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生初雪林云舒站在靈堂里,耳邊是哀樂低沉的旋律。黑白照片里的男人面容肅穆,
那是她結婚十五年的丈夫——周志國。"嫂子,節哀順變。
"一個面生的男人遞給她一本皮面日記,"這是周哥的遺物,我想...您應該看看。
"林云舒麻木地接過,機械地道謝。直到所有人都離開,她才在昏黃的燈光下翻開那本日記。
1977年3月15日:今天終于設計讓那個林云舒掉進河里了。英雄救美雖然老套,
但對她這種沒見過世面的小姑娘最管用。父親說得對,
找個成分好的妻子才能保全我們家...林云舒的手指開始發抖。
1980年5月2日:云舒考上師范了,岳父岳母高興壞了。呵,要不是我托關系,
她真以為自己能考上?得讓她記著我的恩情...紙頁在她手中簌簌作響,
那些褪色的字跡像一把把尖刀,將她十五年婚姻的假面徹底撕碎。
原來所謂的偶遇、追求、恩情,全是一場精心設計的騙局!她跌跌撞撞沖出靈堂,
冰冷的雨水打在臉上。一輛卡車刺目的燈光照來,刺耳的剎車聲響徹夜空..."林云舒!
發什么呆呢?回答這個問題!"一聲嚴厲的呵斥讓林云舒猛然驚醒。她眨眨眼,
發現自己坐在一間教室里。斑駁的綠色墻圍,木制課桌右上角刻著的五角星,
還有面前攤開的《工業基礎知識》課本——這是她高一時的教室!
"我...我..."林云舒慌亂地站起來,目光掃過教室里一張張年輕的面孔,
最后落在窗外。鉛灰色的天空中,細碎的雪花正緩緩飄落。1976年的第一場雪。
"對不起,老師,我走神了。"她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您問的是關于車床齒輪傳動比的計算嗎?"班主任王老師推了推眼鏡,驚訝地點點頭。
林云舒流暢地回答了問題,坐下時心臟仍在狂跳。她悄悄掐了一下大腿——疼得真實。
她重生了!回到了十六歲,回到了一切悲劇開始之前!放學鈴聲響起,
林云舒收拾書包的手微微發抖。前世的今天,她會在回家路上"偶遇"周志國,
那個毀了她一生的男人。但這一次,她絕不會重蹈覆轍。"云舒,等等我!
"同桌李紅追上來,"你今天咋回事?王老師提問的時候,你眼神跟見了鬼似的。
""做了個噩夢而已。"林云舒勉強笑笑,刻意選了與前世相反的路線回家。轉過一個巷口,
她突然聽到熟悉的嗓音:"張寒山,你們別太過分!"大哥!林云舒心頭一緊,循聲跑去。
巷子深處,她年輕力壯的大哥林云深正被三個混混圍住,為首的張寒山手里晃著一把小刀。
"哥!"林云舒脫口而出。所有人都轉過頭來。張寒山咧嘴一笑:"喲,
林師傅還有這么水靈的妹妹呢?"前世這一幕從未發生過。林云舒腦中警鈴大作,
她記得張寒山——就是這個人渣后來調戲她,大哥為了保護她捅傷了張寒山,
被判了八年..."云舒,快跑!"林云深臉色煞白。林云舒沒跑。她彎腰撿起半塊磚頭,
在眾人驚訝的目光中狠狠砸向旁邊的鐵皮垃圾桶。"咣"的一聲巨響震得所有人一哆嗦。
"保衛科的人就在后面!"她大聲喊道,手指緊攥著剩下的半塊磚頭,"張寒山,
你上次打架的事還沒完吧?要不要我喊他們過來認認人?"張寒山眼神閃爍,
最終啐了一口:"算你們走運!走!"三人罵罵咧咧地離開了。
林云深一把拉住妹妹的手:"你瘋了?他們真動手怎么辦?
"林云舒這才發現自己的后背已經被冷汗浸透。但她笑了:"哥,我沒事。倒是你,
怎么會招惹上他們?
林云深支支吾吾:"廠里新來的女工...他們老去騷擾..."兄妹倆快步離開是非之地。
路過國營飯店時,誘人的香氣飄出來,林云舒的肚子不爭氣地叫了。她想起前世這時候,
家里已經連續吃了半個月的玉米面糊糊。"等哥發工資,帶你來吃紅燒肉。
"林云深揉揉她的頭發,眼中滿是心疼。林云舒鼻子一酸。她健康活著的大哥,
還會對她笑的大哥...這一次,她絕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她的家人。轉過兩個街角,
低矮的平房區出現在眼前。林家的小院門口,母親正張望著,
看到他們立刻揮手:"怎么這么晚?飯都涼了!""媽..."林云舒聲音哽咽,
撲進母親溫暖的懷抱。熟悉的肥皂香,粗糙的手掌,
還有那件洗得發白的藏青色罩衫——這些在前世的夢里出現過無數次。"這孩子,怎么了?
"母親疑惑地拍著她的背。"沒事,就是想你了。"林云舒抹去眼淚,
跟著家人走進昏暗卻溫暖的小屋。父親坐在桌邊修理一個收音機零件,
抬頭沖她笑笑:"閨女回來啦?"這一晚,林云舒吃著簡單的白菜燉粉條,
卻覺得比任何山珍海味都美味。飯后,她主動洗碗,然后坐在煤油燈下翻開課本,
心中已有了計劃。遠離周志國,保護大哥和全家,抓住即將恢復的高考機會,改變命運!
窗外,1976年的初雪靜靜飄落,覆蓋了這個正在發生巨變的國家,
也覆蓋了一個重生者嶄新的決心。
第2章 磚頭驚魂磚頭砸在鐵皮垃圾桶上的巨響還在巷子里回蕩,
林云舒攥著剩下的半塊磚頭,指節因用力而發白。她死死盯著張寒山那張油膩的臉,
對方眼皮上那道疤在陽光下泛著猙獰的光。"保衛科的人就在后面!"她又喊了一聲,
聲音比自己預想的還要響亮。張寒山瞇起三角眼,目光在她和垃圾桶之間來回掃視。
林云舒知道他在權衡——這個年代,流氓罪可不是鬧著玩的。終于,
張寒山朝地上啐了一口濃痰:"小娘們夠狠啊。"他歪頭示意兩個跟班,"走,
今天給林師傅個面子。"三人晃著膀子離開,腳步聲在巷子里拖出長長的回音。
直到完全看不見他們的背影,林云舒才松開手里的磚頭,掌心已經印出四道紅痕。"云舒,
你..."林云深一把抓住妹妹的肩膀,聲音里滿是后怕,"你知不知道他們是什么人?
"林云舒抬頭看著大哥年輕的面龐——還沒有被監獄生活摧殘過的面容,
眼睛里閃爍著生氣和擔憂。她突然鼻子一酸,
前世大哥倒在河溝里泡得發白的尸體在腦海中一閃而過。"哥,我們快走。
"她拽住林云深的袖子,不由分說地拉著他往反方向跑。直到跑出兩個街區,確認沒人跟蹤,
兄妹倆才氣喘吁吁地停下來。林云深扶著膝蓋喘氣:"你今天怎么回事?
平時見著他們都繞道走...""我..."林云舒語塞,隨即反應過來,"我還想問你呢!
你怎么招惹上張寒山了?"她盯著大哥的眼睛,"說實話。"林云深撓撓頭,
工作服上沾著機油的味道隨著他的動作飄散開來。
他支支吾吾地說:"就...廠里新來的女工小王,張寒山他們老去騷擾人家。
上周我看見他們把小王堵在車間后頭,就...就說了幾句。""然后呢?
""然后張寒山說讓我別多管閑事,"林云深聲音低了下去,"今天下班他帶人堵我,
說要給我點顏色看看。"林云舒心頭一緊。前世大哥入獄就是因為保護她而捅傷了張寒山,
沒想到這一世即使沒有她,大哥還是會因為保護別人惹上這個禍害。
命運的齒輪似乎無論如何都要咬合上那段悲劇。"哥,以后遇到這種事,先找廠里保衛科。
"她嚴肅地說,"張寒山這種地痞最記仇,你...""我是你哥還是你是我哥?
"林云深笑著揉亂她的頭發,"行了,我心里有數。走,回家,媽該等急了。"夕陽西下,
兄妹倆沿著熟悉的小路往家走。路過國營飯店時,炒菜的香氣從敞開的窗戶飄出來,
林云舒不自覺地放慢腳步。蔥爆羊肉的香味鉆進鼻腔,她肚子發出一聲響亮的抗議。"餓了?
"林云深笑著問,"等哥發工資,請你下館子。"林云舒望著飯店門口進進出出的人群,
那些端著鋁制飯盒的干部模樣的人,那些穿著整齊中山裝的工人。
前世的記憶涌上心頭——再過三個月,家里就會因為父親工廠減產而陷入困境,
連續半個月只能吃玉米面糊糊。母親會偷偷把自己的那份撥給正在長身體的她和大哥,
而父親則會在夜里餓得睡不著,起來喝涼水充饑。"不用,"她搖搖頭,
拽著大哥繼續往前走,"回家吃媽做的飯就挺好。"轉過街角,
熟悉的低矮平房區出現在眼前。這一片是鋼鐵廠的職工宿舍,清一色的紅磚平房,
家家戶戶門前用木板或磚頭圍出個小院。正值晚飯時分,各家的煙囪都冒著裊裊炊煙,
空氣中彌漫著煤煙和飯菜混合的氣息。林家的小院在最里頭,比其他人家更簡陋些。
院墻是用廢磚頭壘的,高度只到林云舒的腰部。母親正站在院門口張望,
看到他們立刻揮手:"怎么才回來?飯都涼了!"那一瞬間,林云舒的眼眶濕潤了。
母親還年輕——才四十出頭,頭發烏黑,腰背挺直,沒有后來被生活壓垮的佝僂。
那件洗得發白的藏青色罩衫是母親最好的衣服,平日里都舍不得穿。"媽!
"她三步并作兩步跑過去,一頭扎進母親懷里。熟悉的肥皂香包圍了她,
母親的手輕輕拍著她的背,粗糙卻溫暖。"這孩子,怎么了?"母親疑惑地問,
"在學校受委屈了?"林云舒搖搖頭,偷偷抹掉眼角的淚水:"就是想你了。
"林云深在后面笑道:"媽,云舒今天可厲害了,拿磚頭嚇跑了張寒山那幫人。""什么?
"母親臉色驟變,"你們招惹上張寒山了?""沒事的媽,"林云舒趕緊解釋,
"我們沒打架,就是嚇唬他們一下。"母親將信將疑,拉著兄妹倆進屋:"快洗手吃飯,
一會兒你爸回來再說。"屋內比記憶中還要狹小。十五瓦的燈泡懸在房梁上,投下昏黃的光。
靠墻擺著一張木桌,上面鋪著印有"工業學大慶"字樣的塑料桌布。
墻角的小煤爐上坐著一口鐵鍋,里面是白菜燉粉條,旁邊的小竹筐里放著三個玉米面窩頭。
林云舒深吸一口氣,這簡單的飯香讓她心頭發顫。前世她功成名就后吃過無數山珍海味,
卻再也沒嘗過這種讓她魂牽夢縈的味道。她剛放下書包,門簾一掀,父親回來了。
林父穿著深藍色工作服,身上帶著鋼鐵廠特有的鐵銹和煤灰味。他才四十五歲,
頭發卻已經花白,但精神矍鑠,眼睛炯炯有神——與后來病床上形銷骨立的模樣判若兩人。
"爸。"林云舒聲音哽咽。"閨女回來啦?"父親笑著拍拍她的肩,從兜里掏出一個小紙包,
"看爸給你帶什么了?"紙包里是兩顆水果糖,透明的糖紙在燈光下閃閃發亮。
林云舒記得這個——前世父親也常省下廠里發的福利帶給她,而她自己總是舍不得吃,
偷偷藏起來,結果糖都化了。"謝謝爸!"這次她毫不猶豫地剝開一顆塞進嘴里,
甜味在舌尖化開,一直甜到心里。晚飯很簡單:一盆白菜燉粉條,一碟自家腌的咸菜,
三個窩頭。林云舒卻吃得格外香,連菜湯都喝得一滴不剩。飯桌上,
父親說起廠里的情況:"聽說要搞什么改革,可能要減產。
"母親盛湯的手頓了頓:"那工資...""肯定受影響。"父親嘆了口氣,"不過老李說,
可能會允許工人接點私活。"林云舒心頭一動。前世父親因為嚴守規定不敢接私活,
家里才會陷入困境。這次她得想辦法幫家里渡過難關。飯后,她主動幫母親洗碗。
廚房是用木板搭的簡易棚子,冬天冷風從縫隙里鉆進來。母親的手凍得通紅,
卻還堅持用熱水洗——她說這樣省肥皂。"媽,我同學李紅的媽媽在服裝廠上班,
說現在有人私下接縫紉活。"林云舒試探地說,"一件衣服能給兩毛錢呢。
"母親擦碗的手停住了:"那可不行,那是資本主義尾巴。
""可李紅說她媽都接了一年多了,沒事的。"林云舒輕聲說,"再說,
爸廠里要是減產..."母親沒說話,但林云舒看到她眉頭動了動,知道她聽進去了。
洗好碗,林云舒回到她和父母同住的里屋——大哥睡在外間用木板隔出的小隔間里。
她從書包里掏出課本,在煤油燈下攤開?;椟S的燈光映照著"工業基礎知識"幾個大字,
她忍不住苦笑。前世她成績平平,勉強考上個師范???,后來在丈夫的"幫助"下才轉了正。
這一世,她必須抓住即將恢復的高考機會。她翻開筆記本,鄭重地寫下三個目標:保護家人,
不讓大哥重蹈覆轍備戰高考,考上好大學遠離周志國,改變婚姻命運寫完后,
她盯著第三行看了很久,然后用力劃掉了"周志國"三個字,
仿佛這樣就能將那個人徹底從生命中抹去。第3章 命運齒輪窗外,
家的收音機正在播放新聞:"...揭批'四人幫'運動深入開展..."林云舒猛然想起,
現在是1976年12月,"四人幫"剛倒臺不久,再過幾個月就會正式宣布恢復高考。
她必須抓緊時間復習。她翻出所有課本,開始制定學習計劃。數學是她的弱項,
必須重點攻克;語文還行;物理化學...前世她幾乎沒怎么學,這次得從頭開始。"云舒,
還不睡?"母親推門進來,手里端著一杯熱水,"喝點水,別熬太晚。""馬上就好。
"林云舒接過水杯,溫熱傳到掌心。她突然拉住母親的手,"媽,我想考大學。
"母親愣住了:"大學?現在不是推薦上大學嗎?咱家可沒那關系...""會恢復高考的。
"林云舒堅定地說,"媽,你信我一次。"母親看著她認真的表情,
輕輕嘆了口氣:"你想考就試試吧,別耽誤廠里招工就行。"她頓了頓,
"要是真能上大學...媽就是砸鍋賣鐵也供你。"林云舒眼眶又濕了。
前世母親也說過同樣的話,可惜后來一連串的變故讓她沒能兌現承諾。母親離開后,
林云舒從床底下拖出一個小木箱——她的"百寶箱"。
裝著收集來的各種小物件:漂亮的糖紙、磨圓的玻璃珠、幾枚特別的郵票...她清空箱子,
準備用來裝復習資料。翻到箱底時,一張照片滑了出來。那是去年全家去公園拍的合影。
照片上,四個人站在假山前,笑容燦爛。林云舒輕輕撫摸照片中親人的臉龐,
淚水終于無聲滑落。這一世,她絕不會讓這個家的笑容消失。夜深了,林云舒吹滅煤油燈,
鉆進被窩。外間傳來父親輕微的鼾聲和大哥翻身的響動。這是世界上最安 心的聲音。
她要一步步改變命運。不僅要避開前世的陷阱,還要抓住那些曾經錯過的機遇。
1977年即將到來,一個嶄新的時代正在拉開帷幕,而她,已經準備好了。清晨五點半,
林云舒躡手躡腳地爬起床,借著窗外泛起的魚肚白,
從床底下拖出那個漆面斑駁的鐵皮餅干盒。盒子里裝著她昨晚熬夜整理的高考復習計劃表,
密密麻麻的字跡覆蓋了從舊掛歷背面撕下來的紙張。"數學每天三小時,物理兩小時,
化學......"她輕聲念叨著,指尖劃過自己制定的時間表。
前世上師范時那位退休返聘的老教授說過,77年高考數學最后一道大題是立體幾何,
她得提前準備。外間傳來母親輕微的咳嗽聲,林云舒趕緊把鐵盒塞回床底。
她套上那件洗得發白的藍布外套,輕手輕腳地掀開布簾。母親已經在煤爐前忙碌,
鋁制水壺噴出白色的水蒸氣。"媽,今天怎么起這么早?"林云舒接過母親手中的火鉗。
母親眼下的青黑顯示她也沒睡好:"昨天你爸說廠里可能要停工半個月,
我想著......"她欲言又止地看了眼墻角那臺老舊的"飛人"牌縫紉機,
"你上次說李紅媽媽接私活的事......"林云舒心頭一跳。
前世母親直到家里揭不開鍋才偷偷接活,還被街道辦抓了典型,在大會上做檢討。
這次必須想個更穩妥的辦法。"媽,我有個主意。"她蹲到縫紉機旁,
從線盒底下抽出一本皺巴巴的《上海服飾》,這是她前天用三斤糧票從同學那換來的,
"您看這個領子樣式,現在城里可流行了。"母親狐疑地接過雜志,翻了兩頁,
眼睛漸漸亮起來:"這種荷葉邊領子......"她手指輕輕描摹著圖片,"確實好看,
但咱們這種小地方......""百貨商店的王姐上次還說,
現在年輕人結婚都想做件時髦衣裳。"林云舒湊近母親耳邊,"一件普通襯衫工錢兩毛,
這種樣式的能給五毛。我幫您打下手,鎖邊、釘扣子我都能做。
"母親的手指在縫紉機臺面上輕輕敲打,那是她思考時的習慣動作。林云舒屏住呼吸,
她知道母親在權衡風險與家庭生計。"先......先接兩件試試。"母親終于松口,
但立刻嚴肅地補充,"千萬別往外說,連你爸都先別告訴。"林云舒用力點頭,
胸口涌起一股暖流。這是改變的第一步。晨光透過糊窗戶的舊報紙照進來,
在水泥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林云舒幫母親量好縫紉機的底線,
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從書包里掏出一張紙:"媽,我畫了個撐子,能讓布料繃得更平整。
您今天上班路過鐵匠鋪,找劉叔照這個樣子打一個,就說......就說學校勞技課要用。
"母親接過圖紙,驚訝地看著上面精細的尺寸標注:"你這丫頭,什么時候懂這個了?
""書上看的。"林云舒含糊地回答,趕緊轉移話題,"我今天放學去廢品站看看,
說不定能撿點好布料。"早飯是玉米粥和咸菜,林云舒卻吃得津津有味。父親沉默地喝著粥,
眉頭緊鎖——廠里的事顯然不樂觀。大哥林云深風卷殘云般吃完,抹抹嘴就要走。"哥!
"林云舒叫住他,從兜里掏出兩個煮雞蛋,"給你,中午吃。
"林云深愣住了:"哪來的雞蛋?""我......我用代數筆記跟同學換的。
"林云舒撒了個小謊,實際上是她用前世記憶幫同學解決了家庭糾紛,
對方母親硬塞給她的謝禮。林云深揉亂她的頭發:"留著你自己吃,正長身體呢。
"但他還是揣走了一個,"這個給我徒弟,那小子瘦得跟猴似的。"父親突然開口:"云深,
今天廠里評比,你......""知道知道,我一定評上先進!"林云深已經沖出門外,
聲音飄進來," 獎 金能給云舒買雙新棉鞋!"林云舒低頭看著自己腳上開了膠的解放鞋,
心頭一熱。前世大哥確實評上了先進, 獎 金 給她買了雙紅棉鞋,
可惜后來......"爸,"她收拾碗筷時狀似無意地說,
"昨天我看見廠后門老張頭在修自行車,圍了好多人。"父親抬頭:"老張?他不是電工嗎?
""聽說光昨天就賺了三塊錢呢。"林云舒輕聲說,"現在自行車多了,
會修的人少......"父親的眼睛亮了一下,
又暗淡下去:"廠里規定......""又不耽誤上班,"林云舒趕緊說,
"早晚各接兩輛,一天就......""小孩子別管這些。"父親打斷她,
但林云舒看到他偷偷瞥了眼墻上掛著的工具包。上學路上,林云舒繞道廢品站,
用攢下的五分錢買了一大包碎布頭。沉甸甸的布袋勒得她手指發白,卻讓她心里踏實了許多。
教室里已經坐了大半同學。班主任王老師敲敲講臺:"今天調整座位,按身高來。
"林云舒被安排在靠窗第二排。這個位置正對操場,能看到高三學生課間活動的身影。
她剛放下書包,就聽見后排女生小聲議論。"快看!高三的蕭晏清!
"第4章 暗夜交鋒林云舒順著目光望去。操場邊,一個身材挺拔的男生正獨自走著。
即使穿著統一的藍布衣服,他也有種與眾不同的氣質——像一株青竹,清冷而挺拔。蕭晏清。
這個名字在林云舒前世記憶中只是個模糊的符號,聽說后來成了外交官,經常在新聞里出現。
她正想收回目光,蕭晏清突然轉頭,視線恰好與她在空中相遇。那是一雙如墨般深邃的眼睛,
清澈而沉靜。林云舒下意識低頭,隨即又覺得自己反應可笑,重新抬起頭時,
那道身影已經走遠。"別看了,"同桌李紅碰碰她胳膊,"那種人跟咱們不是一個世界的。
"林云舒疑惑地挑眉。"聽說他爸是......"李紅壓低聲音,做了個下放的手勢,
"雖然現在政策松動了,但成分不好的人......"林云舒若有所思。
前世的她也會這樣輕易給人貼標簽嗎?她搖搖頭,翻開數學課本。不管蕭晏清是什么人,
現在最重要的是學習。中午休息時,林云舒發現操場邊的石凳是個安靜的復習地點。
她正埋頭解一道立體幾何題,忽然感覺有人經過。抬頭時,
只看到一個挺拔的背影——又是蕭晏清。他似乎往她這邊看了一眼,但腳步未停。
接下來的幾天,林云舒逐漸適應了新的生活節奏:白天拼命學習,放學后幫母親整理布料,
晚上等家人都睡了再偷偷復習到深夜。父親也開始利用業余時間幫人修自行車,
雖然嘴上不說,但林云舒看見他往家里的鐵盒里放錢時,手指微微發抖。周五下午,
林云舒正在石凳上演算習題,突然聽到一陣嘈雜。抬頭看見大哥林云深穿著嶄新的工作服,
胸前別著大紅花,被一群工友簇擁著走進校門。"云深哥!"她驚訝地跑過去。"云舒!
"林云深興奮地舉起一個信封,"看,廠里技術比武第一名,獎金二十元!
"工友們七嘴八舌地夸贊:"你哥那手絕活,三分鐘拆裝齒輪箱,連廠長都看呆了!
"林云舒驕傲地挽住大哥的胳膊,卻在人群外圍看到一個陰鷙的身影——張寒山。
他靠在墻邊,眼神陰冷地盯著這邊。林云舒心頭一緊,下意識抓緊大哥的袖子。"怎么了?
"林云深順著她的目光看去,臉色也變了,但很快拍拍她的手,"沒事,大庭廣眾的,
他不敢怎樣。"送走工友們,林云深硬塞給林云舒十元錢:"去買雙新鞋,再買點好吃的。
"他壓低聲音,"剩下十元我給小王了,
她媽住院急需錢......"林云舒突然明白張寒山為何記恨大哥了——不僅是維護女工,
還因為大哥幫助了他想欺負的人。她正想提醒大哥小心,上課鈴響了。放學時,
林云舒特意繞到工廠后門等大哥一起回家。遠遠地,她看見張寒山和幾個人圍在廠門口抽煙,
眼神不善。她剛想上前,忽然注意到墻角處站著一個熟悉的身影——蕭晏清。他似乎在等人,
目光卻若有若無地掃過張寒山一伙。林云舒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先避開。她剛轉身,
聽見身后傳來一聲口哨。"喲,這不是林師傅的妹妹嗎?"張寒山油滑的聲音傳來,
"一個人多寂寞啊,哥哥們送你回家?"林云舒握緊書包帶,
強迫自己不要跑——前世經驗告訴她,逃跑只會刺激這些人的狩獵本能。她挺直腰板,
大步朝人多的大路走去。"裝什么清高!"張寒山在后面罵罵咧咧,"告訴你哥,
少他媽多管閑事!"走到安全處,林云舒才發現手心全是汗。她回頭望了一眼,
驚訝地發現蕭晏清還站在那里,目光若有所思地看著張寒山一伙人離開的方向。當晚,
林家飯桌上難得有肉——父親用修車賺的錢買了半斤豬肉。
母親宣布了一個好消息:她接的五件襯衫完工,賺了兩元五角,而且對方又下了十件的訂單。
"這么多?"父親驚訝得筷子都停了,"會不會......""都是正經樣式的,
"母親趕緊解釋,"就是領口有點花樣。"林云舒趁機提議:"爸,
咱們是不是該給大哥說門親事了?
我看他好像對廠里的小王......"父親和母親交換了個眼神。
母親小聲說:"小王那姑娘是不錯,可她家成分......""現在不是不講這個了嗎?
"林云舒想起白天看到的蕭晏清,"我看報紙上說,
以后要重視真才實學......"父親突然放下碗:"云舒說得對。云深,
明天請小王來家吃頓飯吧。"林云深的臉瞬間紅到耳根,結結巴巴說不出話來,
全家人笑成一團。夜深人靜時,林云舒趴在煤油燈下復習。窗外忽然傳來石子敲擊的聲音。
她掀開一角窗簾,看見大哥正悄悄往門外走。"哥?"她輕聲喚道。林云深嚇了一跳,
隨即不好意思地撓頭:"我......我去給小王送點紅糖,
她媽......"林云舒笑了:"快去吧,我幫你打掩護。
"看著大哥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林云舒心中既甜蜜又酸楚。這一次,
她一定要守護好大哥的幸福。合上書本時,一張紙條從書頁中滑落。
上面寫著一道數學題的幾種解法,字跡清峻有力,不是她的筆跡。
林云舒困惑地皺眉——這是什么時候夾進去的?窗外,一彎新月悄悄爬上樹梢,
灑下清冷的光輝。遠處傳來隱約的犬吠聲,為這靜謐的夜晚添了一絲生氣。林云舒吹滅油燈,
在黑暗中睜著眼睛。改變正在一點點發生,就像早春的嫩芽,雖然微小,卻蘊含著無限生機。
她不知道的是,此刻在城市的另一端,蕭晏清也正望著同一輪月亮,
手中摩挲著一枚從廢品站撿到的、印有華清?;盏呐f書簽。第5章 秘密教學周日下午,
林云舒抱著一摞從廢品站淘來的舊書,輕手輕腳地推開學校圖書館那扇掉漆的綠色木門。
門軸發出刺耳的吱呀聲,驚動了角落里正在整理書架的老人。"同學,今天閉館。
"老人頭也不回地說道,聲音沙啞卻透著股書卷氣。林云舒站在門口沒動:"秦老師,
我是高一三班的林云舒,想借幾本參考書。"老人轉過身,厚厚的鏡片后閃過一絲詫異。
他穿著洗得發白的中山裝,胸前別著一支鋼筆——在這個大多數人連字都認不全的年代,
這種裝扮已經很少見了。"你怎么知道我姓秦?"老人瞇起眼睛,"學校沒人認得我。
"林云舒心跳漏了一拍。她當然知道——前世這位秦老師后來被請回大學任教,
是著名的英語教授。但她不能這么說。"我...我聽王校長提起過,"她急中生智,
"說圖書館的秦老師學問很深,以前是大學教授。"秦老師嘴角抽動了一下,
像是要笑又忍住了:"王胖子會這么說?"他擺擺手,"進來吧,想看什么書?
"圖書館比林云舒想象的大許多,木質書架高及天花板,上面擠滿了蒙塵的書籍。
陽光透過高窗斜射進來,灰塵在光柱中飛舞。她的目光掃過書架,
突然在一排外文書前停住了。"那些不能外借。"秦老師順著她的視線說道。
林云舒已經走到那排書架前,
手指輕輕撫過書脊:《遠大前程》《傲慢與偏見》...全是英文原版。
她的心臟 砰 砰 直跳——這些書在幾年后會成為英語專業學生的必讀書目,但現在,
它們只是無人問津的"毒草"。"我能在這里看嗎?"她小聲請求,抽出一本《雙城記》。
秦老師的眉毛幾乎要飛到發際線:"你看得懂?"林云舒老實搖頭:"只能看懂一點。
但...但我想學。"她鼓起勇氣,"秦老師,能請您教我英語嗎?我可以幫您整理圖書,
打掃衛生..."老人盯著她看了許久,
突然伸手從書架頂層取下一本破舊的《英語語法手冊》:"每天放學后一小時,
不許告訴別人。"林云舒激動得差點跳起來,趕緊鞠躬:"謝謝秦老師!""別急著謝,
"秦老師推推眼鏡,"先讀讀這個。"他遞來一張泛黃的報紙——英文的《中國日報》。
林云舒深吸一口氣,結結巴巴地念起頭條新聞。她的發音生澀,語法錯誤百出,
但秦老師眼中卻漸漸泛起光彩。"夠了,"十分鐘后他打斷道,"從明天開始,先學音標。
"他轉身走向辦公桌,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回頭,"你怎么會對英語感興趣?
"林云舒攥著衣角:"我...我想考大學。"她沒有說出口的是,
前世她曾多么羨慕那些會外語的人,可以閱讀原版書籍,了解更廣闊的世界。
秦老師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沒再追問。正當林云舒沉浸在喜悅中時,圖書館的門又被推開了。
一個修長的身影逆光站在門口——蕭晏清。他手里拿著兩本書,
看到里面的情景明顯愣了一下。"秦老師,我來還書。"他的聲音低沉清朗,
與平日的沉默寡言形成奇妙反差。林云舒不自覺往書架后縮了縮。
蕭晏清穿著普通的藍布衣服,卻干凈整潔,領口和袖口都熨得筆挺。他走近時,
身上有股淡淡的松木香,像是自制的皂角液味道。"放那兒吧。"秦老師頭也不抬,
態度明顯比對林云舒冷淡許多。蕭晏清輕輕將書放在桌上,目光掃過林云舒手中的英文報紙,
眼中閃過一絲訝異。他轉身要走,又停下腳步:"秦老師,
下周的《時代》周刊...還到這兒嗎?"秦老師這才抬頭,
鏡片后的眼睛銳利如鷹:"你知道規矩。"蕭晏清微微頷首,離開前又看了林云舒一眼。
那目光很輕,卻像一片羽毛掃過她的心頭。等腳步聲遠去,秦老師才哼了一聲:"這小子,
仗著有點小聰明...""他...經常來?"林云舒忍不住問。"每周都來,??赐馕臅?。
"秦老師撇嘴,"不過確實有點本事,能看原版《經濟學人》。"語氣雖不屑,
眼中卻流露出欣賞。林云舒若有所思。前世她對蕭晏清的了解僅限于傳聞,現在看來,
他似乎遠比傳聞中復雜?;丶业穆飞希衷剖胬@道廢品站,想再淘些舊書。剛走到巷口,
就聽見里面傳來爭吵聲。"我不管!我就要上學!"是同桌李紅的聲音,帶著哭腔。
"丫頭片子讀那么多書有啥用?"一個粗獷的男聲吼道,"紡織廠招工,一個月十八塊錢!
"林云舒悄悄探頭,看見李紅正和一個滿臉通紅的壯漢對峙。那是李紅的父親,
鋼廠搬運工李大山,出了名的暴脾氣。"李叔,"林云舒鼓起勇氣走進去,
"李紅是我們班前三名,老師說她能考上大學...""大學?"李大山嗤笑一聲,
"那得多少錢?她弟馬上初中畢業,得攢錢給他 說 媳婦!
"李紅眼淚汪汪地看向林云舒:"我爸要把我嫁給他工友的兒子,那人...那人三十多了,
還打跑過一個老婆..."林云舒心頭一緊。前世李紅確實突然退學,
后來聽說嫁了個大很多的男人,生活很不幸福。她深吸一口氣:"李叔,現在政策變了,
大學生國家包分配,還能拿工資。李紅要是考上師范,不但不花錢,每月還有補助呢!
"李大山將信將疑:"真的?""當然!"林云舒趁熱打鐵,"再說,您想想,
要是李紅當了老師,您孫子將來上學不也有人照應?不比在紡織廠強?
"李大山表情松動了一些。林云舒趕緊補充:"而且李紅要是考上大學,
街道還給家庭發獎勵呢!"這純屬她瞎編,但眼下顧不了那么多了。
李大山撓撓頭:"那...那就再讀半年,考不上立馬去上班!"說完扭頭走了。
李紅一把抱住林云舒,眼淚浸濕了她的肩膀:"云舒,謝謝你...""別謝我,
"林云舒輕拍她的背,"咱們一起努力,一定要考上。"當晚,林父下班回來時臉色陰沉。
飯桌上,他悶頭喝酒,一言不發。林云舒和母親交換了個眼神。"廠里...出事了?
"母親小心翼翼地問。林父重重放下酒杯:"要搞什么'責任制',
我們車間可能要裁一半人。"林云舒心頭一跳——這正是前世父親失業的開端。
第6章 危機伏"爸,"她放下筷子,"我聽秦老師說,以后工廠都要搞技術考核,
會修進口設備的工人工資能翻倍呢。""進口設備?"父親皺眉,
"我連見都沒見過...""圖書館有書,"林云舒趕緊說,"我可以幫您借。再說,
張叔不是去過德國培訓嗎?您可以向他請教..."林父眼中閃過一絲光亮,
但很快又暗淡下去:"我都這把年紀了...""爸,"林云舒握住父親粗糙的手,
"您可是咱廠最好的鉗工,王師傅說您閉著眼都能車出標準件來。"這句話似乎觸動了林父。
他挺直腰板:"明天...明天我去找老張聊聊。"第二天開始,
林云舒的生活多了一項固定內容:每天放學后跟秦老師學一小時英語。秦老師教學嚴厲,
一個發音不準就要重復幾十遍,但林云舒樂在其中。更奇怪的是,
她開始頻繁"偶遇"蕭晏清。有時在操場邊的石凳,有時在圖書館門口,
甚至在她常去的廢品站。兩人從不交談,只是點頭致意,
但蕭晏清的目光總是若有所思地停留在她身上,像是試圖解讀一個難解的謎題。周五下午,
林云舒正在石凳上背單詞,一片陰影落在書頁上。抬頭看見蕭晏清站在面前,
陽光給他清俊的輪廓鍍上一層金邊。"你在學英語?"他問,聲音比平時柔和。
林云舒點點頭,下意識合上筆記本。
蕭晏清從書包里取出一個牛皮紙包:"這個...可能對你有用。"說完轉身就走,
背影挺拔如松。林云舒打開紙包,里面是一本手抄的《英語常用短語手冊》,
字跡工整得像印刷品。
irl who loves books.(致那個愛書的女孩)她的心臟突然跳得厲害。
前世她與丈夫的"初遇"是場精心設計的陷阱,而此刻這份不著痕跡的善意,
卻讓她不知所措。周末,林家迎來了第一位客人——大哥的對象小王。
姑娘穿著干凈的碎花襯衫,兩條麻花辮垂在胸前,害羞得幾乎說不出話。林母做了一桌好菜,
連珍藏多時的臘肉都拿出來了。"小王啊,"林父難得露出笑容,
"聽云深說你識字班成績很好?"小王紅著臉點頭:"嗯,林大哥...經常教我認字。
"林云舒看著大哥傻笑的樣子,心里暖暖的。飯吃到一半,突然有人敲門。開門一看,
是李紅和她父親李大山。李大山手里拎著一網兜蘋果,神情局促:"林師傅,
我...我來謝謝您閨女..."原來李紅回家說了林云舒幫她的事,
李大山越想越覺得有道理,特意來道謝。林父一頭霧水,但還是熱情地請他們進屋。
小小的屋子里頓時擠滿了人,笑聲不斷。林云舒站在角落,看著這熱鬧的一幕,眼眶發熱。
前世這個時候,家里已經陷入陰云——大哥入獄,父母病倒,哪有這般歡聲笑語?
夜深人靜時,林云舒翻開蕭晏清給的手抄本,
like to practice conversation.(如果你愿意練習對話,
明天下午四點圖書館見)"她的手指輕輕撫過那行字跡,心跳加速。窗外,一輪明月高懸,
清輝灑在床前,如同鋪了一層銀紗。遠處傳來幾聲犬吠,更顯得夜色的寧靜。
林云舒將筆記本貼在胸前,做了一個決定。明天,她要赴這個約。不僅為了練習英語,
更為了解開那個沉默少年身上的謎團。圖書館的掛鐘指向四點零五分,
林云舒第三次整理額前的碎發,眼睛不時瞟向門口。陽光透過高窗斜射進來,
塵埃在光柱中靜靜浮動。秦老師今天請假,整個圖書館安靜得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抱歉,
來晚了。"清朗的男聲在身后響起,林云舒差點從椅子上彈起來。轉身時,
蕭晏清已經在她對面坐下,從書包里取出兩本英文版《中國建設》。
他今天穿了件深藍色襯衫,襯得膚色越發清透,袖口挽起一截,露出線條分明的手腕。
"我...我也剛到。"林云舒撒了個小謊,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衣角。
蕭晏清將一本雜志推到她面前:"試試讀這篇,有不懂的可以問我。
"那是一篇關于長城歷史的文章,生詞不算太多。林云舒深吸一口氣,開始磕磕絆絆地朗讀。
讀到第三段時,她卡在一個單詞上。"Architecture,"蕭晏清輕聲糾正,
"重音在第一個音節。"他的發音純正得令人驚訝,像是聽過很多原聲錄音。
林云舒偷偷打量他低垂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鼻梁高挺的線條在陽光下近乎透明。
"你...英語怎么這么好?"讀完后,她忍不住問。
蕭晏清合上雜志:"我母親是英語老師。"他頓了頓,聲音低了幾分,"曾經是。
"林云舒想起關于他家庭成分的傳言,明智地沒有追問。兩人沉默了一會兒,
蕭晏清突然開口:"你為什么突然這么努力學習?"這個問題來得突然,
林云舒心跳漏了一拍。她不能說實話——總不能說我重活一世知道高考要恢復了。
"我...我想改變命運。"她輕聲說,這不算謊言。蕭晏清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幾秒,
輕輕點頭,像是理解了什么深意。他從書包里取出一個筆記本:"這是我整理的語法重點,
你可以看看。"翻開筆記本,里面是工整得近乎苛刻的筆記,不同顏色的墨水標注著重點,
邊緣還畫著小小的思維導圖。這樣精美的筆記,林云舒前世只在教學展覽上見過。
"這...太貴重了。"她下意識想推辭。"反正我也要復習。"蕭晏清語氣平淡,
"就當...互相督促。"離開圖書館時,夕陽已經西沉。蕭晏清堅持送她到公交站,
兩人并肩走著,中間始終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既不會太遠顯得生疏,
也不會太近令人不適。"明天...還練習嗎?"上車前,蕭晏清突然問。林云舒扶著車門,
點點頭:"如果你有時間的話。""四點,老地方。"他說完轉身離去,背影挺拔如青松。
回到家,林云舒發現氣氛不對。母親在灶臺前默默抹淚,父親陰沉著臉抽旱煙,大哥不在家。
"怎么了?"她放下書包,心頭涌上不祥預感。母親強顏歡笑:"沒事,
飯在鍋里熱著...""大哥呢?"父親重重磕了磕煙袋:"廠里有點事,晚點回來。
"林云舒太了解父母了,這種掩飾只能說明出了大事。她二話不說沖出門外,
朝鋼鐵廠方向跑去。廠區大門口,幾個下夜班的工人正在議論紛紛。
"...林云深那小子真有種,
對三個...""張寒山那伙人早該有人收拾了..."第7章 守護之光林云舒雙腿發軟,
前世記憶如潮水般涌來——大哥為了保護她與張寒山沖突,
失手傷人入獄...難道歷史要重演?"王叔!"她攔住一個認識的工人,"我哥呢?
""醫務室呢,別急,就一點皮外傷..."醫務室燈光慘白,林云深坐在病床上,
額頭貼著紗布,嘴角淤青,卻還在跟護士說笑??吹矫妹脹_進來,他明顯慌了:"云舒?
你怎么...""怎么回事!"林云舒聲音發抖,手指緊緊攥住大哥的衣袖,
生怕一松手他就會消失。林云深撓撓頭:"沒啥,就是下班路上看見張寒山他們堵小王,
說了幾句...""你動手了?""哪能??!"林云深挺起胸膛,"我就把小王護身后,
是張寒山先掄的棍子。"他壓低聲音,"不過我撂倒了他們一個,
張寒山那慫包嚇得屁滾尿流..."護士在一旁插嘴:"你哥可英勇了,保衛科的人趕到時,
他還死死護著那姑娘呢。"林云舒這才注意到角落里坐著個瘦小的身影——小王。
姑娘眼睛哭得通紅,手里攥著塊濕毛巾。"林、林妹妹,"小王結結巴巴地說,
"都、都怪我..."林云舒走過去握住她的手:"不怪你。"她轉向大哥,"張寒山人呢?
""跑了,"林云深撇嘴,"保衛科說會報告派出所。"回家的路上,
林云舒緊緊挽著大哥的胳膊,仿佛一松手他就會消失。夜風帶著初春的寒意,
路燈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云舒,"林云深突然說,"我是不是又沖動了?
"林云舒搖頭:"你是為了保護人,沒錯。"她頓了頓,"但哥,你得小心。
張寒山那種人陰得很..."林云深拍拍她的手:"放心吧,你哥我機靈著呢!"當晚,
林云舒輾轉難眠。窗外偶爾傳來犬吠聲,更顯得夜色深沉。她輕手輕腳爬起來,
從床底拖出鐵皮盒子,取出高考復習計劃表,在背面寫下一行字:"保護大哥行動計劃"。
第二天早飯時,全家人都頂著黑眼圈,顯然都沒睡好。"爸,媽,"林云舒放下筷子,
"我想以后每天和大哥一起上下學。
"父親皺眉:"你們學校和他廠子不順路...""我可以早起,"林云舒堅持,
"再說現在天亮得早,路上安全。"母親擔憂地看著兒子頭上的紗布:"我看行,
兄妹倆有個照應。"林云深想反對,被父親打斷:"就這么定了。云深,
你以后下班直接去學校接云舒,別到處晃悠。""還有,"林云舒鼓起勇氣,
"我想教大哥文化課。"全桌人都愣住了。
"我、我都多大了還上學..."林云深漲紅了臉。"不是上學,"林云舒認真地說,
"就是每天晚上學一小時。現在廠里搞技術考核,文化知識也很重要。"她沒說出來的是,
前世大哥出獄后因為不識字,找不到像樣工作,最終走上絕路。這一世,她決不讓悲劇重演。
父親沉思片刻,突然拍板:"學!我跟你媽也一起學!"于是,
林家開始了新的生活節奏:每天清晨,林云舒和大哥一起出門,先送他到工廠,
自己再步行去學校;下午放學后,她去圖書館學英語,然后到工廠門口等大哥下班;晚飯后,
全家人圍坐在煤油燈下,林云舒當小老師,教他們識字、算術。這樣的日子雖然辛苦,
卻讓林云舒心里踏實。更讓她驚喜的是,蕭晏清幾乎每天都會出現在圖書館,
有時帶英文報紙給她讀,有時只是安靜地各自看書。他們很少閑聊,但那種默契的陪伴感,
卻比任何言語都溫暖。四月底的一個深夜,林云舒在教室里偷偷復習到很晚。
高考雖然還沒正式宣布恢復,但風聲已經越來越緊,她必須抓緊每分每秒。
教室里只有她一個人,煤油燈的光暈在墻上投下搖曳的影子。不知不覺,她趴在桌上睡著了。
迷糊中,似乎有人輕輕推門進來,腳步聲幾不可聞。一件帶著淡淡松木香的外套披在她肩上,
然后是紙頁輕觸桌面的聲響。林云舒太困了,眼皮沉得抬不起來,又墜入夢鄉。醒來時,
天已蒙蒙亮。林云舒猛地坐直,發現身上披著一件陌生的藍色外套,桌上多了一本筆記。
翻開第一頁,是工整的數學公式推導,正是她最近頭疼的內容。筆記沒有署名,
但那熟悉的字跡和排版風格,她一眼就認出來了。蕭晏清。林云舒將外套小心折好,
臉頰不知為何有些發燙。筆記最后一頁夾著一張紙條:"熬夜傷身,保重。
——Q"這個"Q"是什么意思?她將紙條夾進課本,
突然想起蕭晏清的英文名可能是"Qing"?這個猜測讓她心跳加速。
當天下午的英語練習時間,蕭晏清如常出現,穿著另一件灰色襯衫,
對外套和筆記的事只字未提。林云舒也沒問,只是將洗好的外套悄悄放進他書包。
兩人默契地保持著這種無言的交流,像一場心照不宣的秘密游戲。五月初,
鋼鐵廠正式宣布實行考核上崗制,全廠嘩然。林父因為跟著張師傅學了新設備操作,
不僅保住了工作,還被提拔為小組長。消息傳來那天,林家像過節一樣,母親做了紅燒肉,
父親難得喝了點酒。"云舒啊,"父親紅著臉說,
"多虧你提醒爸學新技術..."林云舒笑著給父親夾菜:"是爸自己努力。"她轉向大哥,
"哥,下周廠里文化考試,我幫你押幾道題?"林云深現在能認三百多個字了,
簡單的算術題也不在話下。他撓撓頭:"那敢情好!要是考上了,獎金全給你買書!
"夜深了,林云舒躺在床上,聽著外間父親輕微的鼾聲和母親整理布料的窸窣聲。
月光透過窗欞,在地上畫出斑駁的光影。
long that never finds the day."(黑夜無論怎樣悠長,
白晝總會到來)是啊,黎明終將到來。對她,對家人,對這個正在蘇醒的國家,都是如此。
窗外,一顆流星劃過夜空,轉瞬即逝。林云舒閉上眼睛,
許下一個心愿:愿此生能守護所愛之人,不再留遺憾。
第8章 麥田秘密五月的晨光透過教室窗戶灑進來,林云舒第三次翻開那本神秘的筆記。
紙張在指尖發出輕微的沙沙聲,墨水的清香混合著若有若無的松木氣息。
她確信這是蕭晏清的——字跡工整得像印刷品,邊角處偶爾會出現一個小小的"Q"字標記,
像是某種習慣性的簽名。"云舒,看什么呢這么入神?"李紅突然湊過來,
嚇得林云舒啪地合上筆記本。"沒、沒什么,復習筆記。"她耳根發熱,趕緊轉移話題,
"聽說下周有英語競賽?"李紅眼睛一亮:"對??!
高三的蕭晏清代表咱們學校參加市里的比賽。"她壓低聲音,"王老師說,要是拿了名次,
高考能加分呢!"林云舒心頭一動。前世蕭晏清確實成了一名外交官,英語肯定是極好的。
但現在的他,還只是那個在圖書館默默看書的沉默學長。下課鈴響,林云舒收拾書包時,
一張紙條從筆記本里滑出來。
gate after school. -Q"(放學后在后門見)她的心跳突然加速,
手心沁出細密的汗珠。蕭晏清約她見面?為什么?整個下午的課,林云舒都心不在焉。
黑板上的公式變成了模糊的符號,老師的講解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放學鈴一響,
她第一個沖出教室。學校后門很少有人走,一棵老槐樹投下斑駁的樹影。
蕭晏清已經等在那里,陽光透過樹葉在他白襯衫上灑下跳動的光斑??吹搅衷剖妫?/p>
他微微點頭,嘴角揚起一個幾不可見的弧度。"筆記...還你。"林云舒遞出那本筆記本,
聲音比平時高了一個八度,"謝謝。"蕭晏清接過,指尖不經意擦過她的手背,
一觸即離:"有幫助嗎?""嗯!"林云舒用力點頭,"特別是立體幾何那部分,
你畫的那個輔助線我想破頭都沒想到..."她突然住口,意識到自己說得太多了。
蕭晏清卻笑了,不是禮貌性的微笑,而是真正的、發自內心的笑容,眼睛彎成兩道月牙,
左臉頰露出一個淺淺的酒窩。"給。"他從書包里取出一個牛皮紙包,
"市里圖書館的英文資料,秦老師說你可能用得上。"林云舒接過,沉甸甸的。翻開一看,
是幾本英文期刊和一本《英語語法進階》,封面上還貼著市圖書館的標簽。
"這...這不是禁書嗎?"她小聲驚呼。
蕭晏清豎起食指抵在唇前:"秦老師有特殊借閱證。"他頓了頓,"下周三英語競賽,
來看嗎?"林云舒沒想到他會邀請自己,一時語塞,只能用力點頭。"下午兩點,市文化宮。
"蕭晏清說完,轉身離去,背影挺拔如青松?;丶业穆飞希衷剖姹е前鼤?,
腳步輕快得像要飛起來。路過廢品站時,她聽到幾個高三女生在議論。
"...蕭晏清居然能參加英語競賽?他爸不是還在農場改造嗎?""噓——小聲點!
聽說他外公是留洋回來的大教授,家里一屋子外文書...""怪不得英語那么好。
不過成分不好,學再好有什么用..."林云舒放慢腳步,心頭泛起一絲酸楚。
前世她也曾這樣隨波逐流,用成分論人。現在想來,多么淺薄可笑。周三下午,
林云舒向班主任請了假,獨自前往文化宮。大禮堂里人頭攢動,各校代表輪流上臺演講。
當主持人報出蕭晏清的名字時,林云舒不自覺地坐直了身體。蕭晏清走上臺,
依舊是那件洗得發白的藍襯衫,卻熨燙得一絲不茍。他沒有拿稿子,站定后深吸一口氣,
了題為《The Future in Our Hands》(未來在我們手中)的演講。
那一瞬間,仿佛有什么魔法發生了。那個在圖書館沉默寡言的少年,此刻站在聚光燈下,
用流利優美的英語侃侃而談。他的聲音清朗有力,手勢自然大方,眼神堅定而熱切。
林云舒聽得入了迷,甚至忘記了鼓掌。
t is to be created by our own hands."(所以,
同學們,不要被出身定義,而要被前路指引。未來不是寫就的——它將被我們親手創造。
)全場爆發出熱烈掌聲。林云舒拍得手掌發紅,眼眶不知為何有些濕潤。
臺上的蕭晏清與平日判若兩人,那種從內而外散發出的光彩,讓人移不開眼。比賽結束,
蕭晏清毫無懸念獲得第一名。林云舒在禮堂門口等他,遠遠看見他被評委圍住,
臉上掛著得體的微笑,卻掩不住眼中的疲憊。"恭喜!"當他終于脫身走來時,
林云舒由衷地說,"你太厲害了!"蕭晏清搖搖頭,
聲音又恢復了平日的低沉:"只是背稿子而已。"他看了看表,"回學校嗎?
"兩人并肩走在林蔭道上,午后的陽光透過梧桐樹葉,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蕭晏清突然開口:"你不好奇嗎?關于我的家庭。
"林云舒腳步一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我父親是經濟學教授,
"蕭晏清望著遠處,聲音平靜,"六九年被下放到五七干校。母親...沒能熬過去年冬天。
"他說得輕描淡寫,但林云舒注意到他右手無意識地摩挲著左手手腕,
那里有一道淺淺的疤痕。"我外公留給我很多書,"他繼續說,"藏在秦老師那里。
"林云舒不知該說什么,只能輕輕碰了碰他的手臂,一觸即離:"那些書...一定很珍貴。
"蕭晏清轉頭看她,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隨即化為柔和的笑意:"嗯。等有機會,
給你看我最喜歡的一本。"周日,學校組織義務勞動——去郊區農場幫助收割小麥。
林云舒被分到了高三組的區域,遠遠看見蕭晏清正彎腰割麥,動作利落得像做過無數次。
"林云舒?"勞動委員看了看名單,"你和蕭晏清一組,負責東邊那片地。
"她的心突然跳得厲害。走到蕭晏清身邊時,他直起腰,額頭上的汗珠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會用鐮刀嗎?"他問。林云舒老實搖頭。前世她雖然吃過苦,但農活確實沒干過。
蕭晏清沒說話,只是示范起來:"手這樣握,腰要直,用腿的力量..."他的聲音很近,
帶著淡淡的薄荷氣息——想必是早上用了牙膏,這在當時可是稀罕物。林云舒學著他的樣子,
沒幾下就腰酸背痛。蕭晏清看了她一眼,默默把她那壟麥子也割了大半。中午休息時,
大家坐在田埂上吃自帶的干糧。蕭晏清從包里拿出兩個鋁制飯盒,遞給林云舒一個:"嘗嘗?
"飯盒里是兩個雜糧饅頭和幾塊腌蘿卜,看似簡單,卻比學校發的窩頭精致多了。
林云舒咬了一口,驚訝地發現里面夾著芝麻醬和白糖。"你做的?"蕭晏清點頭:"習慣了。
我母親...走后,都是自己做飯。"第9章 高考重啟林云舒想起母親做的芝麻醬,
香甜的味道似乎還留在舌尖。她突然理解了蕭晏清身上那種與年齡不符的成熟從何而來。
"你...很堅強。"她輕聲說。蕭晏清搖搖頭:"活著而已。"他望向遠處的麥田,
"你知道嗎,小麥是最頑強的作物。冬天再冷,雪再厚,春天一到,它總會重新站起來。
"林云舒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金黃的麥浪在風中起伏,宛如一片海洋。不知為何,
她想起了前世讀過的一句詩:"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卻用它尋找光明。
"下午的勞動輕松了些,蕭晏清教她辨認野生的薺菜和蒲公英。"災荒年能救命,
"他說得很平靜,"我外公教的。"回程的卡車上,同學們擠在一起,疲憊卻興奮。
不知是誰起了頭,大家唱起了《紅莓花兒開》。蕭晏清站在林云舒身后,車廂顛簸時,
他的胸膛偶爾輕觸到她的后背,溫暖而堅實。"蕭晏清,來一個!"有人突然喊道。
車廂里安靜下來,所有人都看向他們這邊。蕭晏清搖頭,但架不住大家起哄,
終于輕聲唱起一首俄語歌。他的聲音低沉悅耳,像是大提琴的獨奏。林云舒雖然聽不懂歌詞,
更新時間:2025-05-03 20:00:3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