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父死后頭七未過,哥哥和嫂子變賣了養父的產業,我沒有地方可去,
硬著頭皮住到了哥哥家。自從我住進來以后,嫂子幾乎上沒有給過我一個好臉色。也能理解,
鄉下人家,多一口人吃飯就多一筆支出,嫂子難免嫌我多余。好在我女紅不錯,
白天干完活后,跟嫂子討要幾方素帕和一點絲線,晚上在燈下繡幾株紅梅,
隔幾天拿到城里去賣一次,除去本錢后也能賺幾十文,就這樣也相安無事的過了大半年。
這天,我拿著絲帕去城里賣,看見本應該在田里的哥哥,正一瘸一拐的從賭坊里出來,
我上前拉著哥哥詢問為什么他會去賭坊,哥哥一把甩開我,嘟囔道【別來惹老子,
本來手氣就不好,看見你更晦氣了。】回到家,遠遠就聽到了哥嫂的爭吵聲,咒罵聲,
以及打砸聲和嫂子隱隱的哭聲。鬧完這一通后,嫂子把在門口呆呆站著的我叫進屋里,
說有事要跟我商量。原來哥哥很早就開始堵伯了,
他已經瞞著嫂子把家里的田和房子都輸進去了,還欠了賭坊一百兩銀子,
賭坊這幾天就來要錢,眼下實在瞞不住了,只好對家里人和盤托出,讓我們幫他渡過難關。
【你們把我叫進來,是不是已經有了解決的辦法?】嫂子訕訕道【前幾天,王媒婆來找過,
說李師爺的兒子,心思單純,聘禮可以給到一百五十兩,明天我就去給王媒婆回話,
你嫁過去就是吃香喝辣的,也可以救救你哥哥,賭坊那幫人,說不還錢就要你哥的命,
你不能眼看著不管呀】聽完嫂子的話,暗暗心驚,李師爺的兒子,心思單純?呵呵,
那是一個生活都不能自理,一說話都留口水的傻子,哥嫂這是存心要把我往火坑里推。
哥哥的賭債,算計著讓我犧牲下半輩子去還,憑什么?但是畢竟長兄如父,現在養父不在了,
我的婚事本來就應該由哥哥做主,哥嫂看似給我商量,實際上在他們心里,
我嫁給李師爺的傻兒子,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實了。只好先穩住哥嫂,
再找個機會盡快逃出去。我乖巧的點了點頭,
還裝出一些待嫁小女兒的緊張和羞澀【我的婚事,自然是全憑哥嫂做主。
】希望這些可以暫時迷惑到他們,讓我逃走的時候可以順順利利的。深夜,
約摸著哥嫂睡熟了,我悄摸著起床,隨便收拾了幾件換洗衣物,剛從后窗逃出來沒多遠,
就聽見遠遠的有哥嫂呼喊我和呼喊老鄉們一塊找人的聲音。隨著哥嫂的動靜,
整個田莊農戶家里的燈一盞接著一盞的亮了起來。
家家戶戶都穿上衣服出來幫忙尋找半夜突然失蹤的妹妹。田莊里的農戶都是熱心腸,
一家有難百家幫,我知道我跑不了多遠,就一定會被哥嫂帶回去。心里正絕望時,
發現田莊邊上有一方小院黑漆漆的,沒有亮燈。這處小院我見過,竹屋,籬笆墻,
院里面有一株高大的槐花樹,現在這個時節,滿樹的槐花正在熱烈的綻放。
清香飄滿整個田莊。每次我去鎮上時,都會站在院子邊上看一下。
只是從來沒見過這個小院的主人。想來是一處荒廢的小院。我從籬笆墻翻進小院,
瞟了一眼鎖住的屋門,利落的爬上了槐花樹,利用滿樹繁花遮擋住自己的身形。清晨,
找我的人漸漸都散了,晚上還好,白天如果還躲在樹上,很有可能被人發現,
我正準備從樹上爬下來,再重新找藏身的地方。樹下卻有聲音傳來【你在我家樹上干嘛?哦,
莫非你就是李拐走丟一夜的妹妹?】我朝樹下一望,看見一青色布衣少年,
正淺笑戲謔的看著我。我從樹上爬下來,對著少年道【第一,我不是走丟是逃命,第二,
我沒有李拐這樣的哥哥?!空f完正準備走時,又想到了什么,回過頭對著少年道【對不起,
昨晚擅自闖進你的院子,還有,謝謝你的樹。】主人都回來了,
這個小院我自然是不能再待下去了,拿起行李,剛走到村口時,
發現了哥嫂和賭坊的人在出村的必經之路上等著我。想跑已經來不及了,
哥哥上前一步抓住我,拉扯著我的頭發拽到賭坊的人跟前,獰笑著【看看,我沒說大話吧?
我這個妹妹,怎么著也值個一百兩銀子吧?】賭坊的老大在我身邊轉悠了一圈,
說這個姿色一百兩是沒問題了,這是本金,利息呢?我哥一咬牙,
照著我臉上狠狠地扇了一巴掌。我死死的捂著自己的臉不讓自己哭出來,
可是好像沒有什么用這一巴掌,我哥用了十成十的力氣,
我的眼淚幾乎是從眼睛里面飆出來的,臉上馬上出現五個清晰的手指印,
隨著手指印一塊出來的,還有額頭上五瓣的桃花胎記。我哥指著我,
跟賭坊的老大炫耀【我這妹妹,額頭上有個桃花胎記,平常看不出來,只有她哭的時候,
才能看到,怎么樣?現在是不是連本帶利都有了?】賭坊老大滿意的點點頭,
吩咐手下的把我帶走。落到賭坊的人手里能有什么好下場,我是給自己留了后路的,
只是但凡有一點辦法,我都不想這樣。我把手默默地伸進衣袖了,那里我藏了一支銀簪,
銀簪的一頭磨得又尖又利。一支銀簪,用來自殺,再好不過了。這個世上,
實在是沒有我值得留戀的地方,養父說過我是他從狼嘴里搶出來的孩子,也許那天,
我就該死了。摸出銀簪扎進脖子的那一刻,槐花樹的主人,
那個青衣少年出手攔住了我他用一支玉笛救了我。后來,我也曾問過宋二,
為什么他會有一支成色那么好的玉笛,宋二笑笑,是祖傳的。宋二是個讀書人,文墨極好,
喜歡畫山水畫,畫完拿到京城去賣,變賣字畫需要有緣人,
宋二一個月能在小院的天數也就短短幾天。宋二收留了我,我在小院安心住下,
他大約十天半個月回家一次,我們就像兄妹一樣相處。每次宋二從京城回來,
都要給我帶一些東西,有時候是一串糖葫蘆,有時候是鋪子里的點心,還有一次,
給我帶回來一盒胭脂。我感激宋二的救命之恩,只要他回來,
我都想盡辦法給他做一桌好吃的,閑時還釀了一壇槐花酒,準備等明年開春了喝。那個玉笛,
我去鎮上玉器店見過一支差不多的,成色沒有宋二的好,賣價三百兩。宋二那支,
姑且就按四百兩算。我更加勤奮的繡絲帕,就這樣一文錢一文錢的攢,
希望可以早點還宋二一支玉笛。中秋,才剛剛離家沒幾天的宋二突然回來,送給我一盞花燈,
他說京城的中秋夜晚很美,有機會想帶我去看看?;羯?,一樹繁花有一女子低頭繡花,
女子眉眼看不清楚,只看到額頭上的一枚五瓣桃花。我抬頭,震驚的看向宋二,
宋二把我的碎發攏向耳后,問我可否愿意嫁給他。我自然是愿意的,宋二長了一副好皮囊,
特別笑起來的時候,眉眼彎彎,讓人如沐晨風。我這樣的女子,沒有一技之長,無依無靠,
能嫁給宋二,我覺得很滿足。我們的婚期定在了臘月初八,是十二年前養父收養我的日子。
人有盼頭了,日子就會過得非??臁;槠谇皟商欤味f新娘子不能沒有像樣的簪子,
他在京城見過一支桃花簪,特別好看,讓我等他,他去買回來。宋二走后,
我心里一直隱隱不安,果然,婚期到了,宋二沒有回來。我穿著鮮紅的嫁衣,蓋著紅蓋頭,
涂上宋二送給我的那盒胭脂,從清晨等到傍晚,等回來田莊的桂兒,告訴我宋二死了,
被人在街上打死了。我拉著桂兒的手,哆嗦著問他怎么回事。
桂兒回憶道【晌午我在京城大街上看到宋二被人追著打,后來宋二看見我后,
讓我回來給你說一聲,別等他了,他今天就要被人打死了。】說完,桂兒塞給我一支桃花簪,
說估計是這個東西惹的禍,打宋二的貴人好像是想搶這支簪子。我顫抖著手接過簪子。
宋二說過,新娘子怎么能沒有一支像樣的簪子,我在京城見過一支桃花簪很好,等我,
我去把它買回來。你戴上它一定很好看。
我叫住了已經走到院門口的桂兒【可知道是誰當街打死了宋二?】桂兒皺著眉頭想了一會兒,
一拍掌道【是丞相府的大小姐裴思思,我聽見了。還有,
宋二說家里的銀子夠你后半生衣食無憂了,讓你以后好好過自己的日子。】宋二死后,
我給他立了碑,在他墓前跟他保證我會好好生活的。可是我知道我不能,心里的恨洶涌泛濫,
怎么也壓不住。我要為宋二報仇,欠他的玉笛,我還沒有還他呢。?那支桃花簪戴上的模樣,
宋二都沒有看到過。到京城時,我人生地不熟,想到的唯一辦法就是報官。
可是官衙問我宋二真實姓名,是何方人士時,我卻愣住了。這些信息,
宋二沒有跟我主動提及,我也沒有詳細問過。官衙見我什么也說不出來,叫人打了我十大板,
把我轟了出去。報官這條路既然行不通,我便買了一把小匕首,日日去相府門口溜達,
祈求老天能給我一個機會,
可以讓我一個弱女子用一把小小的匕首把前呼后擁的相府大小姐一刀斃命。
這條道路自然也是行不通的,相府小姐沒有殺成,沒幾天,我就引起了相府守衛的注意。
這天傍晚,我剛剛坐到相府旁邊的攤位上吃混沌,就被人蒙住頭拖住了相府。
主位上高高在上的老爺和夫人,在看到摘掉頭上黑布的一瞬間明顯愣了一愣,
隨后問我這段時日在相府門口鬼鬼祟祟的要干嘛?我不說話,只覺寒心,宋二的大仇未報,
連我這條小命,如今怕也是要交代在這里。拼命擠出幾滴淚,
抬起頭正準備找個借口先蒙混過去再說,卻看到相府夫人踉蹌的走到我身邊,
更新時間:2025-05-03 21:43: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