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鶯看得有些入了神,沒發現江蔻已瞧見了自己,江蔻作為武王最疼愛的養女,走到哪兒都是眾星拱月,已多年未有人敢這樣直愣愣地看她,不悅地蹙眉道,
“大膽!敢這樣盯著本郡主看!”
江蔻說完才瞧見蘇鶯的容貌:柳葉眉、桃花眸,面若桃李,唇若朱砂,天生長了一副狐媚子臉,只要是個男人都會忍不住心動。
重要的是,對方的容貌與她有幾分相像,這讓她有了危機感。
江蔻本也是個孤女,只因著武王的親生女兒去世,武王傷心欲絕,手下的人為了討好他,找了與武王女兒有七分相似的江蔻送給了他。
武王如獲至寶,將江蔻當成自己親女兒的替身極盡寵愛,江蔻一直都知道自己的榮寵來源于何處,這些年對長相與她相似的女子分外警惕。
不想讓養父瞧見蘇鶯的臉,她拽著養父的袖子撒嬌,“爹爹,女兒想去吃城南的桃花酥?!?/p>
武王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對著養女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好,那等下我們便去城南?!?/p>
正巧此時春桃聽說蘇鶯沖撞了武王和蔻蔻郡主,急急忙忙地沖了過來,拽著還在呆愣地蘇鶯朝著江蔻跪了下去。
“奴婢的姐姐初入將軍府,還未習慣府內的規矩,沖撞了郡主,還請郡主恕罪。”
江蔻這才又瞥了蘇鶯一眼,故作大度道,“念她也是初犯,算了算了?!?/p>
春桃去拽蘇鶯的胳膊,蘇鶯還有些躊躇,卻被她強拉著進了府。
江蔻裝作無意地問身旁的人,“方才那女人是誰?我來過將軍府好幾次,怎么好像都沒見過?”
將軍府的奴仆立刻上前作答,“那個女人,便是顧夫人請來為小將軍留后的,叫蘇鶯?!?/p>
“蘇鶯……”江蔻咀嚼著這個名字,為人留后之事本就上不了臺面,江蔻的面上是毫不掩飾的嫌棄,“做這種風月買賣,果然是個上不了臺面的鶯鶯燕燕?!?/p>
武王表情不變,眼中對江蔻的溺愛卻淡了些,
“京城會做這些事的女子大多迫不得已,這世間并非所有人都如你一般幸運?!?/p>
江蔻自然而然將這話當成了敲打,心中像吞了蒼蠅一般惡心,又想起若是當初被下屬發現的是蘇鶯,那被武王收養、享受榮華富貴的便會是蘇鶯,而她將會繼續流浪街頭忍饑挨餓,被欺辱,或是被哪家人撿去做童養媳。
不想惹武王生氣,她笑著撒嬌,擺出一副小女兒的嬌蠻神態,“女兒知道了嘛?!?/p>
武王并未說話,江蔻瞧不出養父的心思,只能和他一起上了馬車,待馬車緩緩行駛在馬路上,才道,
“女兒昨日擅作主張去青城山找了幾位高僧新年來為姐姐念經超度,父親不會生氣吧?”
這位“姐姐”說得便是武王那位死去的親生女兒,江蔻知曉自己是對方的替身,這些年每逢清明、鬼節、春節、忌日都會竭盡全力地為對方祭拜,武王果然十分欣慰,待江蔻也越來越好。
她眼含期盼地瞧著武王,往常他肯定是要開始夸獎她了,今日卻似是想到了什么一般恍惚了片刻,
“你姐姐最討厭和尚念經,從前我們住的那個村子的后山住了個瘋和尚,每次她遇到那個瘋和尚念念叨叨,都要捂住自己的耳朵躲在我懷里撒嬌?!?/p>
武王懷念完女兒,聲音轉冷,摻雜著不容褻瀆的距離感,“你也是好心,這次便算了,告訴那些高僧不必來了?!?/p>
江蔻不甘心地緊攥住自己的袖子,面上卻仍笑著說了一句“好,我知道了。”
馬車很快行駛到了城南,武王為江蔻買了桃花酥,父女二人又一起回了王府。
王府內莊嚴肅穆,所有下人皆是一絲不茍地做自己的事情。
江蔻捏著裝桃花酥的袋子,裝作一副小女孩般天真爛漫的樣子拽著他的袖子,“女兒房中新來了個廚子,做的八寶鴨是一絕,父親與其繼續在大院孤零零地吃飯,不如來我的小院陪女兒一起吃?!?/p>
姐姐去世時才五歲,正是天真爛漫的年紀,因此江蔻也敏銳地察覺到,養父喜歡她做出爛漫的神態,這樣更能讓他想起自己的親生女兒。
姐姐喜歡貓,她便也養貓,做出喜愛貓的神色,姐姐喜歡穿鮮艷的衣物,她便也總穿一身艷服,她模仿著姐姐的一言一行,妄圖替代姐姐在養父心中的地位。
武王卻抿唇,“你自己吃,本王今日要去陪你姐姐?!?/p>
說完,他朝著祠堂走去,并未回頭看江蔻一眼。
江蔻知道他今晚又要整夜待在祠堂,臉上的笑容再無法維持,手中的桃花酥也被捏得粉碎。
武王威嚴霸道,無人敢在他面前造次,連親兒子都不留情面,唯一能得他些許柔情的便是養女江蔻。
外人都羨慕江蔻,卻只有江蔻知道,武王對她并沒有感情,他亦只有在她身上看到姐姐的影子時才會露出些許父親該有的溫情。
武王權勢滔天,就算只有一點的溫情,也夠個普通人一輩子榮華富貴,若別人定然便知足了,江蔻卻不同,她更想做他的親女兒,享受親女兒該有慈愛和身份,而不是做戰戰兢兢、隨時有可能被取代位置的養女。
此事并不急于一時,江蔻只是怨了一會兒便平復了心情,去叫了她小時候便開始伺候她的李嬤嬤。
李嬤嬤生了一張慈愛的臉,只著了一件黑色鶴紋棉服,用黑布綰發,瞧著便是個分外溫和的老人。
“嬤嬤,您去查查如今給謝長宴留后,那個叫蘇鶯的,她與我長得很像,查查她在哪兒,在她的家附近散播一下她去給人留后的消息,她的名聲臭了,父親便不會想要也收她做養女?!?/p>
“喏。”嬤嬤微微瞇起老眼,露出幾分精明。
……
日暮西沉,為威嚴肅穆的將軍府染上些許冷灰色,府內涼風陣陣,春桃拽著蘇鶯跑到了沒人的地方才松了口氣,
“你知不知道方才你有多危險?還好那是寬宏溫柔的蔻蔻郡主,若是對別的大人物不敬,你已經要挨板子了?!?/p>
蘇鶯此時也緩過神來朝她笑,“方才謝謝你了?!?/p>
她生得美,這樣勾唇一笑,美得像最姝麗的海棠,連春桃都看得有些呆,揮了揮手不自然道,
“算了算了,我要回廚房繼續烤火了?!?/p>
蘇鶯“嗯”了一聲,待春桃的身影徹底消失不見后才回了清暉院。
江蔻走后,清暉院又恢復了從前的寂靜冷清,謝長宴的屋子門窗緊閉,在這樣寂寥的小院中顯得分外孤寂。
蘇鶯推開了門,屋內果然是黑的,她在桌上摸索了一會兒,摸出了兩個打火石。
打火石互相撞擊了一會兒,溫暖的火光便裝滿了屋子,她瞧見謝長宴正躺在床上,雖醒著,身子卻面對床,擺出一副不歡迎她到來的架勢。
她覺得好笑,走到他床邊坐下,俯身瞧他。
對方并不理會,甚至還閉上了眼睛。
她干脆用手指去碰他的臉,他的臉很軟很滑,笑起來時還有兩個小酒窩,再加上他的面容分外年輕英俊,這樣的一張臉并不適合領兵作戰,所以謝長宴從前總是板著臉,如今父母雙亡,更笑不出來,他有酒窩的事情,連江蔻都不知道。
蘇鶯卻知道,用手指不斷戳他酒窩的位置,直到戳出個小凹陷。
謝長宴覺得癢,氣憤地撥開她的手,毫不客氣,“走開!不許碰我!”
蘇鶯一反常態地聽話,那雙盈盈的桃花眼注視著他問,“生氣了嗎?”
更新時間:2025-05-03 13:16: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