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辦公室的燈光總是調得很暗,這是程默的習慣?;璋档沫h境能讓客戶放松,
更容易打開那些被刻意封存的記憶。他坐在那張價值不菲的皮質扶手椅上,
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等待今天的最后一位客戶。門鈴響起時,
程默看了眼手表——晚上十點四十三分。比預約時間晚了十三分鐘。他皺了皺眉,走向門口。
"程醫生?"門外站著一個年輕女子,約莫二十五六歲,黑色長發垂至腰間,
蒼白的臉上有一雙異常明亮的眼睛。她穿著簡單的白襯衫和牛仔褲,
右手緊緊攥著一個棕色牛皮紙袋。"林雨晴小姐?"程默確認道,側身讓她進來,
"你遲到了。""對不起,"她的聲音輕得像羽毛落地,"我...我需要確認一些事情。
"程默示意她坐在診療椅上,自己則回到辦公桌后。他注意到林雨晴坐下時身體微微發抖,
手指不斷絞在一起又松開。典型的焦慮癥狀。"根據預約信息,你想提取一段記憶?
"程默打開平板電腦,調出她的基本資料。林雨晴點點頭,
突然抬頭直視他的眼睛:"你能保證完全刪除它嗎?不留任何痕跡?
"程默微微一笑:"這是我們的專業。記憶一旦提取,就像從未存在過一樣。
"他指了指墻上掛著的執照,"政府認證的。""我需要刪除上個月15號的記憶,
"林雨晴說,"從下午3點到晚上8點之間的所有內容。"程默挑眉:"這么精確?
通??蛻糁粫f'刪除關于某個人的記憶'或者'刪除某段時期的記憶'。
""我有我的理由。"林雨晴的聲音突然變得堅定,"你不需要知道原因。"程默審視著她。
大多數來找他刪除記憶的人都是崩潰的、絕望的,要么剛經歷分手,要么目睹了可怕的事故。
但林雨晴不同——她的恐懼下面藏著某種決心。"五小時的記憶提取收費兩萬元,"程默說,
"預付一半。"林雨晴毫不猶豫地從牛皮紙袋中取出一疊現金推給他:"這是一萬五。
多出的部分是要求你絕對保密。"程默沒有立即拿錢。從業五年,他見過形形色色的客戶,
但林雨晴身上有種他說不上來的異常。他拿起那疊鈔票,感受著紙張的重量。
"我需要知道這段記憶不涉及犯罪,"程默說,"這是我的職業底線。
"林雨晴的睫毛顫動了一下:"不涉及。只是...我不能再帶著它生活了。
"程默最終點了點頭,站起身走向房間角落的銀色金屬柜。他輸入密碼,
從里面取出一臺類似VR頭盔的設備,只是更加精密復雜,連接著數十條數據線。
"這是記憶提取器,"他解釋道,"它會定位你指定時間段的記憶節點,
然后像拔牙一樣把它從你的大腦中取出來。過程會有些不適,但不會疼痛。
"林雨晴盯著那臺機器,臉色更加蒼白:"然后...這段記憶會怎樣?""按照法律規定,
提取的記憶會封存在我的保險柜中六個月,之后銷毀。"程默調試著設備參數,"現在,
請躺下。"林雨晴順從地躺在診療椅上。程默為她戴上頭盔,調整電極位置。
他能聞到她頭發上淡淡的梔子花香,混合著一絲汗水的味道。"開始前最后確認,"程默說,
"你要刪除2023年9月15日下午3點至8點的所有記憶?""是的。
"林雨晴閉上眼睛。程默按下啟動鍵。機器發出輕微的嗡鳴,頭盔上的藍色指示燈開始閃爍。
他轉向監控屏幕,上面顯示出林雨晴大腦活動的實時圖像,記憶節點如星辰般閃爍。"現在,
回憶那天的情景,"程默指導道,"越詳細越好,這樣機器能準確定位。
"林雨晴的眉頭緊鎖,呼吸變得急促。屏幕上,一組特定的神經元開始活躍,
發出明亮的紅光。"找到了,"程默調整參數,"開始提取。"機器運轉聲變大,
林雨晴突然發出一聲痛苦的嗚咽,手指緊緊抓住椅子扶手。
程默迅速檢查各項指標——都在安全范圍內。"堅持住,還有三十秒。"就在這時,
程默無意間瞥向記憶內容預覽窗口,屏幕上閃過模糊的畫面——一個廢棄的工廠,
生銹的鐵門,昏暗的燈光。他的手指突然僵住了。那個場景他認識。太熟悉了。
程默的心跳陡然加速。二十年前,當他還是個孩子時,曾被綁架關在一個廢棄工廠三天。
那個地方的樣子他永遠忘不了——破碎的天窗,墻上的涂鴉,甚至地板上油漬的形狀。
而現在,這些細節正從林雨晴的記憶中閃現出來。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程醫生?
"林雨晴虛弱的聲音將他拉回現實,"結束了嗎?"程默這才發現提取已完成。
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迅速保存記憶數據到加密硬盤,然后幫林雨晴取下頭盔。"完成了,
"他說,聲音比自己預想的要沙啞,"你現在感覺如何?"林雨晴坐起來,
揉了揉太陽穴:"有點頭暈,但...輕松多了。"她環顧四周,眼神迷茫,
"我為什么在這里?"程默心頭一震——記憶刪除已經生效。
他按照程序解釋:"你預約了記憶刪除服務,剛剛完成。
你要求刪除9月15日下午的部分記憶。""哦,對..."林雨晴皺眉,
似乎在努力回憶什么,但顯然失敗了,"謝謝你。
"程默遞給她一杯水和一份確認書:"簽字確認服務完成,之后你就可以離開了。
"林雨晴簽完字,站起身時突然踉蹌了一下。程默扶住她,
近距離看到她的眼睛里有種奇怪的空白,仿佛被刪除的不只是一段記憶,
而是她靈魂的一部分。"你確定這段記憶不涉及任何犯罪?"程默忍不住再次問道,
"如果是被迫刪除...""我很好,"林雨晴打斷他,勉強笑了笑,
"只是需要忘記一些事情而已。每個人不都有想要永遠忘記的事情嗎?"送走林雨晴后,
程默立刻鎖上門,回到電腦前。他調出剛提取的記憶文件,猶豫著是否要點開預覽。
職業道德告訴他應該直接封存,但那個廢棄工廠的畫面揮之不去。"就看一下,
"他自言自語,"確認一下是不是同一個地方。"程默點擊了播放鍵。
屏幕上出現了搖晃的第一人稱視角。林雨晴(或者說,
刪除記憶前的林雨晴)正走向一座廢棄建筑。夕陽西下,給銹跡斑斑的鐵門鍍上一層血色。
她推開門,吱呀聲刺耳得仿佛能穿透時空。程默的呼吸停滯了。就是這里。
他童年的噩夢之地。記憶畫面中,林雨晴走進工廠內部。灰塵在斜射的光線中飛舞,
地上散落著碎玻璃和空罐子。她似乎在尋找什么,腳步急促而不確定。突然,
畫面轉向一個角落。那里站著一個人影,背對著鏡頭。程默放大畫面,
心臟幾乎要跳出胸腔——那是個小男孩,穿著藍色條紋T恤,正是他被綁架那天穿的衣服。
小男孩轉過身來,但畫面突然劇烈晃動,變得模糊不清。林雨晴似乎受到了驚嚇,
記憶在這里中斷了幾秒。當畫面恢復時,小男孩不見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成年人站在陰影中。程默瘋狂地點擊暫停,試圖看清那個人的臉,
但光線太暗。只有一雙眼睛在黑暗中閃著詭異的光。記憶的最后,
是一段對話:"你確定要這么做?"一個低沉的男聲問。"必須這么做,
"林雨晴的聲音回答,"他已經開始懷疑了。""記憶可以刪除,但真相總會留下痕跡。
""那就讓他永遠找不到那些痕跡。"視頻到此結束。程默坐在黑暗中,冷汗浸透了襯衫。
這段記憶不僅與他有關,而且似乎暗示著一個更大的秘密——關于他童年的真相,
關于那起從未真正偵破的綁架案。他看向保險柜,那里已經存放著數百個人的記憶碎片。
現在又多了一段可能改變他人生的記憶。程默拿起手機,找到林雨晴留下的聯系方式。
他必須再見到她,必須知道為什么她的記憶中會出現童年的自己。但當他撥通電話時,
筒里傳來機械的女聲:"您撥打的號碼是空號..."第二部分程默的手指懸在刪除鍵上方,
遲遲未能落下。電腦屏幕上,
那段從林雨晴腦中提取的記憶仍在循環播放最后一幕——黑暗中閃著光的眼睛,
那段令人不安的對話。按照規定,他應該立即將這段記憶加密存入保險柜,
等待六個月后銷毀。但那個廢棄工廠的畫面像一根刺,深深扎進他的腦海。
程默猛地合上筆記本電腦,起身走向辦公室角落的書架。最上層放著一個落滿灰塵的相冊,
他已經多年沒有翻開過。相冊的皮革封面因歲月而褪色,摸上去有種粗糙的質感。
他深吸一口氣,打開了相冊。泛黃的照片上,七歲的程默站在學校門口,穿著藍色條紋T恤,
對著鏡頭露出缺了門牙的笑容。那是他被綁架前三天拍的照片。程默的手指顫抖著撫過照片,
突然僵住了。這件衣服——和林雨晴記憶中那個小男孩穿的一模一樣。
"這不可能..."程默喃喃自語,迅速翻到相冊后面記錄綁架案的新聞報道剪報。
報紙上的黑白照片顯示警方發現他的地點——城郊一座廢棄工廠,外墻斑駁,窗戶破碎。
他的太陽穴突突直跳。就是同一個地方。林雨晴的記憶中出現的不只是類似的場景,
而是完全相同的廢棄工廠,連墻上的涂鴉都分毫不差。程默抓起手機,
再次撥打林雨晴留下的號碼。依然是空號。他轉而打開電腦搜索"林雨晴"這個名字,
但全市叫這個名字的人太多,沒有任何一條信息能匹配到今晚來診所的那個蒼白女子。窗外,
一道閃電劃破夜空,隨即傳來悶雷的轟鳴。程默走到窗前,雨水已經開始拍打玻璃。
就在他準備拉上窗簾時,街對面一個黑影引起了他的注意。一個穿黑風衣的男人站在路燈下,
抬頭望著他的窗戶。雨幕中看不清面容,但程默能感覺到對方的視線。當他再次定睛看去時,
那人已經轉身消失在巷口。程默的心跳加速。是巧合,還是他被監視了?他回到電腦前,
做了一個違背職業道德的決定——他要再看一遍林雨晴的記憶,尋找更多線索。這次,
他要仔細分析每一個細節。視頻再次播放。程默全神貫注地盯著屏幕,不放過任何一幀畫面。
當記憶中的林雨晴推開工廠鐵門時,他按下暫停鍵,放大背景。
門邊的墻上有一個模糊的標志,像是被油漆覆蓋過的舊商標。程默調高對比度,
標志逐漸清晰——一只飛鳥的輪廓,下面寫著"凌云"二字。"凌云..."程默低聲重復,
這個名稱莫名熟悉。他打開搜索引擎,輸入"凌云 工廠 S市"。幾條陳年新聞跳了出來。
最上面一條是2003年的報道:《凌云化工廠關閉,數百工人失業》。
文章提到工廠因環境污染問題被強制關閉,位置正是城東郊區。程默的呼吸變得急促。
這正是他被發現的地方。當年警方報告只說是"廢棄工廠",從未提及具體名稱。
他繼續往下翻閱搜索結果,突然,一張集體照吸引了他的注意。照片拍攝于1999年,
是凌云化工廠的年終表彰大會。幾十個穿著工作服的員工站在工廠門口,對著鏡頭微笑。
程默放大照片,目光掃過每一張臉。在最后一排的角落,一個年輕女子引起了他的注意。
她約莫二十出頭,黑色長發,面容清秀,雖然穿著和其他人一樣的工作服,
卻顯得格格不入——因為她沒有笑,眼神空洞地望著遠方。最讓程默震驚的是,
這個女子與今晚來找他的林雨晴有著驚人的相似,只是更年輕些。
"這說不通..."程默計算著時間線。如果照片拍攝于1999年,
那時的林雨晴應該是二十多歲,那么現在她至少四十多歲了。
但今晚來診所的女子看起來不超過三十歲。除非...她不是同一個人?或者是她的女兒?
程默繼續搜索"凌云化工廠 事故",發現了幾條不起眼的報道。2001年,
工廠發生了一起化學品泄漏事故,三名工人受傷。
其中一篇報道提到:"實習生林某在事故中嚴重燒傷,現已送往省立醫院治療。"林某?
林雨晴?程默抓起外套和車鑰匙。省立醫院會有記錄,
如果他能找到當年的醫療檔案...就在他準備出門時,診所的燈突然熄滅了。
整個街區陷入黑暗,只有電腦屏幕還亮著,映出程默蒼白的臉。停電了?程默摸黑走向門口,
突然聽到樓下傳來玻璃破碎的聲音。有人闖入了診所!他迅速退回辦公室,鎖上門,
心跳如擂鼓。電腦屏幕上,林雨晴的記憶視頻仍在播放,
黑暗中那雙發光的眼睛仿佛在注視著他。樓下傳來沉重的腳步聲,一步步逼近樓梯。
程默環顧四周,抓起桌上的金屬獎杯作為武器。腳步聲停在了辦公室門外。
門把手轉動的聲音讓程默的血液幾乎凝固。"程醫生?你在里面嗎?"一個陌生的男聲響起,
"我們是電力公司的,這片區停電了,需要檢查線路。"程默沒有回應,屏住呼吸。
這個借口太拙劣了——電力公司不會破窗而入。門外的男人等了幾秒,突然用力撞門。
木門震顫著,鎖扣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程默知道撐不了多久。
他迅速拔下記憶硬盤塞進口袋,然后沖向窗戶。辦公室在二樓,下面是灌木叢,
跳下去應該不會受重傷。就在門被撞開的一瞬間,程默推開窗戶縱身躍下。
樹枝刮傷了他的臉和手臂,但他顧不上疼痛,爬起來就跑。身后傳來喊叫聲:"他跑了!追!
"程默鉆進小巷,在錯綜復雜的后街中穿行。雨水打在臉上,混合著汗水流進眼睛。
他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直到確認沒有追兵,才靠著一堵墻大口喘氣??诖锏挠脖P還在。
程默知道,現在診所回不去了,家也不安全。他需要一個可以藏身的地方,
一個能讓他安靜思考的地方。他想起了大學時代的摯友陳巖,
現在是神經科學研究所的研究員。他們雖然多年不聯系,
但陳巖是唯一可能理解這段記憶技術的人。程默掏出手機,撥通了那個幾乎遺忘的號碼。
"喂?"電話那頭,陳巖的聲音帶著睡意。"是我,程默。"他壓低聲音,
"我需要你的幫助。"半小時后,程默站在城西一棟公寓樓前。陳巖已經在大廳等候,
看到渾身濕透、臉上帶傷的程默,驚訝得瞪大了眼睛。"老天,你看起來糟透了。
"陳巖遞給他一條毛巾,"進來再說。"陳巖的公寓堆滿了書籍和電子設備,
墻上貼滿了大腦掃描圖。程默簡單解釋了情況,當然省略了職業道德的部分,
只說發現了一段異常記憶。"讓我看看那段視頻。"陳巖接過硬盤,連接到自己的電腦上。
當林雨晴的記憶畫面出現時,陳巖的表情變得嚴肅。"這確實很奇怪...等等,
"他暫停在工廠標志的畫面,"凌云化工廠?""你知道這個地方?"程默追問。
陳巖猶豫了一下:"不只是知道。2005年,我們研究所曾受邀調查那里。工廠關閉后,
附近居民報告說看到奇怪的光和聲音。官方說法是流浪漢搞的鬼,
但我們檢測到了一些...異常的電磁讀數。""什么異常?""像是某種高頻脈沖,
能影響人的神經系統。"陳巖推了推眼鏡,"最奇怪的是,
所有去過現場的研究員回來后都報告有短暫失憶,記不起在工廠內的具體經歷。
"程默的血液仿佛凝固了。失憶...這不正是他的專業領域嗎?"你們當時的研究報告呢?
""被封存了。"陳巖壓低聲音,"政府派人接管了所有數據。上面說涉及國家安全,
禁止繼續調查。"程默陷入沉思。如果凌云化工廠真有什么能影響記憶的東西,
那么林雨晴的記憶、他的綁架案,甚至今晚的闖入者,都可能與之有關。
"我需要進入那個工廠。"程默下定決心。"你瘋了?那里現在被軍方封鎖了!"陳巖搖頭,
"而且,如果那段記憶是真的,有人顯然不想讓你知道那里的秘密。"程默沒有回答。
他看向電腦屏幕,林雨晴的記憶定格在那雙發光的眼睛上。一種可怕的直覺告訴他,
這雙眼睛的主人知道他童年的真相,知道他究竟在工廠里經歷了什么。
"幫我分析這段記憶的數據,"程默請求道,"看看有沒有被篡改的痕跡。"陳巖嘆了口氣,
開始操作電腦。幾分鐘后,他皺起眉頭:"有意思...這段記憶編碼方式很特別。看這里,
"他指向一串數據,"正常的記憶會有自然的模糊和斷層,但這個太...完整了,
像是被精心編輯過的。""你是說這段記憶可能是偽造的?""不完全是。"陳巖搖頭,
"基底是真的,但某些部分可能被強化或弱化了。就像...有人刻意突出了工廠的場景。
"程默想起林雨晴刪除記憶前的異常表現。她為什么如此精確地指定那段記憶?
她是否知道其中包含與他有關的畫面?突然,陳巖的電腦屏幕閃爍起來,接著藍屏了。
"怎么回事?"程默警覺地問。"不應該啊..."陳巖重啟電腦,但系統無法正常啟動,
"像是被遠程攻擊了。"兩人對視一眼,同時意識到了危險。
程默迅速拔下硬盤:"我得走了。不能連累你。""等等,"陳巖從抽屜里取出一把鑰匙,
"我在老城區有個安全屋,沒人知道。地址發你手機了。"程默感激地點頭,剛要離開,
陳巖又叫住他:"程默...小心點。記憶是很危險的東西。有時候我們遺忘,是有原因的。
"雨還在下。程默攔了輛出租車,前往陳巖提供的地址。車窗外,
城市的霓虹在雨水中暈染開來,模糊了現實與記憶的邊界。
他想起自己成為記憶提取師的初衷——幫助人們擺脫痛苦的記憶。但現在,他開始懷疑,
那些被刪除的記憶中,是否藏著比痛苦更重要的真相?安全屋是一間簡陋的單人公寓,
但足夠隱蔽。程默鎖好門,拉上窗簾,再次查看林雨晴的記憶。這次,
他注意到一個之前忽略的細節——在記憶的最后,那個神秘男子說話時,
左手無名指上有一枚獨特的戒指,戒面上刻著一個符號。程默畫下這個符號,
然后打開電腦搜索。沒有匹配結果。他轉而搜索"記憶符號 秘密組織",依然一無所獲。
疲憊襲來,程默倒在床上,很快陷入不安的睡眠。夢中,他回到了那座廢棄工廠,
鐵門在他面前緩緩打開,黑暗中,一雙發光的眼睛注視著他...第二天清晨,
程默被手機震動驚醒。是一條陌生號碼發來的短信:"程醫生,想知道真相嗎?中午12點,
老城咖啡館。單獨來。"程默盯著這條信息,心跳加速。是陷阱還是轉機?
他看了看表——還有四個小時做決定。無論如何,他必須知道林雨晴是誰,
那段記憶意味著什么,以及...他童年時在凌云化工廠究竟經歷了什么。
第三部分老城咖啡館坐落在一條狹窄的巷子里,紅磚墻上爬滿常春藤,
木制招牌在風中吱呀作響。程默提前半小時到達,選了最角落的位置,背靠墻壁,
視線能覆蓋整個咖啡館。他的手指不停敲打著桌面。口袋里,
那把從陳巖那里借來的瑞士軍刀沉甸甸的,給了他些許安全感。
咖啡館里人不多——一對老夫婦分享著一塊芝士蛋糕,
一個大學生模樣的女孩對著筆記本電腦皺眉,還有個穿西裝的男人在吧臺邊看報紙。
程默觀察著每一個人,試圖找出誰可能是發短信的人。服務生送來一杯黑咖啡。程默沒點過,
剛要開口,服務生低聲道:"那位女士請您的。
"他指了指咖啡館最里面被柱子半遮擋的卡座。程默端起咖啡杯,緩步走向那個角落。
隨著視角變化,卡座里的人逐漸顯現——一個穿灰色風衣的女人,黑色短發,
正用小勺攪動著杯中的茶。當她抬起頭,程默的呼吸停滯了。是林雨晴。又不是。
這張臉與昨晚來診所的林雨晴幾乎一模一樣,只是更成熟些,眼角有細紋,短發而非長發,
眼神銳利而非迷茫。最重要的是,她看著程默的表情不是陌生,而是某種復雜的熟悉。
"坐吧,程醫生。"她的聲音比昨晚的林雨晴低沉,"或者我該叫你...小默?
"程默的手指緊緊攥住咖啡杯,熱度透過陶瓷灼燒他的皮膚。"你是誰?""林雨晴。
"她微微一笑,"完整的林雨晴。""這不可能。"程默壓低聲音,
"昨晚那個——""是我的一部分。"她打斷道,"只是被分離出來的那部分記憶和人格。
就像..."她斟酌著用詞,"就像你只看到了拼圖的一塊。"程默的大腦飛速運轉。
多重人格?記憶分裂?他作為記憶提取師,理論上了解這些概念,
但從未親眼見過如此完美的分離案例。"證明給我看。"他要求道。
林雨晴從包里取出一個銀色U盤推給他:"這是昨晚你提取的那段記憶的完整版。
看過后你就明白了。"程默沒有立即去拿U盤:"為什么找我?那段記憶里有我童年的場景,
這不可能只是巧合。""當然不是巧合。"林雨晴的眼神變得深邃,"你和我,
我們都是凌云計劃的產物。"凌云計劃。這個名字像電流般擊中程默。與那座廢棄工廠同名。
"什么計劃?"他追問。林雨晴環顧四周,聲音壓得更低:"1980年代開始的秘密研究,
探索記憶的編輯和移植。最初目的是治療PTSD和精神分裂,
后來..."她的手指在茶杯邊緣畫著圈,"后來變成了控制和操縱的工具。
"程默想起陳巖提到的異常電磁讀數。"你是研究員?""實習員。"林雨晴苦笑,
"2001年那場事故不是意外。我們發現了計劃的真相,他們決定...清理現場。
""那三個受傷的工人...""都是知情者。"林雨晴點頭,"我活下來了,
但記憶嚴重受損。他們以為我什么都不會記得,就把我丟在醫院等死。
"程默的大腦嗡嗡作響。太多信息,太難以置信。他需要確鑿證據。
"那段記憶里的小男孩是我,對嗎?"林雨晴的眼神突然變得柔軟:"你那時才七歲,
穿著藍色條紋T恤,在工廠角落里發抖。我發現了你,
想幫你逃走...""但我被綁架了三天。"程默打斷她,"警方在工廠發現了我,
什么都不記得。""不是綁架。"林雨晴搖頭,"是實驗。他們選中了你,
因為你的大腦結構特殊,適合記憶移植。"程默猛地站起來,咖啡杯被打翻,
深色液體在桌面上蔓延。"這太荒謬了!""看看U盤里的內容。"林雨晴平靜地說,
"然后去工廠地下室,東側走廊盡頭的房間。證據都在那里。"她站起身,
留下一張鈔票壓在茶杯下:"小心記憶協會的人。他們無處不在。""等等!
"程默抓住她的手腕,"什么是記憶協會?"林雨晴的眼神突然變得警覺,
她盯著咖啡館門口。程默順著她的視線看去,兩個穿黑色風衣的男人正在進門,
他們的目光掃視著室內。"他們找到我了。"林雨晴的聲音帶著恐懼,"別聯系我,
為了你的安全。"她掙脫程默的手,迅速走向后門。程默猶豫了一秒,抓起U盤跟了上去。
穿過廚房時,他聽到前廳傳來喊聲:"站住!"林雨晴推開后門沖進小巷,程默緊隨其后。
身后傳來沉重的腳步聲和咒罵聲。巷子錯綜復雜,林雨晴像熟悉自家后院般左拐右拐,
程默勉強跟上。在一個岔路口,林雨晴突然轉身將程默推進一扇半掩的門內:"躲在這里,
別出聲!"門關上的瞬間,程默聽到外面傳來打斗聲和一聲悶哼,然后是急促的腳步聲遠去。
他屏住呼吸,透過門縫看到那兩個黑衣人跑過,沒有停留。這是一家洗衣店的后間,
滿是潮濕的蒸汽和洗衣粉的味道。程默等了十分鐘,確認危險過去后才敢出來。
巷子里空無一人,只有墻上一抹新鮮的血跡顯示這里曾發生過什么。林雨晴不見了。
程默回到安全屋,鎖好門窗,才敢查看那個U盤。
里面有三個文件夾:記憶視頻、實驗記錄、協會名單。他先打開了記憶視頻。
這次的版本比他從林雨晴腦中提取的長得多。畫面開始于實驗室場景,
年輕的林雨晴穿著白大褂,正在操作一臺類似他使用的記憶提取器的設備,
只是更加龐大原始。"第42次實驗記錄,"視頻中的林雨晴說,聲音冷靜專業,
"對象7號,男性,7歲,表現出優異的記憶敏感性。"鏡頭轉向一個小男孩,
蜷縮在角落的椅子上,穿著藍色條紋T恤,眼神驚恐。
程默的胸口一陣刺痛——那確實是他自己。"今天進行第二階段記憶抑制測試,"視頻繼續,
"目標是封鎖綁架相關記憶,植入替代情景。"畫面切換,小男孩被固定在設備下,
電極貼在他的頭皮上。林雨晴調整參數,
另一個穿白大褂的男人(程默注意到他左手無名指上的戒指)按下開關。
小男孩發出痛苦的尖叫。視頻突然中斷,跳轉到廢棄工廠的場景。
成年林雨晴(短發版)在黑暗中奔跑,手電筒的光束搖晃著。她來到一間上鎖的房間,
撬開門鎖。房間內是檔案柜和電腦。林雨晴快速翻閱文件,拍攝照片。
當她的手電照到一份標有"對象7號"的文件夾時,畫面外突然傳來腳步聲。視頻到此結束。
程默渾身發抖,打開第二個文件夾。
里面是林雨晴拍攝的照片——實驗記錄、腦部掃描圖、進展報告。在"對象7號"的檔案中,
他看到了自己的照片,以及詳細的神經學數據。最令人不安的是一份"記憶重構進度表",
→ 模糊處理植入虛假記憶:生日派對、學校郊游...程默的雙手顫抖得幾乎拿不住鼠標。
如果這些記錄是真的,那么他童年的大部分記憶都是假的,是被精心設計的虛構故事。
他打開第三個文件夾,里面是一個名單,標題為"記憶協會核心成員"。幾十個名字中,
有幾個被標紅,包括一名現任政府高官和兩名知名神經科學家。每個名字后附有照片和職務。
程默突然停在一個熟悉的面孔上——馬克·吳博士,記憶提取技術的"創始人",
也是程默在專業會議上有過幾面之緣的業界權威。照片中的他微笑著,
左手無名指上戴著那枚刻有特殊符號的戒指。窗外,天色漸暗。
程默看了看表——下午5點20分。如果他想在天黑前到廢棄工廠,現在就得出發。
他猶豫了。這可能是個陷阱。但那些實驗記錄太具體、太真實,不可能是偽造的。
他需要知道真相,哪怕冒險。程默收拾了背包:手電筒、瑞士軍刀、手機、一瓶水,
還有從陳巖那里借來的另一件東西——一支裝有實驗性藥物的注射器,
據說能暫時增強記憶檢索能力。"緊急情況再用,"陳巖警告過他,"副作用不可預測。
"出租車只肯開到離工廠一公里遠的地方。"前面是軍事禁區,先生。"司機說,
"沒人能進去。"程默付了車費,徒步前進。隨著距離縮短,
廢棄工廠的輪廓在暮色中顯現——高大的煙囪、銹跡斑斑的屋頂、破碎的窗戶,
就像他噩夢中的場景。工廠外圍確實有鐵絲網和"禁止入內"的標牌,但年久失修,
多處破損。程默找到一個缺口鉆了進去。院內雜草叢生,碎玻璃和廢金屬散落一地。
程默打開手電,小心地向主建筑移動。鐵門半開著,鎖早已銹壞。他推開門,
更新時間:2025-05-04 08:57:5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