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的活計是給死人引路。在這片叫陰影角的街區,這是最下賤的活。
整日跟棺材、哭聲、腐朽味打交道。日頭永遠灰蒙蒙的,像是罩了一層濕漉漉的尸布。
上頭有葬儀官,穿著黑袍,面無表情,他們發號施令,我們這些引路人就得照辦,
不能錯一步。規矩比裹尸布還多。今天抬出來的是老張家的棺材。老張不是病死的,
是上個月在街口那棵老槐樹下吊死的。脖子擰得像麻花。社區里都說他不干凈。
抬棺的人腳步很沉,我走在最前面,手里搖著引路幡,上面畫著歪扭的符。
走到第三個拐角的時候,按規矩要停三停。我搖幡,念著干巴巴的咒語。就在這個時候,
一陣風吹過來,帶著槐樹葉子的腥氣。我聽到棺材里,不是外面那些家屬的哭聲,
是別的聲音。一種壓抑的、潮濕的,像狗被關在木箱子里,鼻子抵著板子,急促地哼哼著,
還帶著低低的嗚咽。我猛地停住了?;仡^看了一眼黑沉沉的棺材,那聲音又沒了。
我以為是自己最近沒睡好,耳朵出了問題。繼續引路。到了街尾,把棺材送進殯舍,
我聞到自己身上一股子腐敗的腥氣,怎么也洗不掉。那狗哼哼聲,像烙鐵一樣燙在我耳朵里。
夜里睡不著。閉上眼就是那棺材板和濕漉漉的狗鼻子。我尋思著,棺材里真的只有老張嗎?
老張吊死得那么怪,會不會是招惹了什么東西?那些葬儀官總是神神秘秘的,
他們在棺材里動了什么手腳?2第二天,引的是個小寡婦的棺材。據說她死在家里,
尸體都臭了才被發現。抬棺的人更不樂意,臉上跟抹了鍋底灰似的。
引路路線要經過街中心的水井。規矩是圍著水井繞三圈。繞第一圈的時候,
那狗哼哼聲又來了。這次更清晰,像就在我腳邊。它不是嗚咽了,是帶著點焦躁的低吠。
它在催促我。圍著水井繞第二圈,聲音變了,變成了急促的“啪、啪”聲,像指甲在撓木板。
它在敲棺材。我心跳得快要蹦出來。這是怎么回事?棺材里明明躺著的是小寡婦!繞第三圈,
聲音更近了,帶著一種低沉的“咕?!甭暎袷枪泛韲道锒轮裁礀|西。
然后我聽到一個模糊的氣音,
像是從木板縫里擠出來的:“……別……走……”我差點扔了引路幡。
但身后的抬棺人推了我一把:“愣著做什么!接著繞!”我機械地繞完三圈,腿都軟了。
那聲音又消失了。送完棺材,我躲在角落里,看著那具棺材被推進殯舍深處。我確定了,
那聲音不是我的幻覺。它就在棺材里。我想到了老張那口棺材里的聲音。也是那種調子。
難道每一口送到殯舍的棺材里,都藏著一只“狗”?
一只看不見的、會哼唧、會撓、會說含糊氣音的狗?3我開始留意每次引路的棺材。
它們種類不同,有新有舊,木材顏色也不一樣。但只要走在特定的路段,
或者在特定的地方停頓,那狗一樣的聲音就會出現。有時候是哼唧,有時候是低吼,
有時候是撓抓聲,有時候是那種模糊的氣音。我注意到,聲音出現最頻繁、最清晰的地方,
地方:老槐樹下、街角的水井邊、廢棄的藥鋪門口、還有通往街區外面那條被堵死的巷子口。
這些地方也是規矩最復雜、禁忌最多的地方。我開始試著和聲音“交流”。
在引路經過那些地方時,我會在心里默念:“你是誰?你在里面嗎?”起初沒有回應,
只有那些無意義的哼唧和抓撓。但有一次,在經過藥鋪門口時,
棺材里傳出的聲音變得非常清晰,帶著一種急促的“哈哧哈哧”聲,像狗喘不過氣。
然后是一個帶著鼻音的字:“……藥……”藥?藥鋪?它想說什么?
我引路經過藥鋪門口的規矩是停兩停,然后快速通過。聲音出現后,
我在藥鋪門口多停留了一會兒。身后的抬棺人有點不耐煩。但棺材里的聲音立刻變得興奮,
低吼聲中夾雜著一種“嗚——”的長音,像狗發現什么。那聲音真的在跟我說話,
而且它對這些地方有反應。它對藥鋪有反應。我感到一種怪異的興奮和更深的恐懼。
這些棺材里到底裝著什么?是死人,還是別的什么東西?為什么它們會被送到這里?
為什么只有我能聽到它們?4我偷偷觀察那些葬儀官。他們總是穿著黑袍,戴著兜帽,
看不清臉。他們的手總是藏在袖子里。他們不說話,只用眼神交流,
或者用一種嘶啞的喉音發出簡短的指令。他們檢查棺材時,總會在棺材蓋上摸索一陣,
像在確認某個看不見的記號。我引路的時候,也會趁機觀察棺材蓋。有的棺材蓋內側,
能看到一些很淺的、像是用指甲刻下的劃痕,有時候劃痕的形狀很怪異,像某種扭曲的符。
我懷疑這些劃痕和棺材里那“狗”的聲音有關。那聲音變得越來越“人性化”了,
雖然還是帶著狗的腔調。它開始對我的引路路線提出“建議”或“警告”。比如有一次,
它在經過一個僻靜的小巷口時,發出焦躁的低吼,像在阻止我進去。我猶豫了一下,
還是按規矩進了巷子。結果巷子里彌漫著一股濃烈的腐臭味,走到一半,
抬棺人中有個家伙突然嘔吐不止,臉色發青。引路被耽擱了。我出來后,經過另一個路口時,
棺材里的聲音平靜了下來,發出一種低沉的“哼”聲,像是在表達“看吧,我說過”。
我開始半信半疑地聽從棺材里的聲音。它指引我避開某些路段,或者在某些地方多停留。
奇怪的是,當我聽它的指示時,引路過程似乎更順利一些,或者避開了一些小的麻煩。
這讓我更加相信,那聲音是“知道”些什么,而且它似乎想要“幫助”我,
盡管這種幫助帶著一絲惡意的玩弄。但同時,我對葬儀官的恐懼也加劇了。
他們是否察覺到了我的異常?5聲音開始變得貪婪。它不再只是哼唧和警告,
它開始要求我做更多事情。有一次,它在經過街區邊緣,靠近被堵死的巷子口時,
發出急促而強烈的撓抓聲和低吼,似乎想要沖出來。然后是那種模糊的氣音,
帶著一種強烈的渴望:“……開……開……”它想讓我打開棺材!我嚇出一身冷汗。
這是死路一條!打開棺材?那里面萬一不是死人,而是別的什么東西呢?
或者萬一被葬儀官發現,我就活不成了!我咬著牙,硬著頭皮按規矩引路,
繞開了那個巷子口。棺材里的聲音變得非常憤怒,發出刺耳的、像狗被踩到尾巴一樣的嚎叫。
那聲音穿透木板,直刺我的耳膜。那天之后,聲音安靜了一段時間。但我知道它沒消失。
它在等我。同時,我注意到葬儀官看我的眼神更冷了。他們的喉音指令變得更短促,
更帶著威脅。有一次,一個葬儀官走過我身邊時,低聲用嘶啞的腔調說了句什么,我沒聽清,
但感覺像是在警告我。他們的鼻子微微抽動,像是在聞我身上的味道。我在想,
他們是不是能聞到我沾染上的、那種來自棺材里“狗”的氣味?我開始失眠更嚴重了。
我感覺自己成了夾在棺材里的“狗”和外面的葬儀官之間的獵物。兩邊都危險,
兩邊都盯著我。6聲音又出現了,這次換了一種策略。它不再是要求,而是誘惑。
它在經過那些“不干凈”的地方時,發出低沉的、充滿暗示的哼唧,
仿佛在說:“這里……有東西……你知道的?!彼_始暗示那些地方藏著某些“秘密”,
是葬儀官不想讓我知道的。比如在經過老槐樹下時,聲音變得輕柔,像狗在聞花香,
然后含糊地說:“……根……下面……”它暗示槐樹根下面藏著什么。在經過水井邊時,
聲音像水流一樣咕嚕咕嚕響,
然后說:“……井……看見……”它暗示水井里能看見什么不為人知的東西。
這些暗示讓我心癢難耐。我渴望改變現狀,
渴望擺脫這種像狗一樣被使喚、卻不知道為什么被使喚的生活。我開始偷偷地,
在引路之外的時間,回到那些地方。我去到老槐樹下,用引路用的鏟子在樹根附近挖了挖。
挖出來的都是濕泥和腐爛的樹葉,什么也沒有。但我總覺得,
在泥土里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腥氣。我去到水井邊,探頭往里看。井水黑漆漆的,
什么也看不見。但我總覺得,井水深處反射出的光線,好像在對我眨眼,
像一只沉在水底的狗眼。這些探索沒有實質性的結果,但加劇了我的偏執。
7我開始將這種偏執帶入我的引路工作中。在經過那些“秘密地點”時,我會更加留心。
同時,棺材里的聲音也變得更加活躍,它會根據我細微的反應來調整它的低語和哼唧。
我們之間形成了一種病態的默契。有一次,引路經過藥鋪門口,
棺材里的聲音發出急促的“嗑嗒嗑嗒”聲,像是牙齒在打顫。
然后模糊地說:“……毒……墨……書……”毒?墨?書?我立刻想到了抄書館,
那是我引路永遠不會經過的地方。那里的抄書吏,據說整日和發霉的書打交道,
眼睛都抄瞎了。毒和墨和書有什么關系?難道葬儀官和抄書館也有聯系?
他們用有毒的墨抄寫東西?那些墨跡里藏著什么?
這些斷裂的、只有我和棺材里“狗”能懂的信息,像碎片一樣在我腦子里亂飛。
我感覺自己正在接近某種可怕的真相。真相就藏在街區的這些“不干凈”的地方里,
藏在那些被禁忌和規矩掩蓋的東西里。而那只“狗”是我的向導。我開始覺得,
自己越來越像那只被關在棺材里的狗了。被困住,想掙脫,只能發出模糊的聲音,
希望能被外面的人聽到。我引著棺材,就像引著另一個自己。我的身體也開始出現異樣。
聞到腐臭味不再覺得惡心,反而有一種怪異的熟悉感。我的指甲變得又黑又硬,
邊緣有些卷曲,像動物的爪子。有時候,我會不自覺地發出那種低沉的哼唧聲,
連我自己都沒有察覺。8葬儀官們終于有了更明確的動作。
他們不再只是用眼神和喉音警告我。有一次,在引路結束時,一個葬儀官攔住了我。
他沒有看我的眼睛,而是盯著我的手。那只拿著引路幡、指甲變黑變硬的手。
“你的手……”他的聲音嘶啞得像砂紙磨擦,“不太對勁?!蔽倚念^一緊。他發現了!
我還沒來得及辯解,另一個葬儀官走過來,他手里拿著一個金屬小瓶子。他將瓶子打開,
里面是一種刺鼻的液體。他將液體倒在我那只手上。液體接觸到皮膚,沒有預期的灼痛,
反而是一種冰冷的麻癢。最可怕的是,那液體似乎在和我的皮膚“互動”。
我看到我的手指上的黑硬指甲,接觸到液體的地方,竟然泛起了一層淡淡的墨黑色光澤。
“這是洗穢水?!毕惹暗脑醿x官說,“洗掉你不該沾染的東西。”洗穢水?不該沾染的東西?
是棺材里的“狗”嗎?還是我根據聲音去找過的那些地方的“氣息”?他們洗完我的手,
用一塊粗布擦干。指甲上的墨色光澤消失了,但那種冰冷的麻癢感還在。他們臨走時,
那個倒水的人用嘶啞的喉音說了一句:“規矩就是規矩。別走歪路。
”我明白這是最后的警告。他們知道我出了問題,知道我可能和某些禁忌的東西有了聯系。
但我不知道他們知道多少。洗穢水讓我恐懼,但也讓我更加確定,
棺材里的聲音、街區里的秘密、葬儀官的控制,這些都是真實存在的。9被洗過手之后,
棺材里的聲音安靜了幾天。我很不安。是洗穢水隔絕了我,還是那只“狗”在對我生氣?
我甚至開始懷念那種低沉的哼唧聲。幾天后,聲音又回來了,這次變得非常虛弱,
像隔著很遠傳來的低語。但信息卻更清晰了。它不再繞圈子,直接告訴我它想要什么。
這次引的是一個老乞丐的棺材。棺材破舊,抬棺人都怕散架。走到街區深處,
一個堆滿垃圾的死胡同口時,棺材里的聲音響起,
種虛弱的急切:“……這……這里……放……放我……”它想讓我把棺材放在這個垃圾堆里!
我猶豫了。規矩是必須送到殯舍。把棺材放在這里被發現我死定了。
但聲音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絕望,像瀕死的狗在乞求。而且它虛弱,
似乎洗穢水真的傷到了它。我心一橫。反正我已經一身麻煩了。我環顧四周,
確認沒有葬儀官。我指揮抬棺人把棺材放下來。他們很疑惑,但我的臉色很難看,
他們也不敢多問。放下棺材后,我讓他們先走。我站在棺材邊,那虛弱的狗哼唧聲就在里面。
我蹲下身,對著棺材蓋,用最低的聲音問:“你想做什么?
”聲音斷斷續續:“……我……不是……狗……是……困在這里的……”不是狗?那是什么?
困在這里?是被誰困?。渴窃醿x官嗎?它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只是繼續虛弱地哼唧著,
催促我快走。我感到一陣強烈的沖動,想打開棺材看看。但理智告訴我不能。這是自殺。
最終,我沒有打開棺材。我只是站在那里,聽著那虛弱的、絕望的狗哼唧聲,
直到確定附近沒有葬儀官,才匆匆離開。離開前,我回頭看了一眼那堆在垃圾里的棺材。
它看起來那么孤零零,那么卑微,就像我自己。10第二天,我引路經過那個死胡同。
那具老乞丐的棺材不見了。垃圾堆沒有任何被移動過的痕跡。仿佛它從未出現過。
我心底發涼。是葬儀官拿走了?還是棺材里的“東西”自己離開了?如果是自己離開,
它是怎么做到的?同時,我也發現,從那天之后,棺材里的狗哼唧聲徹底消失了。
再也沒有任何聲音從我引路的棺材里傳出來。我的耳朵清凈了,但我的腦子卻更亂了。
那只“狗”去了哪里?它是不是成功逃脫了?或者,它失敗了,被葬儀官抓住了?
我覺得我做錯了什么。也許我不應該聽它的指示,也不應該放它在垃圾堆里。
也許它真的是危險的東西。然而,更讓我無法忍受的是,聲音消失后帶來的空虛。
那種病態的交流,那種覺得自己參與了某種秘密事件的刺激,突然間就沒了。
我回到了日復一日的、無意義的引路工作中。葬儀官看我的眼神也沒有變得友善。
他們依然是那種冷漠而審視的目光。我總覺得,他們在等著看我什么時候徹底崩潰。
11聲音消失后,我開始出現更嚴重的幻覺。走在街上,我總覺得聽到了狗的低吼聲,
但環顧四周,只有來往的行人。我看到街角陰影里有動物的影子一閃而過,但過去看,
什么也沒有。我的癥狀似乎并沒有因為聲音的消失而減輕,反而變得更加外顯。
我在引路時會不自覺地停下腳步,側耳傾聽,仿佛還在尋找那熟悉的聲音。
我會盯著那些棺材看,希望能從木板上看出一絲端倪。葬儀官們開始直接干預了。
有一次引路,我在街角停下,試圖捕捉空氣中的狗吠聲。一個葬儀官走過來,
手里拿著一根細長的、刻滿符文的木杖。他用木杖輕輕敲了一下我的小腿?!盎厣?。
”他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冰冷。木杖接觸到我的皮膚,傳來一種刺骨的寒意,
像是直接凍結了我的血液。我的腦袋瞬間清醒了一下,但緊接著是更深的混亂。我知道,
葬儀官們有自己的手段來對付我這種“不正常”的人。那根木杖,那瓶洗穢水,
都是他們的工具。他們不關心我的痛苦,只關心我是否遵守規矩,
是否會影響他們的“工作”。他們的“工作”到底是什么?
為什么需要如此嚴格的規矩和禁忌?為什么那些棺材里會有“狗”的聲音?
我想到了那個被我放在垃圾堆里的棺材。那只“狗”是否逃出去了?它逃到哪里去了。
12我暗中調查。白天引路,晚上偷偷去那些“不干凈”的地方。我去老槐樹下挖得更深,
試圖找到那個“根下面”藏著的東西。我去了水井邊,帶來燈籠,拼命想看清水井里的深處。
我甚至去了那個被堵死的巷子口,試圖推開堵住的墻壁。我沒有找到任何實質性的證據,
證明棺材里的聲音是真實的,證明葬儀官在進行陰謀,證明街區藏著驚天秘密。
我只找到更多的濕泥、腐爛物、垃圾、和冰冷的井水。但我的精神狀態越來越差。
我的睡眠時間變得極短,醒來時一身冷汗。我的手指甲變得更長,彎曲得像爪子。
我開始只吃生冷的食物,對熟食感到惡心。我發現自己在無人的角落,會四肢著地,弓著背,
發出低低的、像是狗在刨土的聲音。周圍的人開始徹底疏遠我。
他們看我的眼神充滿了恐懼和嫌惡。他們說我身上有股怪味,說我走路的姿勢不對勁,
說我眼睛里沒有光。葬儀官們來的頻率更高了。他們不再敲我的腿,而是用木杖敲我的頭。
每次敲擊后,我都感覺腦子里有什么東西在晃動,視線變得模糊,耳朵里嗡嗡作響。
他們想把我變回一個只會引路的行尸走肉。我意識到,我正在徹底變成一只“狗”。
不是棺材里的那只,而是被這個街區、被我的工作、被葬儀官、被那些無法解釋的怪事,
活生生扭曲成的一只瘋狗。13我決定回到那個垃圾堆旁的死胡同。
那個我放下了老乞丐棺材的地方。我想知道,如果那只“狗”真的逃走了,
它會留下什么痕跡,或者,它是不是還在那里,只是我聽不見了?夜里,
我偷偷來到那個死胡同。垃圾堆在月光下泛著微光。我仔細查看每一處,用手刨開垃圾。
什么也沒有。沒有棺材,沒有血跡,沒有爪痕。我坐在垃圾堆邊,感到徹底的絕望。
那只“狗”不見了,我的向導消失了,我變得更加孤立無援。我只是一個瘋了的底層引路人,
被困在這個陰影角,被葬儀官們盯著。就在我以為徹底失敗的時候,
我注意到垃圾堆里有一塊舊木板。那木板看起來很普通,但我總覺得眼熟。我撿起來,
借助月光仔細看。木板內側,有一些很淺的、像是用指甲刻下的劃痕。形狀非常熟悉。
就是我在一些棺材蓋內側見過的,那種扭曲的、像符又不像符的劃痕。這塊木板!
它是老乞丐棺材的一部分!那只“狗”真的逃走了,它留下了這塊木板!我將木板翻過來。
在外面,沾滿污垢的一面,我看到用泥土和血混合著寫下的幾個扭曲的字。它們歪歪扭扭,
像狗用鼻子拱出來的。但我能辨認出來。
那幾個字是:“……別信……他們……我……在……下面……”別信他們。他們是誰?
葬儀官嗎?我。我不是狗。我在下面。我在哪里下面?下面是什么?我的心跳得像鼓槌。
這塊木板,這幾個字,是那只“狗”留給我的!它不是逃走了,它是去了“下面”!
它讓我別信葬儀官!它似乎還在某個地方,并且希望我找到它!
14我知道“下面”是什么意思。在陰影角,葬儀官們處理完棺材后,最終都會被送往地下。
不是普通的墓地,而是街區下面的巨大地下空間。只有最高級的葬儀官才知道進入的方法。
那里是所有“不干凈”的東西的最終歸宿。棺材里的“狗”讓我去“下面”。
這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我只是一個最底層的引路人,連殯舍深處都很少去,
更別說森嚴的地下空間了。但我別無選擇。
那只“狗”的聲音是唯一讓我感到自己還不是完全瘋掉的聯系。那塊木板和上面的字,
是它留給我唯一的線索。而且它讓我別信葬儀官,這更加深了我對他們的懷疑。
我開始秘密地打聽關于地下空間的事情。沒人愿意談論。稍微問得深一點,
人們就露出驚恐的表情,或者立刻走開。他們說“下面”很危險,進去的人都沒有回來過。
但我還是找到了一些零星的信息。地下空間有好幾個入口,但都被嚴密看守。
更新時間:2025-05-03 23:46:3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