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手中的煙頭掐滅,這已經是今晚的第五包了。快三點了,辦公室依舊燈火通明。
老陳癱在椅子上打呼嚕,煙灰缸里堆滿煙蒂,窗外的雨還在下,淅淅瀝瀝的,
像是要把整座城市泡爛。電話鈴響的時候,我差點把搪瓷杯打翻?!钢荜?,河灘上發現碎尸。
」我揉了揉太陽穴,媽的,這案子要是再破不了,上頭又該罵人了。
1青江的雨季總是帶著一股腥味。河灘上的淤泥被雨水泡發了,踩上去像踩在爛肉上,
黏膩、惡心。警戒線外頭圍了一圈人,有打著手電的民警,有披著雨衣的記者,
還有幾個不怕死的街坊探頭探腦?!缸屢蛔專∽屢蛔?!」我撥開人群,老陳跟在后頭,
嘴里還叼著半截煙。尸體是被一個拾荒的老頭發現的?!肝乙詾槭撬镭i……」
老頭哆哆嗦嗦地比劃著,「結果一翻,是個人??!手啊腳啊全散了!」我蹲下身,
掀開蓋在尸塊上的塑料布。媽的。這不是普通的碎尸。尸體被切割得極其工整,
四肢關節處切口平滑,軀干部分甚至能看出解剖學上的精準。這不是菜刀砍的,
不是斧頭劈的,而像是——「手術刀?!股砗髠鱽硪粋€清冷的聲音。我回頭,
看見一張陌生的年輕面孔。「藍言真,市局新來的實習法醫?!顾髦鹉z手套,
蹲到我旁邊,手指輕輕撥開尸塊斷面,「肌肉和骨骼的切割面非常平整,兇手要么是醫生,
要么是屠夫。」我皺了皺眉,「你確定?」「確定?!顾ь^看我,眼神冷靜得不像個新人,
「而且,死者是女性,年齡25到30歲,死亡時間不超過48小時。」
老陳在旁邊嘖了一聲,「小丫頭片子,別亂下結論?!剐∷{沒理他,
只是從證物袋里捏起一小塊組織,「還有,她的左手不見了?!?/p>
2派出所的人把發現尸體的區域圈了起來,但雨越下越大,現場已經被破壞得差不多了。
「周隊,這案子怎么弄?」輔警小李湊過來,「要不要先排查附近的失蹤人口?」
我還沒說話,老陳就哼了一聲,「查個屁,這種碎尸案,八成是仇殺或者情殺,
先把死者的身份搞清楚再說。」小藍蹲在河邊,正用鑷子從泥里夾出什么東西?!钢荜?,
過來看?!刮易哌^去,她遞給我一塊指甲大小的金屬片。「這是什么?」「手術縫合釘?!?/p>
她擦了擦上面的泥,「醫院里常用的那種?!刮倚念^一跳。醫生?屠夫?
「去查查附近的醫院和屠宰場?!刮覍π±钫f,「尤其是最近離職或者有前科的人?!?/p>
小李點頭跑了,老陳卻忽然壓低聲音,「臨岳,這案子不對勁?!埂冈趺矗俊埂溉昵?,
城南也出過一起碎尸案,尸體也是這么切的?!顾[著眼,「當時案子沒破,
后來就不了了之了?!刮叶⒅改愕囊馑际恰粋€兇手?」老陳沒回答,
只是狠狠吸了口煙,「先去查查那個劏牛佬吧?!?劏牛佬叫牛三,是青江屠宰場的老員工。
我們找到他的時候,他正在后巷剁牛骨。哐!哐!哐!每一下都像是要把砧板劈開?!妇?。
」我亮出證件,「問幾句話?!古Hь^,眼神陰鷙。他個子不高,但胳膊粗得嚇人,
手里的砍刀還在滴血。「什么事?」「昨天凌晨,你在哪兒?」「在家睡覺。」
「有人能證明嗎?」他咧嘴一笑,露出滿口黃牙,「我光棍一條,誰給我證明?」
小藍忽然開口,「你的刀,能看看嗎?」牛三的表情僵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復兇狠,
「看什么看?這是吃飯的家伙!」老陳直接上前一步,一把奪過砍刀。刀面上沾著血,
但已經干了?!概Q!古H湫?,「怎么,宰牛也犯法?」小藍卻盯著他油膩的圍裙,
「你的左手袖口有血跡?!古H偷乜s回手,但已經晚了。我一把扣住他手腕,
掀開袖子——一道新鮮的抓痕,滲著血珠?!高@是怎么回事?」牛三的臉色變了。
「野貓撓的?!埂甘菃??」我逼近一步,「那跟我們回局里,驗個血吧?!顾鋈槐┢?,
一把推開我,轉身就往巷子深處跑!「站住!」老陳一個箭步沖上去,
卻被牛三反手一肘砸在臉上,當場見血。我拔腿就追,但雨天地滑,牛三對巷子又熟,
三拐兩拐就沒了影?!笅尩?!」我狠狠踹了一腳墻。小藍蹲下來,從地上撿起個東西。
「周隊,他掉了這個?!刮医舆^來一看——一把染血的手術刀?;氐骄掷铮?/p>
我把手術刀扔在桌上。老陳捂著鼻子罵罵咧咧,小藍卻忽然說:「周隊,死者身份確認了?!?/p>
「誰?」「市二院的護士,林曼菲。」她頓了頓,「而且,
她姐姐是三年前那起碎尸案的受害人?!刮叶⒅前咽中g刀,腦子里閃過牛三陰狠的眼神。
這案子,才剛剛開始。4凌晨四點十七分,法醫室的燈亮得刺眼。
林曼菲的尸體被拼湊在解剖臺上,像一幅被撕碎又勉強粘合的人體拼圖。
小藍的鑷子夾起一塊皮膚組織,「創口邊緣有生活反應,她是活著被肢解的?!?/p>
我胃里一陣翻涌,這他媽根本不是殺人——是屠宰。老陳推門進來,手里捏著份檔案,
臉色難看?!概R岳,三年前那案子,死者叫林曼雪?!?/p>
我盯著解剖臺上那張和林曼菲七分相似的臉,突然明白了什么叫「陰魂不散」。
5市二院人事科的燈管嗡嗡作響,照得值班護士臉色慘白?!噶致疲克现芫驼埣倭??!?/p>
護士長翻著考勤表,「說是回老家照顧生病的老娘?!埂杆憬闶遣皇墙辛致??」我問。
啪嗒。護士長手里的圓珠筆掉了?!改銈?..怎么知道?」她聲音發抖,
「曼雪三年前就死了,車禍?!估详惱湫σ宦?,把現場照片拍在桌上,「你管這叫車禍?」
照片里是林曼雪被肢解的尸體,切口平整得像是醫學院的解剖標本。護士長當場干嘔起來。
小藍遞過紙巾,「林曼菲最近有沒有異常?比如,害怕什么人?」
「她...她兩個月前調去器械科幫忙?!棺o士長擦著嘴,「回來后就老做噩夢,
說有'穿白大褂的鬼'追她...」器械科。我和小藍對視一眼——那里有全套手術工具。
6器械科的鐵柜里少了一把骨鋸和三包縫合釘?!傅怯洷砩献詈蠛炞值氖莿⒅魅??!?/p>
小藍指著泛黃的登記簿,「但筆跡和林曼菲的值班記錄很像。」老陳用指甲刮了刮墨跡,
「她冒簽的?偷器械干什么?」窗外突然傳來「咔嗒」一聲。
我猛地拉開窗簾——一個穿白大褂的身影閃進樓梯間。「站??!」追到三樓拐角時,
那人突然轉身。月光下,我看見他舉起了閃著寒光的東西——「小心!」老陳一把拽開我。
嗖!手術刀擦著我耳朵釘進墻里,刀柄還在嗡嗡震顫。等我們沖下樓,
只剩一件染血的白大褂飄在灌木叢上。小藍撿起來聞了聞,
「福爾馬林和...丙泊酚的味道。」「麻醉劑?」我頭皮發麻,
「這雜種在用醫用麻醉藥犯案?」7太平間管理員老吳說,林曼菲死前一周來過。
「她非要看三年前的解剖錄像?!估蠀谴曛?,「我說要領導批條,
她就塞給我兩條紅塔山...」監控室里,老陳往老吳手里又拍了兩張百元鈔。
黑白監控畫面上,林曼菲死死盯著屏幕。突然,她開始尖叫?!竿# 刮抑钢嬅娼锹?,
「倒回去三秒?!鼓:挠跋窭铮馄梳t生身后閃過半張人臉。戴著口罩,
但右眉骨上有道疤?!竸⒅魅蔚陌淘谧筮??!剐∷{突然說,「這人不是醫院的?!?/p>
老吳突然劇烈咳嗽起來。「您想起什么了?」我問。他眼神躲閃,
「三年前...錄像帶少了一盤?!?阿明是在垃圾站被找到的。
這個曾經的麻醉師現在蜷縮在廢紙堆里,胳膊上全是針眼?!噶致??」
他神經質地啃著指甲,「她來找過我...問曼雪的事...」老陳揪住他衣領,「說清楚!
」「曼雪死前在幫韋所長做事!」阿明突然尖叫,「她們看見了!她們都看見了!」
「看見什么?」阿明的瞳孔驟然收縮。他盯著我身后,像是見了鬼。
「白...白大褂...」我猛地回頭——空蕩蕩的巷子里,只有一件白大褂掛在電線桿上,
隨風搖晃。再轉身時,阿明已經翻過垃圾堆跑了。老陳罵了句臟話要去追,
我卻盯著地上的注射器。針管里還有半透明液體。小藍蹲下取樣,「不是毒品,是...」
她突然僵住了?!冈趺戳耍俊刮覇??!钢荜?。」她舉起針管對著路燈,
「這里面漂著皮膚碎屑?!孤窡粝拢后w里懸浮的細小組織清晰可見。
和我早上在牛三手術刀上看到的,一模一樣。回到局里,技術科的小張慌慌張張沖進來。
「周隊!林曼菲尸檢有新發現!」他遞來的照片上,
法醫用紫外線燈照出了死者胸口隱約的字跡——被剝掉的皮膚上,
曾經刻著兩個字母:WC老陳突然砸了杯子?!覆?!是韋德武!」9凌晨三點,
證物室的燈泡滋滋作響,像垂死病人的心電圖。我盯著那管從阿明手里搶來的針劑,
里面的皮膚碎屑在燈光下泛著詭異的珍珠光澤?!副捶踊旌侠嗫ㄒ?,專業麻醉配方。」
小藍的鑷子夾起一片組織,「但這里面的DNA...不是人類的。」
老陳突然踹翻凳子:「放屁!不是人難道是牲口?」小藍沒說話,只是把顯微鏡推過來。
我湊近目鏡,看見細胞結構里詭異的橫紋肌纖維——像人,又不是人。
10青江屠宰場的鐵門在暴雨中吱呀作響,像頭垂死野獸的喘息。值班老頭裹著軍大衣打盹,
被我們拍門聲嚇得一哆嗦?!妇?!查案!」我亮出證件,「把最近半年的檢疫記錄拿出來。
」老頭揉著眼嘟囔:「這大半夜的...」「少廢話!」老陳一巴掌拍在桌上,
「你們這兒有沒有用醫用麻醉劑宰牲口的?」老頭臉色突然變了。
小藍敏銳地捕捉到這個變化,手指輕輕敲了敲墻上的排班表:「牛三最近兩個月都是夜班?」
「他、他請假了...」老頭結結巴巴地說,「自從派出所來查過后,
夜班都是劉大眼頂...」我抽出牛三的檔案照片拍在桌上:「這人右眉骨有疤嗎?」
老頭盯著照片看了三秒,突然開始發抖?!赣?..有次卸貨被鐵鉤劃的...」
他喉結滾動,「但韋所長說這事不能往外傳...」我和老陳交換了個眼神。韋德武。
這個名字今晚第二次出現了。11屠宰車間彌漫著血腥味和氨水混合的刺鼻氣味。
小藍的靴子踩在排水溝里,發出黏膩的聲響?!钢荜?,看這個?!?/p>
她用手電照著墻角的大型冰柜,柜門邊緣結著厚厚的血霜。老陳用警棍撬開柜門——咔嗒。
十幾把形態各異的手術刀具整整齊齊碼在托盤里,在冷光燈下泛著藍光。
「骨科剪、組織鑷、肋骨分離器...」小藍戴著手套清點,「全是正規醫院器械。」
我抓起一把骨鋸,鋸齒上還掛著暗紅色碎屑?!刚覚z疫科來驗...」「不用驗了?!?/p>
小藍突然指向冰柜內側,「看這里?!顾种改ㄟ^金屬內壁,帶下一層淡黃色油脂?!溉擞?。
」她聲音冷靜得可怕,「長期儲存人體組織形成的?!估详愅蝗桓蓢I起來。
我的對講機突然炸響:「周隊!后門有人翻墻!」12暴雨中,
那個穿雨衣的身影跑得像個瘸腿的幽靈。我追到廢料處理區時,
那人突然轉身——月光照亮他右眉骨的疤痕?!概H?!」
我拔槍的手突然僵住——他懷里抱著個鼓鼓囊囊的編織袋。袋子一角露出半截蒼白的手指。
「別過來!」牛三從雨衣下抽出剁骨刀,「老子宰過三十年的牲口,不差你這一個!」
小藍的聲音突然從側后方傳來:「你女兒在哪?」牛三的刀尖明顯抖了一下。
「什...什么女兒?」「林曼菲偷拍的視頻里,」小藍慢慢靠近,
「你女兒躺在器械科手術臺上。」牛三的眼球突然布滿血絲:「放屁!
我閨女兩年前就...」「就什么?」我趁機逼近,「死了?
那為什么市局檔案里沒有死亡證明?」雨幕中,牛三的表情突然扭曲成我從未見過的模樣。
「他們說她得了瘋病...」他的刀尖開始畫圈,
「韋所長說能治...送進了那個白房子...」老陳突然插嘴:「什么白房子?」「后山!
后山那個...」牛三突然驚恐地望向我們身后,「他們來了!白大褂來了!」
我猛地回頭——屠宰場屋頂上,三個穿白大褂的身影靜靜矗立,手里都提著明晃晃的東西。
月光下我看清了。那是電鋸。13槍聲和雷聲同時炸響。牛三的編織袋掉進排水溝,
滾出個泡在福爾馬林里的嬰兒頭顱?!肝议|女的頭...」牛三跪在泥水里嚎哭,
「他們只還給我這個...」屋頂上的白影消失了。
小藍跪下來檢查頭顱:「天靈蓋有鉆孔痕跡...是活體解剖?!?/p>
老陳突然揪住牛三衣領:「后山在哪?什么白房子?」「精神病院...」
牛三癲狂地比劃著,「沒有掛牌子的...韋所長他們每周三晚上都去...」
我渾身發冷——明天就是周三。對講機突然響起值班室的聲音:「周隊!
韋所長帶人來增援了!」小藍猛地抬頭:「我們沒叫增援?!惯h處傳來警笛聲。
但青江派出所的警車,從來不會閃藍燈。我們拖著牛三躲進冷庫時,外面的「警笛聲」
突然變成了電鋸轟鳴。老陳用凍豬肉堵住門縫,轉頭卻看見小藍在翻檢牛三的編織袋。
她從夾層里抽出一張泛黃的病歷卡。
上面印著:青江市衛生局特殊醫療項目準入證批準人簽名欄里,
韋德武的簽名旁邊——赫然是老陳的私章印跡。14冷庫的溫度是零下十八度。
牛三的鼻涕剛流出來就結了冰碴,那張病歷卡在我手套上咔咔作響。
老陳的臉在應急燈下忽明忽暗:「這章...確實是老子的。」小藍突然關掉手電,
黑暗中傳來金屬摩擦聲——有人在用鑰匙開冷庫的門。
我摸到牛三發抖的肩膀:「那個白房子,是不是用精神病院做掩護?」
他牙齒打顫的聲音像秒針走動:「不...是精神病院用他們做掩護...」
15鑰匙轉動到第三圈時,小藍把凍羊腿卡進了門軌?!笍呐艢夤茏??!顾崎_通風蓋板,
「通往后巷垃圾站?!估详悈s站著沒動,槍口若有若無地對著牛三:「先說清楚,
95年的章怎么會在...」「你他媽聾了?」我拽著他往通風管爬,「外面至少三把電鋸!
」管道里結著冰霜,爬過拐角時,
我透過排氣柵看見下面景象——五個穿白大褂的人站在血泊里,領頭那個摘下了口罩。
韋德武。他腳邊扔著個派出所輔警的帽子,帽檐還在滴血?!刚??!鬼f德武踢了踢凍肉堆,
「特別是那個泡著東西的編織袋?!刮覀儜以诰嗨麄冾^頂不到兩米的地方,
小藍突然捏了下我的腳踝。順著她目光看去,
牛三正用凍僵的手從懷里摸出個玻璃瓶——里面泡著對眼球?!肝议|女的...」
更新時間:2025-05-03 22:25: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