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俞天陽整理了一下深藍色西裝領帶，邁著穩健的步伐走進會議室。
玻璃門在他身后無聲地關閉，將外界的喧囂隔絕在外。會議室內，
二十幾位項目組成員已經就座，投影儀在白色幕布上投下清晰的財務報表。"各位，
'金鼎'項目的進展報告我已經審閱過了。"俞天陽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權威感。
他點擊遙控器，切換到下一頁PPT，"第三季度的收益率比預期低了1.7個百分點，
這個問題必須在本月內解決。"作為宏鑫金融最年輕的項目經理，
三十三歲的俞天陽有著令人艷羨的職場履歷。名牌大學金融系畢業，
五年內從普通分析師晉升為部門骨干，手頭管理的資金超過十億。此刻，
他正專注地聽取團隊匯報，時不時在筆記本上記錄關鍵點。"俞經理，關于風險對沖方案，
我們是否考慮..."財務主管的話被一陣急促的手機震動聲打斷。
俞天陽皺眉瞥了一眼來電顯示——是公司總裁辦。他做了個抱歉的手勢，走出會議室接聽。
"俞經理，立刻回公司！"總裁助理的聲音透著不尋常的緊張，"證監會的人來了，
所有賬戶都被凍結！"俞天陽的后背瞬間滲出一層冷汗。他快步返回會議室，
強作鎮定地宣布會議暫停，然后幾乎是跑向電梯。二十分鐘后，當他趕到公司總部時，
大廳里已經聚集了幾十名驚慌的員工，幾位穿制服的工作人員正在張貼封條。"怎么回事？
"俞天陽拉住面色慘白的同事張睿。
"老板跑路了...公司涉嫌非法集資和財務造假..."張睿的聲音顫抖著，
"我們的工資...還有所有項目資金...全完了..."俞天陽感到一陣眩暈，
他想起自己負責的幾個項目里，還有客戶上個月剛投入的兩千萬資金。
他的職業生涯、積蓄、信譽——一切都在瞬間崩塌?；氐郊視r已是深夜。俞天陽沒有開燈，
直接癱坐在真皮沙發上。黑暗中，他機械地松了松領帶，卻怎么也解不開那個死結。"天陽？
"輕柔的聲音從臥室方向傳來。白小薇穿著淡紫色睡裙，赤腳走到他身邊。
她伸手打開落地燈，暖黃的光線灑在俞天陽蒼白的臉上。"公司...沒了。
"俞天陽的聲音嘶啞，"所有錢都沒了...我們可能...要破產了。"白小薇愣了一下，
隨即緊緊抱住丈夫。她能感覺到他全身都在輕微發抖。"沒關系，人沒事就好。
"她輕撫他的后背，像安撫一個受驚的孩子，"我們還有積蓄，足夠撐一段時間。
"俞天陽猛地抬頭，眼睛里布滿血絲："積蓄？那點錢連房貸都不夠還三個月！我完了，
小薇...我什么都沒有了..."白小薇蹲下身，雙手捧住丈夫的臉："你還有我，
記得嗎？我們結婚時的誓言——無論順境還是逆境。"她從抽屜里拿出一張銀行卡，
塞進俞天陽手中："這里有十五萬，是我這些年偷偷存的私房錢。
然不多..."俞天陽震驚地看著妻子："你...什么時候...""每次你給我的家用，
我省下一部分；設計項目的外快，我也存了起來。"白小薇微笑著說，
"本來想等你四十歲生日時，
給你買那塊你一直惦記的百達翡麗..."俞天陽的眼淚終于奪眶而出。
他把臉埋進妻子肩頭，像個孩子般抽泣起來。三天后，白小薇提出了搬家建議。"我算過了，
賣掉現在的房子還清貸款，還能剩一些。"她打開平板電腦，展示一套老城區的小公寓，
"這里月租只要兩千八，離地鐵站很近。"俞天陽盯著屏幕上狹小的房間，
廚房和客廳幾乎連在一起，臥室只能放下一張床和一個衣柜。三個月前，
他們剛搬進濱江兩百平的大平層。"你...不介意嗎？"他低聲問。白小薇笑了，
眼角泛起溫柔的細紋："只要我們在一起，哪里都是家。"搬家那天，
俞天陽站在空蕩蕩的豪宅中央，看著工人們搬走最后一件家具。白小薇走過來，握住他的手。
"走吧，"她輕聲說，"新的開始。"俞天陽點點頭，
最后環視一圈這個他們只住了九十天的夢想之家。白小薇的手溫暖而堅定，像黑暗中的燈塔，
給他一絲繼續前行的勇氣。第2章俞天陽盯著天花板上的水漬，形狀像一只扭曲的蜘蛛。
清晨六點的陽光透過薄窗簾照進來，在墻上投下斑駁的影子。身旁的位置早已空了，
被單整齊地折好，仿佛白小薇從未在這里躺過。他伸手摸到床頭的酒瓶，晃了晃，
還有最后一口。琥珀色的液體滑過喉嚨，灼燒感讓他暫時忘記了胃里的空虛。
這是失業后的第十七天，也是他連續第五天在早晨用酒精喚醒自己。公寓比想象中還要小。
俞天陽翻身下床時，膝蓋撞到了衣柜，一陣尖銳的疼痛讓他徹底清醒。浴室里，
他盯著鏡子里那個胡子拉碴、眼睛充血的男人，幾乎認不出自己。三個月前，
他還是宏鑫金融最年輕的項目經理，手下管理著二十人的團隊和上億資金?，F在，
他連剃須刀的替換刀片都要考慮是否買得起最便宜的那種。廚房里傳來煎蛋的聲響。
俞天陽拖著腳步走過去，看見白小薇正踮著腳在狹小的灶臺前忙碌。
她穿著那件米色針織衫——他記得那是去年生日時他送的，當時花了兩千多。"早。
"白小薇轉過頭，對他微笑，"我煮了粥，煎了蛋，馬上就好。"俞天陽沉默地坐下。
折疊餐桌搖晃了一下，他用力按住，發現一條腿短了一截。白小薇放下一盤煎蛋和一碗白粥，
金黃的蛋邊緣微微焦脆，正是他喜歡的程度。"你今天有面試，對嗎？"白小薇輕聲問，
手指無意識地繞著圍裙帶子。俞天陽點點頭，機械地往嘴里送粥。那是一家小型理財公司，
職位是普通分析師，薪水不到他原來的一半。"我查了路線，坐地鐵過去只要二十分鐘。
"白小薇繼續說，聲音里帶著刻意的輕快，"西裝我已經熨好了，掛在衛生間里。
"俞天陽突然放下筷子。"你知道我投了多少簡歷嗎？四十七份！
"他的聲音在狹小的廚房里顯得格外刺耳，"只有三家叫我去面試，
還都是些不入流的小公司！"白小薇的手停頓了一下，然后繼續收拾灶臺。"慢慢來，
總會好起來的。""慢慢來？"俞天陽冷笑一聲，"我們的積蓄還能撐多久？一個月？
兩個月？""我升職了。"白小薇突然說，轉過身來，眼睛亮晶晶的，"公司給我加了薪，
現在每月有一萬二。"俞天陽愣住了。白小薇在一家室內設計公司工作，
之前聽她提過月薪是八千左右。"什么時候的事？""上周。"白小薇笑了笑，
"老板說很欣賞我的設計理念。"俞天陽盯著妻子看了幾秒，某種復雜的情緒在胸口翻騰。
他應該高興的，但內心深處，一種難以名狀的羞恥感油然而生。他，俞天陽，
居然要靠妻子的薪水度日。"恭喜。"他最終只吐出這兩個字，然后起身去衛生間洗漱。
熱水從花灑噴出，蒸汽很快充滿了狹小的空間。俞天陽用力搓洗著臉，
不知道臉上流淌的是水還是淚。面試在十點，他還有時間準備。
穿好白小薇熨燙得筆挺的深藍色西裝，他站在衛生間破碎的鏡子前系領帶，
卻發現怎么也系不好那個溫莎結。"我來吧。"白小薇不知何時出現在門口。她接過領帶，
纖細的手指靈活地翻動著。俞天陽低頭看著她專注的側臉，注意到她眼下淡淡的青色。
"你昨晚幾點回來的？"他突然問。白小薇的手指停頓了一秒。"十一點多吧，
有個項目要趕。"俞天陽記得自己昨晚喝到九點就睡了，半夜醒來時身邊還是空的。
"什么項目這么急？""一個酒店大堂的設計，客戶要求很高。"白小薇系好領帶，
輕輕拍了拍他的胸口，"好了，很精神。"俞天陽抓住她的手腕。"你最近總是回來很晚。
"白小薇試圖抽回手，但他握得更緊了。"工作忙嘛，現在經濟不景氣，
大家都...""是嫌家里待著不舒服嗎？"俞天陽的聲音低沉下來，
"看著我這樣一個廢物老公，很難受吧？"白小薇的眼睛瞪大了。"你怎么會這么想？
我只是...""只是什么？可憐我？"俞天陽松開她，往后退了一步，
"我不需要你的同情，白小薇。如果你受不了現在的日子，大可以...""俞天陽！
"白小薇罕見地提高了聲音，"我只是在做我該做的事！"她的胸口劇烈起伏著，
眼睛里閃著水光，"你以為只有你難受嗎？但我選擇面對，而不是整天喝酒自怨自艾！
"這句話像一記耳光甩在俞天陽臉上。他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白小薇轉身抓起包包，
快步走向門口。"我去上班了。"她的聲音已經恢復平靜，"祝你面試順利。
"門關上的聲音讓俞天陽渾身一震。他站在原地，
看著自己鏡中的倒影——一個穿著體面西裝，內心卻已經千瘡百孔的男人。
面試進行得出奇順利。人事經理對他的履歷贊不絕口，
部門主管甚至暗示如果他愿意接受降薪，很可能拿到offer。走出公司大樓時，
俞天陽本該感到輕松，但胸口卻像壓著一塊石頭。月薪八千，不到他原來的三分之一，
但至少是一份工作。他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在附近公園的長椅上坐了很久。
秋日的陽光照在身上，卻驅散不了內心的寒意。手機震動起來，
是白小薇發來的短信：「晚上加班，不用等我吃飯?！褂崽礻柖⒅菞l信息看了很久，
最終沒有回復。他在便利店買了兩罐啤酒和一份便當，一個人回到空蕩蕩的公寓。
深夜十一點，鑰匙轉動的聲音驚醒了沙發上淺眠的俞天陽。白小薇輕手輕腳地進門，
看到他時明顯嚇了一跳。"還沒睡？"她放下包，臉上帶著掩飾不住的疲憊。
俞天陽打開臺燈，昏黃的燈光下，白小薇的臉色蒼白得嚇人。"我們得談談。
"白小薇嘆了口氣，在他對面坐下。"面試怎么樣？""他們愿意給我八千。
"俞天陽直視著她的眼睛，"但你呢？你真的升職加薪了嗎？"白小薇的睫毛顫動了一下。
"當然，我為什么要騙你？""因為今天我去你公司樓下了。"俞天陽平靜地說，
"五點下班時間，我等到七點，沒看見你出來。"白小薇的臉色變了。"你...跟蹤我？
""我只是想接你下班。"俞天陽苦笑，"結果看到你六點半從隔壁寫字樓出來，
進了你們公司。我跟保安打聽，才知道你在那里做兼職清潔工。"房間里的空氣仿佛凝固了。
白小薇的嘴唇顫抖著，最終低下頭。"設計公司...其實裁員了。我...被降為助理，
薪水只有四千。""所以你去掃廁所？"俞天陽的聲音嘶啞，"為了我？""不是掃廁所，
是辦公室清潔。"白小薇試圖微笑，但那笑容比哭還難看，"時薪三十，晚上六點到十點，
一個月能多掙兩千四。"俞天陽感到一陣眩暈。他的妻子，
那個曾經在設計大賽上獲得金獎的天才設計師，現在白天做助理，晚上去打掃別人的辦公室，
就為了多掙兩千塊錢。"明天就去辭掉。"他咬著牙說。"不行！"白小薇突然激動起來，
"我們現在需要每一分錢！你的自尊心就那么重要嗎？重要到寧可餓肚子也不讓我工作？
""那不是你該做的工作！""那什么是該做的？"白小薇的聲音哽咽了，
"坐在家里看著我們的積蓄一天天減少？等著你找到滿意的工作？俞天陽，現實點吧！
我們現在沒有挑三揀四的資格！"俞天陽沉默了。
他看見白小薇的手——那雙曾經畫出精美設計圖的手，現在指節紅腫，指甲邊緣粗糙不堪。
"至少...別去做清潔工了。"他最終低聲說，"我接受那個offer。
"白小薇的肩膀松弛下來。她伸手撫摸丈夫的臉頰，掌心粗糙的觸感讓俞天陽心頭一顫。
"會好起來的，相信我。"那晚，俞天陽躺在床上，聽著身旁白小薇均勻的呼吸聲，
久久無法入睡。他輕輕起身，來到狹小的客廳，打開白小薇的包。
里面有兩份工資單——一張是設計公司的，寫著"助理設計師"，
月薪四千；另一張是保潔公司的，上面清楚地印著"清潔員白小薇"，時薪三十。
包的內側口袋里，還有一個小本子。俞天陽翻開，
發現里面密密麻麻記錄著他投遞的每一份工作的信息，
以及白小薇搜集的各行業人脈聯系方式。最后一頁貼著他們的結婚照，
背面寫著：「天陽的低谷只是暫時的，我要做他最堅實的后盾?！褂崽礻柕囊暰€模糊了。
他合上本子，輕輕放回原處，然后跪在冰冷的地板上，無聲地哭泣。第二天清晨，
他被敲門聲驚醒。開門一看，是對門的林大姐，手里端著一盤熱氣騰騰的包子。
"小薇讓我每天這個時候叫你起床。"林大姐笑瞇瞇地說，"她說你最近面試多，不能耽誤。
"俞天陽道謝接過，林大姐卻沒有立即離開的意思。"小薇是個好姑娘。"老太太突然說，
"每天天不亮就出門，深更半夜才回來。有幾次我聽見她在樓道里哭，
可一進家門就換上笑臉。"俞天陽的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了。"男人啊，
在低谷時需要耐心。"林大姐意味深長地說，"但女人的耐心，需要男人的行動來滋養。
"關上門，俞天陽看著那盤包子，突然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愛——不是花前月下的誓言，
不是錦衣玉食的供養，而是在你最不堪的時候，有人愿意為你撿起破碎的尊嚴，一片一片，
耐心拼好。第3章雨水順著俞天陽的衣領滑進后背，冰冷的觸感讓他打了個寒顫。
他站在建材市場門口，看著手中已經被雨水浸濕的招聘廣告——"高薪誠聘財務主管"，
墨跡暈染開來，電話號碼變得模糊不清。"操。"他低聲咒罵，將紙團成一團扔進垃圾桶。
這是本周第七次求職失敗，對方一聽說他來自已經倒閉的宏鑫金融，眼神立刻變得警惕。
市場內人聲嘈雜，各種方言的吆喝聲混在一起。俞天陽漫無目的地走著，路過一家瓷磚店時，
被門口堆積如山的貨箱擋住了去路。他正準備繞道，突然聽見一陣激烈的爭吵。"趙總，
這批貨我真的不能收！釉面全是瑕疵，客戶會殺了我的！"一個年輕小伙抱著頭，
幾乎要哭出來。"放屁！哪有什么瑕疵？你眼睛長屁股上了？
"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一腳踢開面前的樣品箱，幾塊瓷磚滑出來，在潮濕的地面上摔得粉碎。
俞天陽下意識蹲下身，撿起一塊碎片。瓷磚背面印著生產編號和批次，釉面確實存在色差，
但在不顯眼的位置。他抬頭時，發現那個被稱為"趙總"的男人正盯著他。"看什么看？
買瓷磚啊？"趙總嗓門洪亮，脖子上小指粗的金鏈子隨著呼吸起伏。俞天陽站起身，
雨水順著他的發梢滴落。"這批貨可以救。"他平靜地說。"啥？"趙總瞇起眼睛。
"瑕疵在背面和邊緣，正面釉面完好。"俞天陽翻轉手中的碎片，"如果重新分類，
完好的部分可以做特價促銷，輕微瑕疵的走工程渠道，嚴重問題的退回廠家。按比例算，
至少能挽回70%的損失。"趙總臉上的橫肉抖了抖，突然大笑起來："哈哈哈！老李，
聽見沒？這小伙子比你腦子清楚多了！"他轉向俞天陽，"干什么的？""財務分析。
"俞天陽簡短回答。他本該說"曾經是"，但自尊心讓他省略了這兩個字。"噢？
數字腦袋??！"趙總拍拍他的肩膀，力道大得讓俞天陽晃了晃，"正好，
我這兒有一堆爛賬理不清，進來喝杯茶？"三小時后，俞天陽走出瓷磚店時，
口袋里多了一張名片和兩千元現金。
趙總的"爛賬"其實是一堆沒有分類的票據和Excel表格里混亂的數據。對俞天陽來說，
整理這些比呼吸還簡單。"下周一過來，我還有個倉庫的進出庫賬要對。"趙總送他到門口，
"對了，你叫什么來著？""俞天陽。""好名字！天陽，天陽，天之驕子！
"趙總哈哈大笑，"我趙德發就喜歡聰明人！"雨已經停了，夕陽穿透云層，
給濕漉漉的馬路鍍上一層金色。俞天陽站在公交站臺，反復查看那兩千元現金，
生怕它們會突然消失。這是失業三個月來，他掙到的第一筆錢?；氐郊視r已是晚上八點。
公寓里黑著燈，桌上貼著便簽：「加班，冰箱里有飯菜，熱一下就能吃。——小薇」
俞天陽打開冰箱，看到一碗蓋著保鮮膜的蛋炒飯和半盤青菜。他忽然沒了胃口，
輕手輕腳走進臥室，從床底下拖出一個紙箱——里面是他偷偷藏的六瓶啤酒。他開了一瓶，
坐在窗邊小口啜飲，看著窗外的城市燈火。鑰匙轉動的聲音驚醒了他。俞天陽睜開眼，
發現自己趴在桌上睡著了，啤酒瓶倒在一旁。白小薇站在門口，臉色蒼白得嚇人。
"你喝酒了？"她輕聲問，目光落在空瓶上。俞天陽突然感到一陣羞愧，
急忙站起來："我今天賺到錢了。"他從口袋里掏出那疊鈔票，"兩千塊，幫人整理賬目。
"白小薇的眼睛亮了起來："真的？太棒了！"她沖過來抱住他，身上的寒氣還未散盡。
俞天陽聞到她頭發上的灰塵味和廉價洗手液的氣息，胸口一陣刺痛。
"我可能找到個臨時工作，建材市場的老板讓我下周繼續幫他。""那太好了！
"白小薇松開他，從包里拿出一個文件夾，"我今天午休時查了些建材行業的資料，
也許對你有幫助。"俞天陽翻開文件夾，里面是打印的行業報告、主要公司簡介，
甚至還有幾張手繪的產業鏈圖譜。白小薇的字跡密密麻麻地標注在邊緣，
有些地方還畫了星號或問號。"你...什么時候做的這些？"他喉嚨發緊。
"就抽空整理一下。"白小薇輕描淡寫地說，轉身走向廚房，"你吃飯了嗎？
我給你熱一下..."俞天陽抓住她的手腕，輕輕翻轉。掌心有幾個明顯的水泡，
有的已經磨破了。"這是怎么回事？
"白小薇試圖抽回手："今天搬了點資料...""別騙我了！"俞天陽聲音顫抖，
"你到底在做什么工作？"沉默在狹小的公寓里蔓延。最終，
白小薇嘆了口氣："我在倉庫幫忙搬貨...時薪二十五，比清潔工高。
"俞天陽的心像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了。他想起大學時代，
白小薇那雙被教授稱贊為"天生就該做設計"的手，修長白皙，能畫出最精致的線條。
現在這雙手紅腫粗糙，指甲邊緣滿是倒刺。"明天就辭掉。"他咬著牙說。"不行。
"白小薇搖頭，"我們說好的，等你找到穩定工作...""我已經找到了！
"俞天陽舉起那疊錢，"趙總說每周都需要人整理賬目，如果做得好，
還可能介紹其他生意給我！"白小薇望著他，眼睛在昏暗的燈光下閃閃發亮："真的？
""真的。"俞天陽點頭，突然想起什么，從錢包里掏出一張名片，"你看，趙德發，
德發建材的老板。他手上有三家店，兩個倉庫，需要專業的財務顧問。"白小薇接過名片，
指尖輕輕撫過凸起的燙金字體，突然笑了："太好了...我就知道你能行。
"她的聲音哽咽，"我一直相信你。"俞天陽將她拉入懷中，
感受著她瘦削的身體在微微發抖。他想起大學時那個總坐在圖書館角落畫圖的女孩，
陽光透過窗戶灑在她的素描本上，她抬頭對他微笑的樣子。"我們吃泡面吧。"他突然說。
"?。勘淅镉酗?..""就吃泡面。"俞天陽松開她，從柜子里找出兩包紅燒牛肉面，
"記得我們大三那年，為了趕設計作業，連續吃了三天泡面嗎？
"白小薇眼睛一亮："你差點食物中毒！""那是因為你把我那碗里的火腿腸偷吃了！
"俞天陽假裝憤慨，"害我只能喝湯！"兩人笑作一團，仿佛回到了那些簡單快樂的時光。
狹小的廚房里，他們肩并肩站著等水燒開，白小薇的頭輕輕靠在俞天陽肩上。"會好起來的。
"她輕聲說。俞天陽沒有回答，只是更緊地摟住了她的肩膀。接下來的兩周，
俞天陽幾乎每天都去建材市場。趙總的賬目比他想象的還要混亂——三家店的收支混在一起，
倉庫庫存與銷售記錄對不上，甚至還有大量白條和口頭約定的交易。但正是這種混亂，
讓俞天陽的專業知識有了用武之地。他建立了一套簡單的財務系統，教會計如何分類記錄，
甚至設計了一個Excel模板來自動計算利潤。趙總對此大為贊賞，
陸續介紹了幾個同行給他。"小俞啊，我老趙看人從不出錯！"某個晚上，
趙總在酒桌上拍著他的肩膀說，"你這腦子，窩在小公司太可惜了！"俞天陽謙虛地笑笑，
心里卻燃起一絲希望。也許，這真的是個轉機。周五晚上，
趙總給了他一個驚喜："下周有個項目，開發商是我老表，需要人做成本核算?；畈欢啵?/p>
就兩周，報酬五千。有興趣嗎？"俞天陽幾乎立刻答應了?；丶业穆飞?，
他在蛋糕店買了一個小小的奶油蛋糕——白小薇最喜歡的口味。推開家門時，
他發現白小薇已經回來了，正趴在桌上睡著了，面前攤開著一本建材行業的專業書籍。
俞天陽輕手輕腳地放下蛋糕，拿過一條毯子給她披上。
桌上的書翻到"建筑材料成本構成"一章，邊緣滿是筆記。他注意到旁邊還放著一個筆記本，
好奇地翻開，發現里面全是關于建材行業的摘要和分析，
有些地方甚至用紅筆標出了"重點"、"天陽可能需要"等字樣。最后一頁是今天的日期，
上面寫著：「天陽今天見了三個客戶，應該很累。買了排骨，明天給他煲湯。
趙總提到項目的事，希望是好消息?！褂崽礻柕囊暰€模糊了。他輕輕合上筆記本，
蹲下來凝視妻子熟睡的臉龐。白小薇的眼角已經有了細小的紋路，嘴角還沾著一點墨水，
像個用功過度的學生。他突然明白，自己從來不是一個人在戰斗。即使在最黑暗的日子里，
也有人在默默為他點亮一盞燈。"小薇，"他輕聲喚道，"我接到新項目了。
"白小薇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看到蛋糕時瞬間清醒了："今天是什么日子？""普通的日子。
"俞天陽微笑，"但值得慶祝。"他們分享了那個小蛋糕，
白小薇堅持要把奶油最多的部分給他。夜深人靜時，俞天陽躺在床上，
聽著身旁均勻的呼吸聲，內心前所未有地平靜。明天，他要告訴白小薇，
她可以辭掉倉庫的工作了。從下周開始，他會全身心投入趙總介紹的項目。也許，
這只是一個小小的開始，但至少，他們終于看到了隧道盡頭的光。第4章清晨六點，
鬧鐘還沒響，俞天陽就睜開了眼睛。窗外，城市剛剛蘇醒，
淡青色的天光透過薄紗窗簾灑進臥室。他輕輕挪開白小薇搭在他腰間的手臂，
小心翼翼地起身，生怕吵醒她。過去三個月，白小薇終于辭去了倉庫的工作，
但設計公司的加班依然頻繁。昨晚她凌晨一點才回家，帶著一身咖啡和油墨的味道，
倒在床上就睡著了，甚至沒力氣卸妝。俞天陽輕手輕腳地走到廚房，開始準備早餐。
這是他最近養成的習慣——既然白小薇晚上回來得晚，那么至少早上能吃上一頓熱乎的。
冰箱里的食材不多：兩個雞蛋，半顆西蘭花，一小塊火腿。他盡量安靜地切菜、打蛋，
腦子里卻在盤算今天的工作安排。趙總介紹的那個地產項目已經進入尾聲，
開發商對他的工作非常滿意，甚至暗示后續可能還有合作。更令人驚喜的是，通過這個項目，
俞天陽結識了幾位建材供應商，他們紛紛表示需要專業的財務咨詢。
平底鍋里的煎蛋滋滋作響，俞天陽盯著那團逐漸凝固的黃色，
思緒飄回一個月前——當他第一次將五千元項目酬勞交給白小薇時，
她臉上那種難以置信的表情。那天晚上，他們破天荒地去了一家像樣的餐廳，
白小薇穿著已經許久未碰的淡藍色連衣裙，在燭光下美得讓他心碎。"這么早？
"沙啞的聲音從身后傳來。白小薇倚在門框上，睡眼惺忪，頭發亂蓬蓬的。
她身上套著俞天陽的舊T恤，下擺垂到大腿中部，露出纖細的小腿。"吵醒你了？
"俞天陽關小火，走過去在她額頭上親了一下，"再去睡會兒，早餐好了我叫你。
"白小薇搖搖頭，打了個哈欠："今天公司有客戶提案，我得早點去準備。
"她走到咖啡機前，放入膠囊，機器立刻發出嗡嗡的運轉聲。"你昨晚幾點回來的？
我都不知道。"俞天陽將煎蛋和火腿裝盤，又熱了兩片面包。"一點多吧。
"白小薇揉了揉太陽穴，"客戶臨時改了要求，整個設計方案都要調整。
"俞天陽皺眉："這已經是這周第三次了。你們老板是不是故意針對你？""想多了。
"白小薇接過他遞來的盤子，勉強笑了笑，"現在行業不景氣，能保住工作就不錯了。
"他們沉默地吃著早餐。俞天陽注意到白小薇的眼圈發青，手指在咖啡杯上微微顫抖。
她吃得很少，只咬了幾口面包就把盤子推開了。"不舒服？"俞天陽問。"只是有點累。
"白小薇站起身，"我去沖個澡。"浴室的水聲響起后，俞天陽收拾好餐具，
從衣柜里挑了一套相對正式的深藍色西裝——今天上午要和趙總去見一個重要客戶。
如果談成，這將是他獨立承接的第一個大項目，報酬足夠他們半年的開銷。
白小薇從浴室出來時，臉色比剛才更差了，蒼白得幾乎透明。她機械地往臉上拍著粉底，
試圖遮蓋疲憊的痕跡。"要不請個假吧？"俞天陽系著領帶，從鏡子里觀察她。"不行，
今天這個客戶很重要。"白小薇涂上口紅，強打精神笑了笑，"你怎么樣？
聽說今天要見大客戶？""嗯，城西的一個地產開發商，趙總牽的線。"俞天陽猶豫了一下，
"如果成了，我打算注冊個公司，正式做財務咨詢。"白小薇的眼睛亮了起來："真的？
那太好了！"她突然抱住他，身上散發著淡淡的沐浴露香氣，"我就知道你能行。
"俞天陽緊緊回抱她，感受著她單薄的身體在懷中微微發抖。"晚上我做飯，你早點回來。
"他在她耳邊輕聲說。白小薇點點頭，匆匆拿起包包出門了。俞天陽站在窗前，
看著她的身影消失在小區門口，心中涌起一陣莫名的不安。會議進行得出奇順利。
開發商林總對俞天陽設計的成本控制方案贊不絕口，當場簽了意向合同。中午，
趙總興致勃勃地拉著他們去高檔酒樓慶祝，席間不斷夸贊俞天陽是"難得的人才"。
"小俞啊，跟著我干，保你三年買房五年買車！"趙總喝得滿面紅光，拍著俞天陽的肩膀說。
俞天陽謙虛地笑著，心里卻已經開始盤算第一筆業務收入該如何分配。
首先要給白小薇買臺新電腦，她那臺舊筆記本已經卡得不行；然后換張大點的床，
現在那張翻身都吱呀響；如果還有余錢，或許可以帶白小薇去趟云南，
她一直說想去麗江...手機突然震動起來，屏幕上顯示一個陌生號碼。
俞天陽走到走廊接聽。"請問是俞天陽先生嗎？"一個女聲急促地問。"我是，您哪位？
""這里是市中心醫院急診科。您夫人白小薇在工作時暈倒了，
同事送她過來的..."后面的 words 俞天陽已經聽不清了。他匆忙向趙總道歉，
沖出酒樓，攔了輛出租車就往醫院趕。急診室里人來人往，各種氣味混雜在一起。
俞天陽在第三觀察區找到了白小薇。她躺在狹窄的病床上，雙眼緊閉，手臂上插著輸液管，
臉色比床單還要白。"小薇！"俞天陽沖到床邊，握住她冰涼的手。"您就是家屬？
"一位戴眼鏡的女醫生走過來，"病人已經醒了，只是有點虛弱。"白小薇緩緩睜開眼睛，
看到俞天陽時，嘴唇動了動，似乎想笑卻沒力氣。"怎么回事？她為什么突然暈倒？
"俞天陽問醫生。"過度疲勞，加上嚴重貧血。"醫生翻著病歷本，
"血檢結果顯示血紅蛋白只有7克，遠低于正常值。另外..."她猶豫了一下，
"病人有習慣性流產史，這種體質需要特別注意，尤其是在計劃懷孕時。
"俞天陽如遭雷擊："習...慣性流產？"白小薇突然劇烈咳嗽起來，掙扎著要坐起。
俞天陽連忙扶她，卻感覺到她全身都在抗拒。"醫生，我想和我丈夫單獨談談。
"白小薇的聲音細如蚊蚋。醫生點點頭離開了。狹小的觀察區里，
只剩下監護儀器規律的滴答聲。"什么時候的事？"俞天陽艱難地開口，"你...流過產？
"白小薇的睫毛顫動著，目光落在被單上："三次。"她幾乎是用氣音說出的這個詞，
"第一次是我們剛結婚那年，記得嗎？我說去外地參加設計研討會，
其實是住院...后來兩次都是在你創業最忙的時候，我不想讓你分心。
"俞天陽的大腦一片空白。他們確實曾經計劃過要孩子，但總是因為工作原因推遲。
他從未想過，在他不知情的情況下，白小薇已經獨自經歷了這么多痛苦。"為什么不告訴我？
"他的聲音嘶啞。白小薇終于抬起頭，眼睛里噙著淚水："告訴你又能怎樣呢？
你那時候壓力已經夠大了。而且...醫生說我的體質特殊，懷孕會比一般人困難，
需要特別小心。"俞天陽想起那些白小薇加班到深夜的日子，
想起她蒼白的臉色和疲憊的眼神，想起她默默忍受的疼痛和失落...而他，竟然一無所知。
"我真是個混蛋。"他捂住臉，肩膀顫抖。
白小薇的手輕輕覆上他的后背："別這么說...不是你的錯。
"醫生建議白小薇住院觀察兩天，但她堅持要回家。最終雙方各退一步——白小薇可以回家，
但必須臥床休息一周，并按時服藥。"你老板那邊我會去說。
"俞天陽一邊收拾出院手續一邊說。白小薇想反對，但看到他堅決的表情，只好點點頭。
回家路上，俞天陽格外小心地駕駛，遇到顛簸就減速。白小薇靠在座椅上，
望著窗外飛逝的景色，突然說："那個項目談成了嗎？""嗯。"俞天陽簡短地回答，
不想在這個時候談工作。"太好了..."白小薇微笑，"我就知道你能行。
"俞天陽握方向盤的手緊了緊。在得知那些令人心碎的秘密后，
她首先關心的竟然還是他的工作。公寓里，俞天陽把白小薇安頓在床上，
然后去廚房熬醫生開的中藥?？酀臍馕逗芸斐錆M了狹小的空間，
他盯著砂鍋里翻滾的黑色液體，思緒萬千。曾經，
他以為自己是這段婚姻中的付出者——努力工作，提供優渥的生活。直到失去一切，
他才看清真相：白小薇才是那個一直在默默犧牲的人。她放棄晉升機會陪他創業，
忍受降薪和他共渡難關，甚至獨自承受流產的痛苦...而他，
甚至沒注意到她的身體已經垮到了暈倒的地步。藥熬好了，俞天陽小心地濾出藥汁，
晾到合適的溫度才端進臥室。白小薇已經睡著了，呼吸輕淺，眉頭微蹙，
似乎在夢里也不得安寧。俞天陽輕輕放下碗，坐在床邊凝視她的睡顏。
陽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灑在她臉上，勾勒出柔和的輪廓。
他忽然想起大學時第一次見到白小薇的場景——圖書館的角落里，她專注地畫著設計圖，
陽光也是這樣落在她的發梢，像一圈金色的光環。那時的他們，對未來充滿憧憬，
以為愛情可以戰勝一切。而現在...白小薇在睡夢中翻了個身，被子滑落一角。
俞天陽輕輕為她掖好被角，決定暫時不去想那個關于孩子的沉重話題。眼下，
他只需要確保白小薇好好休息，恢復健康。手機震動起來，
是趙總的信息：「林總那邊催方案細節，你什么時候能搞定？」俞天陽看了看熟睡的妻子，
回復道：「家里有點事，可能需要推遲幾天?！埂覆恍邪?！這單很重要，拖不得！」
趙總幾乎是立刻回復，「要不要我派人幫忙？」俞天陽猶豫了。
這個項目是他東山再起的關鍵，但白小薇現在這樣..."你去工作吧。
"白小薇不知何時醒了，正看著他，"我沒事的，睡一覺就好。
""可是醫生說要臥床一周...""我可以在家工作。"白小薇試圖坐起來，"真的，
我...""不行！"俞天陽按住她的肩膀，"這次你必須聽我的。項目我可以晚上做，
白天照顧你。"白小薇望著他堅定的眼神，
終于妥協了："至少...讓林大姐幫我買點菜吧？別自己跑上跑下的。"接下來的日子，
俞天陽開始了陀螺般旋轉的生活。白天照顧白小薇的飲食起居，
熬藥、做飯、打掃；晚上等她睡著后，再躡手躡腳地爬起來工作到凌晨。
趙總介紹的幾個同行聽說他的情況，主動分擔了一部分工作，這讓他既感動又愧疚。
一周后的復查，醫生表示白小薇的貧血狀況有所改善，但仍需注意休息，避免過度勞累。
關于生育問題，醫生私下告訴俞天陽，白小薇并非不能懷孕，
只是需要精心調理和適當的醫療干預。"最重要的是保持心情愉快，不要有太大壓力。
"醫生這樣說?；丶业穆飞?，白小薇異常沉默。直到快到家時，她才突然開口："天陽，
你想要孩子嗎？"俞天陽愣住了。他當然想過，在他們剛結婚那會兒，
他甚至規劃過孩子上哪所小學。但經歷了這么多之后..."我只想要你健康。
"他最終這樣回答，握住白小薇的手，"孩子的事，等我們條件好了再說。"白小薇點點頭，
但俞天陽能感覺到她并沒有完全釋懷。那天晚上，俞天陽收到了項目的第一筆預付款。
數額比他預期的還要多。他坐在電腦前，看著銀行賬戶里久違的五位數余額，
突然做了個決定。第二天一早，他打電話給趙總，推掉了接下來兩周的所有預約。"怎么了？
出啥事了？"趙總在電話那頭嚷嚷，"最近好多人都點名要找你呢！
""我想帶我妻子去趟云南。"俞天陽平靜地說，"她一直想去，但總沒時間。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你小子...行吧！不過回來后可得加倍干活！"掛斷電話，
俞天陽走進臥室。白小薇正在梳頭，聽到他的計劃后，梳子啪嗒一聲掉在地上。"真的？
"她的眼睛亮得像星星，"可是你的工作...""工作永遠做不完。"俞天陽蹲下來，
握住她的雙手，"醫生說你需要保持心情愉快，還有什么比旅行更能讓人開心的呢？
"白小薇撲進他懷里，緊緊抱住他的脖子。俞天陽感受著她的體溫和心跳，
突然明白了一個簡單的道理：有些東西，
比事業、金錢、甚至比未來的規劃都重要——那就是珍惜眼前人，在還來得及的時候。
第5章五年后，明珠大廈28層。俞天陽站在落地窗前，俯瞰腳下如蟻群般流動的車流。
從這個高度望去，整個金融區盡收眼底，玻璃幕墻大廈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像一堆精心擺放的水晶。"俞總，這是剛送來的樣品。"秘書輕輕敲門，
端著一個精致的木盒走進來，"趙總說請您過目后再決定是否采用。"俞天陽轉身接過盒子。
他的西裝是定制的意大利品牌，腕表是百達翡麗——正是五年前白小薇曾想為他買的那款。
打開木盒，里面是一塊大理石樣品，紋理如同水墨畫般優雅。"不錯，
給林總那邊送兩塊過去，就說是我特意為他挑的。"俞天陽用手指摩挲著石面，
感受那冰涼的質感。秘書點頭記下，又遞過一份文件："還有，人事部送來的新員工簡歷，
您說要親自過目。"俞天陽隨手翻開，
第一份簡歷上的照片讓他多看了兩眼——一個年輕女孩，二十三四歲的樣子，大眼睛，
栗色長發，笑容燦爛得幾乎要從紙面上躍出來。蘇夢瑤，應屆畢業生，應聘總經理助理。
"這個，安排下午面試。"他點了點那張照片。
秘書略顯驚訝："但她沒有相關工作經驗...""我們公司成立時，誰有經驗？
"俞天陽微笑，"給年輕人個機會。"秘書會意地點頭離開。俞天陽走回窗前，
手機震動起來，是白小薇的信息：「今晚能回來吃飯嗎？有事想和你商量。」
他看了看日程表，回復：「應該可以，七點左右。」這五年間，
俞天陽咨詢公司的發展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期。從最初為趙總整理賬目，
到現在為十幾家地產公司提供財務規劃，員工三十余人，年營業額近億。
他們在城東買了套兩百平的公寓，白小薇也辭去了設計公司的工作，
專心經營自己的小型設計工作室。表面上，一切都很完美。但俞天陽心里清楚，
有些東西正在悄然改變。比如，他和白小薇之間的對話越來越少；比如，
他開始注意到公司里年輕女孩的短裙和笑聲；再比如，每次商務應酬后回到家，
看到白小薇穿著居家服在電腦前工作的樣子，總會莫名感到一絲...乏味。下午的面試中，
蘇夢瑤比照片上還要亮眼。她穿著淺粉色西裝套裙，說話時眼睛直視對方，毫不怯場。
"為什么選擇我們公司？"俞天陽翻著她的簡歷問。"因為我查過資料，
天陽財務是近五年成長最快的本土咨詢公司。"蘇夢瑤的聲音清脆悅耳，
"我想在最優秀的地方學習，而俞總您的創業故事本身就很有啟發性。
"俞天陽挑眉："你知道我的故事？""當然！從公司破產到東山再起，簡直是商業奇跡。
"蘇夢瑤眼睛發亮，"我還特意找了您當年在《財經周刊》的專訪呢！"面試結束后，
人事經理猶豫地問："俞總，她確實很優秀，但會不會太...活潑了？""活潑不好嗎？
"俞天陽反問，"公司需要新鮮血液。"當晚七點半，俞天陽推開家門，聞到熟悉的飯菜香。
白小薇從廚房探出頭，臉上帶著微笑："正好，最后一個菜馬上好。
"她穿著簡單的白色T恤和牛仔褲，頭發隨意地扎成馬尾，額頭上還有細密的汗珠。
俞天陽突然想起蘇夢瑤精致的妝容和閃亮的唇彩。"今天怎么這么正式？
"白小薇注意到他的西裝領帶。"哦，有面試。"俞天陽脫下外套，隨口答道。
餐桌上擺著他愛吃的糖醋排骨、清蒸鱸魚和一道時令青菜。白小薇的手藝一直很好，
但最近俞天陽應酬多了，常常吃不下家常菜。"你說有事商量？"俞天陽夾了塊排骨問道。
白小薇放下筷子，雙手交疊放在桌上："我在想...現在是不是該要個孩子了？
"俞天陽的筷子停在半空。"怎么突然提這個？""不是突然。"白小薇輕聲說，
"我三十一歲了，醫生說如果再拖...""公司正在擴張期，"俞天陽打斷她，
"下個月還要去深圳開分公司，我可能半年內都沒法常在家。
"白小薇的眼睛暗了下來："我知道你很忙，但生孩子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我們可以先準備起來...""小薇，"俞天陽嘆了口氣，"現在真的不是時候。
等深圳那邊穩定下來，我們再好好計劃，行嗎？"沉默在餐桌上蔓延。
白小薇低頭扒拉著碗里的米飯，睫毛在燈光下投下細小的陰影。"對了，
我今天面試了個不錯的女孩，應屆生，準備讓她做我助理。"俞天陽試圖轉移話題。"是嗎？
叫什么名字？"白小薇勉強提起興趣。"蘇夢瑤，二十二歲，很有活力的一個姑娘。
"白小薇點點頭："年輕人是好，有沖勁。"她起身收拾碗筷，"你還要工作嗎？""嗯，
有些文件要看。"俞天陽如釋重負地離開餐桌，走向書房。關上門后，他長舒一口氣。
孩子...這個曾經讓他們都憧憬的話題，現在卻成了某種負擔。
他無法想象白小薇挺著大肚子的樣子，更無法想象半夜被嬰兒哭聲吵醒的生活。
公司正在上升期，他需要全身心投入，而不是被尿布和奶粉分散精力。書房門被輕輕敲響，
白小薇端著一杯熱牛奶進來："別太晚睡。"她放下杯子，猶豫了一下，
又補充道："關于孩子的事...你再考慮考慮好嗎？"俞天陽點點頭，目送她離開。
門關上后，他打開電腦，卻發現無法集中精神。白小薇失望的眼神在他腦海中揮之不去。
一周后，蘇夢瑤正式入職。她像一股清新的風，吹進了略顯沉悶的辦公室。年輕女孩的笑聲，
色彩鮮艷的著裝，大膽新潮的想法...所有這些都是俞天陽日常生活中久違的元素。
"俞總，這是您要的市場分析報告。"蘇夢瑤將一份文件夾放在他桌上，
"我加了些自己的想法，用黃色標注了。"俞天陽翻開文件，發現不僅格式精美，
還有不少獨到見解。"很有想法，"他贊賞道，"尤其是這個關于年輕消費者偏好的分析。
"蘇夢瑤眼睛一亮："真的嗎？我還怕自己太冒失了！"她湊近一點，
發絲間飄來淡淡的柑橘香氣，"其實我大學輔修過消費心理學。"近距離看，
她的皮膚光滑得幾乎透明，睫毛又長又翹，說話時嘴唇泛著健康的光澤。
俞天陽突然意識到自己盯著她看了太久，趕緊移開視線。"對了，
下周去深圳考察的行程安排好了嗎？""全都搞定啦！"蘇夢瑤歡快地說，
"酒店、機票、會議日程...我還聯系了幾位當地媒體朋友，他們說很期待采訪您呢！
"俞天陽點點頭："很好，你去忙吧。"蘇夢瑤離開后，辦公室似乎一下子暗淡了許多。
更新時間：2025-05-03 21:13:4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