精致，
身后跟著幾個西裝革履的身影。林潮生扭過頭來，
回以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您是......？我還有事，有機會再約啊。
”就要擰動電門腳底抹油。唐果踩著十厘米紅底高跟鞋，
單手就把他黃袍領口拽出個深V：”裝失憶是吧？當年往我課桌塞情書被教導主任抓包，
現在連債主都敢不認？”“不是...唐總您輕點！”林潮生捂著走光的胸口欲哭無淚，
我送十個差評都抵不上您這件高定干洗費......”女孩暴起伸過手腕鎖住男子的脖子，
紅色的手繩帶著天蝎座的符號，在霓虹中劃出流星的軌跡。保持著動作的同時，
女孩一邊轉頭跟傻眼的同伴揮手告別。江對岸霓虹初上時，林潮生蹲在燒烤攤前給電瓶充電。
手機突然彈出同城熱點：【疑為外賣員耍流氓，
遭天行集團最年輕總監唐果當街擒拿】配圖正是他被裸絞的窘態?！笆裁礋o良媒體，
”他悲憤地咬開啤酒蓋，”老板，來十串變態辣雞翅！”唐果在對面笑得花枝亂顫，
烈焰紅唇咬開奶茶封口。三秒后突然僵住，機械地轉過臉：”林潮生！
你往珍珠里摻郫縣豆瓣醬了？”兩人就著烤串從校園傳聞到師生八卦一直聊到當下。
“搬來G市這么久，你買房了？”“陰陽怪氣什么呢，”潮生氣笑，”沿著江堤走有個村子，
我在那租了一棟老房子。”“不錯啊一線江景，這也算圓夢了？”唐果雙手抱胸目光灼灼，
明知故問：”林大師你不是志向高遠要當個建筑大師的嗎，現在在干什么來著？
”潮生戰術性喝水：”僧多粥少，這不是在大師的途中繞個路嘛。
”女孩氣笑：”嘴倒還是鈦合金的。”捻著手腕上的紅繩，遲疑問道：”阿姨身體還好嗎？
聽說好像不太樂觀？”“暫時控制住了，”潮生撥弄著盆子里的茄子，
”她偶爾還會念叨你勒?！彼鹗质崂眍^發，看著江對面搖曳的城市霓虹。
潮生目光掃過她綁著紅繩的白皙手腕，投向遠處。直到深夜打烊時間，
老板故意加大收拾動作的聲響里，唐果戀戀不舍地起身。“時間差不多咯，我走咯。
”女孩彎下腰，湊近男人的臉上，長長的睫毛下蘊含星光?！昂玫?，以后常聯系啊。
”林潮生別開視線，準備起身離開。眼角卻瞥到女孩的手偷偷摸上自己的手機。
唐果熟練地手勢解鎖，打開微信，把自己的名字從黑名單里拉出來，然后瞟了男人一眼，
勾起些許示威的弧度。潮生悻悻然?！安痪途芙^了你一次嘛，你要記仇到什么時候！
”她把手機丟還給對方，語氣無奈，”不許再拉黑我了！
”唐果坐上代駕停在路邊的紅色跑車呼嘯離去。潮生把塑料椅子換了個角度，
面向漆黑的江面，吹風，發呆。店老板坐在一旁自斟自酌，滿臉怨念。
微信突然響起金幣灑落音效。
：給阿姨買藥（敢不收就在班群公布你送麻婆豆腐奶茶的黑歷史）潮生手一抖差點摔了手機，
終究還是點擊收下，附上硬氣回復：”當我借你的，算上利息。”她回了個白眼的表情，
”利息按小時算，還不起就拿人抵債?！蹦腥耸掌鹗謾C，跟店老板打了個招呼，
跨上了小電驢，沿著江邊一路狂飆。2交費后看著略顯寒酸的賬戶余額，林潮生揉了揉臉，
對著玻璃里的自己給了個標準的笑容?！白罱杏X怎么樣？”林潮生提著水果推門而入。
病房里年邁婦人躺在床上，回頭看向潮生，蠟黃的臉上皺著眉頭：”能怎么樣，就是閑得慌。
還不如在家里，能給你燒菜熬湯?！绷殖鄙帐白雷樱贿呑孪魈O果，
一邊跟她絮叨這幾天的見聞，也包括了唐果的事?！疤乒。眿D人望向窗外，
”也是個苦命孩子?！毙r候林潮生一家子住的是真·海景房——沿海的棚戶區里，
父親常年在外，而平日只有他和母親相依為命。簡單地說就是很窮。
而鄰居唐果家比他們更窮。她家里有四口人，父母，她，還有她那聾啞的弟弟小洋。
唐家堪稱貧困界行為藝術家：某年年夜飯是醬油拌海帶，
小洋的聾啞八成是被爹媽吵架震壞的——畢竟唐爸的嗓門能嚇退臺風天。林媽看不過去，
偶爾上門勸說，后來便索性牽著饑腸轆轆的孩子回家?！霸奂译m吃不上滿漢全席，
管夠咸魚配稀飯，而且飯前要幫忙擺碗筷，飯后要幫忙刷碗的?！绷謰尣嫜s法三章，
看著局促的倆小孩，沒忍住笑。年齡相仿的三人就這樣玩在了一起。高中的尾聲，
唐媽忍無可忍，一場激烈的爭吵之后，毅然決然離了婚。
唐果就在那個暑假跟著母親離開了小漁村。杳無音訊?！叭思椰F在可不苦，”林潮生笑道，
”她現在可是企業高管，日子比我們風光多了?！薄奥犝f了，
好像每個月還會寄錢接濟給她的弟弟。”林媽點頭，繼而眼神促狹，
”我記得你當初喜歡人家來著？”潮生趕緊把削一半的蘋果塞她手上，”吃吃吃?！薄罢O，
跟你說正事呢，人生大事你也該考慮考慮，
都這個年紀了有著落沒有啊...”林潮生逃也似的離開了病房。來到診室，
醫生拿出檢查報告?！?.....總的來說不太樂觀，”他推了推眼鏡，
”令堂的纖維化病灶就像被白蟻蛀空的房梁，
現在修補方案......”筆尖在稿紙上畫了個坍塌的屋頂，”相當于在危房上蓋陽光房。
”林潮生盯著那個CT照片，突然想起畢業設計展上被導師痛批”結構過于浪漫”的作品。
他搓了搓臉：”能貸款加蓋嗎？”感受著口腔中擴散的苦味，潮生給了個標準笑容。
”我會想辦法的。”穿過住院樓的大門，燦爛的驕陽讓人一陣恍惚。3十七點五十九分，
設計院辦公室回蕩著主任老黃的咆哮：”豆豆又把幼兒園金魚喂褪色了！林工替我頂個班！
”說著把投標方案拍在他臉上，”產值分你一成！”“您這是周扒皮托夢教的算術？
”林潮生扯下粘在睫毛的平面圖，突然發現消防走道被畫成超級瑪麗通關地圖。抬頭要問，
老黃早已閃現到電梯口：”對了，明天幫我照顧下豆豆，
我回來收尾......”老黃是個單親爸爸，豆豆是老黃的獨子。
想想豆豆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林潮生一陣頭大。埋頭工作，時間來到了10點。
成總幽靈般飄到林潮生身后：”這個項目不是老黃負責么，他人呢？”突然俯身盯著屏幕，
”這幕墻設計怎么像被狗啃過？”助理小武在工位下狂踢他凳子，
聊天框瘋狂彈窗：【快認錯！上次頂嘴的已經去新疆架光伏了！
】林潮生盯著方案里扭曲的曲面，想起唐果醉酒時說的”樓要扭得比女團腰還帶勁”，
脫口而出：”這是解構主義液態美學。”成總的表情先是茫然然后恍然。
繞場一周指點完江山，成總滿意地拍拍潮生的肩膀：”不用給老黃找補。
你們的功勞我看得見。再堅持一下，事成后我給兄弟們慶功?！惫ぷ鞲嬉欢温洌?/p>
已經是凌晨兩點。“天天加班，這是人過的日子嗎？”走出大樓，
小武握著手機雙手抱頭哀嚎：”我女票說再加班就讓我和圖紙結婚！潮哥我恨你，
我要跟你絕交！”“這世道，有個正經項目做就不錯了?！背鄙唤浶牡鼗貞?，
察覺兜里手機震動。是來自唐果的消息：”協和路東方酒店，SOS。
”配圖是鋪滿桌子的空酒瓶。潮生毫不猶豫發動電驢，捎上不明所以的小武，
直奔兩個街區外的五星級酒店。酒店入口落客處停著一輛車，
一名西裝革履的中年男人攙扶著紅裙女子正要進車。遠遠看到衣著格格不入的兩人，
唐果迎上來，異常親昵地摟上潮生的左臂，回頭向男人招呼：”我朋友來了，
就不勞煩李總相送啦?！本茪饣祀s著香水味熏得潮生一陣昏眩。他暗暗使勁要抽回手臂，
反被抓的齜牙咧嘴。微胖男子微笑著向三人點頭致意，躬身進了后座。司機驅車離開。
唐果立馬變臉，嫌棄地推開潮生：”怎么才來?！鞭D頭看向小武，”你朋友？”“摯愛親朋。
”小武捋了下頭發，抬頭挺胸，露出陽光大男孩的笑容。女票什么的，再找就好了。
潮生揉著手臂給兩人引見了下，埋怨著：”你就發個SOS，我尋思著多找幾個幫手。
”“我喝酒了開不了車，可不得求救。”唐果醉眼惺忪，叉著腰，理直氣壯?！熬褪?！
女孩子晚上可得注意安全。唐小姐喝酒了也不好打車，我送你一程？”小武狗腿地奉承道。
唐果微笑著擺擺手，醉醺醺地跨上潮生的小電驢，張開雙臂發瘋：“姐要去兜風！
”向一臉心碎的小武歉意地揮了揮手，潮生驅車離開。小電驢繞著老城轉了兩圈，
然后來到上次的燒烤攤旁停下。兩人一起坐在護欄旁的座椅上，
絡腮胡老板默契地上了兩瓶啤酒。沐浴著江面涼風，
唐果瞇起好看的雙眸笑起來：“我想起了以前你也是騎著車送我上下學誒。
”“否則你就要拔我氣門芯嘛?！背鄙⑿貞?，然后背上遭受重擊。
女孩接著問男孩今天為什么沒有送外賣，不然穿著黃衣服再給那男人一點震撼。
男孩說賺錢要分清主次，今天先抓大頭。女孩說她來雇用男孩，當那車夫和保鏢。
男孩不以為意，說你唐果當今的江湖地位還要保鏢？女孩說當然需要，
就剛剛那個中年西裝男，上次摸了她的腿。周圍忽然變得很安靜，
灰塵懸浮在昏黃的光暈中不敢墜落。“好啊，那下次再有這事你就點個外賣，
我順便當護花使者?！背鄙詈筮€是打了個哈哈。女孩靠在潮生肩上不再言語。
潮生聽著潮聲和蟲鳴，看著對岸依然熱鬧的都市燈火，思量著如何編織安慰的話語。
驚覺肩膀衣服濡濕，他無奈發現女孩張著嘴毫無儀態地睡著了。
4最后在攤檔老板怪異的目光中，潮生把紅衣醉貓拎回了住處。把女孩安置在臥室，
自己在客廳睡下。第二天天微亮，潮生被閣樓上叮叮當當的響動吵醒。他翻了個身，
雙手抱頭痛不欲生，猜測難不成是老鼠成精要拆家。
然后就看到唐果正踩著人字梯從閣樓爬下來。來不及詫異女孩換上的寬大T恤和短褲，
看到女孩亮出手里一袋子大大小小雜物?！澳氵@真就是一座寶山，”唐果兩眼發亮，
天文望遠鏡、盜版的LEGA積木、崩角的遙控車......“你這怎么這么多小孩玩意。
”“這些要么是房東留下的，要么是......”潮生揉著眉心，
轉頭發現窗臺外掛著一顆黑腦袋。曬得黑炭一般的小孩皺著臉沖進來，
張開手護在跟自己差不多高的寶貝前，怒目圓睜。唐果先是驚訝，然后恍然，
最后意味深長地看著男子：“好呀真人不露相，沒見幾年，孩子都這么大了。
”“我同事的孩子！”潮生氣笑，轉頭問小黑炭，”豆豆今天怎么過來了？
”“爸爸今天要加班，讓我來找潮哥玩?！倍苟挂暰€不變，還是緊緊盯著唐果。
潮生一拍腦袋，想起老黃的委托?！拔夷亟刑乒悄愠备绲暮门笥选?， 唐果蹲下來，
目光與小孩持平，笑吟吟地指著那輛遙控車，”這些玩具借姐姐玩一玩好不好呀？
”“根據社交禮儀，擅自觸碰他人財物是不恰當的行為。”豆豆警惕。
唐果煞有介事地從名片夾抽出一張燙金卡片：”正式自我介紹一下，唐果女士，
玩具開發部CEO——現在能對你的閃電俠號進行商業考察嗎？”“企業資產概不外借。
”豆豆用遙控車擋住自己偷瞄卡片的眼睛，
忽然挺起小胸脯：”除非...你能提供等值抵押物！”他努力模仿著電視劇里的談判腔調。
唐果回頭向潮生投來求援的眼神?！疤瓶偅枰姨峁┥虡I機密嗎？ “潮生舉起手機，
故作嚴肅，”這位豆豆首席最愛草莓冰淇淋...，
”唐果掏出手賬本刷刷寫起來：”擬用三份草莓冰淇淋交換三十分鐘體驗權，
附加條件...”她神秘兮兮壓低聲音：”教你用奧利奧搭出比薩斜塔?！倍苟苟鋭恿藙樱?/p>
故作鎮定地清清嗓子：”咳咳，考慮到可持續發展戰略...”他伸出粘著泥巴的小拇指，
”成交！但要先驗收冰淇淋信用額度！”看著一大一小在門外的堤岸打鬧，
潮生開始收拾昨晚的殘局。一番忙碌，潮生回到客廳。豆豆趴在小圓桌上涂涂畫畫，
女孩站在書桌旁翻看一本畫冊。察覺到潮生靠近，唐果轉過身，示威式地向他展示手中畫冊，
嘴角勾起。畫面上是一張素描，畫著一個梳著馬尾辮的女孩，側臉恬靜，專注于手中的書本，
背景窗外是無垠的海平面。“?。‰y怪眼熟，潮哥的畫里是唐姐！”豆豆瞪圓了眼睛，
大呼小叫。畫外正主舉著畫冊看著男子，笑容玩味；潮生微微一笑，
穩如老狗；豆豆左顧右盼，興致盎然?！巴低诞嬃瞬簧俾铩！碧乒氏却蚱瞥聊?，
”有什么想說的嗎？”“對啊，那時候在考慮美院嘛，練得比較多。”潮生解釋道，
更新時間：2025-05-04 12:43: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