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王不二醒來的時候，陳陌正端坐在紅木圓桌前悠然喝著茶。

這是間專為修行者準備的雅致客房，處處透著仙家氣韻。上等紫檀木打造的家具被店家打掃的一塵不染，泛著溫潤光澤，雕花梁柱的窗臺漏進細碎陽光，落地窗前橫陳著幾個云紋蒲團，微風陣陣，垂落的綠植枝葉輕顫，在地面上投下搖曳的疏影。

"醒了？"

王不二揉著太陽穴坐起身，昨夜酒意雖濃，記憶卻清晰如新。

內心深處對陳陌的尊敬不僅未減分毫，還演變成了崇拜。

王不二雖然叫不二，但是骨子里卻是個中二少年。要知道兒時只能在話本里，說書人口中才能得知的世外高人，昨晚卻跟他把酒交談。

兒時的夢照進現實，此刻，他已經把陳陌當做畢生追隨的偶像。

不過經過昨日相處，先前的拘謹也消散大半，骨子里的豪邁性子又冒出頭來。

"前輩，又給您添麻煩了。"少年撓著雞窩似的亂發，黝黑臉龐顯得有些不好意思。

"讓客棧備了新衣。"陳陌擱下青瓷茶盞，起身時衣角輕揚，"我在樓下等你。"

木門"吱呀"一聲輕響，將晨光隔在門外。

王不二忽然怔住——前輩周身氣韻竟與昨日大不相同。若說昨日像是一座巍峨高山但還可仰望，今日卻如霧鎖重樓，連輪廓都難以窺見。

這先天金剛境果然不凡，雖然二十年未進一步，但感知卻敏銳異常，即便陳陌刻意隱蔽氣機，仍被他察覺端倪。

臨城的靈氣比福城濃郁數倍，陳陌今日已經感覺到了境界的松動。

破境就在臨城！

走在臨城的街道，王不二偷眼打量身前的陳陌，這位高人此刻就像個世俗常見的公子哥。

一柄折扇在修長指間翻轉，時而停在糖畫攤前看老藝人以糖絲作畫，時而在酒樓臨窗處細品酒釀，甚至還蹲在斗蛐蛐的孩童堆里押了兩文錢。最絕的是在綢緞莊前，他竟與老板娘討價還價半刻鐘，硬是把一匹云紋錦緞砍下三成價。

最主要，他覺得他沒有看錯，前輩確實是沒少瞄老板娘那因為殺價而顫動不已的胸脯………

"前輩這是...…"王不二抱著一袋剛買的蜜餞果子，看得目瞪口呆。

陳陌彈了彈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塵，不在乎的說道，“我的修行之道在紅塵萬象。"

怕這傻小子當真，臨了又補一句，“你…”

“與我不同?！?/p>

又過兩日。

入夜。

陳陌盤坐于蒲團之上，周身靈氣如潮，洶涌澎湃。他體內經脈中奔騰的靈力如同萬千銀龍游走，每一次循環都讓境界瓶頸搖搖欲墜。

“差多不了！”

此刻，他不再壓制體內翻騰的氣機。

"破！"

一聲清喝，天地驟變！

客棧上空，云海翻騰如怒，厚重的云層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匯聚凝結，轉眼間竟形成一片遮天蔽日的靈氣屏障。

以陳陌為中心，一道橫亙天地的無形八卦圖徐徐展開，靈氣流動，生生不息。八卦異象不斷擴張，轉眼間便籠罩了整個臨城，卻仍以驚人的速度向四方蔓延。

城中所有煉氣師同時身形一震，只覺一股浩然威壓突然襲來，體內靈力竟不由自主地為之震顫。

修為稍弱者更是生出跪拜之意。

這威壓中蘊含的天地法則之力，令人心悸。

陳陌驀然睜眼，眸中靈光變幻："靈域境初期！"

察覺到自己鬧出的異象，他立即收斂氣息。那遮天蔽日的八卦圖漸漸淡去，但方才那蘊含無上靈力的法則波動，已深深印入這臨城的一眾煉氣師心中。

住在隔壁的王不二感知最為清晰。

陳陌剛才破境之勢令他渾身激蕩，原本就如銅澆鐵鑄般的肌肉寸寸爆起，竟將身上的衣衫撐得破碎不堪！

更令他想不到的是，體內沉寂二十年的金剛境，竟在此刻微微松動，修為隱隱攀升！

“走！”

還未等他回神，陳陌的身影已如鬼魅般瞬移而至，一把扣住他的肩膀。下一瞬，兩人身形驟然模糊，原地只留下一道殘影。

風聲呼嘯，山河倒掠！

數個吐息以后，兩人已橫跨百里，出現在臨城以東的竹林之內。

"前輩，方才那是......？"王不二聲音微顫，方才的感知深入靈魂，令他根本無法故作不知，只得耿直問道。

"破境。"陳陌語氣平淡，仿佛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時忘形，未能收住氣勢。"

王不二心頭劇震。

破境？如此如天壓一般的威勢，竟只是破境所致？

他自幼喜好強者傳記，各類故事話，可這種景象，卻是連傳說中都未曾提及！

"拿著。"

一袋沉甸甸的錢袋突然落入掌心。

王不二還未回神，就聽陳陌繼續說道："收起這副沒出息的樣子。你王不二可是生來金剛境，注定要登臨煉氣絕巔的男人，豈會困在這區區世家之中？"

這段話？！

這是自己從小念到大一段狂言。大概是當日飲酒，一時興起給吹噓了出來。

此刻被偶像當面道出，王不二頓時面紅耳赤，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

陳陌見狀微笑繼續道："就此別過吧。記住，臨城之事不要對任何人提起。"

王不二為人從不墨跡，更不屑于行一些分別挽留，悲天感地之事。

最主要，他對陳陌說的話從不遲疑。

緊緊攥住錢袋，鄭重抱拳鞠躬，“王不二再次感謝前輩?！?/p>

“我……”

“哦？”陳陌尾音微揚。

王不二始終低垂著頭，喉結劇烈滾動了幾下，突然從牙縫里擠出一句："斗、斗膽請教前輩名諱！"

這幾日相處，他始終謹守本分，不敢逾越半分。可此刻分別在即，修行之路浩渺無涯，這一別不知何時再見。

他想要把前名諱牢記在心——縱使無緣追隨左右，也要將這份恩情銘刻心間。

“如有機會再見，不用前輩相稱，到時記得再請我喝酒。”

陳陌的聲音幽幽傳來，就如當日救他之時。

王不二再抬頭之時，臉龐浸滿淚水。

陳陌身影已經杳然無蹤。

微風拂地，露出一行文字：

“先天金剛，破境即圓滿，勿急于一時，緣到即滿?！?/p>

落款陳！

男兒膝下有黃金。

王不二此刻跪地不起。

這是陳陌送他的一份禮物，他早就看出了他自身的情況，先天金剛是天道賜福，循序漸進的修煉，突破是水到渠成之事。待到他突破之日就是他煉氣前途坦蕩之時。

雖說煉氣修行最重天地規則，先天金剛看似有悖常理。

但是王家世代習武行善，救死扶傷，仗義疏財，造福一方百姓。更難得的是每代都能在武道之路達到大乘，肉身修煉達到臻境，王不二攜福降生，順應天道。

但是天賜機緣，最忌貪圖捷徑，要一步一個腳印走出來。

更新時間：2025-05-03 14:34: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