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像斷了線的珠子，噼里啪啦地砸在教學樓的玻璃窗上。俞陌站在屋檐下，
甩了甩濕漉漉的頭發，抬頭看向面前這棟灰蒙蒙的建筑。四層高的教學樓外墻斑駁脫落，
幾扇窗戶的玻璃已經碎裂，黑洞洞的窗口像一只只失去眼珠的眼睛。"奇怪，
學校地圖上沒標注這棟樓啊..."俞陌嘟囔著，掏出手機想再確認一下校園地圖，
卻發現信號格空空如也。暴雨來得突然，他本想抄近路回宿舍，
卻在迷宮般的校園小路上迷了路。雨水順著他的脖頸流進衣領，冰涼刺骨。俞陌咬了咬牙，
伸手推開了教學樓銹跡斑斑的大門。伴隨著令人牙酸的"吱呀"聲，
一股混合著灰塵和霉味的空氣撲面而來。大廳里光線昏暗，
只有幾盞忽明忽暗的日光燈提供照明。俞陌跺了跺腳，試圖弄掉鞋上的泥水，
聲音在空曠的大廳里回蕩。就在這時，他聽到了一個聲音——整齊的朗讀聲，從樓上傳來。
"什么情況？這樓不是廢棄了嗎？"俞陌皺起眉，好奇心驅使他循著聲音走上樓梯。
二樓的走廊兩側是一間間教室，大部分門都緊閉著，只有盡頭那間教室的門半開著，
朗讀聲就是從那里傳出來的。俞陌放輕腳步靠近，從門縫中窺視。教室里坐著約三十名學生，
全都穿著整齊的校服，正跟著講臺上的老師朗讀課文。他們的聲音機械而整齊，
像被設定好程序的機器人。"這也太詭異了..."俞陌正想退開，
突然注意到教室后排靠窗的位置，一個扎著馬尾辮的女生轉過頭來，
直直地看向他所在的方向。與其他學生空洞的眼神不同，她的眼睛里閃爍著警覺和恐懼。
女生迅速低下頭，假裝繼續看書，但俞陌確定她看見了自己。就在這時，
講臺上的老師突然停下朗讀，整個教室瞬間安靜下來。"同學們，請翻到課本第56頁。
"老師說，聲音平平無波。所有學生整齊劃一地翻動書頁，包括那個馬尾辮女生。
但俞陌注意到，她的動作比其他學生慢了半拍，而且手指微微發抖。
俞陌決定離開這個詭異的地方。他轉身時不小心碰到了門邊的消防栓，發出一聲輕響。
教室里所有人的頭包括老師的齊刷刷轉向門口，動作整齊得令人毛骨悚然。"誰在那里？
"老師的聲音突然變得尖銳。俞陌屏住呼吸，貼著墻快速移動到樓梯口。
他聽到教室門被推開的聲音，以及老師沉重的腳步聲。不敢回頭，他三步并作兩步沖上三樓，
拐進一條岔道才停下來喘息。"見鬼，這到底是什么地方..."俞陌掏出手機想看看時間，
卻發現屏幕上的數字凝固在4:13，連秒數都不再跳動。他嘗試關機重啟，
手機卻毫無反應。"你的手機在這里沒用。"一個女聲突然從身后傳來。俞陌猛地轉身，
看到樓梯間陰影處站著剛才教室里的那個馬尾辮女生。近距離看，她約莫十八九歲，
臉色蒼白，眼下有濃重的黑眼圈，校服領口別著一個褪色的姓名牌：蘇梨。"你是誰？
這棟樓是怎么回事？那些學生和老師..."俞陌壓低聲音問道。蘇梨警惕地環顧四周，
拽著他的袖子把他拉進旁邊一間空教室。"你不是這里的學生，怎么進來的？""我迷路了，
外面下大雨..."俞陌簡單解釋了自己的情況，然后急切地問，"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為什么那些人看起來那么...不對勁？"蘇梨咬著下唇，似乎在猶豫要不要告訴他真相。
最終她嘆了口氣："這里是'循環區'，我們管它叫'副本'。大多數人被困在循環里，
重復著相同的課程和活動，對外界毫無反應。
只有少數人...像我這樣...能意識到異常。""循環？你是說像時間循環那種？
"俞陌感到一陣寒意爬上脊背。"差不多，但更復雜。"蘇梨的聲音顫抖，
"更可怕的是'清剿隊'，他們會清除任何意識到異常的人..."話音未落，
樓下傳來沉重的腳步聲和金屬拖拽的聲音。蘇梨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他們來了！
快躲起來！"她拉著俞陌躲進教室的儲物柜。狹小的空間里，兩人緊貼在一起，
俞陌能感覺到蘇梨劇烈的心跳和急促的呼吸。"清剿隊是什么？"俞陌耳語道。
"他們原本也是學生或老師，被系統完全同化了，現在負責維持循環的'純凈'。
"蘇梨的聲音幾乎微不可聞，
"如果被他們發現你有自主意識..."腳步聲停在了教室門外。透過柜門的縫隙，
俞陌看到一個高大的身影站在門口——是剛才那個老師，
但現在他的樣子完全變了：眼睛變成了純黑色，嘴角扭曲成一個詭異的微笑，
右手拖著一把沾滿暗紅色污漬的消防斧。"小老鼠們，
我知道你們在這里..."老師的聲音不再平板，而是帶著一種扭曲的歡快，"出來吧，
上課鈴要響了，好學生不應該逃課..."蘇梨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眼淚無聲地流下。
俞陌感到一陣眩暈，眼前的景象太過超現實，他幾乎要以為自己在做噩夢。
老師開始在教室里翻找，斧頭拖過地面的聲音像指甲刮擦黑板般刺耳。當他靠近儲物柜時，
俞陌屏住了呼吸。就在這時，樓下突然傳來一聲巨響，像是桌椅被推倒的聲音。
老師的動作頓了一下，然后快步離開了教室。"是調虎離山...其他覺醒者幫了我們。
"蘇梨虛弱地說，整個人幾乎癱軟下來。"我們得離開這里。"俞陌扶住她，
"你知道出口在哪里嗎？"蘇梨搖搖頭："沒有出口...至少我們還沒找到。
這棟樓的空間是扭曲的，你永遠走不到真正的底層。而且..."她突然抓住俞陌的手臂，
"你已經被標記了。一旦意識到異常，就再也回不到'正常'狀態了。
"俞陌想起那些機械般的學生，又想起蘇梨說的"被同化"，胃里一陣翻騰。
"那我們怎么辦？""活下去，尋找打破循環的方法。"蘇梨的眼神突然變得堅定，
"現在你是我們的一員了，歡迎來到地獄，新人。"走廊盡頭傳來此起彼伏的尖叫聲和狂笑，
清剿隊顯然正在其他區域"清理"。蘇梨拉著俞陌從后門溜出教室，向樓上跑去。
"四樓相對安全一些，那里有個我們覺醒者的臨時據點。"她邊跑邊解釋，"但記住，
無論看到什么，都不要表現出異常。在公共區域，
我們必須表現得像他們一樣..."俞陌點點頭，心跳如鼓。轉過樓梯拐角時，
他無意中瞥見墻上的一塊班牌，上面的日期赫然寫著：2020年9月15日。而今天，
明明是2023年10月8日。四樓的生物實驗室被改造成了臨時據點。
蘇梨在門口有節奏地敲了七下，三長兩短，再兩長。門開了一條縫，
一雙警惕的眼睛打量著他們。"新人？"一個戴眼鏡的男生低聲問。"嗯，物理系的，
剛被標記。"蘇梨拉著俞陌擠進門內。實驗室里彌漫著酒精和草藥的味道。
四張實驗桌拼在一起，上面散落著筆記本、簡易醫療用品和一些電子設備。角落里，
一個穿白大褂的中年男人正在給一個手臂受傷的女生包扎。"這是陳默，醫學院的。
"蘇梨指著眼鏡男生，然后又示意白大褂男人，"張遠醫生，以前是校醫院的。
那位是林小滿，計算機系的。"林小滿抬起頭，她的右臂纏著滲血的繃帶，但眼神依然銳利。
"新來的，報一下你的基本信息。""俞陌，物理系研究生，25歲。"俞陌下意識回答，
然后皺眉，"等等，為什么是'以前'？你們在這里多久了？"陳默和張遠交換了一個眼神。
"根據我們的記錄，循環每72小時重置一次。"陳默推了推眼鏡，
"我已經經歷了19次循環，大約57天。蘇梨是15次，張醫生...他不記得了。
""記憶會隨著循環次數增加而流失。"張遠的聲音平靜得可怕，
"最初我記得自己有個女兒，現在只記得有這么個人，連她長什么樣都模糊了。
"俞陌感到一陣眩暈，扶住桌子才沒跌倒。
"這不可能...時間循環在物理上是...""在這里別談物理。"林小滿冷笑一聲，
掀開筆記本電腦，"看看這個。"屏幕上顯示著教學樓的三維模型，某些區域標紅閃爍。
"空間掃描顯示，這棟樓的內部結構每天都在微妙變化。昨天三樓的化學實驗室還在東側，
今天移到了西側。""而且，"陳默補充道，拉開抽屜取出一疊照片，"看看這些。
"照片上是不同時期的教室內部，學生們的座位排列、衣著打扮都有細微差別，
但所有人的表情都如出一轍的麻木。"每次循環重置，細節都會改變。"蘇梨輕聲說，
"但大框架不變——上課、下課、考試、清剿..."俞陌突然想到什么，掏出自己的手機。
相冊里最新一張照片是他早上拍的實驗數據，時間顯示上午9:27。
而現在手機時間停在4:13。"時間流速也不對...""聰明。"林小滿打了個響指，
"外界一小時，這里大約三到四小時。我們稱之為'時間膨脹效應'。
"正當俞陌想繼續提問時，門外突然傳來急促的敲門聲——三長一短，重復兩次。
所有人瞬間進入戒備狀態。陳默迅速收起資料，張遠從柜子里取出幾根鋼管分發，
蘇梨則拉著俞陌躲到實驗臺下。"清剿隊？"俞陌低聲問。蘇梨搖頭，
眼中閃過一絲希望："是偵察隊回來了。"門再次打開，
兩個滿身是水的男生跌跌撞撞沖進來。高個的那個右腿有一道猙獰的傷口，
鮮血混著雨水滴在地板上。"東側樓梯被封死了！"矮個男生喘著氣報告，
"老趙帶著三個清剿者在二樓巡邏，我們差點..."他的話戛然而止，目光落在俞陌身上。
"新人？""俞陌，物理系的。"陳默簡短介紹，"這是王猛和李志，體育系的，
負責偵查和物資收集。"王猛——那個高個男生——瞇起眼睛："他能信任嗎？
上次那個'新人'差點讓我們團滅。""他看到了班牌上的日期，還能提問。"蘇梨辯護道，
"臥底做不到這點。"李志突然從背包里掏出一臺數碼相機："先看看這個再說。
樓走廊盡頭多了一扇從未出現過的鐵門；圖書館的書架排列完全改變；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
一張俯拍校園的照片中，這棟教學樓根本不存在——那里只有一片空地。"每次循環，
現實扭曲程度都在加深。"李志的聲音發緊，
"我們懷疑..."刺耳的鈴聲突然響徹整棟樓。所有人臉色驟變。不可能！
"林小滿看向手表，"現在應該是自由活動時間，還有兩小時才打鈴！""系統發現我們了。
"張遠迅速拉上窗簾，"準備轉移。"走廊上傳來整齊的腳步聲，不止一組，
而是從四面八方包圍過來。伴隨著金屬拖拽的刺耳聲響，
過門縫傳來："同學們...上課時間到了...該回教室了..."俞陌從窗簾縫隙看到，
走廊上站著五個"老師"，全都眼睛漆黑，嘴角咧到耳根。為首的正是他最初遇到的那個，
手里的消防斧滴著不明液體。"后門！"陳默下令，"按C計劃分散撤離，
三小時后在老地方集合！"蘇梨抓住俞陌的手："跟緊我，別回頭，無論看到什么都別停！
"他們從通風管道爬出，身后傳來門板被劈裂的巨響。當爬到一半時，
俞陌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透過通風口的縫隙，他看到張遠站在原地沒動，
從白大褂里掏出一把手術刀，平靜地劃開了自己的手腕。鮮血噴涌而出的瞬間，
所有清剿者同時轉向他，像鯊魚聞到血腥味般撲了過去。"他在...犧牲自己？
"俞陌聲音發抖。蘇梨沒有回答，只是更用力地拉著他向前爬。但在轉身的剎那，
俞陌分明看到她臉上滑落的淚水。通風管的盡頭通向一處廢棄的衛生間。兩人剛爬出來，
就聽到樓下傳來撕心裂肺的慘叫，隨后是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聲。"他們...在吃他？
"俞陌胃部一陣痙攣。"不，是在同化。"蘇梨的聲音空洞，
"清剿者會把覺醒者的意識上傳到系統核心，變成他們的一部分。
"她突然抓住俞陌的肩膀："記住，無論發生什么，都不要被活捉。寧愿跳樓，
寧愿割腕...也比被同化強。"俞陌想說什么，卻被蘇梨捂住嘴。外面的走廊上，
沉重的腳步聲正在逼近。"找到...你們了..."伴隨著斧頭拖地的聲響，
那個扭曲的聲音哼著走調的歌謠，
"捉迷藏...不好玩...好學生...要上課..."蘇梨的手在發抖，
但眼神變得決絕。她指向衛生間的窗戶，做了個"跳"的手勢。
俞陌看向窗外——這里是四樓，下面是堅硬的水泥地。他搖搖頭，指了指自己的太陽穴，
然后做出射擊的手勢。蘇梨愣了一秒，隨即明白過來，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小瓶子，
里面是幾粒紅色藥丸。"氰化物，張醫生給的。"她耳語道，
"但只有三粒..."斧頭劈門的聲音近在咫尺。俞陌迅速環顧四周，
目光落在天花板的消防噴頭上。"賭一把。"他抓起拖把，猛地跳上洗手臺，
用盡全力捅向噴頭。警報聲瞬間響徹整棟樓，高壓水柱噴涌而出。與此同時，
衛生間的門被劈開，黑色眼睛的老師咧著血盆大口沖進來。"現在！
"俞陌拉著蘇梨沖向門口，趁著清剿者被水霧干擾視線的瞬間，從他身邊擠了過去。
走廊上已經一片混亂。噴淋系統觸發了某種電路故障，燈光忽明忽暗，
幾個清剿者像無頭蒼蠅般亂轉。俞陌和蘇梨趁機沖進對面的教室，從后門溜出，直奔樓梯。
"去地下室！"蘇梨邊跑邊說，"那里有個焚化間，清剿者很少檢查！
"當他們沖到二樓轉角時，一個黑影突然從側面撲來。俞陌本能地抬臂格擋，
劇痛瞬間從手臂傳來——是那個斧頭老師，他的牙齒深深咬進了俞陌的小臂。蘇梨尖叫一聲，
抄起走廊上的滅火器砸向清剿者的頭部。金屬撞擊發出悶響，但對方只是晃了晃，
反而更用力地撕咬俞陌的手臂。鮮血噴濺在墻上，形成詭異的圖案。
俞陌在劇痛中突然注意到，血液在墻面沒有正常下流，
而是像有生命般組成了某種符號——一個莫比烏斯環的圖形。"蘇梨！看那個！
"他忍著痛指向血符號。蘇梨的瞳孔驟然收縮。她突然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小裝置按下，
強烈的電磁脈沖瞬間讓所有燈光熄滅，連清剿者也松開了口，發出痛苦的嘶吼。"跑！
EMP只有三十秒效果！"兩人跌跌撞撞沖下樓梯，身后的咆哮聲越來越近。
當終于到達地下室時，俞陌的手臂已經失去知覺，鮮血在地上拖出一道長長的痕跡。
焚化間里堆滿廢棄的課桌椅，蘇梨熟練地挪開幾個柜子，露出后面的一扇小鐵門。
"安全屋...張醫生發現的..."她氣喘吁吁地輸入密碼，門開了，
里面是個不足五平米的密室，擺著簡易醫療包和幾瓶水。俞陌癱坐在地上，
看著自己血肉模糊的手臂。"那個符號...你認識？"蘇梨沉默地為他包扎，
最后才開口："莫比烏斯環...象征無限循環。
我們之前在其他覺醒者被同化的地方也見過。"她從脖子上取下那個半塊心形吊墜，
內側刻著同樣的符號。"所有覺醒者身上都會慢慢出現這個標記，
就像...被系統打上的標簽。"俞陌突然想起什么，扯開自己的衣領——在右鎖骨下方，
一個淡淡的莫比烏斯環印記正在皮膚下若隱若現。"不..."蘇梨的聲音發抖，
"這不可能...印記通常要經歷五次以上循環才會出現..."密室外，
沉重的腳步聲再次逼近。伴隨著令人牙酸的金屬摩擦聲，斧頭正在劃過一道道門。
"他跟著血跡來了。"俞陌苦笑，"看來我的第一次循環就要結束了。
"蘇梨突然抓住他的手："聽著，無論下次循環見到我時我說什么，
都要告訴我'紅舞鞋在盒子里'，這是我們的安全詞。
""什么意——"鐵門被巨力撞擊的聲音打斷。蘇梨迅速把一粒紅色藥丸塞進俞陌嘴里，
自己也含了一粒。"記住，"她在震耳欲聾的撞門聲中大喊，
"每一次循環都會喪失部分記憶！找到陳默，他掌握著——"門被劈開的瞬間，
俞陌嘗到了苦杏仁的味道。世界在劇痛中扭曲、溶解，最后映入眼簾的是蘇梨含著淚的微笑，
以及清剿者那張越來越近、咧到耳根的血盆大口。然后，一切歸于黑暗。
雨水砸在臉上的瞬間，俞陌猛然睜開眼。
屏幕上凝固的 4:13、眼前斑駁的教學樓 —— 他又回到了第一次推開銹鐵門的時刻。
右鎖骨下方傳來輕微的灼痛，低頭看去，
皮膚下隱約浮現的莫比烏斯環印記比上次更清晰了些。
“學校地圖上沒標注這棟樓啊……” 他聽見自己說出和上次相同的臺詞，
卻在抬手時故意讓指尖擦過消防栓的裂痕 —— 這是上一次循環中他用拖把砸出的痕跡，
此刻卻嶄新如初。循環重置時會修復細節，但某些 “異?！?會殘留。深吸一口氣，
俞陌沒有立刻推門而入。他繞到教學樓側面，
發現原本空蕩的墻面上多了一排涂鴉：用鮮血畫就的莫比烏斯環中央，
歪扭的英文寫著 “Beware the clocktower（當心鐘樓）”。
血跡還未干透，滴落的痕跡指向地下室方向。當他再次推開鐵門時，
大廳里的日光燈閃爍頻率變了，原本霉味中混著一絲鐵銹味。樓上的朗讀聲準時響起，
但這次讀的是《麥克白》第三幕第一場 ——“要是命運將會使我成為君王，
那么也許命運會替我加上王冠，不用我自己費力?！庇崮败b手躡腳走上二樓，
拐角處的班牌日期變成了 2015 年 3 月 8 日。盡頭教室的門半開著，
他從門縫望去，三十個學生機械地翻動課本，講臺上的老師背對著他，
后頸處有一塊硬幣大小的皮膚泛著金屬光澤?！斑@次老師的同化程度更深了?！庇崮澳钪?，
突然注意到后排的蘇梨正在用鉛筆在桌面刻字。她的動作很慢，
每一筆都像是在對抗某種阻力，
直到畫出半個心形圖案 —— 和她吊墜上的殘缺圖案一模一樣。就在這時，老師突然轉身。
俞陌心臟狂跳，卻發現對方的眼球是渾濁的灰白色，沒有上次的純黑瞳孔。
*系統在調整清剿者的 “警戒等級”？*他迅速退到樓梯間，
壓低聲音喊出安全詞：“蘇梨！紅舞鞋在盒子里！”刻字的聲音驟然停止。蘇梨猛地抬頭，
鉛筆在桌面上劃出刺耳的聲響。她左右張望片刻，抓起課本走向門口，
經過俞陌時迅速塞給他一張紙條，指尖相觸的瞬間，
他感覺到她掌心的老繭 —— 這是上一次循環中沒有的細節。
紙條上是用血跡寫的短句：“四樓實驗室的通風管道第三塊鐵板松動，
陳默的筆記本藏在解剖臺抽屜”。字跡歪斜，最后幾個字被水漬暈染，
像是寫著寫著突然流淚。俞陌剛把紙條塞進袖口，走廊盡頭傳來鐵門開啟的巨響。
三個身影從陰影中走出：為首的是上次的斧頭老師，但此刻他的手臂已經機械化，
消防斧換成了帶鋸齒的鏈鋸，
鏈條上還掛著半片校服布料；另外兩個 “學生” 眼球凸出眼眶，嘴角裂開至耳后，
喉嚨里發出齒輪轉動般的咯咯聲。清剿隊升級了。他轉身沖上三樓，
卻發現樓梯扶手的位置完全改變，原本的走廊變成死胡同。背后的鏈鋸聲越來越近，
俞陌突然想起蘇梨說過 “空間是扭曲的”，于是猛地撞向左側墻面 —— 磚塊應聲而碎，
露出后面狹窄的通道，墻內嵌入著一個老式掛鐘，指針停在 19:07。
通道盡頭是圖書館。俞陌推開門的瞬間，成千上萬本書籍同時翻頁，
油墨味中混著濃重的血腥味。所有書的封面都是空白，但當他抽出一本時，
書頁上浮現出上次循環中張遠醫生割腕的場景，鮮血正從紙面滲到他手上?！靶氯?！
”低喝聲從頭頂傳來。俞陌抬頭，看見蘇梨正趴在二樓的書架上，朝他拼命擺手。
她的校服領口敞開，半塊心形吊墜在陰影中閃爍，吊墜下方的鎖骨處，
和俞陌相同的莫比烏斯環印記清晰可見?！敖又 ?她扔下一根麻繩，
“抓住繩子蕩到對面，圖書館的地板會吞噬活人！
”俞陌這才注意到腳下的木質地板正在緩慢蠕動，縫隙間滲出黑色黏液。
他抓住麻繩蕩向蘇梨所在的書架，余光瞥見地面上浮現出無數手印，
指尖都在描繪莫比烏斯環。剛落到書架上，身后的地板就 “砰” 地塌陷，
露出下方深不見底的黑暗?！八麄冃薷牧藞D書館的規則?！?蘇梨喘著氣，
從口袋里掏出半塊巧克力塞給俞陌，“上次循環結束后，系統開始針對性地抹殺覺醒者。
陳默說過，當循環次數超過二十次，所有物理規則都會失效……”“陳默在哪里？
” 俞陌撕開巧克力包裝，甜膩的味道混合著血腥味，“上一次他說自己經歷了十九次循環，
現在呢？”雨水順著俞陌的劉海滴落，他緊抓著書架邊緣，感受著腳下深淵傳來的冷風。
蘇梨的呼吸近在咫尺，帶著淡淡的鐵銹味——那是循環中不斷受傷留下的后遺癥。
"陳默在鐘樓。"蘇梨壓低聲音，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鎖骨上的印記，"第二十一次循環時，
他發現鐘樓的機械室藏著控制整個系統的核心。
"俞陌注意到她右手小指不自然地彎曲著——這是上次循環中沒有的傷。他掰開巧克力，
將大半塊塞回蘇梨手里："先補充能量。鐘樓在哪里？前幾次循環我從未見過。
""因為它在'折疊區'。"蘇梨咬了一口巧克力，甜膩的味道讓她皺起鼻子，
"學校的地圖會隨著循環次數增加而扭曲。第一次循環時，
鐘樓就在操場東側；第五次時它移動到了食堂后面；而上次——"她突然噤聲，
書架下方的黑暗中傳來金屬摩擦聲。俞陌順著她的視線看去，黑暗中有東西在反光。
那不是普通的金屬光澤，而是一種流動的、近乎生物質的銀光。
他曾在第三次循環中見過類似的東西——當時張遠醫生的手術刀突然活了過來，
像蛇一樣纏住了他的手腕。"清剿者的偵察兵。"蘇梨的嘴唇幾乎沒動，聲音細如蚊吶，
"別看它的眼睛。"俞陌強迫自己移開視線，
但余光仍能捕捉到那東西的輪廓：一個穿著校服的軀干，
頭部卻是一面不斷變換數字的電子鐘，指針從眼眶位置伸出，滴答聲與心跳逐漸同步。
"跟著我的節奏呼吸。"蘇梨突然握住他的手，在他掌心畫了個莫比烏斯環，
"它在檢測時間波動。"兩人屏息凝神，俞陌感覺到鎖骨下的印記開始發燙。
電子鐘的滴答聲越來越響，最后變成尖銳的蜂鳴。就在他幾乎要忍不住逃跑時，
聲音戛然而止，那東西轉身沒入黑暗。"它們進化了。"蘇梨松開手，掌心全是冷汗，
"上次還只能檢測運動，現在連呼吸頻率都能分析。"俞陌望向圖書館深處，
原本整齊的書架現在扭曲成螺旋狀，一些書脊上浮現出人臉輪廓。"你剛才說折疊區？
""系統為了節省運算資源，會把不重要的區域壓縮折疊。
"蘇梨從口袋里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紙，上面是用血繪制的簡易地圖，"看這里，
操場和食堂之間的空白處，實際上藏著第七次循環時我們發現的地下通道入口。
"俞陌注意到地圖邊緣有一行小字：當心說謊者。他剛要詢問，整座圖書館突然劇烈震動，
書架上的書籍紛紛墜落，在半空中化作灰燼。"它們發現我們了！
"蘇梨拽起俞陌就往書架頂部爬，"快！通風管道！"頭頂的天花板裂開一道縫隙，
生銹的金屬網格后隱約可見通風管道的入口。俞陌托著蘇梨爬上去，自己剛要跟上，
腳踝突然被什么纏住——是那些從地板縫隙滲出的黑色黏液，現在已經凝結成觸手狀的物質。
"俞陌！"蘇梨從管道口探出身，將半塊心形吊墜扔給他，"用這個割斷它！
"吊墜邊緣在黑暗中泛著冷光。俞陌抓住吊墜往觸手上一劃，黏液立刻發出腐蝕般的嘶嘶聲，
縮回黑暗中。他趁機攀上書架頂端，鉆進通風管道，
身后的入口隨即被某種無形力量重新封死。管道內彌漫著陳年的灰塵味和淡淡的血腥味。
蘇梨在前面匍匐前進，校服后背被汗水浸濕了一大片。"陳默的筆記本里寫了什么？
"俞陌壓低聲音問道，管道金屬壁傳來細微的震動，像是遠處有什么龐然大物在移動。
"他發現了重置的規律。"蘇梨的聲音在狹窄空間里產生詭異的回聲，
"每次循環不是完全重置，系統會保留一些'數據碎片'。
那些清剿者就是靠這些碎片追蹤覺醒者。"管道突然向下傾斜，兩人滑入一個更大的空間。
俞陌摔在一堆軟綿綿的東西上——是校服，幾十套沾滿血跡的校服，
每套胸口位置都用白線繡著不同的名字和日期。"這是..."俞陌抓起最近的一套，
繡著"林小滿 2015.3.8"。"被系統'回收'的覺醒者。"蘇梨的聲音顫抖，
"他們的意識被分解成數據碎片，用來強化清剿者。
"俞陌突然明白為什么那些怪物越來越強——它們在吸收失敗者的記憶和經驗。
他翻找著校服堆，在最底層發現了一套繡著"陳默 2015.3.7"的校服。
"不..."蘇梨撲過來抓住那套校服，
"他昨天還在鐘樓給我發信號..."校服口袋里有什么東西硌到了俞陌的手指。
他掏出來一看，是個微型U盤，外殼上刻著"B-19"—陳默經歷的循環次數。
通風管道深處傳來金屬變形的聲音，像有什么東西正在強行擠過狹窄的通道。
蘇梨迅速將U盤塞進襪子，拉著俞陌鉆進一條側向管道："去實驗室！那里有備用出口！
"管道壁上開始滲出黑色黏液，形成一個個手掌大小的凸起。俞陌不小心碰到一個，
凸起立刻破裂，噴出的液體在空中凝結成文字：【剩余重置次數：3】"什么意思？
"俞陌邊跑邊問。"系統能量快耗盡了。"蘇梨的聲音里帶著絕望，"最后三次循環后，
所有被困在這里的意識都會被永久刪除。"前方出現微弱的光亮。兩人爬出管道，
發現自己站在四樓實驗室的后墻上——整個房間被倒置了九十度，
實驗臺像墓碑一樣豎立在墻面上，培養槽里的標本漂浮在半空。"空間扭曲又加重了。
"蘇梨艱難地保持平衡，"找找陳默說的解剖臺！"俞陌注意到房間角落有個半開的抽屜，
在重力異常的情況下居然保持著水平狀態。他攀著墻上的管道挪過去，拉開抽屜的瞬間，
一本被血浸透的筆記本滑了出來。翻開第一頁，潦草的字跡寫道：【如果你看到這個，
說明系統已經檢測到我的覺醒。記住以下幾點：1.鐘樓的鐘聲不是報時，
是記憶清除的聲波頻率2.莫比烏斯環印記是系統的bug，
利用它可以在重置時保留片段記憶3.不要相信任何聲稱來自"外部"的信息，
那都是系統的誘餌4.唯一的安全出口在......】后面的字跡被血跡模糊。
俞陌剛要翻頁，整間實驗室突然像被無形的手擰轉了一百八十度，
兩人重重摔在現在變成"地板"的墻面上。筆記本飛了出去，在半空中散落成無數紙頁。
"抓緊我！"蘇梨尖叫著抓住一根垂下的電線。俞陌勉強抓住她的手腕，
看著那些紙頁在墜落過程中突然自燃，化作灰燼。實驗室的門被暴力撞開，
三個身影站在門口——是之前在走廊遇到的升級版清剿者，
但此刻它們的形態更加扭曲：斧頭老師的鏈鋸已經與右臂完全融合，
鋸齒上掛著新鮮的內臟碎片；兩個學生模樣的怪物身體拉長到違反常理的程度，
像蛇一樣在地面游動。"蘇梨！紅舞鞋在盒子里！"俞陌再次喊出安全詞。沒有反應。
"沒用的，"蘇梨慘笑，"同一安全詞在兩次循環內只能用一次。"鏈鋸轟鳴著逼近。
俞陌突然注意到地面上殘留的灰燼組成了一個箭頭，
指向倒置的培養槽——里面漂浮的標本不知何時變成了一個門把手。"跳進去！
"他拽著蘇梨沖向培養槽。鏈鋸擦著他的后背劃過，校服被撕開一道口子。兩人撞破玻璃，
抓住門把手的瞬間，整個空間像被按了暫停鍵般靜止了。然后是無盡的墜落。
俞陌再次睜開眼時，發現自己站在銹鐵門前。雨水砸在臉上，手機屏幕顯示4:13。
鎖骨下的印記灼痛難忍，他低頭看去——莫比烏斯環已經變成血紅色，
邊緣開始出現鋸齒狀的裂痕。
"學校地圖上沒標注這棟樓啊......"他機械地重復著臺詞，目光卻掃向教學樓側面。
上次循環中出現的血字涂鴉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扇原本不存在的窗戶，
里面閃爍著詭異的藍光。這次循環的規則又變了。俞陌摸向口袋，
指尖觸到了一個硬物——是陳默的U盤，居然跟著他一起重置了。遠處傳來鐘聲，
與以往不同，這次的聲音里夾雜著某種高頻噪音，聽得人頭皮發麻。
俞陌突然想起筆記本上的話——鐘聲是記憶清除的聲波頻率。他必須找到蘇梨，
趕在她被系統再次清除記憶前。與此同時，
他注意到右手腕內側多了一行細小的字……雨水順著俞陌的下巴滴落，
他盯著手腕上模糊不清的字跡——"剩余重置次數：未知"。這個變化讓他胃部緊縮。
前幾次循環至少還有明確的倒計時，現在系統連這點規律都不給了。
"學校地圖上沒標注這棟樓啊..."他機械地重復著開場白，同時快速掃視四周。
更新時間：2025-05-03 22:17: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