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春風肆劍 青峰還是清風 109690 字 2025-05-03 19:46: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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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館之外,月色沉沉,寒凝坐在古樹枝丫上,淡淡看著月色。樹下門前,一名少女正不停地在茶館的走道之間來回踱步,神色間滿是焦慮與不安。

蟬聲陣陣,茶館的雕花木門忽地發出細微聲響。

澹臺君行修長身影當先而出,身后少年亦步亦趨。守在門邊的女童雀躍著迎上前,坐立枝頭的女子卻只垂眸掃過二人,玉指無意識摩挲著袖口的纏枝銀紋,幽幽嘆了口氣。

“清明哥哥!你們在里頭搗鼓啥呢?“女童仰著紅撲撲的臉蛋,發間的銀鈴隨著動作叮當作響,“都老半天沒動靜啦!“

少年唇角勾起一抹清淺笑意,眼底卻泛著冷冽微光:“仙人允諾,要帶我去乾清山弟子山修行。“

“當真?這可太好了!“女童拍著手跳起來,驚飛了檐下兩只白鴿。

話音未落,白影翩然掠過。女子已無聲無息落在澹臺君行身側:“這回,總該死心了?“

青年神色淡漠如霜,玄色衣擺被晚風掀起幾寸:“不過隨心而為罷了。他的造化,自有天定?!?/p>

女子聞言,眼角漫開一絲孤冷笑意:“聽這孩子的意思,你是打算收他入山?“

“靈脈重鑄雖未成功,“青年望著遠處層巒疊嶂的峰影,聲音低沉如古寺鐘鳴,“但他體內已存一絲靈氣?;蛟S與同門共修,能有轉機?!?/p>

女子嗤笑一聲,轉身時衣袂揚起細碎銀光:“我看你啊,就是不見棺材不掉淚......罷了,隨你去吧?!?/p>

夜幕如墨,兄妹二人手腳麻利地攀上那棵蒼勁古樹,在一根碗口粗的枝丫上并肩而坐。

吳清明轉頭看向女童:“秋夏,明日我便要隨澹臺師兄去宗門了?!?/p>

她瞪圓了眼睛,佯裝惱怒道:“什么?那我也能去嗎?”

“你還小呢,”吳清明抬手輕輕揉了揉她的發頂,“等你滿十一歲,就能參加宗門的入宗儀式了?!?/p>

他頓了頓,目光溫柔而鄭重:“往后啊,要聽顧姐姐的話,勤加修行,好好讀書習字。別再一個人偷偷溜出去亂跑,三餐要按時吃,修煉可不許偷懶......”

“知道啦知道啦!”她皺著鼻子打斷,

“清明哥哥比寒姐姐還啰嗦!”

吳清明看著夜空,漫不經心:“放心,只要得了空,我一定回來瞧你?!?/p>

“……”

翌日。

晨霧如紗漫過青瓦。澹臺君行領著少年立在女子面前道別。

往日總愛蹦跳著湊趣的小丫頭卻失了蹤影,空蕩蕩的廊下,只余風穿竹簾的簌簌聲。

剎那間銀光乍現,青年鐵鉗般的手掌扣住少年肩頭,劍光裹挾著兩人身影,眨眼間便消失在云靄深處。

茶館內的一角,蜷縮著個小小的身影,正用臟兮兮的袖口抹著眼淚,抽抽搭搭地呢喃:“騙子...都是騙子...行冬哥哥騙我,清明哥哥也騙我...走了都走了...“

突然,溫軟的觸感忽然落在頭頂,輕輕梳理她凌亂的發辮:

“小哭包,寒姐姐不是還在這兒么?“帶著清香的衣袖裹住顫抖的小小身軀,露出溫和笑意。

遠處,少年的視野在云霧與山巒間劇烈震顫。風卷起他鬢角碎發,眼底翻涌的情緒比腳下云海更洶涌—。

他望著流云掠過掌心,在呼嘯風聲里喃喃:“對不起,秋夏,我答應過你哥哥要護著你,那句‘仙凡有別’我還是沒辦法不顧,仙人說你仙姿非凡,所以我已不能什么都不做,而且,我還有許多要做的事情……“

猝不及防,一道刺目白光撕裂蒼穹,山川城池化作扭曲的墨痕,以駭人的速度向后飛逝。

待少年重新睜開眼,呼吸幾乎停滯。

云霧繚繞間,百丈金頂刺破云霄,琉璃瓦在陽光下流轉著虹彩;山谷中懸浮的青銅法陣泛著幽藍微光,符文如活物般游動;錯落有致的坊市架于云間,朱紅廊橋串聯起亭臺樓閣,檐角懸著的風鈴叮咚相和。

“這就是...乾清山真正的樣貌?“

他伸手觸碰近在咫尺的云靄,冰涼的霧氣從指縫間溜走。

不經意間,少年瞥見下方一處陣臺之中,幾道青紅相間的光團相互碰撞、交融,時而迸發出耀眼的光芒,時而又消散于無形,陣陣震耳欲聾的巨響傳入他的耳中。

待靠近一看,少年才發現原來是數位身著青衣的修士正在激烈地切磋比試。

少年隨著澹臺君行掠過飛瀑流泉。當巍峨山勢終于在眼前展開,千級石階如銀綢垂落天際,盡頭幾座鎏金大殿若隱若現,云霧繚繞間恍若天宮懸于人間。

青石牌坊古樸蒼勁,“乾清宗“三個朱砂大字佇立眼前。往來穿梭的白衣弟子手持玉簡,腰間佩玉叮咚作響,帶著獨屬于修仙者的清逸之氣。

澹臺君行駐足回首:“踏過此階便是弟子山了。以后,就靠你自己了?!?/p>

少年神色正然:“昨夜仙人雖已明言我資質平平,卻仍然答應帶我入山,我一定會竭盡全力的?!?/p>

青年微微頷首,化作一道劍光沒入云端。

他深吸一口氣回過身,朝著前方,邁出腳步。

曉霧如紗時,他已踏上石階,然此時烈日已高懸中天,腳下的青石板仍無止境地延展。

他左右回望,卻見身邊師兄弟們步履輕盈,言笑晏晏,好像只有有他每一步都似身負千鈞。

剎那間他突覺天旋地轉,就在身體即將跌入虛空之際,一股力量猛地將他托住。

“師弟,可還撐得?。俊?/p>

吳清明掙扎著轉頭,只見一只手掌貼在后背,沁涼的氣息順著經脈游走,仿佛注入一泓清泉。

“謝……謝謝師兄?!眳乔迕魃n白的臉上勉強擠出笑意。

“無礙?!彼麥芈晳?,“我叫莫寒裴。這萬級石階本就是道坎,不如我們結伴同行,也能彼此照應?!?/p>

“我叫吳清明。多勞陌師兄關照了。”

在莫寒裴有意放緩的步伐與適時攙扶下,又熬過一個時辰的跋涉。這最后一級臺階終于踏在腳下。

穿過青石牌坊,蜿蜒的小徑盡頭,一座白玉院墻豁然展現。眾多新弟子已齊聚院中,仰頭望向高臺。

鎏金殿臺上,五道身影迎風而立,袍角各繡不同紋樣。

當銀鼎內三炷檀香燃至灰燼,為首的白發老者抬手輕揮廣袖,渾厚嗓音如洪鐘震蕩:“老夫空溪歌,代眾長老與乾清山,恭迎諸位新弟子?!?/p>

他目光掃過臺下眾人,語氣陡然凝重:“此次入宗儀式添了新規——五人成組,由師兄師姐領路,一月內鉆研一門劍陣。月末兩兩對決,山主會從中親選傳承弟子。期間,經閣藏書任爾等取閱?!?/p>

“最后,列位弟子須謹記——“老者掌心亮起金芒,字字鏗鏘,“乾清山立派千年,唯'君子懷仁,自強不息'八字為根!前路漫漫,望諸君好自為之?!?/p>

吳清明喉頭微動,壓低聲音朝莫寒裴望去:“陌師兄,聽那長老所言……萬一修行遇阻,豈不是孤立無援?“

“莫急?!澳崽州p拍他肩膀,眼底泛起溫和笑意,“宗門意在磨礪心性,斷不會真的放任不管?!?/p>

話音未落,一道月白色身影倏然降臨:“你們二人,還有那邊三個,隨我走?!靶揲L指尖劃過另外三名少年。

“我是長月。抽簽組隊太過繁瑣,直接隨我上山?!?/p>

“憑什么?“陸鳴梗著脖子往前一步,

“想讓我服你,總得露兩手真本事......“話未說完,他指尖已點在他肩井穴。剎那間,五道身影化作銀輝沖天而起。

再睜眼時,云霧在腳下翻涌,拖月峰的玄鐵牌坊赫然入目。

陸鳴望著云海喃喃:“這......這是……?“

莫寒裴卻似早有預料,轉身面朝吳清明:“可還撐得?。俊?/p>

長月凌空而立,衣袂翻卷間灑落點點星芒:

“此地是拖月峰。你們先互相熟識,我的洞府在月落方向。劍陣修行你們自行商議?!霸捯粝⒌乃查g,他的身影已化作流螢消失。

“我叫陸鳴,旁邊這位是我兄弟黃星?!标戻Q雙手抱胸,眼神掃視眾人,“咱以后同門相處,得有個領頭的,我看,不如選個老大。”

吳清明和莫寒裴依次報上姓名,最后,身形纖瘦的許荷也怯生生地自我介紹完畢。

“陸大哥說得在理?!秉S星忙不迭點頭,臉上堆起討好的笑,“要是諸位沒意見,陸大哥做咱們頭領再合適不過!”

“陸兄所言極是。”莫寒裴神色從容,微微笑道,“只是不知陸兄打算如何選拔?”

“在這乾清山,自然是拳頭硬的說了算!”陸鳴話音未落,右腳猛地蹬地,身形如箭般竄出,一記鞭腿帶著凌厲風聲掃向莫寒裴。后者腳尖輕點,如同一縷青煙般輕松閃過。

陸鳴見狀,眼中閃過一絲狠厲,腳下步伐疾變,眨眼間已欺身近前,一套組合拳虎虎生風地砸出。莫寒裴不慌不忙,雙掌如穿花蝴蝶,巧妙地將陸鳴的拳勁一一卸去。

趁他舊力已竭新力未生之際,莫寒裴順勢欺身而上,右拳如電般直擊陸鳴咽喉,卻在距離半寸之時戛然而止。

“陸兄承讓了。”莫寒裴收拳后退,臉上依舊掛著溫和的笑容。陸鳴漲紅了臉,嘴唇動了動,卻終究沒說出話來。

緊隨其后,黃星與許荷的比試亦在電光火石間落幕。許荷看似柔弱,卻不過三招兩式便將黃星逼得連連后退,最終踉蹌倒地。

輪到吳清明時,他望著場中還未消散的殘影,喉頭動了動,輕聲道:“諸位師兄身手卓絕,師弟自愧不如,甘愿認輸。”

他的目光微微發怔——方才幾場比試,那些殘影交錯、氣勁迸發的瞬間,在他眼中不過是模糊的光影,根本看不清分毫。

至此,五人定下長幼之序:陌寒裴以強勁的實力,被尊為大師兄;陸鳴雖敗猶傲,成了二師兄;許禾位列三師兄;黃星嬉皮笑臉地應下四師兄的名號;而吳清明,默默領了五師弟的稱謂。

暮色在山巒間悄然浸染,陌寒裴立在青石之上,領著周遭五位弟子,循著此處的運功法門修行。

日影西斜,夜幕漸臨。陌寒裴睜開眼,目光如炬地掃向身旁的弟子們。只見四人之中,三道靈光在周身若隱若現,或明或暗地閃爍著,唯有吳清明周身一片黯淡,絲毫不見靈力波動的跡象。

“清明,還是不行嗎?”他上前半步,聲音里帶著幾分關切。

吳清明蒼白著臉,無奈地搖了搖頭。

聽到對話聲,其他幾人也紛紛從修煉中蘇醒。

陸鳴瞥了吳清明一眼,語氣淡然中帶著幾分疏離:“吳師弟,你體內的靈氣過于稀薄了,若是實在勉強不來,放棄也罷。”

話音未落,陌寒裴面色陡然一沉:“大家入了這山門,便是同氣連枝的手足!修煉一途,本就道阻且長,剛開始遇到些困難再正常不過。更何況吳師弟入門尚淺,起步較晚,與我們根基不同,著什么急?莫要灰心,慢慢打磨便是!”

吳清明垂首聽著,喉間像堵著團浸透冷水的棉絮,半晌都沒能擠出半句話。其余弟子神色各異,最終都默默轉身離去。

許禾落在最后,路過時特意放緩腳步,寬厚的手掌輕輕拍了拍他肩頭,趁人不注意,將一個溫潤的白玉瓶塞進他掌心。借著暮色,瓶身上“聚氣靈”三個篆字在微光下若隱若現。

腳步聲漸漸消散在回廊盡頭,空蕩蕩的石室里,燭火搖曳不定。吳清明握著那瓶丹藥,依照功法典籍中的要訣,他努力摒棄雜念,試圖在經脈間尋到一絲靈氣的蹤跡,可任憑他如何凝神屏息,體內依舊如干涸的河床,感受不到半點靈力流淌的跡象,心中的焦灼如同野火般愈燃愈烈。

時光如梭,三日轉瞬即逝。拖月峰廣場中央,五道身影錯落而立,皆將目光投向地面那幅未完成的劍陣圖。殘缺的圖紋在晨光下泛著微光,仿佛正等待著眾人賦予它破敵的鋒芒。

陌寒裴坐在一邊,指尖劃過圖中玄奧紋路:“陸鳴身懷水靈之氣,主御敵擊遠;黃星具地靈根骨,與陸鳴共守陣眼。許禾擅雷法,與我火靈之力相合,主攻殺伐。如此攻防相濟,劍陣必成大器。”

話音未落,陸鳴似笑非笑的目光掃向吳清明:“那我們這位吳師弟,又該站在何處?”

吳清明心頭一緊,慌忙垂眸避開眾人視線,衣角被指尖攥得發皺,喉間像哽著塊燒紅的炭。

陌寒裴神色陡然肅穆,劍眉微蹙:“吳師弟所在方位,正是劍陣樞要。此陣威力驚人,需借他靈氣流向牽引攻勢。我等修為雖高,精力多耗于穩固陣基,反倒要靠吳師弟以靈氣為引,掌控全局。”

這番話落在吳清明心上,正當他滿心惶惑時,兩道溫熱的手掌同時搭上肩頭。

許禾爽朗的笑聲混著陌寒裴沉穩的鼓勵在耳畔響起:“五師弟,加油!”

幾日過去……

藏經閣第三層,燭火在羊皮卷上投下斑駁光影。陌寒裴反復推演劍陣圖,指尖被墨汁染成青黑;陸鳴與黃星為一處靈力走向爭執不休,拍案聲驚飛梁上夜梟。唯有吳清明蜷縮在角落,看著密密麻麻的符文,冷汗浸透后背——那些不斷變換流轉的靈力圖譜,在他眼中不過是扭曲的黑線。

破曉時分,托月峰會武臺隱在云海深處,玄鐵欄桿凝著霜色。長月負手立于觀禮臺,素白道袍獵獵作響,袖間暗繡的流云紋在晨霧中若隱若現。他垂眸望著場中六人結陣,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腰間玉笛,眼中寒芒漸盛?!?/p>

陌寒裴、陸鳴、黃星呈三角之勢分立,許禾穩坐陣眼,吳清明則被夾在陌寒裴與許禾之間,掌心早已沁出汗漬。

隨著沉喝聲起,四道靈光沖天而起——幽藍的水幕漫過陸鳴周身,黃星腳下浮現出青銅色地紋,許禾全身噼啪炸開雷芒,陌寒裴掌心騰起赤焰。吳清明強壓下心頭震顫,勉強凝聚起一絲靈氣,卻在其余五股磅礴力量的威壓下幾近潰散。

五種靈相轟然匯聚,陣眼上空凝結出一柄晶瑩剔透的巨劍。劍刃吞吐寒芒,將整個會武臺映得青白。

陌寒裴青筋暴起的手仍固執地結著法印,聲音因靈力消耗而沙啞:“吳師弟,穩住!以靈引劍,控住方位!”

巨劍的嗡鳴聲震得眾人耳膜生疼,劍身紋路中流轉的靈力如沸騰的巖漿。

“師弟,就是現在!”

許禾的嘶吼撕破長空。吳清明咬破舌尖,他拼盡全身力氣揮動手臂,那柄凝聚眾人之力的巨劍竟真如離弦之箭,朝著十里外的獨峰破空而去!

就在這時,他卻渾身經脈便驟然一緊。只見靈氣絲線如崩斷的琴弦,在他識海中轟然炸開!

剎那間,凝聚著眾人靈力的白劍失去控制,劍身紋路中流轉的光芒瘋狂扭曲,如同蘇醒的洪荒巨獸般發出刺耳尖嘯。

“不好!快撤!”

陸鳴瞳孔驟縮,周身水幕瞬間暴漲,卻在暴走的靈劍前不堪一擊。那道裹挾著毀天滅地之力的白芒竟調轉方向,直取靈氣潰散的吳清明!

生死關頭,陌寒裴眼中閃過決絕,身形如離弦之箭撲出。他雙臂張開,將吳清明重重撞向身后,自己卻直面呼嘯而來的劍光。

千鈞一發之際,長月的道袍如白鶴振翅,玄奧法訣自口中迸發,金色光幕轟然展開。

震耳欲聾的轟鳴聲中,氣浪掀飛了半座會武臺。待煙塵散盡,長月單膝跪地,懷中的陌寒裴面色慘白如紙,嘴角溢出的鮮血染紅了衣襟。他緊閉雙目,發間的玉冠不知去向,凌亂發絲下,蒼白的面容卻仍帶著劫后余生的釋然。

吳清明雙膝重重砸在青石板上,膝蓋傳來的鈍痛卻不及心口萬分之一。

他望著那道裹挾著陌寒裴遠去的遁光,喉嚨里發出破碎的嗚咽:“我……我都做了什么……”

離開之前,長月抱著昏迷的陌寒裴,轉身前意味深長的一瞥如重錘砸在他心頭。

“成事不足!”陸鳴甩袖時帶起的勁風掀亂吳清明額發,黃星冷笑一聲,兩人一前一后消失在霧靄中。

唯有許禾駐足片刻,粗糙的手掌重重按在他顫抖的肩頭:“別往心里去,誰能料到會出岔子……”話未說完,嘆息聲已消散在風里。

吳清明癱坐在滿地狼藉中,沾血的指尖無意識摩挲著掌心。

遠處獨峰上殘留的劍痕泛著冷光,像是在無聲嘲笑他的無用。山風卷著枯葉撲在他臉上,卻吹不散眼底濃稠的絕望

——原來他的存在,真的會成為他人的負累。

是夜。

夜幕如墨,濃稠的黑暗將托月峰層層包裹。長月負手而立,目光落在眼前形容憔悴的吳清明身上,良久,一聲喟嘆打破沉默。

自劍陣之事后,吳清明的名字已被長老們從拖月峰除名。

長月領著他,腳步踏碎月光,來到一片草園。藥香混合著泥土的氣息撲面而來,靈植在夜色中輕輕搖曳,葉片上的露珠折射出幽微光芒。

“長老們商議過了,從今日起,你便留在這藥堂草園,打理這些靈植。雖說不能再修習正統功法,但與靈植相伴,對靈力感悟亦有益處?!?/p>

長月聲音低沉,說罷,他微微頷首,身影便消失在沉沉夜色里。

暮色里,突然一道清美身影在吳清明面前站定,腕間鈴蘭墜子輕晃,帶起若有似無的甜香。

“你便是新來的園丁吧?”聲音像是浸過晨露的新茶,清潤中帶著幾分暖意。

不等他開口,女子已蹲下身,素白指尖輕撫過他因攥拳而發紅的指節:

“長月都同我說了。莫要把過錯都往身上攬,修仙路上本就是這樣,都是要經歷的?!?/p>

纖手突然覆上他冰涼的手背,吳清明還未反應過來,便被拉著踉蹌兩步,停在一株通體透藍的靈植前。

寒月草在晚風里舒展瑩潤的葉片,葉脈間流轉著星輝般的微光。

“試著將靈力凝成絲線,順著根莖注入。”女子手把手教他結印,溫熱的氣息掃過耳畔。

“它便能散發香氣助你梳理靈脈,凈氣凝神?!痹捯艉雎洌χ鴮⑺氖终瓢丛诓萑~上。

當第一縷靈力注入的瞬間,寒月草驟然亮起,吳清明渾身一震,那些心里橫沖直撞的躁意竟真的漸漸平息。

“這些小家伙就交給你了?!?/p>

她伸手揉了揉吳清明的發頂,動作自然,隨后轉身踏入夜色。唯有寒月草的清香仍縈繞鼻尖,吳清明怔怔望著空蕩的小徑,指尖殘留的余溫,混著草葉上未干的夜露,讓他突然想起兒時母親為他擦去眼淚的觸感。

自此約莫一月。

晨霧未散,吳清明正挑著水桶行至廊下。竹扁擔壓在肩頭的鈍痛早已習慣,卻不及耳畔突傳來的議論聲刺得心慌。

“聽說了嗎?拖月峰不知為什么除掉了一個弟子!這新弟子還沒一個月就沒了,還真是厲害!”

“可不是嘛,不過他們拖月峰雖然只剩四位新人,卻仍然拿到了前十的位置,當真是厲害啊……”

他垂眸盯著水桶里晃動的倒影。水面裂開又合攏,恍惚間竟映出劍陣暴走時那道刺目的白光。

他握緊扁擔繼續前行,直到拐過九曲回廊,那些議論聲終于被拋在身后,可胸腔里翻涌的苦澀,卻比山間晨霧更難消散。

然而,當他到藥園后不久,那肩上水桶卻突然翻倒在地。

水痕蜿蜒著漫過青石,在枯萎的寒月草前停滯——那些曾泛著幽藍光澤的葉片,此刻如被抽走魂魄的蝶翼,皺縮蜷曲在泥土上。

十余株靈植竟只剩一株,奄奄一息地垂在女子指尖,在晨風中抖落細碎的殘葉。

“吳師弟你來了?!迸愚D身時,裙角帶起的風裹著若有似無的藥香。她眼角彎成溫柔的弧度,可指尖撫過寒月草時,微微發顫的動作卻泄露了心緒。

“都怪師姐疏忽,這寒月草需三日一喂靈力,是我記錯了時辰,說成了一日?!?/p>

吳清明喉間發緊,卻見女子已款步走來。擦肩而過的瞬間,一滴溫熱的淚砸在他滾燙的臉頰,如同一粒火星墜入寒潭。

數日后,他再次一如既往的前往藥園,然而他卻發現周圍的弟子,好像都帶著莫名的眼光看向他。

這日,耳間傳來兩個女弟子的打趣聲,他偷偷溜進一處拐角。

“你知道了嗎?齊?師姐將存了許久用來晉級突破境界的寒月草,交給了一位新來的藥童打理,卻不出一個月竟都被養死了!“

“???還有這種事?那寒月草可是五十年才會開一次藍光葉,那么貴重的東西為什么要交給一個新來的?“

樹影斑駁的拐角處,吳清明貼著冰涼的石墻,指甲深深掐進掌心。蟬鳴聲突然變得震耳欲聾,混著女弟子惋惜的議論聲,在他腦海里炸開。

五十年一現的藍光葉,師姐轉身時那滴滾燙的淚,還有那些枯萎的寒月草......所有畫面絞成一團,勒得他喘不過氣。

血腥味在齒間漫開,他突然發足狂奔。山風呼嘯著灌進袖口,衣襟獵獵作響。腳下的路蜿蜒向迷霧深處,他卻不知道該逃往何處——似乎哪里,都不是他的歸處。

……

殘陽如血,將少年單薄佝僂的身影拉長。吳清明跪坐在山中一角,一株毫不起眼的野草前,正將靈力如絲線般注入草莖。

可最后野草依舊蔫頭耷腦,全然不見結苞抽穗的跡象。

“控靈術,可不是你那樣使兒的?!币坏狼宕嗌ひ糇陨砗髠鱽怼?/p>

黑袍少年斜倚竹籬,玄色衣擺垂落如墨,他抱臂而立,眉眼間盡是玩味笑意。

“靈草扎根于土,靈氣循根莖而生?!彼篙p彈,一道幽藍靈力掠過吳清明掌心,精準纏繞在草莖根部,“你得先打通這堵塞的脈絡,否則靈氣不過是無根之水。”

吳清明猛地回頭,沾著泥土的指尖還在微微發顫:“你是誰?”

黑袍少年展眉輕笑,眼底掠過一抹狡黠:“吾名郝劍,自外鄉而來。你家乾清山山主于觀星臺開設講學堂,傳經誦文。你不知道嗎?我嘛,不過是里邊兒一個聽書兒的。”他

吳清明神色茫然,垂眸望著掌心消散的靈力:“既如此,你為何不去聽講,卻在此處……””

那少年聞言仰頭大笑:“經文兒太簡單,沒意思兒——”

他頭也不回地擺了擺手,語氣里滿是戲謔,“還不如,看個傻小子樂呵兒。咱們,有緣再見嘍!”

話音未落,那抹黑色身影已轉過月洞門,在漸濃的暮色里漸漸消散。

更新時間:2025-05-03 19:46: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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