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大亮,將軍府的下人陸續起了床,昨日江蔻才來過,他們剛拿了賞錢,今日便勤快了不少,待蘇鶯和謝長宴吃完飯出門,地上的雪便已被掃得干干凈凈了。
有兩名穿著灰衣的年長奴仆坐在長廊的美人靠上說話,“蔻蔻郡主真好啊,昨日賞了我一兩銀子呢?!?/p>
“郡主人美心善,寬宏大量,是名門閨秀,只可惜小將軍斷了腿,不能和郡主有情人終成眷屬?!?/p>
“你瞧現在府里那個鶯鶯燕燕,成天在廚房忙活,還把夫人最喜歡的涼亭鋸得不成樣子,真是上不了臺面的東西,我一想到是那種人要生下小將軍的孩子,我都犯惡心……”
兩人說完才發現不遠處的一男一女:兩人身上都穿著白衣,女子昳麗傾城,男子矜貴雍容,男子坐在木質輪椅上,女子正低著頭與他說話,那雙好看的桃花眸里時不時洋溢出幾分溫柔和笑意,遠遠瞧上去像一對跌落人間的仙童玉女。
赫然就是謝長宴和蘇鶯,兩名奴仆也分不清方才說的壞話他們聽到沒有,對視一眼,低著頭走了。
蘇鶯其實聽到了,不過難聽的話她自小便聽,并沒太放在心上。
她生得妖艷,從很小的時候便不討同伴喜歡,因著蘇堯對她更好,蘇晚也厭惡她,覺得是她搶走了哥哥。
蘇晚性格活潑,是孩子王,當時有四五個女孩子都以蘇晚為中心,她們幾個每天的任務便是琢磨著如何欺負蘇鶯。
剛開始是打蘇鶯,拽著她的頭發扇她的臉,后來被蘇堯瞧見了,和蘇晚吵了好大一架,還告訴了蘇清河,蘇清河狠狠教訓了蘇晚一頓,自此蘇晚漲了手段,不再動手動腳,而是四處說蘇鶯的壞話,肆意謾罵她。
這些小孩子的話很惡毒,蘇鶯聽了好幾年,直到蘇晚長大,稍懂事了些,才和蘇鶯關系好了點,雖然這種好僅限于表面的和平,卻終究比之前要好得多了。
她不計較,謝長宴卻不行,當即去找了管事,扣了兩人三個月的工錢。
從管事院子內出來,一路都是陽光明媚,蘇鶯笑意盈盈地瞧他,“小將軍是為了我出頭嗎?”
“誰想為你出頭?!”謝長宴下意識反駁,“我只是在教訓府內的刁奴,如此愛嚼舌根,遲早會惹出禍事!”
他說完連自己都心虛,卻不想讓壞女人太過得意,還照舊配了聲冷哼。
蘇鶯笑而不語,帶著謝長宴回了清暉院,卻沒進屋,而是找了個小板凳坐在院子內,將前天鋸出來的木頭攤開放在地上,細致地鋸成自己想要的形狀,又將木頭表面打磨光滑。
她做什么事都很認真,垂下的眸子,像一幅絕美的畫。
謝長宴好奇地推著輪椅湊到她身側認認真真地瞧了好一會兒,只認出幾個圓形又細長的是柱子,剛好夠他握住。
他看了半天,實在看不懂她要這么多木頭做什么,又閉上眼睛曬太陽。
蘇鶯忽然開口問他,“無聊嗎?”
他以為她又要塞給自己一些奇怪的東西,警惕道,“干嘛?”
這次的蘇鶯出乎預料地正經,“我知道有個姓劉的神醫,醫術很厲害,他大概在十年前過一次京城,順手救了我的養兄。”
她手上的活沒停,似乎這只是一件不那么緊急的事情,“你若是無聊,可以幫我找找他?!?/p>
“誰要幫你找人?。?!”謝長宴雖如此說著,腦中卻迅速過了一遍如今還能使喚動的謝家舊部。
他還在等蘇鶯繼續求他,或是像上次一樣拿什么東西與他交換,卻未想對方說完便沒繼續說話了,他朝她看去,才知道她正在認認真真地打磨一塊扁扁的木頭,似是已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了。
“蘇鶯!”他惱羞成怒地叫她,蘇鶯有些迷茫地抬頭看向他,“怎么了?不舒服嗎?”
“不是要我幫你找人嗎?還不快推我回屋去給我研墨?!”
蘇鶯早見識到了謝長宴的口是心非,放下手頭的活兒將他推回了屋,為他準備好了筆墨紙硯,又弄了些清水,將墨條放在硯臺上研墨。
研墨其實是個技術活,就是謝家的那些下人也沒幾個能研好的,蘇鶯卻研得很漂亮,連墨汁的濃稠度都剛剛好。
這是謝長宴第一次直視她的個人能力,他覺得蘇鶯并不比江蔻差,甚至在臉皮和心性上比江蔻還更勝一籌,若把兩人的身份調換,蘇鶯定然能活得更加風生水起,而江蔻卻未必有她的堅韌頑強。
他給自己的舊部寫了信,交給蘇鶯看了一遍,她覺得沒什么問題,便折了張信紙用火漆封上。
“將這封信遞給交給管事,管事會送出去?!彼麌诟浪S后又道,“喂,我幫了你這樣大的忙,你該如何報答我?”
“報答嗎?好?。俊?/p>
蘇鶯回,他還以為又是上次那個丑木雕之類的東西,卻未想到對方含笑著靠近了他,單手搭在了他的輪椅扶手。
沒人能抵擋那張似妖似魅的臉,就連謝長宴都呆愣了片刻。
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她溫軟的唇已覆上了他的唇畔。
那是個很溫柔的吻,蘇鶯甚至伸出了小舌舔了舔他的唇,謝長宴緊抿著唇,卻未將她推開,擺出一副不歡迎也不拒絕的架勢,其實大腦早就一片空白。
他感覺自己在吃一種很好吃的糕點,香甜軟糯。蘇鶯是不熏香的,他卻莫名感覺他聞到了她身上的香味,熏得人迷迷糊糊的。
等反應過來的時候,蘇鶯已站回他面前笑意盈盈地問他,“夠了嗎?”
“誰要這種報答?。 彼骖a的緋紅讓這話完全沒有說服力。
蘇鶯笑而不語,兀自送信去了。
……
中午吃過飯,謝長宴陪著睡了很長的一個午覺——那當然是蘇鶯強迫的,她還將他的胳膊拉出來當枕頭,四肢像八爪魚似的纏著他。
謝長宴腦海里出現的父母和將士,還有斷腿的場景就這樣頻繁被她打斷了。
他覺得蘇鶯這人有魔力,她有辦法讓你跟她在一起的時候滿腦子都想著她,雖然想的大部分都是討厭這個壞女人的不知廉恥,或是想把她丟出去,還會想罵她,總之腦子里被她塞得滿滿的,再沒能力去想別的了。
夜晚的時候起風了,蘇鶯將木頭帶回屋在燈下繼續打磨,謝長宴在旁邊吃她做的橘子糖。
他本想回去睡覺,腦海里卻又浮現出蘇鶯昨日的話。
“小將軍,這次總要動一動吧?”
他在心中又罵了她一遍壞女人,男人的自尊心又不想讓他再一次在她面前丟臉。
他眨著眼,內心經歷了一陣強烈的掙扎,最終還是男人不想在這種事上被瞧不起的本能戰勝了一切,他將手伸到匣子內翻了翻,將那本春宮圖抽了出來,決定惡補。
前兩次他實在害羞,每次都只是瞧了一眼便不敢看,這次卻是下定了決心要將它當成課本一樣學習,他深吸了一口氣,鄭重地打開了第一頁。
第一頁的東西不堪入目。
他皺了皺眉,覺得她和蘇鶯應該都不能接受這樣臟的姿勢。
第二頁,女子……
謝長宴看了看自己扭曲的雙腿……
第三頁倒是很簡單。
他再次略過,不想被蘇鶯再次嫌棄。
他接連翻了七八頁,腦海里不斷判斷著實踐的可能,連耳旁打磨木頭的聲音停了都未發現。
待反應過來,蘇鶯已笑吟吟地站在他身側了,她開口,神色中滿是善解人意,
“喜歡哪一頁?要不要現在就試試?”
更新時間:2025-05-03 13:16: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