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選章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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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揚了愛人的骨灰,夜里他又回來了……我和安時從大學就開始相戀,原先計劃畢業之后,

工作穩定了就結婚,卻由于安時媽媽不贊成這段戀情而耽擱多時。直至我們結識七年有余,

仍然相愛如初,安時媽媽才肯松口答應我們。我們定好良辰吉日,將婚禮如期舉行。

原以為往后余生都將幸福美滿,卻不曾想,

安時會毫無征兆死在我們的婚床上……1新婚的第二天,安時死了。見他的最后一眼,

是在我們的婚床上。那時醒來睜眼時,就只看見他毫無血色的臉,我試圖搖醒他,

卻發現他整個身體都已經開始僵硬。我先是撥打了救護車電話,

醫生來了之后遺憾通知我安時去世了,寬慰我讓我準備后事。安時死在我們新婚第二天,

這事反應最大的是他信教的媽媽。她進門第一件事就是揪起我的衣領狠狠扇了我兩巴掌,

哭著咒罵我這個晦氣東西剛嫁進門就把她兒子克死。我解釋說,

安時是因為前天晚上喝酒太多夜里心臟驟停死的,她不信。五十多歲的女人哭得驚天動地,

把街坊鄰居都哭來評理,評她兒子是如何被我這個新進門的兒媳婦害死的。鎮里老人多,

還秉承那套舊思想迷信的不少,一人一口唾沫快把我淹死,

最后還是前來調查的民警看不下去,趕走了聚集的眾人。安時的尸體被帶走了,

也確認是意外死亡。按理說,我是安時名正言順的妻子,后續的事也理應由我來處理,

但安時那邊家人不同意,從尸體被焚化到下葬都不準我再見安時一眼,

理由是我這種害人精來了會擾他清靜,多次被拒以后,我也不再當面糾纏了。

只是在安時下葬的第三個晚上,我偷偷上山,趁一片漆黑的夜空把安時的骨灰挖出土壤,

然后抱著那小小的盒子驅車去了幾公里的海灘,毅然決然將骨灰一把撒向海中。

這是安時生前的愿望,他喜歡大海,說過希望死后有人能將他的骨灰揚進大海。

曾經我過耳即忘,倒是在他尸體被抬走那天往事涌現才想起那一幕。

那之后我又吹了半小時海風,送了安時最后一程,才重新開車回去。

拖著一身疲憊到家時天色剛蒙蒙亮,我決定再睡會兒。躺入和安時共眠過的婚床里,

身下被褥軟綿很舒服,唯一缺點不過是這張床對于我一個人來說有些空曠。

我很想念死去的丈夫。或許是完成了這些天以來一直惦記的事,沒多久我便放松下來,

沉沉睡去。等到一覺醒來時,已經日上三竿。我側臥在床上,習慣性先摸索床頭上的手機,

拿起來后才睜眼粗略翻看,萬幸沒有安時家人的消息,他們還沒發現安時骨灰不見,

否則又該上門鬧上幾個小時。畢竟挖走骨灰的我確實不占理,到時怕是又要挨上幾巴掌了。

這樣想著,我把手機鎖了屏,打算在風雨來臨前再小憩一會,

可當屏幕白光完全消失的一瞬間,我后背霎時起了一層冷汗。

熄滅的手機鋼化膜宛如一塊墓碑,映照出身后那張熟悉的臉。

輕闔的雙眸覆著被我揶揄過無數次比女人還好看的眼睫,

鼻尖上那顆能讓人留下深刻印象的痣,以及沉睡時總無意識緊抿的唇……我猛地轉過身!

安時,那個幾小時前我剛揚了骨灰的丈夫……此刻正躺在我身側,安靜又溫和地熟睡。

2這怎么可能?我揉了揉雙眼,安時還是睡在離我不到幾厘米的身側,同我蓋一張被子。

新婚丈夫一起一落的胸腔仿佛鼓槌,以相同的頻率敲擊著我的心臟,敲得我渾身發顫,

冷汗涔涔。我試圖扇醒自己,這一定是在做噩夢,可我抬起來的手都止不住在打顫,

于是我轉而用手指甲掐進掌心,痛覺頓時讓我的大腦清醒不少。然而,

這種清醒給我帶來的是更深的恐懼。我揚進海中的丈夫,回來了?思索間,

看似沉睡的人小臂伸出被褥一把抱住我的腰,我立馬尖叫出聲。抱著我的人也瞬間驚醒,

雙眼朦朧不清,嗓音是睡醒時特有的沙啞,他關切地問我:“小蕓?怎么了,我嚇到你了嗎?

”何止只是嚇到,我靈魂簡直都要出走了……沒得到我的回應,安時坐起身來,

抓起床頭柜上的金邊眼鏡,適應了好一會兒才看清面前的場景?!靶∈|?

你臉色好蒼白啊……身體不舒服嗎?”他修長的眉眼蹙起,說著便朝我伸出手,

似乎想觸摸我額頭的溫度。而我還處在死去的丈夫離奇復活的驚恐中,下意識躲開了。

安時錯愕一瞬,突然輕笑出聲:“小蕓,你不會是做噩夢了吧?

讓我猜猜……這次我在你夢里是追著你咬的喪尸?還是拿電擊槍威脅你的外星生物?

”我緩慢地眨了眨眼,斟酌安時的話。是啊,從前我總做些稀奇古怪的夢,

夢里的反派總是是安時,每次都以各種匪夷所思的身份和方式想要我的命。

往往瀕死片刻我都會嚇醒,然后一身冷汗把夢里內容告訴安時,安時就溫柔地抱著我,

嘴里半開玩笑調侃我是不是做了對不起他的事,才會做這種索命的噩夢。……那這次呢?

安時是來索命的惡魔嗎?這分明不是夢,我的手心都快掐出血了也不見醒來。

安時嘴角微微上揚,好似掌握一切般靜靜等著我的回答,我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死去的丈夫回來了,這件事任誰也不能在幾分鐘內接受吧?好在,

一通電話打破了此刻的僵局,安時拿起手機,屏幕朝我晃了晃,示意自己先接電話,

便起身離開了房間。我盯著他走遠的背影,連忙抓起自己手機看了眼。8月2號,

這個日期沒有錯,安時是死在7月底的,我并沒有經歷什么穿越時空。

那安時他真的活過來了?骨灰都被我揚了的人活過來了,簡直前所未有,

這能上今日說法大新聞了。說出去有幾個人會信?只有親眼見過安時尸體,

親眼看安時被燒成骨灰下葬的人才能證明這件事。我滑動手機屏幕,

尋找安時他媽媽聯系方式,想讓她來給我作證,但在電話撥通前我拇指又十分迅速摁斷通話。

外人沒有親眼見過安時的尸體,我呢?我也并沒有親眼見過安時進了焚燒爐,

又怎么能說明那骨灰真的是安時呢?如果這一切都是假的,那天安時并沒有死,

可他們騙我的目的是什么?醍醐灌頂般,

我從床上起身趿拉著拖鞋一副氣勢洶洶模樣想朝屋外的安時質問原由。可當我來到客廳時,

卻沒有見到安時的身影,有的只有我倆養的小狗甩著尾巴圍在我腳邊撒嬌。

我抱起小狗又轉去廚房,安時平常早起都會把我們兩人的早餐準備好。然而,

8平米不到的廚房內一樣空蕩蕩。難道在洗漱?我抬腳朝浴室方向走去。

衛生間磨砂玻璃隔斷的洗漱區沒有開燈,一片昏暗。我突然心里有些發毛,

但還是硬著頭皮過去,懷中的小狗卻不合時宜“汪”了一聲。我被驚得抖了一下,

小狗順勢從我懷抱里掙脫,蹦跶到自己的飯碗邊去。原來是餓了……我松口氣,

再瞥了眼昏暗的浴室,還是決定先給狗倒點吃的。

“不要叫哦…安時不喜歡你的叫聲……”狗糧盛入不銹鋼碗中,我對面前的小狗低聲呢喃。

淡淡的油腥味鉆入鼻腔,我拍拍手上沾染到的細微碎料準備起身,

余光卻睨見浴室方向一抹暖黃的色調。再轉頭望去時,

并不清晰的玻璃上完整描繪出一道身影……3“安時?”我朝那身影喊了一聲,

卻沒有得到回應。按下心中的怪異,我向浴室方向緩步過去。待我走近時里頭的身影動了動,

緊接著安時的腦袋探出來,嘴里咬著牙刷含含糊糊道:“等我一下哦,

我刷完牙馬上去做早飯!”我腳步在衛生間門口停住,質問的話堵在喉嚨。

我懷疑安時假死騙我,并想向他尋求原因和真相,可按照安時的性格,

如果這整件事真的是他謀劃的,今早他出現過后就會把一切向我全盤托出了。安時很愛我,

我確定。他根本不會做出這種事情,不會讓我深陷他人指責的漩渦。

剛剛一定是我頭腦不清醒,竟然會認為安時聯合其他人謀劃這種陰謀。我佇立在原地思忖。

想來眼下只有兩種可能,一種是安時在那天并沒有死亡。他只是被送入醫院搶救住院,

其他的一切都是安時那個惡毒的媽媽安排的,從前她就不贊同我和安時的戀情,

如今還費盡心思演這么一出戲。而安時一定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度過這一切,

今早一出院便匆匆回了家。另一種可能,安時真的死了,

眼前這個人是……我不敢再揣測下去,那是無法用言語訴說的東西。

我的想法更傾向于第一種,我的丈夫還活著,這是最合理也最科學的解釋。理清思路,

我上前一步拉住安時微涼的手臂,擰眉滿臉擔憂問他:“安時,你身體還難受嗎?

”那天喝酒都喝進醫院了,都怪那些親戚一直灌酒,以后我一定要硬氣點把他們挨個罵走。

安時似乎沒想到我會問這個,金邊眼鏡下雙眸笑意若隱若現,點頭一副欣慰模樣,

“我們家小蕓終于會關心我身體了。”他單手環抱住我,

胸腔隨著聲音一下一下震動:“放心吧,雖然昨晚熬了個夜,但這對我來說完全沒影響,

你男人我今天仍然能大戰三百回合?!辈粫僮屇闳ズ湍切┤撕染屏?。

我回抱安時心中默默想著,還好安時回來了,他不是真的死了,我和他還有很長的未來。

我和安時黏糊了一會兒,又仔細檢查了他的身體,確定沒有大礙才肯放下心來。

安時任我擺布了一陣,最后無奈說是要遲到了,連早餐都來不及做便匆匆忙忙出門上班去。

我送他出了家門,再次拿起手機,重新翻找出安時他媽媽的手機號,來到沙發上坐好,

思索電話打過去應該先罵她,還是先跟她炫耀她的寶貝兒子回來找我了。

家里的小狗這時才從陽臺處曬完太陽回到我身邊,

我一邊揉著它毛茸茸的腦袋一邊摁下通話鍵。結果機械聲嘟沒兩下,提示我被對方拉黑了。

4我輕蔑地笑出聲,這個女人連現實都不敢面對了?沒關系,

反正她住的地方離我們婚房不過十分鐘路程,我親自去找她好了。簡單收拾了一番,

穿上26歲生日時安時送我的紅色高跟鞋,

又站在玄關位置抬頭觀賞了會兒擺在入門處的婚照。照片是半年前就拍好的,

那時本來都打算舉行婚禮的,就因為他媽媽不同意才拖了這么久。和煦的陽光下,

我幸福地揚起紅唇,一手挽著安時。安時倒比較矜持,只有一個淡淡表情。不知道為什么,

我盯著照片看了很久很久,或許十分鐘,或許二十分鐘,甚至可能更長。到最后,

我搖搖腦袋,把其它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甩出去,意氣風發出了門。

話說我和安時認識應該也有七八年了。我們大學時同校,緣分起源于登山社。

那時我的舍友頭天剛入登山社,第二天就城邀我一起,理由是社團里有一個大帥哥,

長相性格絕對都是我的菜。聽她篤定的語氣,我怎樣都得去瞧瞧是何方“神圣”了。

于是在舍友的陪伴下,我也順利加入了這個我原先不感興趣的社團。

結果第一天沒有見到傳說中的帥哥,第二天還是沒有,

往后三四五六天那位帥哥都碰巧有事沒來。這算沒緣分吧?我當即想打退堂鼓了。

舍友好聲好氣讓我留過周末組織的戶外登山活動,說不定帥哥就去了呢。

我給了緣分最后一次機會,在這個周末活動中,終于是見到心心念念的那位帥哥。

那天天氣不算太好,山間起了薄霧。那人身形修長,狹長的雙眼讓他整個人看起來有些冷冽,

卻又因垂眼時落下的長睫多了一分柔和,鼻尖上一顆淡淡的痣恰到好處,

不僅沒讓人覺得難看,反而像是這個人的干凈面龐上的特點。他眉眼帶著一絲柔情,

先是朝20歲的我一笑,再抬腳徐徐走來?!巴瑢W你好,認識一下?我的名字叫安時。

”嗓音清朗純凈,我低頭凝視他骨節分明的手指,一時忘了動作,

在舍友的提醒下才想起回應。晨起的山風清涼,我發冷的手握住對方,

仿若汲取這世間唯一的暖意?!澳愫?,我叫姜蕓?!?來到安時媽媽家門口,

我拎起挎包就是一頓猛砸,那聲音之大,簡直可以堪比那天安時媽媽的哭聲了。

鄰居們起先是莫名其妙,想看是哪個神經病在發瘋,開門見到是我后臉色都變了。

我回以這群人禮貌的微笑,在他們嫌棄又驚愕的目光中繼續砸門。終于,

那道緊閉的大門打開了。門后是安時媽媽憔悴蒼白的臉色,看到我的第一眼下意識皺起眉頭,

但很快她又別開眼,神色疲憊一言不發沖我擺擺手,想讓我離開。哪能啊?

我可是頂著烈日踩著高跟走了十分鐘才走到的,就這樣離開不是白走了嗎?

秉承不能吃虧的想法我一把推開她家的大門,使出最大的力氣一巴掌往面前人臉扇去。

“——啪!”真是好大一聲脆響。我在街坊鄰居震驚的目光中又是一巴掌過去。好事成雙。

然后甩了甩紅腫的手問她:“痛不痛?痛就對了,我那天也是這么痛的。

”這時隔壁住戶的老頭反應過來,連忙扯住我,厲聲罵道:“晦氣東西!你反了天了!

竟然敢跑這來打人!”其他鄰居見狀紛紛上前,該扶人的扶人,該罵我的罵我。

“安家真是家門不幸!怎么娶了這么個玩意?”“我早就看這女的不行!

整天濃妝艷抹的像什么樣?!”“可憐安時那孩子年紀輕輕就……”那話音未落,

安時媽媽方才醒過來一樣,掙脫眾人的攙扶朝我猛撲過來:“你到底想怎么樣?

你還不打算放過我嗎?!”我試圖推開她,但沒推動?!皠e誤會,我不會對你怎么樣,

只是想還你兩巴掌,”我就著這個姿勢繼續說:“你們騙我那些事,我可以不計較。

”“不計較?”安時媽媽宛如瘋癲般雙目通紅,沖我咆哮道:“你有什么資格不計較?

你害死了我的兒子啊??!死的應該是你!是你!!”我皺起眉頭。都這時候了她還在演?

我佩服她的信念感,同時對這個行為嗤之以鼻。“媽,”我親切喊她,“別裝了,

安時回家了。”這話一出口,令我沒想到的是周圍所有聲音詭異沉寂了好幾分鐘。很靜,

靜到我仿佛能聽見屋子里時鐘滴答滴答的走動聲。我有些受不了這樣的氛圍,

打破道:“怎么?計劃暴露嚇傻了?”安時媽媽的手還攥著我的衣服,

聞言她斂了神色手指松動了些,身體也站直了,側過臉和身旁的人對視片刻,

突然說:“算了,我早就明白也早就說過,你這種人就是天煞孤星?!薄@是在說什么?

怎么就算了?我正要回懟,卻見她抬眼,冷冷瞪著我。很奇怪,

向來伶牙俐齒的我一時語塞了。而被搶了話頭的后果,讓我再也鎮定不下來。“姜云,

你克父克母克男人,連親友都逃不過?!卑矔r媽媽聲音如有實質,

一字一句剮得我整個人冷汗直冒,骨肉生疼?!翱傆幸惶爝@些人的命都該報應在你身上,

你活在世上將永遠不能安寧,即便是死了也不得安息!

”6我的生父生母在我7歲那年死于一場車禍。

按理說那么小的時候就離開的人我應該早沒什么印象了,但我就是記得他們。

記得煙頭燙在手臂的感覺,記得棍子打在后背的感覺,記得頭發被整個撕扯起來的感覺,

記得脖子被掐得快要窒息的感覺……我記得,我記得很清楚,車輛翻倒在地時,

刺目的血液流淌到腳邊時,那兩雙死不瞑目的眼睛瞪著我時……我舉手掩面不是因為哭泣,

而是太想笑了,但在那種場合下,笑顯然是不合適的。好在最后我憋住了笑容,

不明所以的路人對我投來憐憫的目光。于是我擠出兩滴淚花,

盡力偽裝成他們認為的正常兒童。父母死后,我進了一家福利院,待了兩年時間不到,

就被一對從南邊來的時髦夫妻收養了。為什么說他們時髦呢?

當然是他們呈現給我的表象如此。男生穿著不對稱的拼接襯衫,

的工裝褲上掛著一條金燦燦的鏈子;女生高腰短裙下的一雙長腿紋了好幾只形狀怪異的蝴蝶,

短靴的跟光是看起來就有10公分。在那個年代真是好新潮的裝扮,

跟我以前的爸爸媽媽完全不一樣,他們永遠只有樸素的著裝,沒有一絲亮點。

女生彎下腰來打量了我一番,然后眼珠一轉,笑著問我愿不愿意和她回家,

承諾說她會好好對我的。我興高采烈答應了她,畢竟他們和我從前的父母不一樣,

無論是穿著打扮還是說話方式。福利院負責人再三確認了我的意愿,瞟了好幾眼那對夫妻,

最后還是憂心忡忡簽了字。就這樣我跟這對年輕夫妻回了家。一路上,

我想著我的好日子終于要來了。這是完全不同的“父母”,我會有新的人生,

會吃飽飯不挨打,會有很多時髦好看的衣服,會幸福的……7不記得怎么走出安時媽媽家,

回過神來時已經走入了鎮上人流最多的街道上。耳邊傳的永遠是通訊占線聲,

我反復撥打安時的電話,卻始終無人接通。我攥緊了手機,忍住砸到地上的沖動。

無法相信安時媽媽所說的話,又找不到安時求證,這種感覺讓我十分不安,

早晨觸摸真實的人究竟存不存在?我無法確認。繞過街道口,再走兩分鐘抵達家門口,

這時對面的手機終于接通了。熟悉到令人心安的聲音透過揚聲器傳來,“喂小蕓?

怎么給我打了這么多個電話,發生什么事了嗎?”真是安時,我得救了。一股溫熱涌上心頭,

我渾身松懈下來,握著門把手滑坐在地。電話那頭安時還在詢問我情況,

我迫切尋求一個答案,不答反問他:“安時,你還記得大二寒假時,

登山社組織了一次雪地徒步嗎?”那邊想了一陣才應道:“記得,怎么提起這個了?

”“那時候你為了救我摔斷了手,后來還聯合他們騙我你的手終生殘疾了,”我垂下眼眸,

盯著地面放空,“……說是要我對你未來的人生負責。”“這個啊……”安時低笑了聲,

“你不是已經負責了嗎?怎么,還想賴賬?”安時的嗓音一向低沉,

即便是半開玩笑的話也宛如定心劑,在此之前,不論是在七年前還是七年后,

總是能很快讓我安心下來。然而此時此刻我的心卻仍無法平靜,

話語嚴肅:“那會兒我哭了好久,你不是答應了不再騙我嗎?”安時那邊收斂笑意沉默下來,

我坐直身體不自覺咽了口唾沫。他會如何回答我呢?和從前一樣的答案,還是……?

明明身處炎熱的夏日,地板冰冷的質感反讓我的思緒飄蕩回七年前的雪夜,

耳邊是呼嘯的風聲,指尖被凍僵后的刺痛,睜開眼我的世界除了滿地白雪,

唯有安時一人…………那會兒認識安時已經半學期有余了,

對他的印象是個長的好看又體貼紳士的人。他會在每次見面時貼心送上奶茶,

會在瓶頸期幫忙整理學習資料,會在雨天時剛好多帶一把傘,會在冬日送上暖手寶,

也會在露營的夜晚唱我喜歡的歌??傊菚r所有人都調侃我們正在熱戀,

我倆也心照不宣沒有反駁這事。直到那年寒假,登山社的成員組織了一次雪山徒步。

登山徒步這項活動事實上我們已經進行過很多回了,倒是雪山是第一回,

社團成員都說山的難度不大,就當去散散步了,我見安時也躍躍欲試的模樣,

一咬牙便也答應下來。沒成想我的身體實在不爭氣,加上運氣不好當天天氣極端,

沒多久我就因為體力不支脫離隊伍。而當時好在安時一直跟在我左右,

才沒導致我在茫茫雪山落單。然而即便是有兩人情況也不容樂觀,

安時為了救踩空差點滑落山下的我,反倒自己摔了一跤滾落下去,就這樣摔斷了右手。

恐懼讓我當場落下淚水,抱著安時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最后還是安時抬起完好的左手來安慰我,說沒事一點都不痛。我淚痕滿面,

認真問他:“安時,你不會就這樣死了吧?”安時聞言笑出聲,我困惑他的反常,

卻見他眉梢一挑,語氣揶揄說出撩人的話:“那我這一生真是行善積德了,

臨終還能在你懷里,也算如愿以償……”8最后當然沒死成,

社團成員聯系的救援隊很快找到了我們。唯一糟糕的事情是安時手骨折了。

我是被安頓好后從同學口中聽說的,他們一個個語氣認真中夾雜著惋惜。

認真講安時手摔得很嚴重,醫生直接宣布終生殘疾了,惋惜可憐安時還那么年輕,

右手就沒了。社團年紀最大的學長拍了拍我的肩膀,語重心長勸我對安時負責,

畢竟他的手是因為我斷的。當時我真是被嚇傻了,真信了那幾人的說辭,

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又嘩啦啦流了下來,火急火燎跑去找安時。

然后聽安時一副痛心疾首模樣說是的,只能拜托我負責一輩子,往后兩人終生廝守了。

我愧疚得要命,點頭如搗蒜,答應會跟他在一起一輩子的。如此又抱著安時哭了好久,

沒有一點停止的跡象,久到安時終于是于心不忍說了實話。原來他的手其實還能恢復,

剛剛騙我的事是社團學長計劃的,目的只是想借由此事撮合我們兩個。

反應過來我覺得又糗又羞,埋怨安時居然和他們一起算計我,當即不樂意再搭理他。

安時怕我真生氣,連忙道歉認錯,還承諾以后再也不會發生這種事,再也不會騙我了。

我還是不信。安時當機立斷舉起三指?!拔野矔r對天發誓,以后如果再對姜蕓撒謊,

再犯這種錯誤,將生不能安寧,死不得安息?!碧炜諔皠澾^一道閃電,光影忽明忽暗,

安時漆黑的眼眸沒有半分戲謔。我怔愣在原地,久久沒能回過神來。直至七年后,

在我們兩人的婚房門外,我再次向當時見證誓言的老天,向電話另一頭的安時確認:“安時,

你不是答應了不再騙我嗎?那么你告訴我,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9電話那頭,

安時吐了口氣?!靶∈|,你開門看看?!蔽乙粶?,起身打開了房門。屋內,

一股濃郁的奶香味從廚房方向飄來,安時端著烤盤,

手機夾在腦袋和肩膀之間沖我露出一個溫柔的笑:“烤了你愛吃小蛋糕,我們邊吃邊說吧。

”我三步并做兩步來到他身邊,等他一放下烤盤就攏住他,感受他的體溫以及真實的存在。

“怎么了這是?”安時雙手環抱住我的腰身,“我們小蕓,今天真的黏人哦。

”我把臉埋在他頸側,不知出于什么原由搶占先機道:“安時,你媽他們都騙我說你死了。

你還活著,你只是選擇了我是嗎?”“當然,我一直沒有離去,一切都是他們的謊言,

你的猜測是正確的……”安時寬大的手掌緩慢地撫摸我的脊背,

從容自如的語氣又帶著蠱惑的意味:“我愛你,所以我選擇了你,

從今往后我只屬于你一個人的。”只愛我的,只屬于我,

任何人都搶不走的安時……這正是我想要的答案,我應該釋懷了。

安時從烤盤中拿起蛋糕喂我,我沒吃,只問他今天不是要上班嗎,

他眉眼彎彎說:“我的妻子狀態不好,我去上班不放心,只好請假回家陪人了。

”多么合理的理由啊。“真是好羨慕你的妻子,有你這么溫柔體貼的丈夫?!蔽艺{笑他。

他回:“你要是見過我妻子,就會羨慕我咯?!薄傲w慕羨慕,

羨慕你們夫妻倆的好福氣……”說著,我一口咬下香甜的蛋糕,唇齒間卻滿是腥臭味。

我沒有做出任何反應。安時接著吃下我剩余蛋糕,笑容明朗,

猶如品嘗世間最美味的食物……我和安時度過了愉快的一天。下午,

我們重溫曾經看過的愛情電影,還一起通關了最新出的游戲。到了晚上,

我們吃過晚餐又在陽臺賞月聊了很久的天,到最后我實在是撐不住睡著了。迷糊間,

安時似乎將我打橫抱進了臥室,我不再硬撐放下心來安然睡去。10半夜,我居然被渴醒了。

想必是今天和安時聊了太久,喉嚨發干發澀,我順勢翻了個身。

月光透過敞開的窗簾投射進來,安時還熟睡在身側,我伸手在黑暗中描繪他的輪廓,

一點一點將他牢記,最后才心甘情愿起身喝水。來到廚房整整喝了兩杯,

結果不僅喉嚨沒有好受,反倒想上廁所了。又是兩杯水下肚,我才晃悠著朝衛生間方向走去,

白天吃蛋糕時那股腥臭味不知為何又反胃上來。難受,整個人都昏昏沉沉的。我開了燈,

扶著腦袋路過洗漱區時,下意識往鏡子方向瞥了一眼。而僅這一眼,

便讓我的雙腳再也邁不動了。鏡子中映照的人留著齊肩短發,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穿著潔白的紗裙正朝鏡外的我揮揮手。我的心臟砰砰直跳,每一下的震動恍若重錘敲擊,

快要沖破我的胸腔。這短發女人和我長著一模一樣的五官……她是我,

只不過是半年前拍婚紗照的我。意識到這一點,鏡中的人不再笑了,

她露出與我相同的愕然表情,做出相同的動作。我還來不及細想,隨即,那張臉又扭曲起來,

五官陷入又凸起,不一會兒又是另一張面孔呈現。而這張臉有大半的燒傷痕跡,

可怖的傷口從顴骨處覆蓋到脖頸,猙獰又丑陋。我本該認不出這是誰的,

偏偏她的衣服從紗裙變化成我難以遺忘的模樣。那一刻我雙腿發軟驚叫出聲,

捂著腦袋直接跌坐在地。一陣急切的腳步由遠及近,安時表情錯愕出現在衛生間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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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25-05-04 01:08: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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