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山鬼志異暮春的雨絲裹著霉味滲進驛站木梁,
林小滿的指尖撫過《幽冥錄》殘頁上的焦痕。紙頁間夾著半朵風干的紅梅,
花瓣脈絡里凝著暗紅斑點,像極了她后頸天生的朱砂痣。"第十九個臨淵村。
"她將羅盤塞進帆布包,油皮傘骨磕在青石板上發出脆響。山路在霧中折成細銀線,
遠處山坳里突然騰起鴉群,驚破了午后的死寂。臨淵村村口的老槐樹歪向溪澗,
數百條褪色緞帶在枝頭飄成碎云。林小滿拽住一條發白的綢帶,
"陳阿爹"三個字被雨水洇成淡墨,
背面用朱砂畫著歪扭的辟邪符——和她家中祖宅暗格里的符咒一模一樣。
"姑娘可是來投宿的?"沙啞的嗓音驚得她轉身,拄拐的老婦站在陰影里,
竹籃里的野果滴著水,"咱們村好久沒外人來了。"民宿木樓的樓梯吱呀作響,
墻皮剝落處露出半截褪色壁畫:紅衣女子手捧紅梅,腳下是跪成一圈的村民。
老婦將燭臺推過來時,銅盞里的火苗突然竄高,
照亮了她腕間褪色的紅繩——和槐樹上的緞帶材質相同。"姑娘莫看那些亂七八遭的。
"老婦往火塘里添柴,火星子濺在她溝壑縱橫的臉上,"都是早年山鬼作祟的傳言,
嚇走了好些外鄉人。"子夜時分,林小滿被細碎的腳步聲驚醒。窗紙上浮動著模糊的人影,
發間簪著的紅梅在月光下泛著妖異的光澤。她摸出帆布包里的黃銅羅盤,指針突然瘋狂旋轉,
最終穩穩指向后山方向。后山入口的老松樹上纏著新砍的桃枝,
卻擋不住撲面而來的腐葉氣息。林小滿踩著濕滑的苔蘚前行,直到月光被濃霧吞噬。
羅盤指針突然靜止,前方磷火明滅間,
隱約可見穿月白衫子的少女背影——正是老槐樹上某條緞帶的主人。"阿秀?
"她脫口喊出緞帶上的名字,少女緩緩轉身,潰爛的右臉爬滿蛆蟲,完好的左臉掛著淚痕。
林小滿踉蹌后退,后腰撞上冰涼的石碑,碑上"陳秀之墓"四個字被青苔啃噬得殘缺不全。
磷火突然爆成青色火焰,少女的殘骸在火中化作飛灰。林小滿摸向口袋里的《幽冥錄》,
殘頁上"血梅引"三個字滲出暗紅水跡,仿佛被雨水浸泡多年的陳年血跡。
2 霧鎖重樓晨光刺破霧靄時,林小滿在樵夫家的柴堆旁醒來。劈柴的少年蹲在她身側,
脖頸間掛著半塊雕花銀鎖,"你昨兒在后山喊阿姐名字了?"少年名叫陳默,
三個月前阿秀上山采藥再沒回來。他領著林小滿走進土坯房,
墻根暗格里擺著女子畫像:鵝蛋臉,丹鳳眼,鬢邊別著朵栩栩如生的絹制紅梅。
"阿姐繡得一手好花。"陳默指尖撫過畫像,
" last night你看見的...真的是她?"他突然抓住林小滿的手腕,
掌心有新月形的舊疤,"阿姐說過,遇到怪事就摸這個疤,能想起些東西。
"林小滿猛地抽回手,后頸的朱砂痣突然發燙。她想起祖宅密室里的《山鬼志》殘卷,
某頁邊角畫著相同的紅梅紋樣,旁邊批注著"以血為引,可通幽冥"。午后進山時,
陳默背著獵弓走在前面,銀鎖在胸口晃出細碎光影。霧氣比昨夜更濃,
羅盤指針開始逆時針旋轉,指向半山腰坍塌的土地廟。
廟門殘匾上的"山鬼祠"三字被刀斧劈得模糊,供桌上擺著七具紅梅陶俑,
每具胸前都插著寫有生辰八字的黃紙。林小滿的指尖剛觸到陶俑,地面突然震動,
無數磷火從墻縫里滲出,在霧中聚成走馬燈般的幻象:穿月白衫子的少女跪在祠堂中央,
老婦往她發間插上紅梅;村長捧著青銅羅盤念念有詞,
村民們舉著火把圍成圓圈;少女突然發出非人的嘶吼,皮膚下鼓起蠕動的青斑,
紅梅在她掌心化作利刃..."小心!"陳默的獵弓擦著林小滿耳畔射出,
箭頭釘入霧中突然爆開的磷火。幻象碎成齏粉,露出土地廟后坍塌的巖洞,
洞壁上用朱砂畫滿鎮邪符,中央石臺上躺著具白骨,
指骨間纏著半條紅繩——和老婦腕上的一模一樣。陳默忽然捂住耳朵蜷縮在地,
銀鎖發出蜂鳴般的尖嘯。林小滿扶住他顫抖的肩膀,看見他后頸有片淡青色胎記,
形狀竟與《幽冥錄》殘頁上的九幽結界圖騰完全吻合。3 九幽羅剎子夜的驟雨砸在瓦片上,
林小滿在民宿閣樓翻出半本《臨淵村志》。光緒十九年那頁被蟲蛀出窟窿,
勉強辨認出"紅梅祭,祈豐年"的字樣,配圖是戴面具的村民抬著花轎走向后山。
樓下傳來瓷器碎裂聲。她沖下樓時,老婦正對著滿地碎片發抖,
碎瓷片拼出的圖案赫然是紅梅繞著骷髏——和《幽冥錄》里的血梅咒文一模一樣。
"他們要來了...血梅開了..."老婦渾濁的眼珠轉向林小滿,
枯瘦的手指突然掐住她手腕,
"你后頸的痣...和當年那個姑娘一模一樣..."劇痛從手腕蔓延到心口,
林小滿眼前閃過刺目紅光。等她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山鬼祠的石臺上,
老婦和村長站在火盆旁,銅羅盤在火中泛著青芒。"第三十個祭品。
"村長揭開臉上的人皮面具,底下是張爬滿咒文的臉,"血梅引需要純陰之體,小姑娘,
你天生的朱砂痣可是天賜的記號。"紅梅從火盆里竄起,在林小滿掌心凝成血色花苞。
她想起陳默的銀鎖和老婦的紅繩,突然明白所有失蹤者都是這場祭典的活容器。
當村長將符水潑向她時,掌心的花苞突然爆開,地面裂開的縫隙里涌出幽藍火焰。
"以我血軀,啟幽冥路。"她聽見自己的聲音里混著陌生的回響,羅盤碎成齏粉,
祠堂地面浮現出巨大的咒文陣圖。村長的驚呼聲被火焰吞噬,林小滿墜入黑暗前,
看見陳默舉著獵弓沖進祠堂,銀鎖在火光中裂成兩半。墜落的過程中,
記憶碎片如流星劃過:幼年在祖宅后院,白衣少年將紅梅別在她鬢間,"小滿,
等我破了這結界就來接你。"少年頸間掛著斷劍,劍鞘上的紋路與沈清墨的咒鏈一模一樣。
黑暗盡頭突然綻開金光,林小滿摔在滿是青苔的石板上,抬頭看見月光下的朱漆牌樓,
匾額上"九幽結界"四個字滴著露水。身后傳來劍出鞘的聲音,白衣男子站在古柏下,
額間咒印泛著微光,腰間掛著半截斷劍——正是她記憶中的少年。"你是誰?
"男子的劍刃抵住她咽喉,卻在看見她后頸朱砂痣時驟然顫抖,
"不可能...她已經死了三十年..."林小滿摸向胸口,
方才墜崖時裂開的傷口正在愈合,滲出的血珠在地面匯成紅梅形狀。
男子頸間的咒鏈突然繃直,斷劍在鞘中發出龍吟,他眼中閃過掙扎與痛楚,
最終收劍轉身:"跟我來,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
"4 白骨生香結界內的時間似乎凝固在仲夏夜,溪水倒映著永不西沉的月亮。
沈清墨的竹屋藏在竹林深處,墻上掛滿符咒與斷劍殘片,
案頭擺著半塊雕花銀鎖——和陳默的那半塊嚴絲合縫。"三十年前的紅梅祭,
你母親是最后一個祭品。"沈清墨往爐中添著磷火,火光映得他眼尾的咒印泛青,
"我是鎮守結界的守陣人,卻沒護住她。"林小滿摸到口袋里的《幽冥錄》殘頁,
發現水漬早已干涸,字跡卻變得清晰可辨。其中一頁畫著昆侖鏡靈轉世的圖示,
眉心朱砂痣與她的位置分毫不差。"你體內有幽冥之力。"沈清墨突然按住她手腕,
咒鏈纏上她指尖,"當年我用斷劍封了血梅咒,如今你的血卻能喚醒它..."他忽然皺眉,
扯開衣領露出鎖骨下方的舊傷,傷口周圍爬著蛛網狀的黑氣。林小滿下意識伸手觸碰,
指尖剛碰到傷口,沈清墨突然發出壓抑的呻吟。咒鏈劇烈震顫著掙斷,
斷劍化作流光沒入林小滿掌心,她后頸的朱砂痣蔓延成紅梅紋樣,
記憶如潮水般涌來:母親被綁在祠堂石柱上,
紅梅在她掌心綻放成利刃;沈清墨持劍劈開結界,
卻被村長的符咒擊中后心;幼年的自己躲在衣柜里,透過縫隙看見母親將紅梅塞進她掌心,
"小滿,帶著它去找清墨哥哥...""原來你早就認出了我。"林小滿望著掌心的劍紋,
沈清墨別過臉去,耳尖泛紅。竹屋外突然傳來異動,無數磷火聚成骷髏形態,
啃食著結界邊緣的符咒。"是天機閣的人。"沈清墨將她護在身后,斷劍在掌心凝結成型,
"他們想毀掉結界,放出里面的...等等,你的血!"林小滿這才發現掌心正在滲血,
紅梅紋樣發出微光。她本能地按向最近的符咒,血液滲進紋路的瞬間,
整面竹墻亮起金色陣圖。磷火在強光中發出尖嘯,化作灰燼前甩出張泛黃的紙頁。
那是半張《臨淵村志》,記載著紅梅祭的真正目的:用純陰之體獻祭,
打開九幽結界獲取戰神之力。配圖里的紅衣女子轉身,
露出與林小滿 identical的面容,
只是眉心多了塊菱形胎記——和她母親的舊照分毫不差。沈清墨的咒鏈突然重新纏上手腕,
卻不再是禁錮的形態,而是像活物般盤成護腕。他低頭時,
林小滿看見他耳后新浮現的紅梅印記,與自己后頸的紋樣遙相呼應。"當年我沒護住她。
"沈清墨握住她的手,斷劍與咒鏈同時發出共鳴,"這次,我不會再讓你出事。
"5 無字碑破廟地宮的陰風卷著腐草味,三百座童男童女石像排列成北斗七星陣,
每個石像手中都捧著紅梅。林小滿的羅盤指針瘋狂旋轉,最終指向陣眼處的無字碑。
"萬歷年間的天劫預言。"沈清墨用斷劍撬動石碑,露出底下的血祭銘文,"‘紅梅泣血,
戰神歸位,屆時天地倒轉,萬物成灰’。"他指尖撫過碑上模糊的刻痕,
"你母親當年就是想毀掉這個陣法。"林小滿的掌心突然發燙,紅梅紋樣沿著手臂蔓延。
她想起昨夜在竹屋夢見的場景:母親跪在石碑前,用鮮血在碑面寫下破解之法,
卻被趕來的村長斬斷手腕。"看這個。"沈清墨指著石像底座的凹槽,
每個凹槽里都嵌著半枚銅錢,"和你帶來的《幽冥錄》殘頁上的圖案一樣。
"她摸出帆布包里的殘頁,對照著將銅錢嵌入正確位置。石碑轟然翻轉,
露出通往更深地宮的階梯,底下傳來潺潺水聲,混著隱約的童謠:"紅梅開,故人來,
童男童女躺棺材..."地宮深處的水池浮著數百具骸骨,每個頭骨都枕著紅梅陶俑。
林小滿的羅盤突然指向池底,她潛入水中,
摸到塊刻著星圖的青銅板——和沈清墨羅盤背面的紋路完全吻合。"小心!
"沈清墨的斷劍擦著她耳畔刺向水中,暗紅色的觸須從骸骨堆里竄出,
纏繞著青銅板往深處拽。林小滿攥緊板角,掌心的血滴在星圖上,整座水池突然沸騰,
骸骨們睜開空眼眶,齊聲唱起童謠。青銅板發出嗡鳴,星圖投射在洞頂,
形成流動的周天星斗。沈清墨的羅盤飛起嵌入陣眼,斷劍在他手中化作長弓,咒鏈繃成弓弦。
林小滿后頸的紅梅紋樣發出強光,與星圖形成共振。"三十年前我試過破陣。
"沈清墨的聲音混著水聲,"但缺少昆侖鏡靈的血脈..."他突然轉頭看她,
眼尾咒印泛起金光,"小滿,用你的血激活星圖。"當林小滿的指尖按上星圖時,
所有骸骨同時舉起陶俑,紅梅在俑口中綻放成真正的花朵。
洞頂浮現出三十年前的幻象:母親渾身是血地護著幼年的自己,
沈清墨被天雷劈斷的斷劍插在她腳邊。"原來我才是陣眼。"林小滿看著星圖中自己的位置,
正是北斗七星的勺心,"他們不是要獻祭我,而是要喚醒我體內的...戰神之力?
"沈清墨的咒鏈突然纏上她腰間,將她拽離即將崩塌的星圖。塌方的碎石中,
露出更深處的密室,石門上刻著與林家祖徽相同的紋樣——一只銜著紅梅的玄鳥。
"這是你母親的密室。"沈清墨用斷劍劈開結界,門內石臺上擺著半面青銅鏡,
鏡中映出林小滿的倒影,眉心的菱形胎記清晰可見。鏡面上凝結著未干的血字:"小滿,
若你見到清墨,告訴他,血梅不是詛咒,是... "字跡在此處被血痕覆蓋,
最后半句模糊不清。沈清墨的羅盤突然發出尖嘯,指針死死指向林小滿心口。她這才注意到,
鏡中自己的心跳頻率與星圖的運轉節奏完全同步,而沈清墨眼中的咒印,
不知何時已變成了紅梅形狀。洞外傳來密集的腳步聲,天機閣的追兵舉著誅邪符沖進地宮。
為首的老者看見林小滿后頸的紋樣,瞳孔驟縮:"昆侖鏡靈現世,果然該取你心魂祭天!
"沈清墨將林小滿護在身后,斷劍與咒鏈同時亮起,龍角從發間刺破皮膚,
逆鱗在鎖骨處滲出金光。他回頭看她時,眼神里既有溫柔又有決絕:"躲在我身后,
這次換我來守著你。"6 畫皮妖誅邪符的金光映得地宮慘白,林小滿攥緊青銅鏡后退,
鏡中倒影突然裂成蛛網紋路。沈清墨龍角上的逆鱗簌簌顫動,斷劍化作丈許長的龍形虛影,
將天機閣眾人逼退至石像陣邊緣。"墮仙果然與妖魔為伍!"老者拋出雷火符,
符文在沈清墨咒鏈上濺起紫電,"三十年前你用昆侖鏡靈血祭,如今又想故技重施?
"咒鏈突然崩斷成九節,每節都化作鎖鏈纏住雷火符。沈清墨指尖掐訣,
地宮頂部的星圖重新亮起,三百石像手中紅梅同時綻放:"當年血祭的真相,
你們天機閣比誰都清楚。"林小滿趁亂退向石門,后頸的紅梅紋樣與青銅鏡產生共鳴,
鏡面浮現出母親臨終前的記憶:老婦(實為天機閣暗樁)將紅梅插入她后頸,
村長(天機閣分舵主)念誦的不是祭文,而是篡改過的奪舍咒。"小心畫像!
"陳默的聲音從地宮入口傳來,少年背著獵弓沖進火光,
銀鎖殘片在胸前拼成完整的"往生"二字,"村口祠堂的《山鬼圖》...會吃人!
"林小滿這才注意到石壁上不知何時多了幅卷軸,畫中紅衣女子轉身露出青白面皮,
嘴角裂至耳根。卷軸突然發出尖嘯,無數墨線化作利箭射向她咽喉,
卻被沈清墨展開的龍翼擋下。"畫中靈寄生在緞帶里。"陳默拽開衣領,
后頸青斑已蔓延成畫卷邊緣的云紋,"阿姐她們不是被獻祭,是被做成了...畫皮。
"卷軸轟然展開,露出內層密密麻麻的人臉。林小滿認出其中有老婦、樵夫,
甚至三個月前失蹤的陳秀——她們的面皮被剝下貼在畫中,眼白里爬滿墨線。
沈清墨的逆鱗突然脫落三片,化作火羽射向卷軸中樞。林小滿趁機將鮮血滴在青銅鏡上,
鏡面映出卷軸真正的陣眼:祠堂老槐樹的年輪,每道年輪里都嵌著失蹤者的生辰八字。
"陳默,用你的銀鎖!"她將羅盤拋向少年,"對準槐樹年輪的第三十個缺口!
"銀鎖與羅盤相撞的瞬間,地宮劇烈震動。畫中靈發出刺耳的尖嘯,
墨線卷著沈清墨的咒鏈往卷軸里拽。林小滿撲過去抓住他的手,
看見自己掌心的紅梅紋樣正在融入他的逆鱗——兩人的血脈正在通過百年前的魂契產生共鳴。
卷軸終于崩裂成飛灰,陳秀的面皮從殘頁中飄出,落在陳默掌心化作光點。
少年后頸的青斑褪成淡紅胎記,形狀竟與沈清墨的逆鱗一模一樣。
"原來天機閣才是血梅祭的推手。"沈清墨擦去嘴角血跡,龍角逐漸隱沒,
更新時間:2025-05-03 13:18: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