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時，她還是忍不住想起了上輩子的那些經歷。

她諶斯月自六歲上小學開始跟父母一起生活，和小她一歲的妹妹和剛兩歲的弟弟一起。父母的視線不可避免地集中在弟弟身上。

她可以理解父母為了生活賺錢很辛苦，壓力很大，但是不能接受父母給予的額外壓力。

從小媽媽做飯她就要在旁邊看著隨時幫忙，洗菜，洗碗，煲飯等等。但是一沒做好沒讓媽媽滿意就會被擰著耳朵挨打，碗沒洗干凈要被罵，飯煮多了煮少了，生了稀了都要被罵。

記得小學六年級的時候，她扭到了腳，回到家和媽媽說腳痛，是沒得到回應的，反而問她怎么還不去上晚自習要遲到了，還是爸爸回來了才帶她去檢查。那時候生病也是會被罵的，哪怕是小小的感冒，被發現時最開始得到的也不是關心而是質問威脅。

記得初中一次下雨沒帶傘淋了雨，第二天母親也是沒有關心她有沒有著涼，而是指著鼻子罵她淋雨弄臟了的鞋為什么放在那里不洗。

母親會不打招呼收走她藏起來的小說，會登錄她的QQ看她的聊天記錄，那時候沒人關心她在想什么想要什么，只有一句不負責任的我都是為了你好。

她那時候也鬧過，但是沒有用，就仿佛她在無理取鬧一樣，她每天都覺得自己活著沒有意義，世界缺了她照樣轉，這個家也是。

對于她的學習，但凡退步都是會挨說的，特別是高中的時候，父母口口聲聲說別那么大壓力，盡力了就好，但是成績不理想就會被質問是不是不認真。

父母一邊說要照顧好自己該買什么就買，一邊說錢要省著點花，每次都明里暗里說家里條件不好，他們那么努力那么辛苦都是為了我們。

后來的母親似乎也曾自省，問她的意見。而她把以前的事情作為例子想讓母親改變，卻只得到一句為什么那么久的事情你都還記仇。

母親不承認自己以前會打人，只會說以前脾氣不好；也不承認自己重男輕女，只是弟弟上小學時時不用洗碗不用洗衣服，上初中是可以有手機的。

后來又說都是她自己事情做的不好本來就該罵。母親甚會罵她不早起，罵她干活不自覺，說什么以后嫁到別人家也是要干的，這么督促都是為了她好。她慢慢就開始不管母親說什么了，都是她不想聽的。然后她就被指責不聽人教。

之前鬧得最不愉快的時候，母親只會放狠話拒絕溝通，會說后悔生了她，她說想死父親也只會和稀泥最后求她別鬧。她甚至想過還掉這么些年父母花在她身上的錢，然后獨立減少來往。

后來她和父母的聯系越來越少，每次視頻電話都是來來回回那幾句。她大二有次經歷了電信詐騙，她沒敢告訴父母，只聯系了小姑尋求幫助。她從妹妹口中得知母親說對于這件事她很心涼。

她能說什么呢，她什么都不想說。百因必有果。她也不是一日長成這樣的。

她大學畢業時，跟父母提過畢業的日期。她一畢業就從學校搬去了之前實習過的單位，要搬的行李很多很多，但是她沒向父母尋求幫助，父母也沒問。她工作兩個星期以后才被問到是不是畢業了。

對于她畢業就工作的問題，父親只問她怎么想的，她說都行，于是就默認了她馬上參加工作然后在工作之余備考公務員。說是說這都是她的選擇，但是父親一句也沒提讓她回家。后來她辭職但不回家也沒跟父母說，想跟父母保持距離。

她難過，她沉默，她表現得一切如常。

父母也會關心她的身體，會在空閑時候帶她旅行，會說想她，會以她為驕傲。

她沒有一點辦法。

這么多年這么潮濕的感情，讓她恨得不徹底，又愛得不甘愿。她是真的心疼父母，也是真的不想原諒他們。

她不知道該以怎樣的姿態面對父母。她的責任心讓她說不出太難聽的話，而她這些年心里受到的傷害也每每昭示著存在感。

或許這么多不愉快是因為家里沒錢，所以各種不安穩，所以沒有精力花在家庭相處上。

想到這里，諶斯月拿起手機，用賬戶給父親轉了五十萬塊錢，并解釋了一下這是她寫小說賣版權的收入，也沒管他信沒信，反正她解釋了。

她希望父母可以輕松些，還勸諶父以后少干點活，實在不行就出去玩吧。

以后，就按自己心意生活吧。那些沉重的過去都將過去。

第二天一早，諶父果然來問這了這錢怎么回事。

她給他看了一眼自己寫小說的平臺，讓他放寬心，還讓諶父把該還的欠款、銀行貸款都還了，剩下的就用來提高生活質量吧。

諶父也沒多糾纏，確認這五十萬來源正規就走了，天上掉餡餅就安心接著唄，該準備過節的吃食了。

諶斯月起床洗漱完，拉著弟弟妹妹去了街上早餐店，她很想念這家店的福鼎肉片。

八塊錢一大碗，煮熟的勁爽肉片和著湯一起倒進裝好配料的陶瓷碗里，不要蔥，加點香菜，再倒一勺泡椒水，妙極了。

今天恰好是趕集日，她們順便逛了逛街，買了點如水煮花生一般特色小吃和葡萄、石榴等應季水果。

人很多，車輛和人都走的很慢，時不時遇到個熟人就原地開始敘舊。各種聲音嘈雜，鄉音伴著摩托車喇叭聲，是鄉鎮的過年的熱鬧樣子。

等回到家差不多十點，沒事干，不想學習的諶斯月在客廳坐著看小說，一邊聽著諶父和來家里拜訪的朋友閑聊，時不時還拿個葡萄吃。

中午諶父殺了只家里養的大公雞，做白斬雞；還有諶斯月喜歡吃的魚，清蒸；剩下炒了個青菜，炒了個牛肉，還煮了個肉丸湯，一道白灼蝦。

家里只有五個人吃飯，飯桌上很安靜。諶姝玉和諶殊輝是話題的發起者，諶斯月和父母偶爾出聲加入話題，氣氛還算和諧，沒人提成績這種問題。

中秋的晚上沒有賞月，倒是分吃了幾個月餅。月餅是別人送的，諶斯月獨愛蛋黃蓮蓉月餅，后來發現是大家都喜歡這個味道，可惜一盒月餅只有兩個蛋黃餡的月餅。

中秋啊，過節啊，是團圓的。

更新時間：2025-05-03 23:42: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