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詩骨錚錚汴梁城的月光碎在井底時,我正被三十八輛共享單車追著跑。
那些黃澄澄的鐵驢子發了瘋似的橫沖直撞,車鈴叮當響得比大理寺的刑具還瘆人。
我提著袍角鉆進巷子,忽見前方懸著"包治百病"的杏黃旗,
門楣上"仁安精神衛生中心"的金匾在夕陽下泛著冷光。"客官留步!
"穿白大褂的伙計旋風般沖出來,"您這癥狀多久了?"他手里攥著根會發光的銀針,
針尾還拖著條黑蛇似的長尾巴。我倒退三步作了個揖:"小生沈清秋,
天圣五年進士..."話音未落,兩個彪形大漢將我架進內堂。
檀香混著古怪的藥水味直沖腦門,墻上掛著幅《千里餓殍圖》,
仔細看竟是群穿條紋衫的人在搶食丸藥。穿墨綠錦袍的老者撫須微笑:"沈先生,
聽說你會背《將進酒》?"我精神一振,甩開左右束縛,
腳踏七星步高聲吟誦:"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突然屋頂傳來震耳欲聾的轟鳴,
但見白玉穹頂裂開個方孔,降下朵會旋轉的金蓮!那金蓮噴出白霧,我登時腿軟如泥。
再醒來時,腕上多了道刻著生辰八字的銀鐲,身上粗布衣畫滿符咒。
鄰床的老者正對墻叩拜:"臣狄仁杰拜見天后!
"忽又有個少女抱著枕頭細聲哼唱:"月亮船呀搖過銀河灣...""此乃詔獄否?
"我揪住路過的小廝,卻被他手中托盤驚住——琉璃盞里泡著朱紅丹藥,
與當年官家賞賜的西域貢品一般無二。那小廝壓低聲音:"新來的吧?記住,
上午吞百憂解時要配橙汁,下午吃奧氮平不能就著可樂。"晨鐘響起時,我才知何為煉獄。
百來人排成長龍,領了丹藥卻要當眾吞服。穿藍褂的嬤嬤鷹隼般盯著每個人喉結滾動,
有個后生把藥片藏在舌底,轉眼就被按著灌下整壺涼水。"該你了。
"嬤嬤將兩枚白丹拍在我掌心。我學著旁人仰頭作吞咽狀,
忽聽身后傳來冷笑:"丙三床又在藏藥。"但見嬤嬤從袖中掏出件神器,
形似短笛卻能照透肌骨,我藏在腮幫的藥片在鏡中纖毫畢現。"罰抄《莫生氣》二十遍!
"嬤嬤甩來本經書。我翻開一看樂了:"人生就像一場戲,
因為有緣才相聚——這打油詩倒有幾分樂天風骨。"研墨時發現硯臺缺角處露出抹天青色,
竟是官窯冰裂紋!正要細看,窗外突然傳來清越鐘聲。循聲摸到頂樓天臺,
卻見個少年正在白壁上揮毫潑墨。畫中汴河煙柳與眼前鋼筋森林重疊,
虹橋上分明立著個抱酒壇的青衫客。"小友此畫..."我話音未落,
少年突然發狂般撕扯畫紙:"不對!燈籠應該是六角宮燈!
"我奪過畫筆在墻角題下"東風夜放花千樹",少年突然安靜下來。月光拂過他腕間疤痕,
像條沉睡的銀蛇。"沈...沈先生?"穿白大褂的閻羅王出現在樓梯口,
"你怎么知道我們患者有藝術天賦?"第二章:墨染封魔自從在少年畫作上題詩后,
我成了病院的活寶貝。穿絳紫官袍的院長親自召見,診室里供著尊缺胳膊的陶俑,
案頭鎮紙赫然是塊未雕琢的和田玉籽料。"接著背!"院長眼中精光四射。
我望著他身后《富春山居圖》的仿品,張口就來:"棄我去者,
昨日之日不可留..."窗外玉蘭樹沙沙作響,忽然有花瓣穿窗而入,
正落在院長珍藏的《宋詞鑒賞辭典》上。自那日起,我每天要在觀景亭開詩會。
起初只有那個作畫少年和妄想自己是楊貴妃的婦人到場,
后來連總蹲在墻角數螞蟻的禿頭老漢都抱著馬扎來了。"今天講杜工部的《飲中八仙歌》。
"我揮動從保潔處偷來的雞毛撣子當驚堂木,"卻說那左相李適之,
日興費萬錢..."楊貴妃突然起身旋舞,水袖甩飛了亭角的監控攝像頭。
作畫少年在石桌上狂草"飲如長鯨吸百川",墨點子濺了院長新訂制的西裝。
這日講到李太白醉寫蠻書,我跳上長凳即興表演:"番使嚇得面如土,忙獻貂裘換文書!
"突然警鈴大作,原來是被關在禁閉室的躁狂癥患者破門而出,
舉著輸液架高喊"安祿山反了"。場面頓時大亂。楊貴妃抱著廊柱唱《霓裳羽衣曲》,
作畫少年把藥片當暗器亂撒,禿頭老漢趁機騎走保潔的三輪車。我被人流擠到檔案室,
忽然瞥見院長電腦屏?!F蒙蒙的古井照片,井壁青苔排列竟似瘦金體!
趁亂順走院長桌上的玉籽料,發現底部陰刻"宣和"二字。正渾身發冷,后頸突然挨了一針。
昏迷前最后看到的,是監控屏幕上我那件青衫的背影,正與古井倒影中的落魄書生緩緩重合。
第三章:金樽照影被綁在約束床上第三天,我悟出了個道理:這病院比開封府大牢講究。
每半個時辰就有小廝來喂水,錦被用的是上好的松江棉,連便溺都有雕花漆器恭桶。
只是再也見不到作畫少年。新來的嬤嬤說他在禁閉室絕食,
把藥片碾碎了混著顏料往墻上寫"雕欄玉砌應猶在"。我心下一動,
咬破手指在床單上寫血書:"小樓昨夜又東風"。這招果然靈驗。
當晚院長親自解了我腕上束縛帶,身后還跟著個戴金絲眼鏡的年輕太醫。"沈先生,
聽說你會寫詞?"太醫手里的玉板夾嘩嘩作響,"王小明說你能接上他所有殘句。
"我被帶到間畫室。四面白墻寫滿癲狂字句,墻角蜷著的人形比初見時更單薄。
少年聽到腳步聲,突然撲到窗前嘶吼:"羅衾不耐五更寒!夢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貪歡。
"我輕聲接道。少年渾身劇震,緩緩轉頭時,月光正落在他眼角的淚痣上。
這面容...竟與記憶中在虹橋賣杏花的小童重疊!
院長趁機展開幅絹本:"請沈先生題首詞。"我定睛一看,正是少年撕毀的那幅汴京圖,
殘破處被金箔修補成星斗。"問君能有幾多愁..."我提筆寫下李后主詞句,
筆鋒突然不受控制地游走,竟在宣和玉料上刻過的紋路如出一轍。
少年突然奪過畫作狂奔而出。我們追到古井所在的廢棄花園時,見他正把畫卷往井口塞。
說時遲那時快,井中騰起青光,畫上墨跡如活物般扭動起來。
院長眼鏡片寒光一閃:"按住他!電休克準備!"我搶先撲向井口。井水映出的卻不是倒影,
而是燈火通明的樊樓!琵琶聲穿透水面傳來,帶著我魂牽夢縈的杏花釀香氣。
忽然有人從背后猛推,我墜向井中的剎那,看見少年腕間銀蛇化作一道流光。
第四章:井中乾坤月光浸透井沿青磚時,我正被三個護工按在約束椅上。
院長捧著那幅染血的汴京圖,金絲眼鏡泛著冷光:"沈先生,你相信量子糾纏嗎?
"未及答話,井底突然傳來搗衣聲。眾人皆驚,但見水面浮出個倒立的酒幡,
上書"樊樓"二字墨跡淋漓。我腕間束帶應聲而裂,宣和玉料從袖中滑落,
在青磚上敲出《雨霖鈴》的調子。"快!電擊除顫儀!"院長嘶吼著后退。我趁機撲到井邊,
水中倒影漸次清晰——戴枷鎖的囚徒蹣跚過汴河,挑擔貨郎的銅鑼驚飛雀鳥,
忽有快馬撞翻果攤,濺起的荔枝正落在井沿!"客官要杏花釀么?
"井底冒出個梳雙髻的小童,分明是病院里作畫的少年。我伸手去夠那酒壇,卻抓了個空。
身后傳來護工的驚呼,井水突然暴漲,裹挾著魚蝦撲棱棱涌出井口。再睜眼時,
腕上銀鐲成了囚枷,身上粗布衣化作囚服。汴梁城熟悉的餿味鉆進鼻孔,
我狂喜地撲向路邊積水潭,水面映出的卻是滿臉血污的囚徒面孔。"沈秀才又犯癔癥了!
"押解的衙役掄起水火棍。我這才看清他們穿著仁安病院的保安制服,
腰間佩刀竟是電擊器模樣。路過虹橋時,
忽聞樓上有人吟唱:"春花秋月何時了..."抬頭望去,楊貴妃病友正倚著雕欄拋錦帕。
橋頭告示欄貼著我的海捕文書:"緝拿妖言惑眾之沈清秋,善使瘋癲詩句,疑似五通神附體。
"畫影圖形旁還印著仁安病院的LOGO,落款日期竟是天圣七年!渾渾噩噩被押至開封府,
驚堂木拍響時我笑出聲來——明鏡高懸匾下坐著院長,獬豸冠兩側垂著聽診器。"大膽狂徒!
"院長操著開封口音喝道,"為何在樊樓題寫反詩?"我望向堂外,
但見仁安病院的白色大樓矗立在州橋夜市中央,LED燈牌滾動著"大宋心理健康月"標語。
穿病號服的囚徒們正在灌藥,藍褂嬤嬤舉著針筒高喊:"官家賜福,速飲圣水!
""此乃莊周夢蝶乎?"我仰天大笑,卻見作畫少年捧著詔書疾步上堂。
他如今穿著緋色官袍,眼角淚痣被朱筆描成狀元妝:"奉天承運,官家口諭,
沈清秋即刻押送仁安宮診治!"囚車穿過御街時,我盯著仁安宮門前的石獅子發呆。
這分明是病院門口那對仿古雕塑,只是爪下多了塊"重點文物保護單位"的牌子。
穿龍袍的官家從ICU病房走出,手背上還粘著輸液膠布。當夜被關進禁閉室,
鐵門上小窗忽被掀開。"沈先生..."作畫少年塞進個油紙包,
里面是仁安病院的抗抑郁藥,"他們說你是裝瘋的細作。"話音未落,
遠處傳來嬤嬤查房的聲音:"丙三床,該吃藥了!"第五章:鏡里春秋清明這天,
仁安宮要舉辦"大宋精神衛生展"。我被套上錦緞儒衫,額角貼了塊膏藥充作刺配金印。
展柜里擺著電擊器偽裝的打鬼鞭,百憂解藥片泡在琉璃盞里冒充金丹。
"此乃官家親賜的鎮魂丹。"院長指著SSRI類藥物介紹,"專治離魂之癥。
"外邦使節們舉著手機拍照,有個吐蕃商人試圖掃碼購買氯氮平。
我在展廳角落發現個青銅鏡,鏡鈕雕著仁安病院的院徽。伸手擦拭時,
鏡面忽然泛起漣漪——現代病院的走廊浮現,楊貴妃病友正抱著掃地機器人跳胡旋舞。
"沈先生!"作畫少年慌張跑來,"官家要試新療法了!"我們擠進圍觀人群,
但見御醫推來個鐵柜子,柜門鑲嵌的正是那面青銅鏡。院長手持玉圭高呼:"恭請仙鏡顯靈!
"電流聲中,鐵柜射出七彩霞光。我被強光刺得睜不開眼,忽聞此起彼伏的尖叫。再定睛時,
滿朝文武都穿著病號服,院長頭頂的獬豸冠變成了防爆頭盔。"時空疊加了!
"院長狂喜地翻閱《夢溪筆談》,"我就知道沈括記載的磁偏角異常..."話音未落,
鏡中突然伸出條機械臂,將作畫少年拽入光暈!我撲向銅鏡的剎那,天旋地轉。
再醒來時躺在現代病院的MECT治療室,作畫少年正在隔壁床抽搐。
電波圖紙喃喃自語:"阿爾法波頻率與北宋天文記錄完全吻合..."深夜溜進院長辦公室,
更新時間:2025-05-03 16:28: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