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人不只是為了活著】林志三十四歲，未婚，外貿行業混了十年，
活得像一張褪色的訂單單據。他租住在城南一間老公寓里，三樓，無電梯，
樓下便利店老板跟他都懶得寒暄了。他不是混得特別差，但也完全談不上好。
年初他有一段差點結婚的感情，后來因為錢、房子、婚禮、責任這些現實詞匯，
一切都沒了下文。別人說他太要面子，他自己知道是太要尊嚴。他從沒正式跟誰提過這事。
那天晚上，屋里很悶，連貓都不想動。林志坐在床沿，窗簾沒拉，屋里一團亂。
手邊的藥瓶是醫生昨晚開的，他也沒認真看藥名，只知道吃下去嘴里苦得像吞了日子本身。
他盯著對面墻，像在看一個不存在的地方，直到一段記憶突兀地頂了上來。
“你告訴我——多少錢才夠？” 他站在出租屋里吼，那晚屋里很冷，卻吼出了汗。
“你看看你家開出的條件，我能結嗎？買房、彩禮、三金、酒席……沒個一百萬行嗎？
我現在什么情況你最清楚！”她只是哭，低著頭說：“那我不也一直在勸爸媽嗎？
我讓他們再等等。那你上次假期為什么不和我一起回去在跟我爸媽商量一下？”他說不出話，
只覺得喉嚨發硬，眼睛澀得像要裂開。他低聲吼出來：“我都快35的人了，
還要等到什么時候？我40歲再結婚嗎？”鏡頭切回現在，林志還坐在床上，
嘴角輕微抽了一下。他拉起手機，打開和她的聊天框，在輸入框里敲下：“我們復合好不好？
”下一秒，全選，刪除。他放下手機，環顧四周，慢慢站起身來，從墻角拖出一條舊領帶。
他沒經驗，只是大致打了個結，踩著凳子固定在掛鉤上。剛把脖子套進去，
還沒來得及思考要不要真的來一回，那掛鉤就“咔噠”一聲斷了。整個人摔在地板上，
尾椎一陣劇痛，繩子彈回來砸到他臉上。他沒死成。他躺在地上大哭，哭到最后沒了力氣，
就那樣趴著，和垃圾桶邊掉出來的泡面盒面對面，背對著垃圾桶邊掉出來的泡面盒，
又小聲抽噎了幾下，像一只把自己蜷回殼里的烏龜。半小時后，他又躺回床上，
拿起手機刷抖音，刷到一條視頻——兩個有些年紀的大哥，在參加某個業余拉力賽，
破舊的吉普車、土路上揚起的塵土，還有那句：“我們都是普通人，但命不能太普通。
”林志忽然坐起來，心臟砰砰跳?！凹热灰?，不如死點值的?！彼?。他滑開通訊錄，
找到了那個名字——郭強。電話響了三聲，接通前一刻，林志突然想，
這人還會不會接自己電話？【鏡頭切換——老郭線】四環外的城中村，
樓道燈壞了半年沒人修，郭強夾著脖子扛著一箱礦泉水，一口氣爬上五樓。開門，燈一開，
三歲的老二正拿鍋鏟當話筒對著電視唱兒歌，七歲的老大已經趴在桌上寫作業，
屋里唯一的落地扇呼呼轉著，卷起一地尿不濕包裝袋和他老婆買的打折地墊碎屑。
他把水一放，坐下喘了半分鐘，老婆從廚房探頭：“今天工資到賬沒？”“沒，還差點。
”“不是說好了月底一定發嗎？”“臨時又說拖一周?！崩掀艣]說話，轉頭繼續做飯，
鍋鏟撞鍋的聲音忽然變得特別響。郭強走進衛生間，看著鏡子里越來越沒精神的自己，
拿剃須刀劃了一下胡茬，電力不足，嘎吱嘎吱響了兩聲停了。他沒力氣再充電了，走出去，
一屁股坐在陽臺小塑料凳上，拿出手機，看到下一筆賬單是幼兒園學費和水費。
他習慣性點開微信群，想刷點小區團購優惠，剛點進去，電話響了。屏幕亮著：“林志”。
他愣了兩秒，接起?！拔?？”電話那頭聲音不大，但很清楚：“咱倆干點什么吧。
”他嘴角抽了一下，靠在塑料椅上，第一次那天，沒立刻拒絕。“你是真瘋了還是喝多了？
”“真沒喝?！绷种韭曇羝届o，“我吃藥了?！彪娫捘穷^沉默了幾秒?！罢α耍忻傲?？
”“不是，是醫生說我得了抑郁，給我開了點藥?！薄肮磕氵€抑郁？你都沒結婚，
哪來的那么多事兒?！惫鶑姲腴_玩笑?！澳阌X得我輕松？我連個搭把手的人都沒有，
我連‘該撐下去’這四個字都不知道給誰看?！薄翱晌疫@邊呢？”郭強壓低聲音，
“我一早起來給孩子沖奶粉，晚上回來還得洗衣服，我老婆不罵我，我就覺得今天是節日了。
”“你這是生活壓力，我這是生存危機?！绷种拘α艘幌拢嗟孟褚цF?！澳阕顩_動的一次，
不是裸辭在家歇了倆月么？還硬說是‘找回自我’?！薄澳阕畀偟臅r候，
是通宵加班回來還敢說‘明天帶娃逛動物園’，第二天在動物園門口坐著睡著了。
”兩人都沉默了幾秒，忽然同時笑了?！拔宜⒍兑羲⒌揭粋€拉力賽的短視頻，
兩個人跟咱差不多大，沒資源、沒贊助，一臺破車照樣跑完了。”林志聲音低了點，
但語速快起來，“我突然覺得，如果人只是為了活著，那也得干點除了活著以外的事。
”“干嘛？你想干啥？”郭強開口時語氣輕了點?！拔乙膊恢?，拉力賽不現實，
窮游也挺假，我就是想干點跟‘活著’這倆字不一樣的事。”郭強沒說話，
電話那頭傳來他老婆在喊：“你碗洗了嗎？等一下孩子要洗澡?！薄澳憧矗?/p>
你現在是不是也快炸了?！绷种据p聲說。“我早炸了?！惫鶑妵@了口氣，“但我沒工夫崩。
”兩人都沒掛電話?！澳阌袥]有覺得，我們不是沒勇氣，是從來沒時間瘋一次。”林志說。
郭強又沉默幾秒，忽然笑了一下：“那就馬上周末這幾天吧。咱們還活著那點時間，
不就剩這點空檔了?！薄靶小！薄暗劭傻糜媱澢宄壹依锴闆r你知道，
亂跑我老婆能撕了我?！薄靶?，明天我先列個方案，咱明晚通話敲定?！薄昂?。”電話掛斷，
老郭靠在塑料椅上，抬頭看天花板有點裂的石膏線，忽然覺得那天晚上風有點涼。
林志放下手機，躺回床上，重新拉起窗簾，黑暗包裹著他，像個久違的殼。
【第二章：計劃之外的計劃】第二天，林志醒得很早，準確說是根本沒睡著。
早晨六點的天光透過窗簾縫打在地板上，他坐在床邊，擰開一瓶礦泉水喝了兩口，
又重新打開了前晚那條通話記錄。他沒有再撥出去，只是盯著郭強那個頭像，盯了很久。
手機“?！钡匾宦?，是郭強的信息?！澳隳瞧浦饕庹嬉?？我剛剛哄完娃睡覺，
還沒敢跟她說。”林志回了句：——“來不了你就說?！睂γ婷牖兀骸皼]說來不了，
是得有個靠譜方案。
”他們用微信開始了一段非常不靠譜的“挑戰選項羅列”：——“跑馬拉松？
” ——“我走快點都喘?！?——“蹦極？” ——“你信我死得不值。
” ——“干脆去深山里住七天？” ——“沒信號你扛得住？”一陣互損之后，
林志提了個點子：“不如設計一個囧途挑戰?！薄氨热?天靠騎行到一個目的地。
”郭強那邊沉默了幾十秒，回了句：“你說這個，我竟然覺得靠譜?！绷种拘α耍?/p>
打字：“我昨天翻抖音，還真有人搞過類似的，咱們不如自己升級一下。
”他開始認真在備忘錄里寫計劃：這次不是旅游，也不是流浪，而是一次“3天騎行挑戰”。
找個起始地出發，目的地到你那邊或者到我這里，必須靠兩條腿和一輛車騎完。
規則如下：3天內不準搭車，不準回頭，不準找任何人接應。
每晚必須寫下今天想放棄的時刻，以及為何繼續騎下去。全程拍照打卡，但不能發朋友圈，
只記錄給自己。最后一條：3天之后，不管到了哪兒，別還是現在這樣。
郭強回了個語音：“你是不是當導演去了？”林志沒笑，只說：“咱們現在這個生活，
一點都不值得被拍，但我不想就這么過完今年?！惫鶑妵@了口氣：“我回頭得瞞著說是出差。
”“我還好，反正沒人等我?！薄澳阆扔喣隳沁叺某霭l地，我這邊看能在哪匯合。”“好，
今天晚上我再細化一個路線出來。你那邊盡量拖一拖家里，別提前被察覺?！薄笆盏?。
”對話結束后，林志靠在椅子上，點開了那條拉力賽視頻收藏夾。
那條彈幕再次跳出來：——“我們都是普通人，但命不能太普通。”他對著屏幕點了點頭。
然后開始洗頭、刮胡子，把好幾天沒動的衣服塞進洗衣機。他要出發了，
雖然現在還沒人知道。傍晚七點，林志一個人去了樓下拉面店，點了碗牛肉面加個荷包蛋，
吃到一半的時候手機響了。是郭強的電話?！拔也榱瞬槲依掀排虐啵@幾天剛好有空，
我也能溜出來三天，你看要不要后天夜里出發？”“可以啊，那你頭兩天行程怎么跟她解釋？
”“我說公司培訓，管吃管住還不讓帶家屬?！惫鶑娡ｎD一下，“你那邊呢？
”“我把家里收拾了一下，寵物也放去寄養了?！薄澳俏覀兊谝徽救ツ?？”“我查了一下，
從你那到杭州，從我這也差不多，算是中間地帶。我買張撲克牌，抽個顏色決定目的地，
抽到紅的就去你無錫，抽到黑的就來義烏?！薄罢嬲∧恪！惫鶑娦α艘宦?，聲音卻低了點，
“林志，其實我也挺久沒認真干過一件事了?！绷种緵]說話，只是點頭。“行了，
我家娃要睡了，等他睡了我再把該收拾的收拾收拾?！薄皠e帶太多東西，輕裝?！薄澳惴判?，
我這兩年輕得很?！彪娫拻炝恕Ａ种境酝昝?，出了拉面店，天黑透了，他沒戴耳機，
也沒刷抖音，就這么走回家，耳邊只有風吹樹葉的聲音。另一邊，郭強躺在床上，
孩子側躺在他胸口打著輕微的鼾聲。他盯著天花板發呆，微信消息提示音“?！绷艘宦?，
是林志發來的：——“我已經在杭州那邊找了個自行車行租賃了兩輛自行車，
匯合后就可以開始了?！惫鶑娀亓司洌骸昂玫?，bro。”發完這條，他忽然翻了個身，
把孩子輕輕放到旁邊小床上，起身去陽臺抽了一支煙。他想起小時候坐綠皮車去外婆家的事，
那時候沒覺得慢，反而覺得新鮮?，F在，他不求新鮮，只希望別再這么爛下去了。
第二天上午，林志開始準備出發前的東西。他把舊背包翻出來，拉鏈有些銹死了，
用肥皂水刷了幾遍才順滑。錢包里只留了七百塊現金，銀行卡和信用卡都收進抽屜，
他告訴自己：“就當這趟是演練人生歸零。
著往背包里裝了一件沖鋒衣、一條運動褲、一把折疊傘和一本多年前買來一直沒翻完的小說。
收拾完，他低頭點亮手機屏幕，屏幕還停留在她的頭像，是那年夏天她笑著喝奶茶的樣子。
他盯了幾秒，嘴角動了動，什么也沒說，關掉屏幕，把手機扔進包里。另一頭，
郭強則是半夜三點起來悄悄收拾東西。他裝了一包方便面、兩個能量棒，
還特地拆下了家里用壞的充電寶，拿電工膠布纏了幾層，又試了試還能不能用。
妻子睡得很沉，孩子翻了個身，他趕緊把背包藏進陽臺的洗衣機后面。
他給林志發了一條消息：——“我的時間窗口只到周日下午?！绷种净兀骸皦蛄?，
我們是三天挑戰，不是逃亡?！惫鶑姸⒅@句話笑了笑，
第一次覺得這說法挺對——“橫一回”。不是旅行，不是散心，是折騰一次，
看看自己還能不能翻身。在這個年齡，還敢用這個詞，已經不容易了。臨近出發的前一晚，
林志翻著地圖App，盯著從義烏到杭州的幾條路線?？燔囀歉哞FG字頭，兩個多小時直達，
價格不便宜但能及時匯合。他猶豫了兩秒，還是點了支付按鈕。他把這條信息發給郭強，
對面回了個“收到”，并配了一張他藏著背包的陽臺一角的照片?！罢娈斦檻鹌?。
”林志笑著回?！拔乙潜晃依掀虐l現，我們這局就真成遺作了?！绷种竞鋈话l過去一張圖，
是他打印出來的紙片，上面寫著：“三天后，我們不是贏家，但別還是現在這樣。
”過了很久，郭強才回：“收到了?！绷种娟P掉手機，屋里靜得能聽到水管里回響的氣泡聲。
他腦袋貼著窗戶玻璃，望著樓下深夜還亮著的快遞站，心里忽然有種陌生的安靜感。
不是期待，也不是緊張。是那種——終于不是為了別人安排的生活而起身的踏實感。
他合上窗，拉上簾子，把裝好行李的背包搬到門口，一夜無夢?，F在，他不求新鮮，
只希望別再這么爛下去了?！镜谌拢悍凑呀涷T上了】林志下高鐵那會兒，
杭州南站剛過早高峰，人流退潮，站廳回音大得像舊工廠。他背著包，一手拎著折疊車，
一手揉著被座椅頂得酸疼的后腰，手機響了一下——是郭強的微信?！霸诔稣究谶@邊呢，
門口711前，白T、黑眼圈、沒睡醒?！绷种净亓司洌骸澳氵@造型也太日常了。
”對面沒回，但幾秒后就在人群里看見了他。他走過去，
抬手就拍了一下郭強的后背：“怎么你頭發稀了??？你不是還不到三十五嗎？
”郭強斜眼看他，撇嘴：“你比我還老，你臉都塌下去了。走吧，趕緊的，騎吧。
”兩人一左一右，拉著各自的車往出站口走。沒有寒暄，
也沒有感嘆——就像只是換了個地方繼續微信。林志咧嘴笑：“你看我們倆這造型，
加起來也不像是要挑戰什么的?！惫鶑婞c頭：“像是被生活揍一頓之后還沒躲干凈的。
”兩人騎車出了站前廣場，導航調成步行模式，開始沿著城市邊緣繞行。
第一段計劃是繞開主干道，穿過幾個城中村，避開車流。林志騎在前面，
郭強在后面一邊調車座高度一邊喊：“你這路太爛了吧，剛上來就給我搞石子路？
”“慢熱型路線，養養腿?！绷种菊f著，踩得也不輕松。二十分鐘后，兩人都不說話了。
太陽開始升高，呼吸帶出熱氣，城市的潮濕像蒸鍋蓋子一樣壓下來。
終于在第一個加油站旁邊的小賣部停下，郭強下車坐在路牙子上：“這才不到十公里吧？
我感覺我骨盆都散架了?！绷种竞人骸癎PS顯示騎了13公里，挺不錯了。
”郭強盯著來來往往的車流，有點出神：“我們這樣，是不是有點像玩脫了的中年逃兵？
”林志沒接話，只是把背包拉鏈拉好，抬頭說：“那我們現在撤嗎？”郭強笑了，
搖頭：“撤個屁，反正已經騎上了?！薄隽思佑驼灸菈K空地，天已經徹底熱開了。
兩人沿著一條老舊國道往南騎，路邊樹蔭稀疏，太陽像從鍋底里翻出來一樣直直地照著。
郭強開始嫌棄林志選的路線沒有“景觀”，林志回說“你騎得動我就信你能看景”。
“你是故意報復我老婆管我嚴吧?！惫鶑娺咈T邊笑，汗從下巴一滴滴砸在車梁上。
上午十點半，兩人終于在一個工業區外的破面館停下。店里沒空調，只有兩臺咯吱響的立扇。
老板娘說話帶口音，遞水時還調侃他們：“這種天出來騎車，你們不怕中暑??？
”郭強擦著臉苦笑：“我們這是逃命?！绷种境悦娉缘每?，面快光了，汗卻沒停。他沒說話，
只拿出紙筆寫了幾行字，裝進隨身的小本子里。郭強湊過去看：“寫啥呢？
”“今天最想放棄的時刻?！绷种绢D了一下，“剛才那條坡?！惫鶑婞c頭，
又加了一句：“還有現在這碗熱面?！背酝昝?，走出面館那一刻，
兩人身上的衣服已經濕得跟水洗過一樣。風一吹，全身發涼?！澳阏f真的啊，
”郭強突然來一句，“咱倆這樣折騰，不會哪天在新聞上出現吧？
比如‘兩男子疑似精神異常高溫下騎行至暈厥’?！绷种镜皖^笑了一聲，
回答：“新聞不會寫我們名字的，寫了也沒人認出來?！薄澳沁€騎個屁?！薄熬鸵驗闆]人認，
我們才好騎?！边@句話說完，兩人又重新上車。接下來的一段路，沒人再說話。下午兩點，
他們誤拐進了一段正在維修的輔路，導航沒更新，前方是封閉路障，
只留了一道窄縫能推車過去。林志試著搬車過去時，車輪卡進沙堆，
后擋泥板被擰得“咔噠”一聲脫了卡。“你別動，我來?！惫鶑姺畔伦约旱能?，過來幫他抬。
兩人蹲在路邊研究半天，才把脫卡的部件掰回去，泥手糊了一身汗。
“你這租的是車還是拼圖？”郭強問?！邦A算就這點?！绷种净卮稹?/p>
“這預算也太像我這日子了，哪里都夠不到，但又碎不了。
”林志笑了一聲：“不夠碎就得接著騎。”兩人推車繞出工地，已經誤了正路三公里。
“咱是不是太低估騎行了？”郭強喘著氣，褲腿全是灰?！坝悬c?！绷种静梁?，
“但也不能太高估自己活得有多值錢。”他們繼續騎，天色開始陰下來，
風往身上刮時竟有點冷。傍晚五點，他們抵達一個叫“南溪”的小鎮，
決定找個便宜旅店過夜。路邊的“惠民賓館”掛著招牌，樓下是個麻將館。林志去問價，
回來報：“一晚六十八，兩人間?！惫鶑婞c頭：“可以。反正不是來享福的。
”房間里有股潮味，床單看著干凈但顏色偏黃，兩人洗完澡倒頭就躺著，各自刷手機，
不說話。直到林志忽然問：“你有沒有覺得……我們這趟是想把一身爛泥抖掉一點。
”郭強沒回答，只是把手機放下，說了句：“我不想跟以前一樣回去?！绷种径⒅旎ò?，
有點自言自語地說：“我挺后悔的……以前對她那么大聲，情緒一上來什么都不顧。
現在回頭看，我那時候不是在吼她，是在吼自己沒用。”他頓了頓，
“其實這些年我也一直在等，等自己穩定下來、等事業像別人一樣成型。
結果等著等著就到了現在，我都三十多了，
卻還覺得自己像二十三歲……只是沒了當時的信心?！薄澳氵€記得你結婚那天嗎？
你站在臺上快哭出來，我那時候真覺得——這結婚也太難了?，F在想結婚的人是我了，
才發現它比我想得更難。”郭強輕輕笑了聲，但沒有諷刺的意思：“我那天是真想哭。
我那時候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結婚’。就是喜歡她，就覺得在一起踏實，就去做了。
可后來才發現，結婚才不是終點，是新起點?！彼麄冗^身看著林志，
聲音低了些：“我理解你現在這種絕望。雖然我結婚早，起碼身邊還有人，不至于太孤單。
但你這條路，是一個人走到這兒的……我佩服你還敢拉我出來騎?！蔽堇镆粫r安靜了，
兩人都沒說話。窗外麻將館的聲音隱隱約約傳進來，有人剛胡了一把，爆出一聲：“自摸！
”這一夜林志睡得不沉。凌晨三點，他做了個夢，夢里是下著雨的舊城區，
他追著一個身影跑，嘴里喊著：“董晴！你等等我！”他終于抓住了她的手，
指尖剛觸碰到那熟悉的溫度，猛地一睜眼。房間一片漆黑。他愣了幾秒，才發現自己坐起身，
手還拽著郭強T恤的衣角。郭強正站在床邊拿水，一臉迷茫地看著他：“你愛得還挺深??？
都拽我衣服上了，哥們兒?！绷种痉磻^來，手一松，躺回去，悶聲說：“滾，起來了，
水響死了?！惫鶑娦Τ雎暎骸皦衾锖罢l呢？董晴？聽著像個仙女名?！绷种鹃]著眼沒吭聲，
過了兩秒，才低低回了句：“她以前說，名字是她媽年輕時寫詩用的筆名。
”然后又不說話了。清晨，天還沒亮透，兩人就醒了。
郭強一邊洗臉一邊咕噥：“昨天走得太少了，今天得加把勁?！绷种救嘀弊?，
靠在床邊看窗外微亮的天色，說：“今天至少得趕到橫峰，地圖上說還有六十多公里。
”“干了?！惫鶑姶蛄藗€哈欠，“不然咱這三天真成‘慢性失敗回憶錄’了?！笔帐昂醚b備，
兩人下樓退房。街道上還沒完全熱起來，空氣里帶點潮和汽油味。
林志拉著車說：“先找個早餐攤，吃點再上路?！惫鶑婞c頭：“來點熱豆漿壓壓夢里的事。
”兩人在巷口找了家老式早點鋪，點了油條、豆漿和一籠小籠包?！斑@回得比昨天走得多，
不然太丟人了?！绷种緤A著包子說。“昨天那不叫騎行，是骨折預演?！惫鶑娨е蜅l吐槽，
“全身疼得像被人拿棍子敲過?！薄皠e光說你，我屁股現在還像坐在板磚上?！背酝?，
兩人站在街邊整理背包?！皝戆?，”林志把頭盔扣上，“gogogo。
”郭強拍了下車把手：“gogogo！”兩個中年人一前一后騎出巷子，
像兩輛沉默但倔強的火車頭，往下一個目的地駛去。
第四章：岔路、崩潰與午后的對話上午的路線一切順利。兩人順著國道一路南下，
沿著導航規劃的義烏方向前進。陽光透過樹葉，落在柏油路上斑駁跳躍，
空氣中還殘留著清晨的涼意。他們起初沒什么話，只是聽著輪胎摩擦地面的聲音，
偶爾有幾輛工程車呼嘯而過，帶起熱風。大約過了二十分鐘，兩人才漸漸放松下來，
更新時間：2025-05-03 21:34: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