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枝不動聲色掃了眼半人高的院墻，原主也不知怎么想的，這墻矮得真是什么都遮不住。

“你們是干什么的？”

屠枝打開門，目光在三人身上來回打量，一個上了年紀涂脂抹粉的婆子和兩個一老一少的男子。

婆子她滿臉堆笑，“大妹子，我是來給你做媒的?！?/p>

“做媒？誰說我要成親？”

屠枝心里詫異，視線落在年輕男子身上，空洞的眼神下掛著兩個大眼泡，皮膚臘黃，身形樣貌跟死去的江盛比可差遠了。

婆子甩了甩帕子，拉著她的手打趣道：“大妹子可真會說笑，這女人哪有不成親的，女人不成親連個安身立命的地方都沒有，百年后更是沒人給你進貢香火?！?/p>

屠枝掙脫她的手，婆子也不在意，繼續喋喋不休，“這不，我給你找了個好人家，馬老爺家有五個兒子，十幾個孫子孫女，兒孫滿堂，進一門就是當家主母?！?/p>

那叫馬老爺的老男人對她上下打量，目光猥瑣，簡直是令人作嘔。

父子兩身上衣著還不錯，屠枝忍著惡心問謀婆，“他出多少聘禮？”

媒婆和馬老爺沒發話，年輕男子倒是一臉鄙夷，“你一個寡婦，又不能生育，若不是念在你有些姿色，你帶著嫁妝和這屋子的地契進門，我和哥哥們叫你一聲娘，就是最好的聘禮?！?/p>

屠枝心中冷笑，真是好算計。嫁進門就無痛當娘，而且還有一堆孫子孫女。

“大妹子，這馬老爺能看上你已是最大的福分?！泵饺嗽谂詣竦?。

“這福分太大，我承受不起，我覺得你挺合適的?！?/p>

媒婆做媒多年，第一次被人堵得啞口無言，她還想再說什么，卻被屠枝一把推出門，砰一聲關上的門落了她一臉灰。

被屠枝落了面子，馬老爺臉色難堪，朝地上吐了口唾沫。

“真是不識好歹！我們走！”

媒婆不愿放棄這筆生意，忙跟在后面追趕，“馬老爺，此事我們再談談?！?/p>

三人前腳剛走，周春杏就從巷子拐角處探出來腦袋，不屑地撇撇嘴。

屠枝的命真好！

江盛死沒多久，她就得了好大一筆銀子，現在又這么快有人上門提親。

來到屠枝家門前，周春杏調整好臉上的表情，抬手敲門。

屠枝以為那三人不死心，開門正要出聲趕人，就見站在門外的是周春杏。

“你來做什么？”她不悅地皺起眉頭。

周春杏干笑兩聲，“沒，這些日子你天天出城，在忙啥呢？”

“出城挖些野菜，囤著過冬?！?/p>

“阿枝，還是你好，沒有孩子，又用伺候婆母，如今自己一個人想怎么過就怎么過?！?/p>

周春杏說著一副愁眉苦臉，擼起衣袖露出手上的青紫傷痕，“阿枝，周全柱他又打我了。前些日子領的工錢也被他拿去睹了，如今染坊不開了，我一時半會也找不到工作，沒了進項，他就打我?！?/p>

屠枝冷冷瞥了眼，抿著唇沒說話，方才她已經看到周春杏在巷子探頭探腦的。

周春杏見她不為所動，又繼續說道：“家里糧食也快吃完了，馬上要下雪了，孩子們連件像樣的御寒棉衣都沒有。阿枝，你借些銀子給我吧。我也不多要，借個十兩就夠了?！?/p>

以前，周春杏來她家可勤快了，而且都是挑江盛在家的時候，言語間總是陰陽原主不能生，話題三句不離孩子，大有要替原主與江盛孩子的意思。

不止她來，她還經常讓自家孩子厚著臉皮上門討吃食，原主和江盛很喜歡孩子，但凡家里有好吃的，從不會拒絕。

從出事至今，周春杏頭一回上門，卻是為了借銀子。

普通人家一年的開銷三四兩銀子就夠了，周春杏一張口就要十兩，真是好大的口氣！

要是換了原主多少會借，可她不是。

屠枝聲音清冷無情緒波動，“我夫君沒了，染坊也不開了，下半輩子也沒個依靠，就指著這點銀子過日子，不能借給你?！?/p>

周春杏沒想到屠枝會拒絕，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起來。

她小聲哀求著，“阿枝，你再幫幫我吧！沒有錢周全柱會打死我的。”

“他能打你，你為什么不回手？”屠枝反問。

周春杏瞪大眼睛，她從未想過要反抗。

“我、我不敢，也打不過?！?/p>

“那就回去等著被打死吧，天晚了，我還有很多事要忙。”

說著就要關門，周春杏眼疾手快用力扒著門框，眼里滿是哀怨。

使了個巧勁，屠枝將她推出去，關上門。

原主來此定居后，對街坊鄰里向來和氣，遇事從不撕破臉，屠枝可不是原主，不會委屈自己成全他人。

天色漸晚，外出干活的人都陸續歸家。

屠枝在后院整理菜地，路過的人總要透過籬笆墻打量她。

原主當初買房時不想太過打眼，只簡單圍了籬笆。

低矮的籬笆什么都擋不住，屠枝想著還是要換成里長家那種高高的土坯墻。

菜地里只剩下種著蘿卜和白菜，還需要等上些時日才能收。

原主夫妻以前每日早出晚歸，家里連只雞都沒養，現在離冬天不遠了，屠枝從沒養過牲畜，準備等開春后再買幾只回來。

回到前院，屠枝舀了水洗手，然后從背簍里抓了一小把野菜出來洗凈，晚飯準備吃個簡單的野菜面疙瘩湯，再打上兩個雞蛋。

灶房的柴禾燒完了，屠枝去柴房搬柴的時候看了下，柴房囤的柴不夠過冬，以后出去還要打些柴回來，不然熬不過這個冬。

水開后，下入搓好的面疙瘩，邊倒入邊攪拌，防止粘鍋，煮開后再把野菜放進去燙熟，打上兩個雞蛋，調好味道即可出鍋。

屠枝端著碗坐在灶前邊吃邊聽左鄰右舍傳來的聲響，有婆婆喝斥媳婦的，有打孩子的，還有在巷子中站著閑聊的……

這些都是她不曾感受到的久違的人間煙火氣息。

夜幕像一塊巨大的黑布將大地覆蓋住。

入了夜，四周漸漸安靜下來，偶爾從遠處傳來一兩聲狗吠。

睡到半夜時分，多年養成的習慣，一有風吹草動就十分警醒的屠枝，聽到后院有人從籬笆翻了進來。

她悄悄起身，拉開門穿過院子，穿過院子快速躲在茅房墻邊，探頭望去，就見有個高大的身影躡手躡腳踩著她的菜往前院摸來。

更新時間：2025-05-03 14:24: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