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我把女兒送進校門，剛到家手機就響了。屏幕上跳動著陌生號碼，
歸屬地顯示「湖南長沙」——弟弟程野今天跑長途的必經之地。我皺眉接起，
電話那頭傳來急促的男聲：「是程野家屬嗎？這里是G65高速交警大隊，
您弟弟發生了嚴重追尾事故！」我的心狂跳不止。
對方語速飛快地報出車牌號「湘A·7D3R9」——確實是弟弟的貨車。
緊接著發來一張照片：扭曲的駕駛室里，隱約可見穿黑色夾克的男人歪倒在氣囊上，
擋風玻璃碎成蛛網狀。照片彈出的瞬間，對方的話就像消了音。「傷者脾臟破裂，
已送往長沙三院搶救！」背景音里救護車鳴笛刺耳，「醫院要求兩小時內預付五萬手術押金！
」我的指尖懸在屏幕上方，像被無形的冰凌凍住。
駕駛室里那個穿黑色夾克的男人——身形、輪廓甚至夾克破洞的位置都與弟弟分毫不差。
我親手把那件舊衣服塞進行李袋時，還嘟囔過「破洞也不換新的」。而弟弟還說那邊冷，
穿羽絨服剛好。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撞擊，仿佛下一秒就要蹦出來，
耳邊對方還在的聲音已經不重要。「是他……不，不可能！」
兩種念頭在腦中撕扯：理智像一把鋒利的刀，剖開細節——照片里男人穿著毛衣加夾克，
而今早長沙氣溫只有5℃。情感卻化作滔天巨浪，將邏輯沖得七零八落——萬一他換了衣服？
我不敢深想，顫抖著找到弟弟號碼?！膏健健箾]人接。畫面被再次放大到模糊，
我死死盯住那截從夾克袖口露出的灰色毛衣邊。那是去年我親手織的，
針腳歪斜得像蚯蚓爬行，弟弟卻笑嘻嘻地天天穿著?！高B這個細節都復制了……」
寒意從脊背竄上后頸，真的，假的?？上乱幻耄謶钟滞淌闪藨岩伞绻麄兡軅卧爝@些，
是否意味著弟弟真的落入了他們手中？02我突然攥緊手機。我再次回撥程野電話，
直到機械女聲反復提示「暫時無法接通?！股絽^隧道沒信號，這很正常，
但此刻每一聲忙音都像錘子砸在太陽穴上。對方再次發來信息。「家屬請盡快確認！」
電話那頭的催促聲變成尖銳的耳鳴，銀行賬號像一張血盆大口。
手指無意識地在轉賬界面徘徊，
在手術臺上的幻象：蒼白的面容、監護儀的滴答聲、醫生搖頭嘆息……「萬一耽誤搶救……」
這念頭讓我幾乎窒息。對方發來一串銀行賬號，附帶著蓋有「長沙三院急診科」
紅章的電子通知書。我指尖懸在轉賬按鈕上，
突然瞥見通知書末尾一行小字：「患者血型B型，需緊急備血?！刮业暮粑?。
程野的血型是RHAB型。上周體檢報告還被我收在抽屜里?！蛤_子！」憤怒如巖漿噴涌，
瞬間熔化了猶豫。電話那頭還在催促：「系統顯示您已輸入金額，請立即確認支付！」
我直接掛斷。三十秒后，同一個號碼瘋狂撥入四次，
每次只重復同樣的話：「程野在高速出事了，你是程野家屬嗎？盡快聯系他！」
弟弟那邊電話還是未接。我不禁擔憂。第五次響起時，我按下錄音鍵，
聽見自己強裝鎮定的聲音：「交警同志，我弟弟血型到底是B型還是AB型？」
電話那頭隨即變成忙音。03我剛掛斷電話，手機就震動著彈出一條短信。
野（身份證號430XXX XXXXXXXX1989）于G65高速發生重大交通事故，
請家屬立即簽署《電子知情同意書》確認手術。
點擊鏈接：https://csjj-zwzx.gov.cn/ 」
我盯著那個后綴為「.gov.cn」的網址，手指懸在屏幕上方。
政府網站該有的元素一應俱全——警徽圖標、備案編號、甚至底部還有「黨政機關標識」。
我點開鏈接，頁面立刻跳轉到一份蓋著「長沙市公安局交通警察支隊」電子公章的紅頭文件。
「事故認定書」當事人程野負全責，
車禍現場照片：扭曲的貨車駕駛室、散落一地的冷鏈包裝箱、以及柏油路面上刺眼的剎車痕。
我放大照片，發現駕駛座上的男人低著頭，黑色夾克袖口露出一截灰色毛衣邊。
「請在兩分鐘內完成電子簽名，否則無法啟動急救流程！」
頁面突然彈出鮮紅色的倒計時彈窗。我的心狂跳不止。我下意識輸入身份證號，
卻在填寫銀行卡號的瞬間停住。返回附件，照片里散落的冷鏈包裝箱冒著「熱氣」，
但弟弟運輸的是需要-18℃保存的凍蝦。如果箱子真的在事故中破損，此刻？
我立刻退出頁面，給貨主老陳打電話?！赋桃暗能嚕縂PS顯示剛進雪峰山隧道??！」
老陳的大嗓門混著冷庫嗡嗡的制冷聲，「溫度數據正常，零下17.8度！」電話剛掛斷，
那個「交警」號碼又打進來。「系統顯示您未完成簽字！」男聲依舊急迫堅定，
「傷者已經開始大出血，您要盡快處理！」我咬咬牙重新點開鏈接，
這次頁面卻彈出警告：「檢測到您的設備存在風險！為確保資金安全，
請授權遠程協助完成驗證。」04一個向日葵遠程控制的安裝包開始自動下載。
「這是國家反詐中心認證的急救通道。」對方發來帶著國徽的「安全證書」，
編號赫然是（2025）湘公網安備410號，「請立即點擊‘同意共享屏幕’！」
我突然按住Home鍵切到瀏覽器，
把網址粘貼進工信部備案查詢系統——這個所謂的「政府網站」注冊于三天前，
注冊人是個叫「王麗」的個體戶。我截屏發過去：「長沙交警用個人注冊的網站辦公？」
電話那頭靜默兩秒，突然傳來鍵盤敲擊聲。
頁面瞬間刷新成新的警告：「您的設備已被木馬入侵！為保護賬戶安全，
請立即撥打400- XX- XXX 聯系銀聯客服！」新來電顯示為「中國銀聯」，
女客服普通話標準得像是新聞播音員：「檢測到您賬戶存在盜刷風險，
請提供銀行卡號和后三位驗證碼臨時凍結……」
我看著自己昨天收到的銀聯短信（尾號XXX的賬戶登錄提醒），
突然打斷對方：「我弟弟的血型是什么？」「??？」「手術同意書上寫他B型血…」
我聽見自己聲音在發抖，「你們連患者基本信息都搞錯？」聽筒里傳來椅子翻倒的悶響，
緊接著變成忙音。那個精心搭建的「政府網站」此刻顯示404錯誤，就像從未存在過。
我癱在沙發上，發現掌心被指甲掐出四個月牙形的血痕。冰箱上貼著女兒畫的全家福，
弟弟穿著那件破洞黑夾克，袖口露出我織的灰毛衣邊——和剛才照片里一模一樣。
他們連這個細節都復制了。我剛掛斷銀聯詐騙電話，手機又響了。這次是個沙啞的男聲，
背景音嘈雜，像是置身于某個擁擠的場所?！肝?？是程野他姐嗎？我是老張，
跟他跑同一趟車的！」男人聲音里帶著哭腔，「程哥為了躲我的車，方向盤打猛了，
直接撞護欄上了……我對不起他??！」我的神經瞬間繃緊。05老張抽泣著說，
自己墊付了兩萬塊急救押金，但現在醫院催著補交費用?！赋谈缡謾C摔碎了，他讓我聯系您，
說您一定會幫這個忙……」緊接著，微信彈出一條好友申請——頭像是個穿工裝的中年男人，
朋友圈里全是貨運相關的內容。我通過后，對方立刻發來一張「長沙三院急診押金收據」
的照片，金額兩萬整，患者姓名「程野」，日期就是今天?！附?，您看能不能先轉給我？
我家里也等著錢救命?。 估蠌埌l來語音，背景音里隱約有醫院廣播的叫號聲。
我盯著那張收據——印章、簽字、格式，全都像真的一樣。但我沒急著轉賬，忽然想到什么，
問：「你們拉的是什么貨？」老張顯然沒料到這個問題，
停頓兩秒才回答：「海、海鮮凍品啊，跟程哥一樣?！?/p>
更新時間：2025-05-03 22:09: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