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不該推開那扇門,可當門推開,一切虛妄皆破碎,當我關上那扇門,一切希望皆成空。
第一章秋夜的風裹著細雨掠過火鍋店的玻璃,阮念初盯著翻滾的紅油鍋底,
聽著閨蜜小夏的話,指尖的筷子突然失去力氣,毛肚“撲通”一聲跌進沸騰的湯里,
濺起幾點灼熱的油星。她下意識縮手,
卻在抬頭時撞見玻璃門外那個熟悉的身影——殷子衿正站在路燈下,
淺灰風衣的領口微微豎起,低頭看著手機,耳尖被寒風凍得泛紅?!澳畛??
”小夏隔著蒸騰的熱氣喚她,涂著珊瑚色指甲油的手指在她眼前晃了晃,“你發什么呆呢?
我問你,到底打算什么時候跟殷子衿攤牌?”鄰桌的笑聲突然炸開,阮念初猛地回神,
才發現自己的掌心早已沁出汗。她扯出一抹牽強的笑,
用漏勺攪動著鍋底:“能有什么打算……就這么處著唄。”“處著?
”坐在對面的阿琳放下酸梅湯,眉峰微挑,“你別忘了,人家殷工是正經談戀愛,
不是陪你玩替身游戲的?!比钅畛醮鬼⒅肜锏闹ヂ獒u,
看見自己在油光里碎成一片的倒影。兩年前公司年會上,
她第一次注意到那個總坐在角落的男人。他側頭聽同事說話時,睫毛在眼下投出細碎的陰影,
下頜線的弧度像極了記憶里的裴沉硯——那個在機場揉亂她頭發、說“等我回來”的男人。
“我沒讓他當替身……”她的聲音輕得像一片羽毛,卻在小夏突然握住她手腕時戛然而止。
“你看看他!”小夏壓低聲音,用下巴指了指玻璃門外,“每次接你下班都提前半小時到,
上次你發燒他守了整夜,連總監都以為你們要結婚了——結果你呢?連他生日都記混!
”阮念初的喉嚨像是被塞進一團浸水的棉花,發不出半分聲響。
她想起上周誤將殷子衿的生日記成裴沉硯的日期,男人看著她捧來的巧克力蛋糕,
眼底閃過一絲晦澀的光,卻還是笑著接過,說“謝謝”。玻璃門被推開,
冷風卷著雨絲灌進來,殷子衿的風衣下擺輕輕揚起。他走向她們時,鞋尖蹭過地面,
發出細微的聲響。阮念初慌忙抓起紙巾擦了擦嘴角,
卻在抬頭時撞上他的目光——那雙總是溫柔的眼睛里,此刻浮著一層她讀不懂的情緒。
“結束了嗎?”殷子衿的聲音帶著雨夜的清冽,他將紙袋放在桌上,
里面露出便利店飯團的包裝,“順路買的。”小夏和阿琳交換了個眼神,
匆匆拿起包起身:“我們突然想起還有事,先走了??!”經過殷子衿身邊時,
小夏的高跟鞋在地面敲出急促的節奏,像是某種無聲的催促?;疱伒甑男[突然退潮,
只剩下湯底咕嚕嚕的冒泡聲。阮念初盯著那個被雨水洇濕的紙袋,
喉嚨發緊:“你……都聽見了?”殷子衿在她對面坐下,
骨節分明的手指輕輕扯開飯團的包裝。紫菜的香氣混著米香飄來,他忽然抬頭,
目光直直撞進她眼底:“聽見什么?”窗外的雨勢突然變大,雨點噼里啪啦砸在玻璃上。
阮念初看著他垂眸替她撕開調味包,指腹蹭過她慣用的沙拉醬包裝,
忽然想起每次加班他都會默默泡好的蜂蜜水,想起他替她擋住客戶刁難時,后背堅硬的觸感。
“沒什么?!彼犚娮约旱穆曇粼诎l抖,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桌布的紋路,
“就是……小夏她們亂開玩笑。”殷子衿沒說話,將飯團推到她面前,
自己則拆開另一包海苔碎。他低頭時,睫毛在眼下投出陰影,阮念初忽然發現,
他的側臉其實比裴沉硯柔和許多,眉骨沒有那么凌厲,
唇角總是帶著淡淡的、近乎隱忍的溫柔?!跋轮堋彼鋈婚_口,
聲音輕得像是怕驚碎什么,“要不要去看楓葉?聽說近郊的楓園很美。
”阮念初的指尖停在飯團上,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她想起裴沉硯發來的消息,
想起他說“畢業典禮那天你來嗎”時,自己心跳如鼓的模樣?!翱赡堋彼犚娮约赫f,
“可能要加班吧。最近項目挺忙的。”殷子衿的動作頓了頓,海苔碎撒在桌面上,
像一片碎掉的星光。他抬手替她攏了攏被風吹亂的發絲,指腹擦過她耳后時,
語氣平靜得近乎溫柔:“沒關系,你忙你的?!弊叱龌疱伒陼r,暮色已黑。燈光碎在積水上,
殷子衿替她撐開傘,自己半邊身子浸在冷夜里。阮念初看著他被雨水打濕的肩膀,
忽然想說些什么,卻在抬頭時看見他口袋里露出的一角——那是個絲絨首飾盒,方方正正的,
像極了她曾在商場櫥窗里駐足過的那款手鏈?!袄鋯幔俊彼穆曇魝鱽?,
帶著某種小心翼翼的試探。阮念初搖頭,將衣服又緊了緊。街角的便利店透出暖黃的光,
她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在寂靜的夜里格外清晰,一下又一下。殷子衿的傘始終偏向她這邊,
自己的半邊身子卻被洇濕。路過公交站時,他忽然停下腳步,從口袋里掏出那個首飾盒,
卻在即將遞出的瞬間頓住。“算了?!彼p笑一聲,將盒子重新塞回口袋,“下次吧。
”阮念初看著他的側臉,月光落在他喉結上,投出細微的顫動。
她忽然想起大學時裴沉硯送她第一份禮物時,也是這樣欲言又止的模樣??纱丝蹋?/p>
她心里卻沒有期待,只有某種模糊的、近乎愧疚的鈍痛。公交到站的提示音打破沉默。
殷子衿替她理了理被風吹亂的劉海,指尖在她發間停留了一瞬:“上車吧,我看著你走。
”車廂里的暖氣裹住凍得發冷的四肢,阮念初靠窗而坐,看見殷子衿站在站臺上,
直到公交車轉彎,他的身影才消失在街角。她摸出手機,鎖屏壁紙還是和裴沉硯的合照,
那時他還沒出國,他們還在學校的櫻花樹下接過吻。消息提示音突然響起,
是小夏發來的:“你真打算一直騙他?殷工那么好的人……”阮念初咬著唇,
將手機扣在腿上。窗外的路燈依次掠過,她望著自己在玻璃上的倒影,
忽然發現那雙眼睛里盛滿了霧氣,像極了殷子衿每次看她時的模樣。
公交車在深夜的街道上緩緩前行,阮念初摸著口袋里的機票,想起殷子衿口袋里的首飾盒。
她不知道,當兩個秘密在某個清晨同時攤開時,究竟哪一個會先碎成齏粉。只是此刻,
她聽見自己心底有個聲音在輕輕說:或許,有些謊言,早已在說出口的瞬間,
就注定了無法收場。第二章兩年前的九月陽光穿過寫字樓的玻璃幕墻,
在宴會廳水晶燈上折射出細碎的光斑。阮念初握著香檳杯,聽著身邊同事的寒暄,
目光卻一次次飄向斜對角那個穿深灰毛衣的男人。他站在落地窗前,
側臉被陽光鍍上一層金邊,下頜線的弧度讓她呼吸一滯——太像了,像得讓她指尖發顫。
“那是設計部的殷工,今年新來的?!蓖块T的王姐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
“聽說拿過國際設計獎呢,就是人太悶,平時都不怎么說話?!薄笆阋幌?。”她放下酒杯,
從手包里摸出名片,掌心早已沁出汗來。高跟鞋敲在大理石地面上,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記憶的琴鍵上?!耙蟆蠊??”她停在他面前,
聞到他身上若有若無的雪松香水味,“我是設計部的阮念初,之前在例會上見過您。
”殷子衿轉身時,睫毛在眼下投出細密的陰影。他看著她遞出名片的手,指節泛著淡淡的粉,
腕間戴著他曾在她工位見過的銀色手鏈。“你好。”他接過名片,指尖觸到她掌心的薄汗,
“叫我子衿就好。”他的聲音低沉溫潤,像浸了水的月光。阮念初盯著他側臉的輪廓,
突然想起裴沉硯在圖書館給她講題時的模樣,同樣的側臉,同樣的專注。
宴會廳的音樂聲突然模糊,她聽見自己加速的心跳,聽見三年前那個黃昏,
裴沉硯在櫻花樹下說“念念,做我女朋友吧”時,自己慌亂的呼吸?!奥犝f您擅長空間設計?
”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帶著刻意的輕快,“我們部門有個項目可能需要您協助……”話未說完,
總監突然在臺上喊她的名字。阮念初慌忙回頭,再轉身時,
殷子衿已將名片妥帖收進西裝內袋,指尖輕輕拂過名片邊緣:“隨時可以找我。
”她抬頭撞上他的目光,那雙眼睛里盛著她讀不懂的情緒,像深潭里的月光,清冷卻溫柔。
宴會結束時,秋雨已淅淅瀝瀝下起來。阮念初站在門口,望著雨幕發愁,
忽然聽見身后傳來布料摩擦的窸窣聲。殷子衿撐開傘,遞來一包未拆封的濕巾:“擦擦手吧,
剛才沾了花蜜?!彼@才注意到指尖的玫瑰汁液,
淡粉色的痕跡像朵倔強的小花開在蒼白的皮膚上。接過濕巾時,她觸到他掌心的薄繭,
想起裴沉硯彈吉他時磨出的繭,也是這樣的形狀。“謝謝。”她低頭擦手,不敢看他的眼睛,
“你住哪邊?順路的話……”“我送你吧?!彼穆曇羯w過雨聲,傘骨輕輕轉向她這邊,
“我家離地鐵站近,不繞路。”雨絲打在傘面上,發出細密的聲響。
阮念初盯著他鞋尖濺起的水花,發現他走路時習慣先抬左腳,和裴沉硯一模一樣。
記憶突然清晰:某個周末清晨,她賴床不起,裴沉硯穿著拖鞋去買早餐,背影搖搖晃晃,
左腳總是比右腳抬得高些?!袄鋯??”殷子衿的聲音打斷她的思緒,
他將傘又往她那邊傾了傾,“前面有便利店,要不要買杯熱飲?”她搖頭,
公交車站的燈光在雨幕中暈成暖黃的團,她想起裴沉硯出國前那晚,也是這樣的雨夜,
他說“等我回來娶你”,聲音里裹著潮濕的霧氣?!暗搅?。”殷子衿停下腳步,
傘骨上的水珠滴落在她腳邊,“明天見?!彼c頭,
踏上公交時忽然轉身:“殷工……謝謝你。”他站在路燈下,抬手揮了揮。公交車開動時,
她從車窗望出去,看見他仍站在原地,傘面朝著她離去的方向,像棵固執的樹?;氐郊?,
阮念初對著鏡子卸妝,看見自己眼底的疲憊。抽屜最深處躺著裴沉硯的相冊,
大二那年他參加辯論賽,她偷偷拍的側臉,下頜線的弧度與今天的殷子衿重合得嚴絲合縫。
她指尖撫過相紙,忽然想起殷子衿接過名片時,指尖在“阮念初”三個字上停留的瞬間。
手機在梳妝臺上震動,是殷子衿發來的消息:“今天的項目資料我整理好了,明天帶給你。
”她盯著屏幕,遲遲沒有回復。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打在玻璃上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響。
她摸出抽屜里的戒指盒,里面躺著裴沉硯送的銀戒,
內側刻著“NC”——他說這是“沉硯”的縮寫,卻在離開時忘了帶走。凌晨兩點,
阮念初終于打下回復:“辛苦你了,早點休息。”發送鍵按下的瞬間,
她看見自己在黑暗中的倒影,眼神里有掙扎,有愧疚,
還有一絲連她自己都不愿承認的、近乎貪婪的慶幸——慶幸在這茫茫人海中,
竟有這樣一個人,能讓她在某個恍惚的瞬間,以為時光從未流走,那個人從未離開。
雨還在下,她將紅繩手鏈從手腕上摘下,放在裴沉硯的相冊旁。銀戒與紅繩相觸,
發出細微的聲響,像一聲輕輕的嘆息。這一晚,阮念初做了個夢。夢里有櫻花,有暴雨,
還有兩個重疊的身影。她想看清那人的臉,卻只看見一片模糊的光暈,像極了今天宴會上,
殷子衿轉身時,落在他睫毛上的光。第三章玻璃罐里的薄荷在晨光中輕輕顫動,
阮念初蹲在衣柜前,指尖撫過行李箱夾層里的邀請函。裴沉硯的名字燙著她的掌心,
燙得她眼眶發酸——那是他的畢業典禮,日期赫然標注著“10月25日”,而明天,
正是她與殷子衿的兩周年紀念日?!澳钅睿俊币笞玉频穆曇魪膹N房傳來,
帶著剛磨好的咖啡香氣,“早餐吃全麥三明治好不好?”她慌忙合上行李箱,
塞進床底時碰倒了相框。玻璃碎裂聲中,兩人去年在游樂園的合照摔在地上,她笑得燦爛,
他溫柔凝視,身后的旋轉木馬模糊成一片斑斕。阮念初蹲下身撿拾碎片,指尖被劃出血痕,
殷子衿幾乎是瞬間沖過來,膝蓋磕在床角也渾然不覺?!霸趺催@么不小心?
”他掏出隨身攜帶的創可貼,語氣里是壓不住的心疼,“等下我去買新相框……”“不用了。
”她縮回手,創可貼的薄荷味讓她想起裴沉硯受傷時總愛用的那款藥膏,
“我下午要去見客戶,可能會晚些回來?!币笞玉频膭幼黝D了頓,
創可貼邊緣在他指尖卷出小角。他看著她避開的眼神,
忽然伸手替她理了理亂掉的發絲:“紀念日那天……我訂了‘云端餐廳’的位置,
你還記得嗎?我們第一次約會的地方。”阮念初的喉嚨像是被塞了團浸水的棉花。
云端餐廳的落地窗能俯瞰整個城市,她記得那天他穿著淺藍襯衫,
切牛排時手腕上的紅繩晃了又晃。她點了黑椒牛柳意面,
他說“女孩子吃這個容易濺到衣服”,然后細心地替她切好每一塊肉。
“我……”她低頭盯著他腕間的紅繩,那是她親手編的,
繩結處還纏著她不小心沾上去的睫毛膏,“可能要加班……最近項目太緊了。
”廚房的水壺突然發出尖銳的鳴笛。殷子衿轉身關掉火,
動作慢得像是在延緩某個必然的結局。陽光穿過他的側影,在臺面上投出細長的影子,
阮念初看見他肩膀微微顫抖,像片被風吹折的葉子?!皼]關系?!彼穆曇羝届o得可怕,
將咖啡杯推到她面前,“工作重要?!笨Х鹊臒釟饽:怂溺R片。
阮念初盯著杯面上自己扭曲的倒影,想起昨天收拾書房時,
他偷偷將她遺落的裴沉硯明信片塞進抽屜深處,以為她沒看見。
她忽然想起小夏的話:“你總在看別人的影子,卻從沒看過他眼睛里的你。”整個上午,
阮念初都在恍惚中度過。設計圖上的線條扭曲成裴沉硯的眉眼,
鍵盤敲擊聲幻化成殷子衿說“我送你”時的語調。午休時,
她躲在茶水間給裴沉硯發消息:“我明天到紐約,航班號CA981?!毕偘l出,
身后突然傳來紙張翻動的輕響。殷子衿站在微波爐前,手里拿著她今早沒吃完的三明治,
指節捏得泛白。她這才驚覺,自己竟忘了退出微信界面,裴沉硯的名字赫然在聊天列表頂端。
“念初……”他開口,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飄來,“你要去美國?
”微波爐“叮”的一聲響,震得阮念初渾身一顫。她慌忙鎖屏?!笆恰蛻襞R時安排的。
”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在發抖,“就去兩天?!币笞玉茮]說話,將三明治放進她的便當袋,
動作細致得像是在完成某種儀式。他的指尖掠過她的工牌,
停在掛繩上的櫻花吊墜——那是裴沉硯送的畢業禮物,她戴了三年?!巴砩弦黄鸪燥埌伞?/p>
”他忽然說,“去你愛吃的那家日料店?!睓鸦ㄎr壽司在燈光下泛著誘人的光澤,
阮念初卻嘗不出味道。殷子衿替她斟茶時,手腕上的紅繩垂進茶湯,泛起細小的漣漪。
她想起他曾說“紅繩能系住緣分”,那時她笑著調侃“迷信”,
心里卻想著裴沉硯從不信這些?!爱厴I后……”他忽然開口,筷子在瓷盤上投出細碎的影子,
“你有沒有很想念一個人?”她的心跳陡然加速,壽司醋的酸味突然變得刺鼻。
窗外的暮色漫進來,將他的側臉染成溫柔的灰?!坝邪?。”她聽見自己說,
聲音輕得像是一片羽毛,“可是……有些想念,是回不去的。”殷子衿抬頭看她,
目光里有探尋,有痛楚,還有某種她看不懂的釋然。他忽然笑了,笑得讓她心里發慌,
那是她從未見過的笑容,像是終于解開了某個長久困擾的謎題。深夜回到家,
阮念初在書房整理行李。西裝外套從衣柜滑落,
掉出個絲絨盒子——是她上周在商場看見的手鏈,當時她隨口說“好看”,沒想到他竟買了。
盒子里還夾著張便簽,字跡力透紙背:“給我的女孩,兩周年快樂?!毖蹨I突然砸在便簽上,
暈開小片墨漬。她想起他剛才在餐廳說“我等你回來”時的眼神,
想起他每次替她擋酒時說“她過敏”的篤定,想起他在她發燒時整夜未眠,
用溫水擦了三十次她的額頭。手機在梳妝臺上震動,是裴沉硯的回復:“我在機場等你。
”阮念初攥緊手鏈盒子,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窗外的月亮又圓又亮,
像極了兩年前她答應殷子衿告白那晚的月亮。那時她想,或許替身也能長成參天大樹,
或許影子也能接住墜落的星光??纱丝?,她望著行李箱里的婚紗小樣——那是她偷偷買的,
本想在紀念日給他驚喜——忽然明白,有些謊言,就像沙灘上的城堡,潮水一來,
就會消失得無影無蹤。凌晨三點,阮念初將手鏈盒子放回原處,在便簽背面寫下:“對不起。
”她不知道這聲道歉是給裴沉硯,還是給殷子衿,亦或是給那個在謊言里越陷越深的自己。
行李箱滾輪聲驚醒了淺眠的殷子衿。他站在玄關,看著她披著星光離去的背影,
忽然想起第一次見她時,她站在宴會廳里,目光穿過人群落在他身上,
像在看某個久別的故人?!霸僖?,念念?!彼p聲說,聲音消散在夜風中,“祝你好夢。
”他盯著窗外的夜晚,忽然笑了,笑得眼眶發酸。原來有些等待,從一開始,就是錯的。
而有些真心,早在謊言發芽的那一刻,就已經碎成了月光下的齏粉。
第四章阮念初站在安檢口前,指尖反復摩挲著登機牌邊緣。遠處的廣播聲忽遠忽近,
像隔了層毛玻璃,她望著玻璃墻外的停車場,
期待著那輛熟悉的銀色轎車能突然出現——殷子衿總是這樣,嘴上說“不送”,
卻總會在最后一刻出現,替她整好歪掉的衣領,說“路上小心”。手機在掌心震動,
是小夏發來的消息:“你真沒告訴殷工?”她咬著唇打下“嗯”,刪掉又重輸,
最終只發了個句號。行李箱拉桿上還纏著殷子衿去年送的掛件,是只歪歪扭扭的黏土小熊,
他說“手工課做的,別嫌棄”。此刻小熊在晨風中輕輕晃動,像是在替她未說出口的話嘆息。
“旅客請注意,CA981次航班開始登機……”廣播聲刺破沉默。阮念初深吸一口氣,
走向安檢通道,卻在這時聽見身后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她心臟驟跳,
轉身時撞進一雙盛滿復雜情緒的眼睛——不是殷子衿,是提著咖啡的裴沉硯。
“怎么穿這么少?”裴沉硯將外套披在她肩上,動作自然得仿佛回到大學時光,
“紐約現在很冷。”羊毛大衣帶著他的體溫,混著雪松香水味。阮念初望著他腕間的機械表,
那是他父親送的成年禮,她曾在無數個熬夜復習的夜晚,聽著表針走動的聲音靠在他肩頭。
記憶突然清晰:大四那年她痛經到冒冷汗,他翹了重要的講座,跑遍半個城市買姜茶,
鼻尖凍得通紅,說“以后每個月我都記著”?!俺脸帯彼_口,
卻在這時看見玻璃墻外的身影——殷子衿站在機場大巴停靠點,淺灰圍巾裹住半張臉,
手里攥著個紙袋,袋口露出她最愛吃的蝴蝶酥包裝。時間突然靜止。
阮念初看著他望向自己的目光,那眼神里有隱忍的痛楚,有最后的期待,
還有某種她從未見過的清醒。她想起昨晚他發來的消息:“到了記得報平安”,
想起他替她整理行李時,偷偷在她包里塞了暈車藥,想起他每次看她時,眼底化不開的溫柔。
裴沉硯的聲音將她拉回現實:“走吧,我送你到登機口?!彼D身時,聽見紙袋撕裂的輕響。
殷子衿手里的蝴蝶酥撒在地上,被風卷著跑了幾步,像極了他們破碎的兩年。
他望著她被裴沉硯護著走進安檢通道,忽然想起第一次約會時,
她指著云端餐廳外的飛鳥說:“你看,它們從不會停留太久?!卑矙z儀的綠光掃過行李箱,
阮念初摸出包里的護照,夾在里面的合照掉了出來——是去年跨年,殷子衿偷偷拍的,
她閉著眼許愿,他望著她笑,背景是漫天的煙花。裴沉硯彎腰撿起照片,
指腹擦過殷子衿的臉:“同事?”“嗯?!彼舆^照片,塞進護照夾層,
指尖觸到夾層里的紙條——是殷子衿寫的“紀念日快樂”,筆跡被水洇過,
大概是他昨晚哭過。登上廊橋時,阮念初忽然回頭。玻璃墻外,殷子衿還站在原地,
圍巾被風吹得揚起,像一片孤獨的云。她看見他摸出手機,屏幕的冷光映著他蒼白的臉,
幾秒后,她的手機震動起來?!澳畛酰彼南⒑芏?,卻像重錘砸在心上,
“我看見你藏起來的機票了?!迸岢脸幍穆曇魪那胺絺鱽恚骸翱旄希菣C了。
”阮念初盯著屏幕,喉間涌上腥甜。她想解釋,想說“我本來打算回來就告訴你”,
想說“其實我……”,卻在這時看見第二條消息彈出:“阮念初,我不是任何人的替身。
如果愛需要權衡,那便不算愛。”她站在廊橋中央,望著玻璃墻外的殷子衿,
看他將紙袋扔進垃圾桶,看他轉身走進人群,看他的背影逐漸縮小成一個黑點,
消失在晨霧里。艙門關閉的瞬間,阮念初終于哭了出來。裴沉硯遞來紙巾,
她卻想起殷子衿說“哭起來像小獸”時的笑意,想起他替她擦眼淚時,
指尖總是帶著淡淡的雪松味。手機在口袋里震動,
是小夏發來的截圖——殷子衿的朋友圈更新了,只有一張照片:空蕩蕩的云端餐廳,
兩張并排的椅子,桌上擺著她最愛的焦糖布丁,配文是“兩周年快樂,祝好”。
飛機沖上云霄時,阮念初望著舷窗外的云層,忽然明白:原來有些告別,
早在她選擇看向另一個人的時候,就已經發生了。殷子衿不是裴沉硯的影子,
他是落在她生命里的月光,而她卻一直忙著追逐太陽,忘了月亮本身,
也有著獨一無二的光芒。機身顛簸,她摸出包里的蝴蝶酥,咬了一口,甜得發苦。
原來他記得她隨口說過的“機場的蝴蝶酥不好吃”,原來他早就買好她最愛的那家點心,
原來他什么都知道,卻還是愿意給她最后一次機會。而她,終究是錯過了。手機屏幕亮起,
是殷子衿的最后一條消息:“以后別再熬夜改圖了,胃會疼?!睖I水砸在屏幕上,
暈開一片水痕。阮念初望著逐漸變小的城市,想起他曾說“我會一直在這里”,此刻才明白,
有些“一直”,是經不起猶豫和欺騙的。云端之上,
她終于敢承認:在無數個裴沉硯的影子里,
悄愛上了那個會替她暖手、會記得她過敏食物、會在暴雨天跑三條街買她愛吃的蛋糕的男人。
只是這份愛,來得太遲,又被太多謊言包裹,最終碎在了起飛的轟鳴聲里。飛機穿透云層,
陽光鋪天蓋地灑進來。阮念初望著自己在舷窗上的倒影,眼睛紅腫,
卻前所未有的清晰——她終于看清,自己心里住著的,從來不是記憶里的裴沉硯,
而是那個一直默默守護著她的殷子衿。第五章紐約的風裹著大西洋的咸澀,
卷著金黃的梧桐葉掠過第五大道。阮念初站在哥倫比亞大學禮堂外,
指尖攥著裴沉硯給的貴賓票,指節因用力過度而泛白。
玻璃幕墻映出她略顯狼狽的模樣:睫毛膏在眼下洇成小塊陰影,風衣紐扣錯扣了一顆,
露出里面胡亂搭配的毛衣——那是殷子衿去年冬天給她織的,針法笨拙卻溫暖。
禮堂內傳來此起彼伏的掌聲。她深吸一口氣,推開門時,
恰好看見裴沉硯扶著一位穿白裙的女孩走上臺。女孩的長發垂在腰間,
發尾別著朵淡粉色的薔薇,與裴沉硯西裝上的胸花相得益彰。
阮念初聽見身旁的留學生小聲議論:“沉硯和他未婚妻真是天造地設。
”“未婚妻”三個字像根細針扎進耳膜。她看著裴沉硯替女孩整理流蘇,
動作輕柔得讓她恍惚——七年前,他在櫻花樹下替她別上?;諘r,也是這樣的眼神,
這樣的指尖弧度。記憶突然翻涌:大二圣誕夜,他在宿舍樓下用蠟燭擺成心型,說“念念,
我以后每年都陪你過圣誕”;大四畢業時,他在她額頭落下輕吻,說“等我回來,
我們就結婚”。掌聲雷動中,裴沉硯轉身看見了她。他的笑容有瞬間的凝固,
像被風吹散的燭火,很快又重新亮起,只是多了幾分她讀不懂的復雜。
更新時間:2025-05-04 12:38:3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