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始)雨滴敲打在車窗上,像無數細小的手指在抓撓玻璃。曹雨欣緊握著方向盤,
指節泛白,目光死死盯著前方蜿蜒的山路。十五年了,她從未想過自己會再次回到這個地方。
手機屏幕亮起,是母親發來的消息:"外婆情況不太好,醫生說可能就這幾天了。
她一直念叨你的名字。"曹雨欣的喉嚨發緊。外婆。
那個曾經給她講故事、烤紅薯的慈祥老人,也是她十五年來刻意回避的噩夢源頭。
山路越來越窄,兩旁的樹木在雨中扭曲成詭異的形狀。
曹雨欣恍惚間看到樹影間有什么東西在移動一個佝僂的身影,披著破舊的皮毛。她猛踩剎車,
輪胎在濕滑的路面上打滑,車子險些沖出路沿。"該死。"她喘著氣,額頭抵在方向盤上。
只是幻覺。一定是長途駕駛和即將面對過去的壓力造成的幻覺。雨勢漸小,
曹雨欣重新發動車子。轉過最后一個彎,那座熟悉的木結構老宅出現在視野中。
與記憶中相比,它更加破敗了,屋頂的瓦片殘缺不全,外墻的漆剝落得斑斑駁駁。
院子里站著一個人影。曹雨欣的心跳驟然加速是外婆。老人穿著一件褪色的藍布衫,
銀白的頭發用一根木簪挽起,正拄著拐杖望向她來的方向。停好車,
曹雨欣深吸一口氣才推開車門。潮濕的泥土氣息混合著某種腐朽的味道撲面而來。"外婆。
"她輕聲喚道,聲音干澀得不像自己的。老人緩慢地眨了眨眼,嘴角扯出一個古怪的笑容。
"欣欣回來啦。"那聲音沙啞得像是砂紙摩擦,"外婆等你很久了。"走近后,
曹雨欣注意到外婆的變化。老人比她記憶中瘦小了許多,皮膚像干枯的樹皮貼在骨頭上。
但最令她不安的是外婆的眼睛渾濁的黃褐色,瞳孔在昏暗的光線下呈現出詭異的豎條形,
像某種夜行動物。"外面冷,進屋吧。"外婆轉身向房子走去,動作出奇地敏捷,
完全不像一個病危的老人。曹雨欣跟著走進屋內,
記憶中的氣息瞬間包圍了她木頭霉味、草藥香和一絲若有若無的腥氣。客廳幾乎沒變,
只是家具更加陳舊了。墻上掛著的那面銅鏡依然在,鏡面模糊不清,
卻讓她想起小時候和表姐林悅一起照鏡子做鬼臉的日子。"悅悅沒跟你一起來?
"外婆突然問道,聲音里帶著某種期待。曹雨欣的血液瞬間凝固。林悅。
表姐林悅十五年前就死了,就在這個房子里,在那個恐怖的夜晚。
"外婆...悅悅她..."曹雨欣的聲音顫抖起來。外婆卻突然笑了,
露出參差不齊的黃牙。"哦,對對,我老糊涂了。"她拍拍自己的額頭,
"熊嘎婆把悅悅帶走了,是不是?"曹雨欣的膝蓋發軟,不得不扶住墻壁。熊嘎婆。
這個只在噩夢中出現的名字被外婆如此輕描淡寫地說出來,像在談論今天的天氣。"外婆,
您...您說什么?"老人沒有回答,而是走向廚房。"你一定餓了,外婆給你煮了湯。
"她的背影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異常高大,影子在墻上扭曲變形。曹雨欣站在原地,
冷汗浸濕了后背。這不對。一切都太不對勁了。外婆不該提起林悅,更不該提起熊嘎婆。
那個夜晚后,全家人達成默契,永遠不再提起那件事。
廚房里傳來鍋碗碰撞的聲音和外婆哼唱的調子一首曹雨欣再熟悉不過的童謠:"熊嘎婆,
熊嘎婆,指甲長長像鐮刀..."曹雨欣的呼吸變得急促。這是當年"它"唱的歌,
就在那個衣柜外,當她和林悅蜷縮在一起瑟瑟發抖時,
"它"一邊用長指甲刮擦柜門一邊哼唱的恐怖歌謠。她必須確認一些事情。
趁外婆在廚房忙碌,曹雨欣悄悄走向一樓的臥室外婆的房間。門虛掩著,她輕輕推開。
房間比記憶中更加陰暗潮濕。床上鋪著褪色的碎花被褥,床頭柜上擺著一盞油燈和幾個藥瓶。
但吸引曹雨欣注意的是墻角那個大木箱它被一把生銹的鐵鎖鎖著,上面貼著一張泛黃的符紙,
紙上用暗紅色的顏料畫著扭曲的符號。曹雨欣走近木箱,一股刺鼻的腥臭味從箱縫中滲出。
她胃部翻涌,卻鬼使神差地伸手觸碰那把鎖"你在干什么?"外婆的聲音在身后炸響,
曹雨欣猛地轉身,差點尖叫出聲。老人不知何時站在了門口,手里端著一碗冒著熱氣的湯。
在昏暗的光線下,外婆的眼睛閃爍著不自然的光。"我...我只是想看看您的房間。
"曹雨欣結結巴巴地說。外婆慢慢走進來,將湯碗放在床頭柜上。"這是外婆的寶貝箱子,
"她用那種古怪的沙啞聲音說,"里面裝著...紀念品。""什么紀念品?
"曹雨欣不自覺地后退一步。外婆的笑容擴大了,露出太多牙齒。"熊嘎婆留下的東西。
"她說著,突然劇烈咳嗽起來,身體佝僂得像要折斷。咳嗽平息后,她直起身,
眼神變得清明了一些。"欣欣,外婆老了,記性不好。剛才...沒嚇著你吧?
"曹雨欣不確定該如何回答。外婆的態度轉變太快了,仿佛剛才提到熊嘎婆的是另一個人。
"來,喝湯。"外婆端起碗遞給她,"專門為你熬的,加了當歸和枸杞,補氣血。
"湯呈現出渾濁的棕紅色,表面浮著一層油花。曹雨欣接過碗,假裝喝了一口,
實際上讓液體只是沾了沾嘴唇。味道腥甜得令人作嘔。"好喝嗎?"外婆期待地問,
眼睛在陰影中閃爍著。"嗯,很好喝。"曹雨欣勉強笑道,"外婆,您不是病了嗎?
看起來氣色還不錯。"外婆的笑容僵了一瞬,然后擺擺手。"見到欣欣,病就好了一半。
"她說著,突然抓住曹雨欣的手腕。老人的手勁大得驚人,指甲幾乎陷入皮肉。
"你會留下來陪外婆的,對吧?就像以前你和悅悅一樣。"曹雨欣的心跳如擂鼓。
"當、當然,我會陪您幾天。"外婆滿意地松開手,指甲在她手腕上留下幾道白痕。
"好孩子?,F在去休息吧,你的房間還和以前一樣。"她指向樓上,"外婆晚上睡得早,
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說。"曹雨欣幾乎是逃也似地離開那個房間。上樓時,她感覺后背刺痛,
仿佛有視線黏在上面?;仡^看去,外婆仍站在臥室門口,半個身子隱在陰影中,
只有那雙眼睛反射著微弱的光。二樓走廊比記憶中更加陰暗潮濕。
她兒時和林悅住的房間門半開著,里面傳來輕微的窸窣聲,像是有什么東西在移動。
曹雨欣屏住呼吸推開門一只老鼠從床頭竄過,消失在墻角的洞里。
房間保持著十五年前的樣子,兩張小床,一個衣柜,
書桌上甚至還有她和林悅當年畫的蠟筆畫。唯一不同的是,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霉味和某種動物巢穴的氣味。曹雨欣關上門,靠在門上深呼吸。
她必須冷靜下來。外婆只是老了,記憶混亂而已。熊嘎婆不過是鄉下用來嚇唬小孩的傳說,
就像其他地方的虎姑婆、狼外婆一樣。林悅的死是一場意外,警方當年已經結案了。
她從包里拿出手機,沒有信號。窗外,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雨又開始下了,
敲打在屋頂和窗欞上,像無數細小的腳步聲。曹雨欣決定早點休息,
明天一早就聯系母親安排外婆去城里醫院。她換上睡衣,檢查了房門鎖雖然老舊但還算牢固。
正要關燈時,她注意到衣柜門微微開著一條縫。記憶如潮水般涌來。那個夜晚,
她和林悅躲在衣柜里,聽著"它"在門外哼唱,聞著"它"身上散發出的腥臭味,
看著衣柜門被一點點推開...曹雨欣猛地搖頭,驅散這些畫面。她走向衣柜,
決心徹底檢查一遍這個房間,好讓自己安心入睡。拉開柜門,里面空空如也,
只有幾個衣架和一層厚厚的灰塵。她松了口氣,正準備關上柜門,
卻注意到柜子背板上有些奇怪的痕跡。湊近看,那是幾道深深的抓痕,
像是某種野獸的利爪留下的。抓痕還很新,木屑散落在柜底。曹雨欣的血液瞬間變冷。
這些痕跡不可能是十五年前留下的,它們太新鮮了。一陣冷風突然從窗縫吹入,
油燈的火苗劇烈搖晃。與此同時,樓下傳來"咚"的一聲悶響,像是有什么重物掉在了地上。
曹雨欣僵在原地,豎起耳朵聽著樓下的動靜。一片寂靜。
也許只是外婆不小心碰倒了什么東西。她正要回到床上,
卻聽到一個聲音指甲刮擦木頭的聲音,從樓下緩緩向樓梯移動。"熊嘎婆,熊嘎婆,
指甲長長像鐮刀..."外婆的聲音在哼唱那首童謠,但語調完全變了,
變得更加低沉、嘶啞,幾乎不像人類能發出的聲音。伴隨著歌聲的是緩慢的、拖沓的腳步聲,
一步一步向樓上逼近。曹雨欣的全身血液仿佛凝固了。這不可能是真的。
一定是她太緊張產生了幻覺。但那聲音越來越近,現在已經到了樓梯轉角。
"...夜半三更來敲門,問你睡得好不好..."歌聲伴隨著沉重的呼吸聲,
每一步都讓老舊的木樓梯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曹雨欣顫抖著鎖上房門,
退到房間最遠的角落。她的目光掃視著房間尋找武器或藏身處,最終落在那個衣柜上不,
絕不能再次躲進那里。腳步聲停在了門外。歌聲戛然而止。一片死寂中,
曹雨欣能聽到自己劇烈的心跳聲。然后,門把手開始緩慢轉動。
曹雨欣捂住嘴巴防止自己尖叫出聲。她明明鎖了門但門把手仍在轉動,
伴隨著金屬扭曲的刺耳聲響。鎖正在被某種非人的力量強行破壞。
"欣欣..."門外傳來外婆的聲音,但更加嘶啞,像是野獸在模仿人類說話,
"外婆來給你蓋被子...夜里冷..."一聲巨響,門鎖崩開。門緩緩打開,
走廊的黑暗如活物般涌入房間。在那片黑暗中,一個身影逐漸顯現那是外婆,但又不完全是。
老人佝僂著背,雙手垂在身前,指甲在月光下泛著不自然的白光,長得像十把小鐮刀。
她的眼睛完全變成了豎瞳,在黑暗中發出微弱的黃光。最恐怖的是她的嘴嘴角撕裂到耳根,
露出參差不齊的尖牙,一條暗紅色的舌頭舔過嘴唇。"找到你了,小乖乖。
"外婆或者說那個披著外婆皮囊的東西用令人毛骨悚然的溫柔語調說道,
"這次沒有悅悅和你一起躲了..."曹雨欣的視線模糊了,雙腿失去知覺。最后的意識中,
她看到"外婆"向她撲來,聞到那股記憶中刻骨銘心的腥臭味,然后世界陷入一片黑暗。
2 (終)曹雨欣在尖銳的疼痛中醒來。后腦勺像是被人用鐵錘重擊過,
更新時間:2025-05-04 04:37: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