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劉以賣雞為生，可以識別各種雞的品種、產地，還懂得哪一類雞，做如何樣的佳肴，如何的肉質，甚至知道雞的年齡，只需要看上一眼就足夠了。老劉沒有因為這些本領成為名人，也沒有為富人，他只是一個以賣雞為生的雞販子。

市場已經幾次翻修，幾次革新，劃分區域，但是老劉依舊在他的角落里租一個很小的房子里賣的他的雞。

每天早上他都早早就把洗手用的開水爐子點燃，而且保證一天都會有開水咕咕的響著。店門口總是掃得很干凈，再把幾個雞籠拉出來。每一個籠子里放上一盆玉米，嘴里還在說，好好吃吧，不知今天誰就再也吃上明天的口糧了。

老劉的生意總是不溫不火，逢年過節來的人多，平時里也是樂得清淋閑。一切都收拾妥當，老劉把自己的大瓶子里泡上一杯花茶，打開半導體，開始聽他最喜歡的評書。

老劉賣雞說起來之已經有很多年頭了。追溯著久遠一點，老劉曾經因為賣雞被割了資本主義尾巴，還很認真地在大隊的場院上做過檢討。因為老劉的算術好，又做過隊里的會計，后來由于不會和主任一起算賬，被開除了村委會，老劉就開始蹲在鎮里賣雞。

可以說，老劉是很早就下海經商的人，但是很多比他晚下海的人都很快就富起來了，老劉都一直沒有富，總是不饑不飽的樣子，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過去，農村養的雞沒有什么東西喂，雞都瘦得厲害，又不舍得賣，都是生過蛋的雞或是隔年的公雞，雞的肉質老，吃起又老又柴，雖然味道很好，但是口感不好，只有燉著吃才行。

就是燉著吃也不是平時的菜，只有逢年過節才能吃上一回，尤其是生活在鎮上的工人家庭。

市場上為了多賣點錢都是臨賣雞前多喂些玉米，小雞平時吃不到玉米，突然可以吃個飽都是吃得肚皮鼓鼓的，那樣還不算，有的賣雞人還給小雞的屁股里灌上沙子，這樣可以多賣“很多錢”呢。

老劉卻從來都是不屑的，他總是把自己的煙袋敲在雞籠上，嘴里嘀咕“愛賣誰的賣誰的，相中了算?！边@就算是老劉的吆喝。

外一 牽掛

劉老實無病而終，享年89歲。兒子平靜地把父親送到了殯儀館冷藏室，三天之后遺體告別。

站在父親的書房里，那是用廚房改造的書房，很小很擠。母親說，幫她把父親的遺物收拾一下，把父親愛好的東西都給他帶走。

父親喜愛書法，大大小小的毛筆就是一大捆，盒墨、塊墨，各種形狀的硯臺，各種尺寸的宣紙，還有鎮紙、毛氈、筆洗、筆架……閉上眼，仿佛看到父親又站在桌邊認真地寫字，樣子嚴肅認真，每一筆都舉重若輕、筆走龍蛇，尤其是一幅字寫完之后，氣定神閑、表情安祥十分享受。

父親喜愛動物。窗上掛著黃雀、八哥、鸚鵡，屋里還有兩只小狗，還有樓下的四只小兔子，以及每天按時到樓下來就餐的三只流浪貓和兩只流浪狗。

父親喜愛運動。登山杖、背包、徒步衣服、鞋帽、眼鏡；還有騎行車、燈具、頭盔；游泳的服裝、眼鏡，以及參加運動比賽的一大盒子紀念牌、獎杯、獎狀，各類運動時的照片、紀念品。

父親喜愛音樂。琴、笛、簫、笙、鼓，二胡、嗩吶，還有樂譜、譜架，真是長槍短炮，十分壯觀。

看著已經被母親收拾出來，堆在外的一大堆東西，真是不敢相信，這些東西原來都是放在那間小小的書房里。

一邊往收拾東西，母親一邊在用布擦拭著，嘴里還嘀咕著什么，大約是在和父親的東西告別。這些都是父親的珍愛。從小到大，看見父親最多的時候都是背影，他一會忙這個，一會忙那個，從很早就起床開始忙碌，一直到深夜都沒有做完，但是父親是快樂的，是充實的，是不知疲倦的。他總是有很多的事要做，有無數的牽掛……

如今父親遠去了，牽掛的一切都放下了，孤獨地走了，回想時，兒子想不起父親那張熟悉的臉，想不起父親說過些什么話，仿佛父親只是腦海里的一個符號，突然的消失了，竟然不能回憶起一點相關的信息。

父親的書房滿滿的，雜亂無章，按照母親的說法，父親牽掛的東西都給他帶走，那么書房就會空空的，什么也沒有了，他又留給世界了什么？兒子茫然了。

一直兒子都在抱怨，父親心里牽掛的東西太多了，心里裝得滿滿的，沒有時間和空間照顧母親和我，所以父親牽掛了整個世界，獨獨沒有牽掛這個小家，現在看一看低泣的母親，他的牽掛里還有這個家……

更新時間：2025-05-03 23:43: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