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離開

“你說什么？”周子軒說得急切，聲音都有些顫抖。

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他盡量用平穩的語氣說：“調到哪去了，什么時候的事？”

對方沒注意周子軒的神情，激動道：“就是原來的那個知青陸鳴，邀請曉棠參加什么項目，就是因為曉棠唱歌唱得好嘛。”

“真是雞窩里飛出金鳳凰，我早就看出曉棠這丫頭不錯?！?/p>

“還好曉棠有這么個機會，否則她哥哥那邊一出事，小丫頭以后生活可艱難了?！?/p>

“現在曉棠的工作暫時就落在京市了，雖然這是暫時的，但是這以后的路說不準就變了。”

他們討論得熱火朝天，周子軒心里卻是一團亂麻。

原來真的是陸鳴，真的是他把曉棠帶走了。

但是曉棠為什么會心甘情愿地跟他離開，她連一句告別的話都沒對自己說，自己在她心里就那么無足輕重？

想到這里，周子軒心頭涌現出難以遏制的怒火，但又無可奈何，只得壓下火氣回到知青點。

住在一起的一個知青跟周子軒關系不錯，見他面色陰沉，將他拉到一邊，壓低聲音道：“周哥，我有件事忘了跟你說，有一次你跟陳曉棠在蘆葦蕩親熱，事后咱們幾個人不是在土坡那抽煙聊天嘛，后來回去的路上我想起衣服落在那，就回去拿，遠遠地看見一個女人站在土坡另一邊，像是陳曉棠......”

周子軒一把攥住那人的脖領子，目光晦暗不明：“你看清楚了嗎？”

“你瘋了？拽我干什么？我當然沒看那么清楚，但是陳曉棠之后很正常嘛，也沒一哭二鬧三上吊的，那就肯定什么都沒聽見啊?！?/p>

“不對，她一定是聽見了”，周子軒忽然松了勁，喃喃道：“從那之后她就不一樣了，我早該發現的......”

周子軒恍恍惚惚，有些踉蹌地跟著眾人下地干活。

遠處的孫雪薇將這一切盡收眼底，她眼眶微微泛紅，死死掐住了手心。

忽然，周子軒像是想起了什么，回頭朝著村公所跑去。

村公所里，代理村支書緊皺眉頭：“小周，這個假我給不了，你要去京市，還說不準什么時候回來，到時候你身無分文，在外邊餓死病死，我可負不了這個責?！?/p>

“要是你離開的時間過長，再回來這里也沒有你的位置了，你想清楚。”

周子軒垂在身側的手微微發抖，眼里滿是不甘，卻又無可奈何。

......

半年后，京市某大學。

陳曉棠正和同學們在食堂吃飯。

同學邊吃邊提醒：“曉棠，晚上文藝匯演有你一個獨唱，今天據說首長一家特意來看你演出，你可要好好表現啊?！?/p>

陳曉棠有些緊張：“我看不見，觀眾會不會......”

“不會”，對方搶白道：“你眼睛特別明亮，不認識你的人根本看不出你是盲人，再說你的歌聲那么動聽，觀眾一定會被震撼的。”

“對了，今晚陸鳴師兄也會過來，還特意找我要了個好位置。”

聽到陸鳴，陳曉棠的臉上不自覺帶了笑。

“誒，曉棠，笑什么呢，有情況吧？”

“曉棠臉皮薄，你別總開她的玩笑?！?/p>

“真不是我開玩笑，曉棠，你看不見陸鳴師兄看你的眼神，就是那種既愛慕又寵溺地感覺，想忽略都很難啊。”

“他知道我的很多事，他不會愿意和我在一起的?！标悤蕴男Φ锰谷唬暗俏椰F在能做自己喜歡的事情，我已經很滿足了?！?/p>

“說曹操曹操就到，你們看誰來了？”

陸鳴在大家善意的調笑聲中走來，輕聲對陳曉棠說：“曉棠，你哥哥來信了，你什么時候有時間？”

她臉上閃現驚喜，“現在行嗎？”

陳曉棠離開石橋村后不久，陸鳴就帶她去拘留所見了陳樹生。

陳樹生也就把之前的事和盤托出。

當年，他手中有幾個知青回城名額，有些知青就開始在他身上動腦筋，其中以孫雯婷最甚。

他多次拒絕，孫雯婷卻鐵了心一樣，最后甚至對他用藥。

清醒后，陳樹生第一時間就想到自己水壺里的水是孫雯婷幫他打的，肯定有問題，就趁她不注意將水壺藏了起來。

此后，孫雯婷多次以報警相威脅，他就提出自己那里有個水壺可以自證清白。

孫雯婷啞巴吃黃連，之后不敢再提。

然而春節假期后，他就聽說孫雯婷自殺了，一尸兩命。

他說不清自己心里什么滋味，只覺得這女孩活得太過糊涂。

......

宿舍里，陸鳴給陳曉棠讀完了信，有些擔憂地看著她：“曉棠，別擔心，三年時間很快就過去了，只是我不明白樹生為什么不同意上訴，現在對方已死，證據并不足?！?/p>

陳曉棠一臉平靜：“我明白，我哥一直對孫雯婷心懷愧疚，雖然她有錯在先，但罪不至死，他覺得自己處理得還不夠好吧?！?/p>

“那個孩子畢竟是他的親骨肉，也許對他來說，不上訴是一種贖罪吧，能讓他的心里好受一點?！?/p>

陸鳴點點頭，“曉棠，我覺得你變得通透了，和剛來的時候完全不一樣了?！?/p>

陳曉棠微笑：“也許經歷事情后人就會成熟吧?！?/p>

晚上，演出非常成功。

陳曉棠自從來京市后參加了不少合唱，但是獨唱這是第一次。

為了現場效果，她和伴奏磨合多次，終于達到他們理想的狀態。

演出結束后，首長一家對演出人員一一握手致謝，當輪到陳曉棠時，首長兒子的未婚妻忽然一言不發，匆匆握手后離開。

陳曉棠有些怔愣，不明所以。

遠遠地她隱約聽到首長兒子的未婚妻低聲說自己不舒服，她心中猛地一跳，因為那聲音她很熟悉。

但她搖了搖頭，覺得這個想法過于可笑。

晚上，陳曉棠的同學開始討論今天的演出，說得最多的就是那名未婚妻。

“她好年輕好漂亮，看起來比咱們大不了幾歲，但是舉止好端莊?！?/p>

“應該是大戶人家出來的姑娘，不然怎么配得上首長先生的兒子，說起來，首長一家長得都好看呢！”

“尤其是皮膚好，白皙透亮，眉間一顆胭脂痣，那個據說是美人痣?！?/p>

陳曉棠手中的杯子突然落地，嚇得眾人忙把她拉開，不住詢問。

陳曉棠笑說沒事，心里卻在怦怦亂跳，因為孫雯婷眉間也有一顆痣。

更新時間：2025-05-03 23:23: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