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離婚協議之爭民政局空調開得太足了。我盯著大理石地面上自己模糊的倒影,
把羽絨服拉鏈拉到下巴。 陳岸就站在我右邊半米處,身上還帶著從公司帶來的寒氣,
我們之間那道看不見的裂縫比離婚協議上的虛線還要明顯。"財產分割按婚前協議執行。
" 他把文件推過來,鋼筆在簽名處點了點,"你的首飾和車歸你,房子首付我出得多,
所以...""所以婆婆的醫藥費呢?" 我打斷他,從包里抽出三張A4紙拍在柜臺上,
"這三年十二萬四千八百塊,你媽每筆轉賬備注都寫著'借款'。"陳岸的喉結滾動了一下,
像吞下一塊碎玻璃。工作人員假裝沒聽見,
把《離婚登記聲明書》轉了個方向:"請雙方在虛線處簽名。"鋼筆懸在紙面上方,
我突然想起結婚時我們也是這樣并排站著簽字的。 那天陳岸的鋼筆漏水,
在我無名指上染了道藍痕,他說這是蓋了個專屬印章。
現在這枚"印章"早就被洗潔精和消毒水泡沒了。 回家路上我們誰都沒說話。
陳岸開車,我數著窗外閃過的便利店,第七家的時候他終于開口:"我媽的錢我會還。
""用共同賬戶還?" 我嗤笑一聲,"那你不如直接從我工資卡里劃走。
"車猛地剎在紅燈前。 陳岸的手指在方向盤上收緊,骨節發白:"林晚,
你辭職照顧我媽的時候,我說過要給你開工資。""然后呢?" 我轉頭看他,
"每月轉賬五千塊,備注'家政服務費'?
" 后視鏡里我看見自己的眼睛紅得像被砂紙磨過,"陳岸,我在你眼里就是個護工對吧?
"他沉默地踩下油門。 車載廣播正在放《成全》,我伸手關掉的時候,
發現他車載藍牙的配對名還是"晚晚的寶馬"——那是我三年前的手機名。家里靜得可怕。
婆婆的臥室門關著,我貼在門上聽了會兒,沒聽見往常的哼歌聲。 陳岸徑直走向書房,
打印機正在嗡嗡地吐紙,新的離婚協議已經生成到第十七版。"微波爐里留了飯。
" 我沖著走廊喊,明知他不會應。 果然只有打印機發出"滴"的一聲應答。
我推開婆婆的房門時,差點踩到地上的口紅。周玉芝女士正坐在一堆五顏六色的蠟筆中間,
我的離婚協議鋪在她膝頭,
已經變成了抽象派畫布——大朵大朵的紅心從財產分割表上漫出來,
爬滿了子女撫養權那欄的空白處。"媽!" 我沖過去搶文件,她卻靈活地躲開,
把紙舉過頭頂。 八年前她腦梗后右臂一直不太靈便,此刻卻像個打贏了水槍戰的孩子。
"阿岸要放學了。" 她神秘兮兮地壓低聲音,"我給他畫了小紅花。
" 蠟筆還粘在她指縫里,玫紅色的,像干涸的血跡。第二章:涂鴉毀協議陳岸站在門口,
影子斜斜地切進來。 我看著他太陽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那是他暴怒的前兆。
上次見到這個表情還是我發現他把婚戒忘在健身房儲物柜的時候。"媽,把紙給我。
" 他聲音很輕,像在拆炸彈。婆婆突然把協議團成球塞進嘴里。 我們同時撲上去,
陳岸掰開她牙齒時被咬了一口。 紙團掏出來已經糊滿唾液和口紅,
財產分割那欄變成了一團粉色的漿糊。"作廢了。" 我抖著濕淋淋的文件,"得重簽。
"陳岸已經掏出手機:"張律師,現在能過來一趟嗎?我媽..." 他瞥了我一眼,
轉身走進陽臺。 隔著玻璃門,我看見他單手扯松了領帶,
喉結上下滾動三次才繼續說話——這是他哭之前的習慣動作。奇怪的是我居然記得這個。
就像我記得婆婆發病前總愛哼《甜蜜蜜》,記得陳岸芒果過敏,
記得我們第一次約會他穿的是藏青色襯衫。 這些沒用的記憶像卡在牙縫里的韭菜,
怎么剔都剔不干凈。打印機又開始嗡嗡作響。 我蹲下來收拾滿地蠟筆,
婆婆突然摸我頭發:"閨女,你白頭發又多了。" 她的指甲縫里還沾著協議上的油墨,
在我的發絲上留下幾道藍痕。第三章:隱藏的便簽第二天我請了假在家等律師。
陳岸一早就走了,餐桌上留著三明治和便簽:"微波爐熱90秒"。
我盯著他工整的筆跡看了很久,
突然把紙條揉成一團扔進垃圾桶——這和他上周留給護工的指示便簽一模一樣。
婆婆的臥室傳來窸窣聲。 推開門看見她正在撕日歷,九月那頁被她折成了紙飛機。
"要降溫了。" 她抬頭對我說,"阿岸的毛衣我放在樟木箱里。
"我跪在衣柜前找樟木箱時,發現所有陳岸的舊毛衣都被真空壓縮過,
每包都貼著標簽:"2009年購于巴黎春天""2012年生日禮物"。
最底下壓著個鐵皮盒,里面全是泛黃的便簽紙:"兒子今天回家,
別罵他" "阿岸帶女朋友回來,
要做紅燒魚" "提醒兒子吃過敏藥"最新的一張貼在鐵盒內側:"兒子要離婚,
別哭"我正要把盒子塞回去,突然發現盒底還有張被揉皺的紙條。 展開時碎了一個角,
上面是婆婆顫抖的筆跡:"兒子,別學你爸"樓下門鈴響了。
張律師的聲音隔著門板傳進來:"陳太太,
關于您婆婆的監護權問題..." 那張寫著"兒子,別學你爸"的紙條像塊燒紅的炭,
燙得我連夜失眠。 天亮時陳岸已經出門了,
餐桌上擺著三明治和便簽:"微波爐熱90秒——護工小唐今天10點到"。
我盯著括號里那個陌生的名字,突然想起婆婆發病前總念叨:"阿岸小時候被鎖在衣柜里,
他爸說治治他的倔脾氣。"冰箱門突然彈開,婆婆正把離婚協議往冷凍層塞。 "媽!
" 我沖過去搶,她卻神秘地壓低聲音:"存起來,等阿岸高考完再離。
" 蠟筆從她指縫掉下來,砸出一地玫紅碎屑,像我們婚姻潰爛的毛細血管。
第四章:護理權爭奪 小唐來的時候帶著一本《阿爾茨海默癥護理指南》,
封面上還貼著"社區養老中心贈閱"的標簽。
陳岸像驗收工程圖紙一樣逐條核對:"7點吃藥,9點語言訓練,
午睡不超過——""午睡時她愛聽鄧麗君。" 我抽走手冊,"上周按你的時間表喂藥,
她把安定當糖豆含到化。"陳岸的喉結動了動—— 那是他暴怒的前兆。
果然他翻開手機相冊:"去年我媽還能背《滕王閣序》,現在呢?
" 視頻里的婆婆正在朗誦,而現實中的她正用口紅在鏡子上畫蛇,
嘴里哼著《何日君再來》。小唐突然插話:"認知訓練要配合藥物,
陳先生要不要試試'老幼共托'的日間托管?" 她的目光掃過我沾著奶漬的睡衣。
我抓起手冊摔在茶幾上:"第137頁寫著'避免頻繁更換環境',
你們養老院培訓只會照本宣科?"陳岸的鋼筆在日程表上戳出個黑洞:"從今天起我來管藥。
"第五章:老屋舊址暴走 凌晨三點我被防盜門警報驚醒。 陳岸的車不在車位,
婆婆的臥室空著,地上散落著樟木箱里的舊毛衣。 我沖出門時,
物業正調監控:"老太太往拆遷區方向去了。"老棉紡廠的家屬樓只剩半堵危墻,
婆婆蹲在水泥柱旁,正用碎石片劃拉什么。 月光下我看清了——她在臨摹墻上的"拆"字,
筆畫歪斜得像她發抖的腿。"阿岸在這里藏過。" 她突然抬頭,瞳孔清亮得駭人,
"他爸用皮帶抽他,說男子漢不準哭。" 碎石片割破她手指,血珠滴在"拆"字的撇捺上。
我想起鐵皮盒里那張紙條,胃里翻起酸水。警車藍光割裂夜色時,陳岸正把婆婆往車里塞。
"你連GPS手環都沒給她戴?"我扯開他西裝領口,
露出藏在里面的銀色鏈子——那是我們蜜月時在威尼斯買的同心鎖。"鎖壞了。
" 他掰開我手指,"就像你修了三年都沒修好的洗衣機。
"第六章:社區活動羞辱"老幼共托"活動現場掛著刺眼的橫幅:"記憶會迷路,
愛是回家的路"。 小孩子們圍著認知訓練桌做游戲,
而真正的阿爾茨海默患者被安排在角落疊紙杯。"請家屬示范如何引導患者交流!
" 主持人突然把麥克風塞過來。 我還沒開口,
陳岸已經舉起婆婆的手:"說'謝謝大家'。"穿紅馬甲的老頭突然指著他咆哮:"負心漢!
我閨女尸骨未寒你就再婚!" 陳岸后退撞翻認知訓練架,彩色積木暴雨般砸下來。
小唐沖過來擋在他前面,而我蹲下去撿積木時,聽見婆婆正對空氣說:"阿岸別怕,
媽媽幫你打回去。"回家路上導航一直報錯,
陳岸猛捶方向盤:"你明知我媽有病還帶她去那種地方?" 后視鏡里,
婆婆正把"老幼共托"的胸牌別在陳岸衣領上,金屬針直接扎進他鎖骨。
第七章:隱藏的債務 暴雨夜我翻出婆婆的醫保賬單,
發現陳岸每月轉賬的五千塊"家政費"根本不夠。 電腦還開著網貸頁面,
突然跳出一條還款提醒——借款人是陳岸,抵押物寫著"共有房產"。浴室門猛地彈開,
陳岸頭發滴著水:"查賬?"他抓起毛巾砸向屏幕,水漬模糊了數字,"放心,
離婚前我會還清。""用共同賬戶還?" 我點開手機銀行,"去年你媽做支架手術,
刷的是我的信用卡副卡。"他瞳孔縮了一下。 當年手術室外他攥著我的手哭,
而現在他冷笑:"那你記不記得,結婚時你說'你媽就是我媽'?"雷聲炸響時,
婆婆突然光腳沖進來,懷里抱著凍成冰坨的離婚協議:"存折!阿岸的學費存折!
更新時間:2025-05-04 10:06: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