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婚姻·墳墓秦斌然鼻間盡是消毒水的味道，我面容憔悴，
目光呆滯地盯著白色天花板的一角。一個生命就這樣夭折了。窗外的日本晚櫻花落，
落了一地。我的手無意識地摩挲著肚子上方的被子。澀澀的，正如我和秦斌然之間的愛情，
粗礫到破碎。一個月后，我出院了。秦斌然像是有些心虛，他要來攙扶，我卻一把將他推開，
獨自坐在后座。“切。”他不屑一顧。我猛的閉了閉眼，眼眶發酸，額頭的疤隱隱作痛，
委屈的情緒慢慢溢出。我們，為什么到了這種地步？車子沉默地駛向別墅，我要下車，
秦斌然卻執意要扶著我?！拔梗蠈嶞c，別作妖?！薄暗降资钦l作妖？
”我不可置信地看著他，人怎么可以無恥到這種地步?！皣K。”他卻沒再說話，
似乎是嫌我煩，只是手上的力氣變大，掐得我發疼。直到進了門，
這才明白了他為何會執著于扶著我。老爺子面色和藹地坐在沙發上，看樣子是早就等著了。
“斌然，快扶小翊（yì）坐下歇歇?！鼻乇笕粡男【陀行┡吕蠣斪?，老爺子雖一輩子從商，
卻為人正派，行為端正，打小看不慣秦斌然富公子吊兒郎當的做派。挨打得多了，
秦斌然現在對老爺子可謂言聽計從。老爺子將溫茶水往我面前挪了挪“小翊啊，這事，
是我兒子秦斌然不對，我們家對不起你！”我沒有說話。
老爺子接著道：“我已經教訓過他了，你也別怕，天塌下來有我老頭子頂著。
嗯……咱畢竟都是一家人，孩子，沒了就沒了，生活還得繼續，是不是？
”“……”聞言我不動聲色地看了身旁人，果不其然他只坐了沙發的邊邊緣，
看來又是腿被教訓了?！白罱蹆杉液献鞯捻椖浚彩钦粽羧丈稀崩蠣斪釉掝}一轉，
后面的話不用聽都知道，是要拿家里的情況要挾我安生。我家的產業說大不大，說小不小，
當年全靠與秦家的聯姻才沒破產，如今也是，秦家掌握著景家不少的股份。
父親到底還是偏向兒子的。老爺子身體不好，待的時間不長，他走后，就只剩下我們兩個。
不知是誰先起的頭?！拔抑滥銈?，但是孩子沒了可以再要?！薄氨笕唬?/p>
你真以為我是為了孩子傷心嗎？”“嘖……我管你，真是，
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對不起對不起，行了吧？”他很不耐煩地道歉。談話不歡而散，
秦斌然并未為他醉酒后撂倒我，導致流產而道歉。
更沒有為他這些年花天酒地、沾花惹草、整夜不歸而道歉。他只是認為我在斤斤計較，
或者只是在浪費他的時間，他的道歉沒有任何意義。秦斌然沒有心。這場婚姻是愛情的墳墓。
我也早就想要結束這一切。秦斌然當年瘋狂的追求，熱烈的愛意，我們轟轟烈烈的愛情，
終究湮滅在平淡的瑣事中。不只是他，我也厭倦了這種生活。鏡子街頭拐角處，
我買了一面銅鏡，鏡面滿是劃痕，我卻被它古典厚重的外觀吸引。吵架后，
斌然依舊徹夜未歸，而明天又會是帶著女士香水的氣味回來，脫掉發皺的襯衫，
再馬不停蹄地前往公司。在此期間，我們不會見一面。心里早已麻木。我洗完澡出來，
接通了正好打來的電話，是一串陌生號碼。“喂，請問你是……”“秦沐。
”男人聲音并不低沉，卻有磁性，很好聽。“是秦沐啊，找嫂嫂有什么事嗎？
怎么換電話號碼了？”聽到來人，我不自覺換上了有些俏皮的語氣，想要掩蓋聲音中的疲憊。
“有事。手機沒電，用別人的手機?！薄斑@樣啊……那，什么事？”“你和他離婚吧。
”“?。俊薄拔艺f，他對你不好，你和他離婚……你家公司，我會幫忙看著，沒事的。
”我沉默了一會“……你不是在國外嗎？”“準備回國?！彪娫拻鞌嗔?，
心里卻久久不能平靜，是被人提及離婚，亦是少女時代的白月光。秦沐，是秦斌然的弟弟，
秦家私生子，是白月光，更是如今的遺憾。這些年，我想過很多次離婚，但礙于公司的緣故，
不得不放棄想象。我偷偷地想，如果有秦家本家人作為內應，
離婚是不是也不會對我家造成什么影響？不知作何心情，心頭的悸動令我慌亂無措，
不該這樣的。我欲蓋彌彰拿起桌上巴掌大的銅鏡，觸手冰涼，剛好讓人靜心。鏡面磨損嚴重，
卻依舊看得出，里面的人面色蒼白，嘴角向下，顯然興致不高，額頭的疤也格外搶眼。
銅鏡花紋繁復，我手指摩挲著，卻不料被尖銳處劃破，血珠溢出。難道今日有血光之災？
我不切實際地想。是不是上天對我的懲罰？不該接這通電話的，
公司……秦沐一個私生子又有什么辦法呢？心亂如麻，我沒開燈，趁著月光走到客廳，
那里的月光格外清冷，我靠在窗前的沙發上，閉上眼睛。2.鏡子·過去秦沐“景翊，
請你回答一下這個問題?！币粋€胳膊肘戳戳我，我茫然地抬頭，卻見一個禿頂老頭正盯著我，
目光如炬——這是，中學的物理老師？！怎么回事？“景翊，回答一下。
”老師指節敲敲黑板。旁邊的胳膊肘又戳了戳。我這才回神，下意識站起來，卻不敢看老師，
皺眉，只好盯著熟悉又陌生的黑板，干著急。
“加速度……0.04m/s……”答案輕飄飄鉆進我的耳朵。我照著回答，對了。
這才開始心有余悸地打量周圍，這里，好像真的是高中教室。除了禿頂的物理老師，
存在感最強的就是身旁的人——我的同桌秦沐。正值夏天，秦沐穿著很平常的白色短袖，
正專注地聽課，睫毛在冷白的皮膚襯托下顯得格外黑。水潤的嘴唇，被按動筆末端輕輕抵著，
是在思考物理題。這是高中時代的秦沐。用手偷偷掐了一下大腿，有痛覺，而且很疼。
這么說，我是穿越了？好神奇，是……那個銅鏡的原因嗎？這個問題暫且擱置，
因為我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現實，準確來說，是身旁的人。我近乎新奇地盯著他看，好稚嫩，
好青春的秦沐啊。我這個時候，應該也是很青春的少女吧。然而不久我便發現，
有點嬰兒肥的秦沐，耳朵似乎慢慢變粉了——不是錯覺，連脖子都有紅的趨勢。害羞了嗎？
想到少年敏感的心思，我移開視線，余光卻瞥見，他抿抿嘴唇，長睫直直的，蒲扇般眨了眨。
知道他的小動作代表什么，我卻壞心思地，故意和他對著干。少年終于按捺不住，
偷偷瞥向我?！?！”被我逮個正著。我好像看到少年瞬間成了熟蝦，一只手抬起擋著臉，
不讓我再看?！肮蔽胰滩蛔∥孀∽鞜o聲笑起來，免得被老師看到。
只留青澀的少年，露出的耳朵通紅，手里死死握著筆，手汗將筆桿子微微濡濕。
這就是青春的感覺嗎？這就是青春，三天后，我如是想到。堆積如山的試卷，
緊趕慢趕的作業，接二連三的考試……我從婚姻的墳墓暫時脫離出來，
卻好似步入了另一個深淵，學習忙碌到，我甚至忘了自己是穿越回來的。這天驕陽灼灼，
風很大，樹葉被吹得嘩嘩響。我們班來了一個轉學生。“大家好，我是秦斌然……多多關照。
”他個子很高，似乎有健身的習慣，燙了頭，一身名牌，看起來很不好惹。
事實也確實如此——他是高中時期，班里的刺頭，秦斌然。是了，就是這天，
秦斌然站在講臺，居高臨下掃視全班，目光僅在三排靠窗的位置停滯了一下，他看見我了。
那年熱戀時，秦斌然說“我來班上的第一天，就對你一見鐘情?！边@就是孽緣的開端。
那時候不懂，只是想著，一見鐘情真是個浪漫的說法。
不知道這個時光倒流的世界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我想試試另外的選擇，
看看另一條人生道路，是什么風景。以前，我一直知道秦沐的心思，
但是未經世事的少女很容易被花言巧語、熱烈盛大的追求吸引。過度分泌的多巴胺，
一時蒙蔽了雙眼。秦沐就這樣變成了弟弟……他應該也挺無語的吧。既然穿越一次，
我想補償秦沐，自私點說，是想補償心底的遺憾吧……追求秦斌然很會耍寶，接下來的幾天，
他變著法地吸引我的注意。英語課上，老師要求自由組隊完成任務?！巴瑢W你好，
我們可以一起討論嗎？”我一扭頭，就看見秦斌然單手撐桌，銀色的耳骨釘反射著陽光，
刻意露出布有青筋的小臂，不經意間散發荷爾蒙的氣息。十幾歲的少女可能會因此感到悸動，
但作為婚姻中傷痕累累的失敗者，我不會。我禮貌地微微笑著，
將被他手壓著的自動鉛筆薅出來?！安缓靡馑迹覀兊娜艘呀泬蛄?，
同學你要不去其他組看看？”我下意識將秦沐拉近。秦斌然看著我拉住秦沐肩膀的手，
眼里像是了然“那方便問一下，你們都叫什么名字嗎？想和你們做朋友來著?！薄熬榜?，
這是秦沐、郭白?！鼻劂蹇雌饋聿淮蛩愫颓乇笕徽f話，我便好心替他說了。開玩笑，
秦斌然和秦沐也算是一家人，怎么可能不認識，他裝作不認識秦沐，我順著這么做了。
下課后，秦沐問我?！八孟駥δ阌幸馑?，你知道他是誰嗎？”我笑笑“不知道。
”“秦家的少爺，他……你知道，有些少爺總是會被溺愛……”秦沐說得特別委婉，
我看得出，他不想我喜歡上秦斌然，可是為什么呢？是知道秦斌然富家公子病，
還是不可言說的占有欲，亦或是兩者都有？我好奇，卻沒有接著問下去?！肮?/p>
你怎么看出來他喜歡我的？不過我對他一點也不感興趣?！蔽疫@話說得大聲，
可能周圍人會覺得我自戀吧。不過我不在乎，傳到他耳朵里就行了。班里太吵了。
下午有體育課，依舊熱得要命。橡膠跑道散發著烘烘熱氣，空氣都被燙得變形?？诟缮嘣?。
“喂，景翊是嗎？”我看見秦斌然向我走來。他手里拿著瓶可樂，
瓶壁上掛著小水珠“好熱啊，給你喝。”他笑得明媚張揚，整張臉很帥，
可是我已經不會再犯花癡了。我正要拒絕，余光卻瞥見一個白色身影走過。我扭頭，
發現他在一個臺階上坐下，手里兩瓶礦泉水，一瓶放在旁邊，一瓶正在喝。我和他對視了，
移開視線。“謝謝，不過我朋友給我帶水了。”我朝秦沐走去，他站起來把水遞給我，
冰涼的。秦斌然：“沒事，這個也送給你吧?！蔽遥骸安挥茫愫劝?，我不是很喜歡甜的。
”我確實不是很喜歡飲料，太甜了。秦斌然不甘心地嘆了口氣。秦沐：“熱嗎？
”“這不是廢話嘛？”“這個給你?！彼f給我一把紙扇，很大，很硬，是用答題卡折的。
“哇，太棒了吧?！蔽液茌p松地打開瓶蓋“哇，開過的，你不會在里面吐口水了吧？”“哈，
里面全是我吐的?！薄皣?，好惡心?！薄肮蔽覀冃α?，
秦沐笑起來有兩個小酒窩，但他其實不經常笑，那兩個酒窩也就不常見。
兩個人一人一個扇子，坐在陰影里，邊喝水邊扇風。無意間看見秦斌然在看我們，
我和秦沐干了個杯。心里很痛快，青春可真不錯。晚上有一場考試，一直持續到明天下午。
這是我穿越回來的第一次考試，正好借此機會看看，這段時間的學習成果如何。
然而成績出來后，我大失所望。對比穿越前的成績單，這次考得多少有點慘不忍睹了。
沒事的，沒事的，忘了十幾年的東西，能考這么多已經很厲害了，我試著說服自己。可是，
萬一穿越是真的，我這樣，以后考不上大學怎么辦？秦沐在旁邊分析錯題，
也注意到了我的不對勁。“考得不好嗎？”“啊，對，不好。”“我可以看看嗎？
”他似乎挺好奇的。我將剛剛傳到這里的成績單遞給他，他先看了自己的，然后習慣性的，
視線下移一點。愣了一下，又繼續向下看，不可思議地看了我一眼，又去第二張成績單上找。
“走，我們去找老師?！薄罢O等等等等，別了吧?！薄耙词堑清e分了，要么是改錯了，
哪有人一退退600多名的？”“額，我算過了，沒錯……”他沉默了?！澳?，
是不是有什么難言之隱？”秦沐小聲說?！肮@段時間沒好好聽，要不，
你給我講講唄……”“不是，600多名，沒好好聽是不是……”“求求你了?！蔽业皖^，
雙手合十?！啊?，你有什么不懂的，問我吧。”“謝謝同桌！”接下來，
我經歷了被老師叫出去談話，一刻不停地聽秦沐講了一個晚自習的題，以及不停地改錯題。
不斷改錯題改到厭倦。大腦極度疲憊。偏偏這時候秦斌然來惹我?！熬榜矗?/p>
你知道這道題怎么寫嗎？”秦斌然拿著比我分還高的卷子，指著一道錯題問我。我一臉麻木。
“不會?！薄澳悴皇窃郯嗲皫讍?？”“現在不是了?！薄斑@道題很簡單啊，你應該會的吧？
”“……”氣死了，我還真不會。高中學的知識全忘了，這人是故意氣我的？
“你……”我深吸一口氣，表情痛苦“大哥，我都說了我不會，你去問別人吧，算我求你了。
”“……那我去問別人了?！焙迷陔m然知識都忘了，但至少以前會過，
遺忘的記憶慢慢被找回來一部分。高中可真心累。我是走讀生，放學回到家里，不出意料，
是一片漆黑。爸媽感情不和，彼此都不想見到對方，便干脆都不回家。等我上了大學，
他們才離婚。很離譜，他們都很關心我，所以總是單獨偷偷見我，怕碰見對方。無奈之余，
只剩感慨。一夜無夢。天有不測風云，我竟然睡過頭了。緊趕慢趕到學校，剛好踩點，
跑操剛開始。睡過頭的弊端之一——沒吃東西，偏偏我又低血糖，沒想到僥幸心理下，
竟眾目睽睽之下暈倒在地。冷汗耳鳴，眼前發黑?？粗孛骐x自己越來越近，
最后的意識逐漸模糊。——話說，我以前好像也這樣暈過……“你醒啦，醫生說是低血糖，
打完這瓶就好了?！笔煜び帜吧穆曇魝魅攵洌页曉刺幣ゎ^，是秦斌然。
“要不要喝點水？”密閉又安靜的醫務室里，秦斌然的氣泡音尤為明顯。真是，
好久沒聽見過這么夾的氣泡音了，好裝。“不用了?！蔽覔u搖頭?！班邸痹愀猓?/p>
一時沒忍住，氣泡音好好笑……“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嗎？”他聲音放低，
氣泡音就快破音了。我實在忍不住了。干脆用被子捂住頭，瘋狂憋笑，整張鐵架床都在發抖。
“咯吱咯吱——咯吱咯吱——”“我靠……你別這樣。”我聽見秦斌然低低罵了句，
緊接著一陣倉促腳步聲，他跑出去了，估計是去找醫生了。我掀開被子，
笑夠了才發現吊瓶已經打完了。我自己拔了針，干脆給醫生寫了個字條就打算離開。
卻不想打開門迎面撞上了秦沐。我一頭撞上了他的下巴。“嘶——你醒了啊，感覺怎么樣？
”“我沒事，低血糖，老毛病了，你沒事吧？”“沒事，給你帶了飯，
餐廳現在估計都沒飯了?！薄巴郏疫€挺喜歡吃這個卷餅的，這個排隊很長吧？你也太好了。
”本來想說讓他隨便買點就行，算了，但他想要的可能是情緒價值，我就不掃興了。
卷餅真好吃，還是熟悉的味道?！扒乇笕荒兀俊薄芭?，被我嚇跑了。”“嚇跑了？
”“哈哈哈哈對！”我給他講了一下剛剛發生的事，果不其然又看到那兩個小酒窩了。
“對了，你怎么知道秦斌然剛剛在這的？”“把你背過來之后，他也跟過來了，
醫生給你打點滴后，我要給你買飯，就讓他幫忙看著了。”“……”和以前一樣的場景，
一樣的買飯，上次也是秦沐把我背來的嗎？我還以為是秦斌然。也是，畢竟秦沐離我最近，
當然是秦沐。“你吃了嗎？”“走讀生，吃過了?！薄啊闶遣皇窃诔爸S我？
”“怎么可能！景翊，你要總睡過頭，我就得考慮早上給你帶點東西吃了，
免得每次都背你過來。”“你怎么知道我睡過頭了？”“你外套穿反了。”“……”原來是，
匆匆披上的校服外套，暴露了。許是終于覺察出我拒絕的態度，
秦斌然不再整天找機會在我面前晃蕩。這樣最好，沒有靈魂相契，僅僅是皮囊之間的愛，
臨時起意的愛，又怎么會長久？但我好像低估了秦斌然的迷惑行為，在一次又一次受挫后，
他終于忍不住了。我又一次把桌肚里的小零食掏出來，沒有猶豫，直接原封不動還給那人。
秦斌然失望地看著我，可憐巴巴的。渾身一陣戰栗，雞皮疙瘩爬到頭皮，我連忙轉頭，
正好對著秦沐。秦沐：？
我：……嘿嘿（尷尬）秦沐：……盯——然后就會收獲一只慢慢變熟的小蝦狗。噗，好好玩。
唉。秦沐什么時候才會主動一點呢？表白愈接近七月，太陽便愈發放肆，
更新時間：2025-05-03 18:27: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