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失憶了,被沈硯之撿回府中安置;我沒有名字,他便喚我卿卿,
他說卿卿是心愛之人的意思。七年后,應家中要求,他要娶妻,
可我不愿與旁人分享我的丈夫。我在堂前長跪不起,巨大的悲痛讓我恢復了記憶,
曾經那些讓我困惑的感覺突然有了答案。我總以為,是因為失憶,
我才會適應不了所謂的禮教,才會與他人的思想格格不入,
才會對衣食住行都感到陌生;原來,我本就不是這個世界的人,我來自現代。
1.我跪在沈府正堂前的青石板上,雪花簌簌地落在我的肩頭。膝蓋早已失去知覺,
融化的雪水滲進裙裾,在皮膚上凝結成冰。"側夫人,您這又是何苦呢?
"丫鬟碧桃撐著傘站在我身側,聲音里帶著哭腔,"大人說了,就算娶了正妻,
您還是他最疼愛的人。"我抬頭望了望灰蒙蒙的天空,一片雪花落在睫毛上,
瞬間化作水珠滑落。七年前,我在城郊的亂葬崗醒來,腦后一片血跡,記憶全無。
是沈硯之將我帶回府中,賜我"卿卿"之名,他說卿卿乃是心愛之人的意思。"碧桃,
你知道為什么我從不讓你叫我'側夫人'嗎?"我的聲音輕得幾乎被風雪吞沒。
小丫頭搖搖頭,傘沿的積雪簌簌落下。"因為每次聽到這個稱呼,我都覺得心口被刺了一刀。
"我苦笑道,"就像在提醒我,我只是個于他人而言的附屬品。"正堂的門突然打開,
沈硯之披著墨狐大氅大步走來。他生得極好,眉如劍鋒,眼若寒星,此刻卻眉頭緊鎖。
他在我面前蹲下,溫熱的手掌撫上我冰涼的臉頰。"卿卿,別鬧了。"他的聲音低沉溫柔,
帶著我熟悉的寵溺,"你知道我最疼你,何必這樣折磨自己?"我望進他的眼睛,
那里面映著一個面色蒼白的女子,發髻散亂,嘴唇青紫。這是我嗎?
這個為男人要死要活的女人是誰?"沈硯之,"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在顫抖,"你說過,
卿卿是心愛之人的意思。"他的拇指輕輕摩挲我的臉頰:"現在也是,永遠都是。
""那為什么還要娶別人?"我抓住他的衣袖,布料上的金線刺繡硌得掌心生疼。
沈硯之嘆了口氣,像在哄一個不懂事的孩子:"卿卿,我是沈家嫡子,延續香火是我的責任。
但你放心,顧家小姐性情溫婉,不會為難你。"雪花落在他濃密的睫毛上,他眨了眨眼,
那點白色便消失了。我突然意識到,這七年來,我從未真正看清過這個男人。
他給我錦衣玉食,卻不準我踏出府門半步;他說愛我如命,
卻讓老夫人抱走了我們的孩子;他許諾永遠,轉眼就要迎娶新人。"我不答應。
"我松開他的袖子,挺直了脊背,"要么你退婚,要么我離開。
"沈硯之的臉色驟然陰沉:"卿卿!莫要任性!"他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你一個無依無靠的女子,離開沈府要怎么活?何況執禮還在府中,你舍得下他?"執禮,
我的孩子,出生三日就被老夫人抱走,
取名"執禮"——老夫人言說:"希望你莫與你母親那般不堪,為人者當執守禮法"。
六年來,我見他的次數屈指可數,每次他都用那雙與沈硯之一模一樣的眼睛冷淡地看著我,
叫我"母親",卻像在稱呼一個陌生人。"你拿孩子威脅我?"我仰頭望著沈硯之,
忽然覺得無比荒謬。"沈硯之,這七年,你可曾有一天把我當人看?"他的瞳孔猛地收縮,
像是被什么刺痛了。風雪越來越大,我的視線開始模糊,耳邊嗡嗡作響。恍惚間,
我看見沈硯之的嘴唇在動,卻聽不清他在說什么。黑暗如潮水般涌來,我向前栽去,
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2.我在高燒中昏迷了三天。夢境光怪陸離,
一會兒是現代的高樓大廈,一會兒是沈府的雕梁畫棟。兩個世界的記憶如打翻的顏料,
混雜在一起,又逐漸分離清晰。我叫林晚,二十五歲,中醫藥大學研究生畢業。
畢業典禮后的那個雨夜,我被一輛闖紅燈的轎車撞飛,醒來就來到了這個陌生的時空。
記憶恢復后,那些曾經讓我困惑的感覺突然有了答案。我總以為,是因為失憶,
我才會適應不了所謂的禮教,才會與他人的思想格格不入,
才會對衣食住行都感到陌生;原來,我本就不是這個世界的人。我不是什么卿卿,我是林晚,
一個有獨立人格的現代女性。"側夫人醒了!"碧桃驚喜的聲音將我拉回現實。
我艱難地撐開眼皮,喉嚨火辣辣地疼。房間里彌漫著苦澀的藥香,窗外天色已暗,
一支蠟燭在床頭靜靜燃燒。"大人呢?"我嘶啞地問。
碧桃眼神閃爍:"大人...大人近日公務繁忙..."我扯了扯嘴角。什么公務繁忙,
不過是忙著籌備婚事罷了。"執禮少爺來看過您,"碧桃小心翼翼地說,
"還帶了自己抄的《孝經》..."我胸口一陣刺痛。六歲的孩子抄《孝經》,
老夫人真是教得好。"拿來我看看。"碧桃從案幾上取來一卷宣紙。稚嫩的筆跡工整得可怕,
一字一句都是對"不孝"的譴責。最后一頁寫著:"母親病中,兒執禮日夜憂思,
唯愿母親恪守婦道,勿使父親憂心。"我猛地合上紙卷,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這不是我兒子寫的,這是老夫人借孩子之口給我的警告。
"側夫人您別哭啊..."碧桃手忙腳亂地遞來帕子。我這才發現淚水已浸濕了衣襟。
為那個被迫疏遠母親的孩子哭,為這七年虛度的光陰哭,更為自己居然曾經甘之如飴而哭。
"碧桃,幫我梳妝。"我擦干眼淚,"我要見沈硯之。"3.沈硯之在書房。
他正在批閱文書,見我進來,立刻放下毛筆迎上前。"卿卿,你終于肯見我了。
"他伸手想碰我的臉,我側頭避開。燭光下,他的表情凝固了。七年來,
這是我第一次拒絕他的觸碰。"我來要休書。"我直視他的眼睛,聲音平靜得自己都驚訝。
沈硯之像是沒聽懂:"什么?""我說,我要離開沈府。"我一字一頓,"請你給我休書。
"他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就因為我娶妻?卿卿,
我們七年的感情在你眼里就這么不值一提?""七年..."我輕笑一聲,"沈硯之,
這七年你把我當什么?一只金絲雀?一個任你擺布的玩偶?你口口聲聲說愛我,
卻從不問我想要什么。"他猛地抓住我的手腕:"我給你的還不夠多嗎?
這些年吃穿用度我樣樣嬌養著你?!薄板\衣玉食,珍奇古玩,
你想要什么我給你什么...""我要自由!"我掙脫他的桎梏,
"我要堂堂正正地走在街上,我要正常的人際交往,我要我的孩子承歡膝下,
而不是恭敬地喊我'母親大人'!"“我想要行醫濟世,
而非每日被你磋磨在這里學習什么寫字書畫。”沈硯之像看一個瘋子一樣看著我:"你瘋了?
女人怎么能拋頭露面行醫?”“況且執禮是沈家子孫,自然要按沈家的規矩教養!
""這就是我們永遠無法互相理解的原因。"我深吸一口氣,"在你眼里,
女人只是男人的附屬品。但沈硯之,我是個人,我有自己的思想和尊嚴。""尊嚴?
"他冷笑,"你一個無名無分的流民,若不是我收留你,你早就在亂葬崗喂了野狗!
現在跟我談尊嚴?"這句話像刀子一樣捅進我的心窩。原來在他心里,
我始終是個低賤的乞兒,他的寵愛不過是居高臨下的施舍。"所以,休書你給是不給?
"我強忍淚水問道。沈硯之背過身去:"休想。你生是沈家的人,死是沈家的鬼。""那好。
"我轉身向門口走去,"那我便去請官府定奪,只要你不覺得丟沈家的人?!薄拔抑?,
你會千方百計攔著我,可若是出了人命,官府一定會管。”“在你們沈家,當鬼比做人好。
""站?。?他厲聲喝道,"你當真如此絕情?"我停下腳步,沒有回頭:"沈硯之,
不是我要離開你,是你先背叛了我們的感情。"沉默在書房中蔓延。良久,
我聽見他走向書案的聲音,然后是紙張展開的輕響。"沒有沈家,你在外邊要怎么活下去?
"他的聲音突然變得疲憊。我轉身,看見他手中拿著墨跡未干的休書。那一刻,
我忽然想起七年前初見他時的場景——他騎馬從亂葬崗經過,向我伸出手說道:"姑娘,
可需幫助?"那時的我茫然看向他,他詢問我家住在哪里,我搖了搖頭。
“那你愿意跟我回家嗎?”或許是他生的一副好皮囊,我竟鬼使神差的點了點頭。
也許那一刻他的溫柔是真的,但這七年的禁錮也是真的。"那是我的事。"我接過休書,
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冰涼如雪。如果說,我對沈府還有掛念,那應該就是我的孩子了。
“我要帶沈執禮走,他是我兒子。”沈硯之一臉不屑,“那也要看他愿不愿意跟你走?
”我找到沈執禮,彼時他正在院子里放風箏,他看到我后很是驚訝;“執禮,母親要走了,
你愿意跟我一起走嗎?”沈執禮聽到后,表情瞬間不悅起來:“離開,為什么?
”“是因為父親要娶妻嗎?”我望著他,脫口而出“不是”二字,后面的話還未說出。
他就像是逼問般質問我:“那是為何?”“母親,父親對你夠好了,你為什么還不知足。
”“何況為人妾室,該恭謹柔順。”我笑起來,恭謹柔順這四個字我最是厭惡。我早該知道,
我的孩子從不向著我,應該說是他們沈家的孩子。或許我不是一個好母親吧。
4.離開沈府那日,天空飄著細雨。我只帶了一個小包袱,
里面裝著幾件換洗衣物和這些年偷偷攢下的首飾。碧桃紅著眼睛送我到大門口:"側夫人,
您再考慮考慮吧..."我搖搖頭,把一支銀簪塞進她手里:"留著當嫁妝。記住,
女子識字不是罪,有機會就多學點東西。"府門外,一輛青布馬車靜靜等候。
這是沈硯之最后的"仁慈"——派人送我去任何我想去的地方。"去城南。"我對車夫說。
馬車緩緩駛離沈府,我掀開車簾回望。七年的光陰被鎖在那扇朱紅大門里,
而我終于掙脫了金絲牢籠。城南是平民聚居地,我找了家干凈的小客棧住下。
老板娘見我孤身女子,眼神充滿探究,但看到我付的銀錢后便不再多問。安頓下來后,
我去了不少醫館,想找一份可以安穩度日的工作,但都已失敗告終?!澳阋粋€姑娘,
不好好待在家中,我們這醫館可大多都是男人。”“走走走,哪里來的瘋婆娘,
這天下哪有女人行醫診脈的。”糟亂之話不堪入耳,我也只當是磋磨罷了,我不走心就是了。
既然無人用我,那我便自立門戶。憑借現代學醫的記憶,我采購了一批常用藥材,
又買了簡單的制藥工具。回到客棧,我開始研磨藥材,配制最基礎的傷風感冒藥。
第二天一早,我在城南最熱鬧的街角支了個小攤,掛上"義診"的布幡。起初無人問津,
直到一個賣菜老婦咳嗽不止,我免費給她診脈配藥。三天后,老婦帶著痊愈的孫子來道謝,
我的小攤才漸漸有了人氣。但好景不長。第七天午后,幾個地痞模樣的人踢翻了我的藥攤。
"哪兒來的娘們兒,敢在這兒招搖撞騙!"為首的大漢一腳踩碎我辛苦研磨的藥粉。
我護住所剩無幾的藥材:"我憑本事吃飯,沒招誰惹誰!""女人行醫就是傷風敗俗!
"他啐了一口,"再讓老子看見你,打斷你的腿!"圍觀的人群指指點點,
有人低聲說"不守婦道",有人嘲笑"想男人想瘋了"。爛菜葉扔向我,雞蛋砸向我。
我護住頭臉,在所有人驚愕的目光中,我攥著從菜農手里搶來的菜刀,
刀鋒對著那些罵我的人,手卻在發抖。不是害怕,是委屈,是不甘。我明明什么都沒做錯,
不過是想用自己的醫術謀生,卻要被指指點點,被當成異類。"我再說一遍,我沒招惹你們!
再來煩我,大不了同歸于盡!"就在這時,一聲呼喊穿透了嘈雜的人群。"林晚!
"一個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已經很久很久沒有人這樣叫過我了。我下意識地轉身,
還沒看清來人的模樣,就被一個溫暖的懷抱緊緊包裹。"真的是你,晚晚。
"他的聲音在發抖,"你知不知道我找你很久了..."我慌忙推開他,“我不是林晚,
你認錯人了。”5.“晚晚,我是祁朝啊。”我一時心亂,只想逃離,“別過來,別跟著我!
”我轉身跑了,眼淚不自覺溢出,模糊了我的視線。我叫林晚,有一個相戀多年的男朋友,
他叫祁朝。我們曾約定等我研究生畢業之后,我們就結婚??僧厴I典禮結束的那一天,
我出了車禍,來到了這個陌生的世界。祁朝,祁朝......為什么在我最狼狽的時候,
是你,出現在了我的面前......他還是跟著我,追到了客棧。他站在客房外,
我們僅僅隔著一扇房門,可我不敢見他。我聽著他在門外對我的吐訴,心如刀絞?!巴硗恚?/p>
你為什么不肯見我?”“你失蹤之后,我找了很久,很久,他們都說找不到了,可我不信,
一個人怎么會憑空消失......”“你知道嗎?他們說萬清寺許愿靈驗,
只要三步一叩首,踩完三千階,便可實現心中所愿。”“我想找到你,我磕得頭都流血了,
別人笑我傻,可是我想試一試啊......”“終于,我爬到了山頂寺廟,主持見我心誠,
他說我會得償所愿?!薄霸俅涡褋?,我就來到這個世界了?!彼煅手f,
“晚晚...我是真的...真的...很想你?!蹦且豢?,我終于撐不住了,
真是個傻小子。我打開了房門,望向祁朝?!翱晌乙呀洸皇且郧暗牧滞砹?,祁朝,我做過妾,
給別人生過孩子。”一滴淚滑落我的臉頰,我對著曾經心愛之人,說出了我卑劣的過往。
6.“我不在乎那些,晚晚,你能活著,就很好?!薄罢娴?,再次看到你,
你知道我有多開心嘛?!彼ё∥遥~頭重重抵在我的頸窩處,溫熱的呼吸噴在我的鎖骨上,
帶著微微的顫抖。"晚晚......"他的聲音悶在我的頸間,沙啞得不成調。
我印象中的祁朝是一個熱烈開朗的少年,他何時這般落寞過??蛇@更加增加了我的內疚,
為我來到這樣陌生的世界,又為我成了這副鬼樣子。我在別人的閑言碎語中得知,
他是當今圣上最為寵愛的五皇子,少時才學便冠絕天下,得封宸王,尊貴無雙。
想起我如今的處境,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我還是不敢見他。那日之后,
我依舊將他拒之門外,或許是受到了打擊,他也不再來找我。直至半月后的一個夜晚,
侍衛敲響我的房門。他急切呼喊著:“林姑娘!林姑娘在嗎!”我打開房門,“有事?
更新時間:2025-05-03 21:34: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