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碎鉆在暴雨中氧化我握著香檳杯的手指在發抖。
水晶吊燈折射的光落在他無名指的碎鉆戒指上,切割面映出我慘白的臉。
七年前我在珠寶設計稿背面畫過這枚戒指,主鉆旁綴著碎鉆如星子環繞,那時他說「像我們」
。此刻星子正在氧化。沈硯辭的未婚妻穿著露肩高定裙,腕間晃著我設計的「永恒」
手鏈——那是我熬夜改了十七版的稿子,被他揉成紙團扔進垃圾桶的晚上,
窗外下著和今夜一樣的暴雨?!噶衷O計師?」他的聲音像淬了冰的手術刀,
精準劃開我結痂的傷口。懷表從他西裝內袋滑落,銅質表蓋磕在大理石地面發出鈍響,
我看見自己蹲下身的倒影,和七年前在醫院走廊撿他掉落的鋼筆時重疊。
「沈先生的懷表......」我指尖撫過表蓋邊緣的齒紋,那里有我用美工刀刻的「S」
和「L」,此刻被新紋覆蓋,是串陌生的英文縮寫?!竸跓煲幌?。」蘇念的聲音甜得發腥,
她挽著他的手臂,鉆戒在我視網膜投下刺目的光斑。我忽然想起十七歲那年,
我在巷口便利店打工,他把攢了三個月的零花錢拍在收銀臺上,
說「給我的設計師買刻字服務」。香檳杯突然炸裂,碎片扎進掌心的瞬間,
我聽見他倒吸冷氣的聲音。血珠滴在懷表表蓋上,
暈開的痕跡像極了七年前他病歷單上的水漬——那時我簽完分手協議,
眼淚正好落在「手術同意書」的落款處。
2 信紙在時光里發霉舊公寓的霉味混著消毒水氣息。我蹲在母親的遺物箱前,
指尖拂過泛黃的素描本,最后一頁還夾著那年的電影票根。
沈硯辭的名字被我用鉛筆涂了又涂,現在只剩淡淡灰影,像他留在我生命里的痕跡。
信封躺在箱底,郵戳日期停在2018年3月17日——他車禍昏迷的第七天。
信紙被水漬泡得發皺,「手術」兩個字洇成墨團,我認出那是他的字跡,
力透紙背的最后一筆拖出長長的毛邊,像他最后一次抱我時,指尖掐進我腰側的弧度。
敲門聲突然響起時,我正對著「同意書」三個字發抖。蘇念的香水味先于她的人闖進來,
她盯著我手里的信封,珍珠耳環在日光燈下泛著冷光:「林小姐不會以為,
舊情書能拆散我們吧?」我沒說話,只是看著她腕間的手鏈。那串碎鉆本該拼成蝴蝶形狀,
現在卻被改成直線排列,像道永遠無法愈合的傷口?!赋庌o說,你設計的東西......」
她忽然笑了,指尖劃過我鎖骨下方的疤痕,「和你這個人一樣,帶著窮酸的執念?!?/p>
窗外適時滾過悶雷。我想起七年前那個暴雨夜,他母親把支票拍在我面前,
說「他的心臟不能承受真話」。我摸著口袋里的骨髓配型報告,聽見自己說「好」時,
聲音像被曬干的河床。信封在掌心硌出棱角。我沒告訴蘇念,信的背面還有行小字,
被水漬覆蓋后顯形的,是我熟悉的、他寫數學題時的潦草筆跡:別怕,醒來就結婚。
3 捐髓室的消毒水味道針管扎進靜脈的瞬間,我聽見走廊傳來高跟鞋聲。
「血小板數值偏低,林小姐確定要捐贈嗎?」護士的聲音帶著疑慮,
我望著點滴管里緩慢流動的藥水,想起十七歲那年,我在畫室暈倒,
他背著我跑過三條街去醫院,邊跑邊罵「林晚你怎么這么輕,像片紙似的」。
現在我真的成了紙。病歷本上的字跡輕飄飄的:骨髓異常增生綜合征,建議定期復查。
「硯辭,小心臺階?!固K念的聲音讓我指尖一顫。他穿著深色西裝,領口露出一點蒼白皮膚,
和記憶中躺在ICU時一樣。我看見他扶著她的腰,動作輕柔得像在對待一件易碎品,
突然想起自己躺在手術臺上時,麻醉師說「捐贈者要保持清醒哦」,
于是我數著頭頂的無影燈,從一到三百,直到聽見他在隔壁手術室喊我的名字?!噶滞恚俊?/p>
他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蘇念的目光落在我手臂的留置針上,
突然捂住嘴:「你、你怎么能......」「沈太太誤會了?!刮页秳幼旖?,
針尖在血管里晃出細微的疼,「我只是來捐髓給一個陌生女孩,不像您......」
我看向她微微隆起的小腹,「有這么珍貴的禮物?!顾耐左E縮。
我知道他想起了什么——七年前,他母親曾指著我空蕩蕩的病歷本說「她打掉了你的孩子,
拿了錢就走」。此刻蘇念的睫毛劇烈顫動,而我望著他口袋里露出的藥瓶標簽,
認出那是抗凝血劑。原來他的心臟,真的在疼?!府斈昴?.....」他向前半步,
卻被蘇念拽住袖口。我拔出針頭,按在止血棉上的手指染了血,
像朵開在蒼白畫布上的玫瑰:「沈先生,我們早就兩清了?!?/p>
兩清——這是我當年寫在手術單上的話。此刻他的臉色比漂白劑還白,而我轉身時,
聽見他口袋里的懷表輕輕叩響金屬椅面,像句未說出口的嘆息。
4 地下車庫的鐵銹味雨刮器在擋風玻璃上劃出扇形的光。
后視鏡里的黑色轎車已經跟了三條街,我摸出手機想報警,卻在隧道口被猛地追尾。
安全氣囊猛的炸開,恍惚間我聞到熟悉的雪松香水味——是沈硯辭常用的那款?!笡]事吧?」
他撐著傘過來時,我正在檢查行車記錄儀。存儲卡不翼而飛,
后車窗的碎玻璃上有半枚帶血的指紋。他的襯衫領口敞著,露出鎖骨下方的疤痕,
像條扭曲的白蛇,啃食著我們共同的十七歲?!笧槭裁锤遥俊刮野醋】裉男呐K,
指尖沾了雨水,涼得刺骨。他突然把我抵在車門上,傘骨硌得后背生疼。
我聞到他身上混著的消毒水味,和醫院走廊的一模一樣:「七年前為什么消失?」
我摸到他口袋里的藥瓶,金屬外殼上有凹陷的指痕,像他每次焦慮時會捏皺素描紙的習慣。
「令堂沒告訴您嗎?」我仰起臉,看雨水順著他下頜線滑落,砸在我鎖骨的疤痕上,
「她給的支票,我至今沒兌現。」他猛地松手。我后退半步,耳釘勾住他的襯衫,
布料撕裂聲里,他鎖骨的疤痕完全暴露——那是道貫穿心臟位置的傷口,
和我心口的手術疤呈鏡像分布。「你的心臟......」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在發抖。
遠處傳來警笛聲。他突然扯下領帶,裹住我流血的耳垂:「明天去我辦公室,
把當年的事說清楚。」雨越下越大,他的背影在車燈里模糊成墨點,而我蹲在地上撿耳釘時,
看見他掉在地上的名片,背面用鉛筆寫著:307手術室,2018年3月24日。
那是他手術的日期。也是我簽完分手協議,從醫院后門離開的日子。
5 灰燼里的白玫瑰火焰吞沒了工作室的一切。我跪在廢墟中,指尖拂過碳化的玫瑰花瓣。
這是我最珍視的「凋零」系列原稿,三十七幅素描里,
每朵白玫瑰都有不同的枯萎姿態——有的花瓣卷成尖銳的刺,有的花莖扭曲成鎖鏈形狀,
還有一幅的花心嵌著碎鉆,那是用沈硯辭送我的第一枚耳釘改的?!噶中〗悖?/p>
消防初步判斷是電路短路。」警察的聲音像隔了層毛玻璃。
我望著監控黑屏前的最后畫面:戴珍珠手鏈的人影在畫架間穿梭。蘇念的手鏈是新款,
珍珠排列成完美的圓形,可我知道,每顆珠子內側都有細小的凹痕,就像她每次對我笑時,
眼底藏著的暗紋?!感枰芯茸o車嗎?」沈硯辭的氣息突然籠罩上來。
我這才發現掌心扎了玻璃碴,鮮血滴在焦黑的畫紙上,
暈開的形狀竟像極了七年前他胸口的心電圖。他伸手要抱我,
我卻抓起一把灰燼撒向他:「沈總該擔心的,是蘇小姐的手鏈怎么會出現在火場?!?/p>
他愣住了。我看見他喉結滾動,像當年偷吃我藏在冰箱的草莓蛋糕時那樣。
可現在他西裝上落著灰,眼神里全是我讀不懂的東西?!杆龥]有......」他突然閉嘴,
掏出手機撥打電話。我趁機摸向他的內袋,懷表還在,
表蓋邊緣有新的劃痕——是今天早上我在他辦公室看見的,他用鋼筆尖刻的痕跡。
消防車的警笛聲由遠及近。我望著漫天灰燼,
想起十七歲那年他說「以后你的畫室要裝最好的防火系統」,此刻灰燼落在我睫毛上,
像他每次吻我時,我閉眼前看見的星子?!噶滞恚顾蝗蛔プ∥沂滞?,聲音低得可怕,
「當年你簽的協議......」「沈先生弄錯了。」我甩開他,任玻璃碴在掌心越扎越深,
「我簽的從來不是分手協議,是你的「心臟移植同意書」——用我的骨髓,換你的命?!?/p>
他瞳孔地震的瞬間,我轉身走進雨里。背后傳來懷表落地的聲音,和七年前我摔門離開時,
他摔碎相框的聲音,驚人地相似。6 病歷本上的蝴蝶消毒水味道比記憶中更刺鼻。
我躲在檔案室角落,手指劃過沈硯辭病歷本上的「骨髓移植」字樣。
主治醫生的批注刺痛眼球:供體為暗戀者,拒絕透露身份。
原來他母親連這點都算好了——讓他以為救他的是某個「無名氏」,
卻把我塑造成見錢眼開的小人。「叩叩。」蘇念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她晃著驗孕單,
珍珠手鏈在日光燈下泛著冷光:「硯辭說,你這樣的人......」「連當替身都不配。」
我替她說完,目光落在她微微發抖的指尖,「就像這串手鏈,明明是仿造我的設計,
卻要改成不倫不類的直線。」她臉色驟變。我轉身時,袖口掃落展架上的相框,
玻璃碎片劃過手腕的瞬間,我看見病歷本內頁飄出張紙——是我七年前的骨髓捐贈協議,
落款處的「林晚」被改成「錢晚」,字跡扭曲如蛇。「你以為改了名字,就能買斷一切?」
我抓起協議沖向樓梯間,心跳聲在耳膜轟鳴。沈硯辭的腳步聲從身后追來,
我聽見他喊「小心」,卻在轉角處撞上清潔車,
鋒利的玻璃扎進心口——和他當年手術的位置,分毫不差?!噶滞?!」他接住我時,
我聞到他身上混著的血腥味。懷表從他口袋滑出,表蓋彈開的瞬間,
我看見內側貼著半張照片——是十七歲的我們在畫室,他沾著顏料的手比耶,我卻在看他笑。
「原來你一直都知道......」我攥住他襯衫,血珠滴在他鎖骨的疤痕上,
「捐贈者是我。」他的眼淚砸在我臉上:「我以為......你是因為錢......」
警報聲響起時,我聽見蘇念在樓梯口尖叫。而我望著沈硯辭眼底的血絲,
突然想起七年前那個暴雨夜,他母親說「他的心臟不能承受刺激」,于是我把「我愛你」
寫在手術單上,卻被改成「錢」?,F在,我的心臟正在替他疼。
7 燈塔廢墟的潮汐咸澀的海風灌進領口。沈硯辭拽著我沖進廢棄燈塔時,
暴雨已經淋濕了他的西裝。我望著墻上斑駁的涂鴉,那是我們十七歲刻下的「S+L=∞」,
現在「∞」被劃了無數道斜杠,像他每次看我時,眼底藏著的質問?!赴裊盤給我?!?/p>
他按住我肩膀,指腹擦過我唇角的雨水,「當年的錄音......」我扯出項鏈里的U盤,
金屬外殼上還刻著他送我的「Designer L」。七年前我把分手協議錄音存在里面,
卻在去醫院的路上被車撞飛——那輛車的車牌,和今晚追尾我的那輛,尾號相同。
「你母親說,你的心臟不能承受真相?!刮野裊盤扔進他手里,
玻璃碴在掌心移動的疼讓我發抖,「所以她讓我簽協議,說只要離開你,就給你做手術的錢。
更新時間:2025-05-04 03:32:4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