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暴雨中的密鑰雨水像被捅漏的銀河,嘩啦啦傾瀉在柏油路上。陳默抹了把臉,
頭盔縫隙里滲進的雨水帶著淡淡的鐵銹味。電動車前筐的外賣箱已經濕透,
印著"速達外賣"的藍色標簽正在雨水浸泡下慢慢卷邊。
"還有最后兩單..."他瞄了眼手機,導航顯示帝王海鮮酒樓到金融中心B座,
配送費加暴雨補貼共8.6元。這個數字讓他嘴角抽了抽——三年前父親失蹤那天,
礦上結算的日薪正好是86塊。酒樓旋轉門里溢出的暖氣撲在陳默臉上,
帶著龍蝦和XO醬的奢靡香氣。他低頭看了看自己工褲膝蓋處洗得發白的痕跡,
那里還沾著下午送麻辣燙時濺上的紅油。"8888包廂的外賣。
"前臺小姐涂著珊瑚色指甲油的手指往電梯方向隨意一指,"放那邊就行。
"就在陳默彎腰放下餐盒的瞬間,他聽見包廂里傳來雪茄剪清脆的"咔嗒"聲。
這個聲音像一根細針,突然刺進他的記憶深處——父親失蹤前最后一通電話里,
背景音就是這個聲音。"先生?"保安疑惑地看著突然僵住的外賣員。陳默回過神來,
轉身時余光瞥見包廂門縫下伸出的皮鞋尖。那上面綴著的珍珠紐扣在燈光下泛著冷光,
讓他莫名想起母親葬禮上那個往棺材里扔了朵白玫瑰的男人。暴雨更瘋了。
陳默蹲在7-Eleven的屋檐下檢查餐損,雨水順著他的安全帽邊緣滴在訂單小票上。
原本應該只有糖醋排骨和米飯的外賣單背面,
不知何時多了一串褪色的數字:215-38-09。"奇怪..."他皺起眉頭。
215路公交是父親以前每天上下班的線路,38是他送外賣的月份數,
而9...母親病床前的日歷就停在九月那一頁。便利店的自動門突然滑開,
草莓味的洗發水香氣混著雨腥味飄過來。"你的排骨。
"穿著店員制服的女孩把一個餐盒遞過來,"剛才掉在我們店門口了。"陳默抬頭,
看見女孩胸牌上寫著"蘇小小"。她左手無名指有一道細長的疤痕,
形狀很像父親以前用來計算礦工薪資的算盤刻度。"謝謝。"他接過餐盒時,
發現底部粘著一小塊發黃的報紙。1998年8月15日的《青山礦工報》,
頭版頭條是礦難新聞,配圖上滿臉煤灰的救援隊員里,有個年輕人正死死攥著個夏普計算器。
陳默的心臟突然狂跳起來——那是他小學珠算比賽的獎品。遠處一道閃電劈開夜空,
他的電動車警報器突然尖銳地鳴叫起來。陳默沖進雨幕,
看見儀表盤上的里程數停在2154公里,
而今天是他在這個城市送外賣的第38個月零9天。雨水順著他的脖頸流進衣領,
冰冷得像父親失蹤那天,警察遞過來的那杯涼透的茶。
第二章 床單下的礦井城中村的樓道比暴雨還要潮濕。陳默跺了跺腳,聲控燈卻依然沉默著,
像極了當年無論怎么追問都閉口不談的父親。
鑰匙在鎖孔里轉了三圈才打開——這個習慣從他租下這間屋子的第一天就養成了,
和父親當年下礦前總要檢查三次礦燈一個樣。天臺鐵門發出垂死般的吱呀聲。
晾衣繩上藍白條紋的床單在風里翻飛,抽打在陳默臉上時帶著廉價的洗衣粉味。
這是父親留下的最后一件家居用品,洗得發薄的地方能透出月光。
"215...38...09..."陳默用美工刀在水泥護欄上刻著這串數字,
刀柄的防滑紋硌得他掌心生疼。這把刀是父親用來削鉛筆計算礦脈走向的,
現在削的是外賣箱上纏著的膠帶。樓下飄來當歸燉雞的香氣。
八十歲的張阿婆從窗洞探出頭:"后生仔,大半夜的刻什么呢?
你爸當年也愛在這欄桿上寫寫畫畫。"陳默的刀尖頓住了。他蹲下身,
發現生銹的欄桿底部果然藏著幾道模糊的刻痕——一組經緯度坐標,
末尾畫著小小的十字鎬圖案。"轟——"遠雷滾過天際時,陳默突然扯下了晾著的床單。
濕布料"啪"地甩在積水的地面上,他顫抖的手指撫過那些褪色的藍條紋。
在月光與霓虹的交界處,那些條紋組成了清晰的礦井剖面圖,
3號礦區的通風井位置用紅線特別標出。"滴答。"不知是雨水還是汗水落在圖紙上,
模糊了紅線指向的一個小叉。陳默猛地轉身,
電動車儀表盤的藍光在黑暗里幽幽亮著——總里程2154公里,
今天是他送外賣的第38個月零9天。他突然想起什么,
從褲袋掏出那枚沾著排骨醬汁的螺絲。齒紋與鑰匙鏈上的小葫蘆完美契合,
而葫蘆底部刻著極小的"瑞"字。"砰!"鐵門被踹開的巨響震落了欄桿上的水珠。
五個紋身大漢堵在樓道口,為首的光頭正用棒球棍敲打掌心。"陳家的債該還了。
"光頭抬腳踹向靠在墻邊的電動車,后視鏡"嘩啦"碎了一地,"連本帶利八十六萬,
零頭給你抹了。"陳默下意識攥緊那把美工刀。刀柄上父親留下的體溫早已散盡,
但此刻卻燙得他心臟發疼。"這破車抵利息都不夠。"光頭踩住滾落的電動車電池,
突然瞇起眼睛——電池艙里露出半截黑色金屬。空氣凝固了一秒。"操!是投影儀!
"光頭撲過來的瞬間,陳默已經摳出了那個沾著油污的小裝置。他后退時撞翻了晾衣架,
濕床單像漁網般罩在光頭臉上。月光突然大亮。
投影儀在斑駁的墻面上投出一段模糊影像:滿臉煤灰的父親在礦洞深處,
正把那個夏普計算器塞進巖縫。視頻最后三秒,有只戴著珍珠袖扣的手伸進畫面,
接著信號戛然而止。"林...世...誠..."陳默從牙縫里擠出這個名字。
母親葬禮上那朵白玫瑰別著的名片,寫的正是這個名字。光頭突然僵住了。
他盯著陳默不知何時掏出的半枚礦工徽章,那上面的鋸齒狀缺口,
和他們老板保險柜里鎖著的那半枚,像對分離已久的孿生兄弟。
遠處傳來215路夜班公交的報站聲。陳默抹了把臉上的雨水,
發現自己的手指正無意識地敲擊著投影儀——這是父親教他的珠算指法,
此刻正叩出一組全新的數字:19980815。礦難發生的日期。
第三章 草莓味的密碼便利店的自動門"叮咚"一聲滑開時,陳默的睫毛上還掛著雨水。
凌晨三點的冷白光線下,蘇小小正踮腳整理貨架頂層的香煙,
店員制服下擺隨著動作掀起一角,
露出腰間淡青色的紋身——一組數字"19980815"。"要關東煮嗎?最后一份了。
"她頭也不回地說,左手無名指的疤痕在熒光燈下泛著珍珠母的光澤。
那個形狀陳默再熟悉不過了,父親算賬時,算盤上第七顆珠子就是這樣的弧度。
陳默盯著她后頸的發際線,那里有個硬幣大小的胎記。
他突然想起礦工子弟小學的傳說——當年礦難發生時,
井下有個女孩被救上來時后頸沾了煤灰,怎么洗都留著印子。"兩串北極翅,謝謝。
"陳默把淋濕的鈔票放在柜臺上。紙幣邊緣微微卷起,
露出背面用鉛筆寫的極小的數字:38.5。蘇小小找零的動作突然頓了頓。
她推過來的硬幣里,
有個1998年版的一元硬幣邊緣帶著刻痕——和陳默童年存錢罐里那些一模一樣。
硬幣落在玻璃柜臺上的聲響很特別,像礦工們下班后把安全帽扔進鐵皮柜的聲音。
"冰柜好像壞了。"蘇小小突然說。她彎腰檢查時,草莓味的洗發水香氣混著冷氣撲面而來。
陳默看見她后腰別的不是員工對講機,而是一把老式珠算盤,
紅木框上刻著"青山礦務局第三小學珠算大賽紀念"。冰柜的嗡鳴聲戛然而止。
在突然降臨的寂靜里,陳默聽見自己太陽穴突突跳動的聲音。
融化的冰水中浮起一個銀色U盤,
掛繩上串著半枚紐扣——正是包廂門縫里看到的那種珍珠紐扣。
"你的關東煮..."蘇小小轉身時碰倒了咖啡罐,
深褐色的液體在桌面蔓延成瑞士地圖的形狀。她擦拭的動作很特別,
食指和拇指捏著抹布的樣子,像極了父親當年用粉筆畫礦脈分布圖的手勢。
陳默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在店員制服袖口掩蓋下,
蘇小小的脈搏正以每分鐘112次的頻率跳動——這是礦難幸存者們常見的應激性心率過速。
"你父親..."陳默的嗓音沙啞得像被煤灰堵住了氣管,"是不是也喜歡用夏普計算器?
"便利店的熒光燈管突然閃爍起來。在明滅的光線中,
蘇小小睫毛投下的陰影恰好遮住了她瞳孔的震動。她慢慢抽回手,
從收銀機深處摸出個東西推過來——把帶著體溫的老式鑰匙,
齒紋和陳默撿到的螺絲完全吻合。"明天凌晨三點,"她的聲音突然變得很輕,
像從礦井深處傳來的回聲,"冰柜會徹底斷電。"陳默低頭看著鑰匙。
匙柄上刻著的小十字鎬圖案,和天臺欄桿底部的標記如出一轍。窗外有車燈掃過,
照亮了蘇小小左手那道疤痕的全貌:那不是簡單的傷痕,
而是用極細的針腳縫進去的一串數字——215-38-09。自動門再次"叮咚"開啟時,
陳默才發現自己掌心全是汗。U盤在他口袋里發燙,像塊剛從爐膛里扒出來的煤核。
遠處傳來215路夜班公交的報站聲,電子女音念著"下一站:青山礦工紀念館"。
貨架上的桶裝泡面突然倒下來一排。陳默彎腰去撿時,
看見最末端的貨柜底部用口香糖粘著張照片:1998年的礦工合影里,
年輕的父親身邊站著個戴珍珠袖扣的男人,兩人中間是個穿草莓圖案連衣裙的小女孩。
照片背面寫著潦草的鋼筆字:"璃丫頭,記住爸爸的話,鑰匙在排骨里。
"第四章 瞳孔里的密碼網吧的廉價耳機里循環播放著風扇的雜音。陳默把U盤插進接口時,
屏幕右下角的時間顯示03:15——父親當年下井的班次。U盤沒有密碼,
卻要求進行視網膜驗證。"開什么玩笑..."陳默盯著掃描儀發紅的微光,
突然想起蘇小小彎腰時后頸的胎記。那形狀根本不是什么胎記,
而是礦工安全帽內襯的防偽編碼。他猛地扯開領口。
電動車鑰匙上的小葫蘆在昏暗燈光下泛著幽藍——那是井下礦燈才有的特殊光澤。
當他把葫蘆底部的"瑞"字對準掃描儀時,
屏幕突然跳出一組不斷變動的數字:$21,538,090.00。
試讀43%"這是...復利?"陳默的手指自動在油膩的鍵盤上敲起珠算口訣。
數字隨著他的計算不斷變化,最終停在86,000,000.00這個數字上。
更新時間:2025-05-03 21:48:5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