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神火驚魂不是傳說,這是現實。上個世紀八十年代末,新余興山村鬼魅風波,
鬧得人心惶惶。此事沸沸揚揚,當時附近村莊的女人都不敢嫁往興山村。最初都說是謠言。
可無風不起浪。正月初,黃大龍去丈母娘家拜年。這家伙中午宴席上喝起酒來那是真不要命。
眼看太陽快落山了,黃大龍還在床上扯呼嚕。丈母娘急得不行,強行的把他叫起來,
“大龍啊,快起床唦,你不說明天家里還有應酬嗎?”黃大龍惺忪著眼,“丈母娘,
現在幾時了?”“不早了,太陽快下山啦!”“啊!”黃大龍急匆匆的起了床,抹了把臉,
抬腿就往外找小兒子?!靶○?,小皓,你個龜孫子玩哪去了?回家呢,天快黑下來了。
”“丈母娘追出門來,“大龍,不急不急,小皓也在屋里睡覺呢?!闭赡改镏溃浩饺绽?,
黃大龍都是慢條斯理的,唯獨傍晚從自己家里回去的事他是急的。小兒子還在睡夢中,
黃大龍把他從被窩里抱起。匆匆給丈母娘打聲招呼,快步離開了丈母娘家。
丈母娘不敢留他們吃晚飯,若天黑了,那片山崗是不敢過的。穿過一片油茶林,
急步來到山崗上。興山村就在山腳下遙遙相望。提心吊膽的黃大龍稍稍的松了一口氣。
可這一口氣還沒舒通暢,一團白晃晃的神火“倏”地一下從身前擦過,
快速的飄向左旁山下那片大墳場。黃大龍披著的外衣,一片衣角吹起,
拂了一下懷里小兒子的小臉蛋。黃大龍的心像被一盆冷水澆下,激凌凌的打了個冷戰,
寒栗子布滿全身。他踉踉蹌蹌的往山下跑。中途不知摔了多少跤。
他懷里的小兒子起初是哇哇大哭,最后便沒了聲音。黃大龍哪有心事查看兒子的情況。
跌跌撞撞的闖進村莊,天已黑下來了。一回家,他的小兒子就發起了高燒。幸運的是,
反復折騰了兩個多月,他的小兒子終于痊愈了。不幸的是,從此后,小兒子的反應有點遲鈍,
說話也不太利索。村民們大多不信,這不是迷信么?嘴里說不信,
行動上卻不敢踏進那片天地。村里那幾個手扶拖拉機手進山販賣石灰時,
都不敢夜里行走那片山坡路。他們寧愿不裝貨,也要提前回家去。真是鬼話連篇。
哪有什么神火,不就是墓地里常見的磷火好不好。幾個文化人雖是這么解釋,
但村民們又有多少人相信呢。是的,那片大墳場離興山村不是很遠。傍晚時,
村民們在村后偶爾也見過神火。不過沒有近距離接觸,不知神火會燒死人么。
黃大龍胡說的么,還是村民們捕風捉影?這都無關重要,重要的是接下來的一件事更是離奇。
2 慢性子木匠也不是離奇,是巧合吧。有必要介紹一下黃大龍。黃大龍是一個木匠。
在我們附近這些村落很是吃得開。他的木工活做得精細,許是慢工出細活吧。他性格靦腆,
不愛說話,做起事來慢慢吞吞。一根掛衣櫥里的小掛桿,都要把它刨得直溜溜,圓滑滑。
衣櫥后面的擋板也要刨得油光水滑。用眼睛瞄了又瞄,用糙手摸了又摸,才算滿意。
慢性子的一個人。他的木工物件雖然費時,但那活兒做得硬是精巧。結實又中看。
黃大龍工木活是如此,自家農活也是如此。小兒子病好時,轉眼就是春插了。
實在是忙不過來,把小兒子送往丈母娘家去照管。不是還有大兒子么??纱髢鹤右灿幸欢咽?,
放牛,打豬草不算,上午要幫襯著扯秧。倆夫妻半夜起來扯好了秧苗,上午要去河邊插秧。
他老婆秀梅是個急性子。飯碗一放,就催著黃大龍到土崗上的水田里去挑秧,
快些把秧苗拋進水田里。秀梅忙忙的喂了豬,把廚房里雜七雜八的事收拾個清爽。
快步走到自家水田時,黃大龍才慢悠悠的挑著秧苗從遠處晃來。農忙農忙,
看起來黃大龍一點也不忙。不是他不忙,他已經是在忙,只是他慢性子忙不起。
秀梅雖是知道黃大龍的德性,也免不了抱怨幾句。黃大龍在外人眼中是忠厚老實的一個人,
可在老婆面前倒是氣勢足得很,聽不得老婆半句埋怨。犟嘴的一個漢子,
“你沒看到我挑著這擔秧把腰都駝彎了嗎?我沒敢偷懶呢,你不說我不行么?”“行,行,
行??禳c把秧苗拋開來,我等著你的秧苗栽禾呢?!秉S大龍一只只的把秧苗拋撒開。還別說,
黃大龍很有美學天賦。那秧苗一只只的拋在水田里,橫成行,豎成排。
真像操練的士兵整齊劃一,美感爆棚。秀梅長長的一排禾已栽到頭了,
黃大龍的藝術創作還沒完成。秀梅忍無可忍的吼道,“你是來畫圖的還是來栽禾的,
像你這般做事,禾苗幾時才能栽得完?!薄澳銉词裁磧?,我不是快拋好了嗎。
我不拋這么整齊,你栽起禾來踩前踩后的拿秧不更耽誤時間嗎?!薄靶辛耍辛?,
你快點下來載喲?!钡诙判忝范荚缘筋^了,黃大龍才栽了那么幾十行。
秀梅站在田埂上氣呼呼的望著。黃大龍一棵棵用心的插著。插一棵用眼睛比一下,
插一棵拿眼睛瞄一下。有時還要把前行的某株禾苗端正一下。秀梅在田埂上氣得跺著腳,
“黃大龍,你是擺陣呢還是栽禾?有必要栽得這么整齊嗎?像你這樣栽,
別人家的禾苗都抽穗了,你的秧苗卻還在田里叫苦呢。”“秀梅,你別嚇我好不好,
誰家的禾苗能那么快抽穗,我們最多比別家晚栽完幾天嘛。”秀梅氣得實在不行,
她在水溝里洗好腳,趿著拖鞋,踏踏踏地往家走。這娘們今天怎會生這么大的氣呢,
這么些年來我黃大龍不都是這么栽下來的么?!拔梗忝?,你去哪兒呀?”黃大龍喊著。
“去哪兒?看你這樣栽禾,我都會被你氣死。氣死還不如回家喝農藥死?!薄皠e逗了,
你舍得丟下禾不栽?——喂完豬,給我帶罐水過來哈。”秀梅沒有理他,自顧自的回家去。
黃大龍中規中矩的栽著,心里在想,這大農忙的,秀梅以前從沒有中途退場過,
除非回家奶孩子。壞了,秀梅有吃完早飯喂豬的習慣,這肯定不是去喂豬,
是不是哪根筋搭錯了,真要做傻事。越想越不對勁,甲胺磷的氣味在村里飄蕩了好些天了。
春上天,作物上是不可能打農藥的,這氣味來的好怪異,除非是……黃大龍不敢想下去,
趕忙上了岸,赤腳就往家里跑。一股濃郁的甲胺磷氣味在房前凝而不散。
黃大龍嚇得用肩撞開大門。秀梅目光呆滯的端坐在靠椅上,一手端著瓶甲胺磷,
另一手拿著旋開的瓶蓋。黃大龍嚇得亡魂大冒,跑過去飛起一腳,把那農藥瓶踢翻在地。
農藥瓶在地上滾了幾滾,茶黃的農藥流了一地,一股淡淡的乳香味沖入黃大龍的鼻孔。
這氣味不對,很有誘惑性。絕不是鼻子有問題。黃大龍汗毛倒豎,抱起秀梅跑出屋外,
大喊著,“來人啦,我老婆喝農藥了!”3 農藥迷局鄉醫院。
醫生手忙腳亂的要給秀梅洗胃。秀梅拳打腳踢的喊著,“我沒喝農藥,我沒喝農藥。我不洗,
我不要洗?!薄搬t生,不要相信她說的話,趕緊洗吧!”黃大龍焦急的催促著。
洗胃管子從嘴里插進去,秀梅翻江倒海的嘔吐一通。洗罷胃,秀梅臉色蒼白的癱軟在病床上。
“秀梅,我不就是栽禾栽慢了點嗎,你沒必要去喝農藥唦。”“大龍,你要相信我,
我沒喝農藥?!薄霸谔锢铮悴皇侨轮丶液绒r藥的嗎?”“我沒說過這句話,
我怎么會說喝農藥呢?!薄霸诩依?,你不是還拿著甲胺磷瓶子嗎?”“沒有,那是牛奶瓶。
”“誰叫你拿牛奶瓶的?”黃大龍急迫的追問了一句。秀梅緊張地思考了一會兒,
嚇得從病床上跳了起來,“是我娘家的好姐妹香梅。”“就是前幾年,她媽要給她哥換親,
她不從,自己喝農藥毒死的那位?”黃大龍哆嗦著問。雖是白天,醫院里還有好多人,
秀梅感覺冷森森的瘆得慌。她縮在黃大龍懷里顫抖不已,“她騙我說這農藥是牛奶,說好喝,
可我就是不去喝!”活見鬼了。這秀梅是不是被農藥毒害得神志不清了。第二天早上回到家。
飄蕩在黃大龍房前的那股甲胺磷氣味被昨天喧囂的吵鬧聲鬧沒了。鬧到什么地方去了,
黃大龍管不了那么多,只要不在自家門前瞎晃悠那就阿彌陀佛了。
大兒子早已簡簡單單的弄好了全家的早飯,還喂完了豬食。他扒完一碗飯,
又上土崗上扯秧去了。黃大龍和秀梅吃完早飯,雙雙去向河邊,繼續栽插昨天沒栽完的秧苗。
途中,遇上住在村尾的卷毛大叔。卷毛大叔哈哈的樂著,“秀梅呀,你昨天可嚇死全村人啰,
如今不要緊了吧。萬事想開點哈?!毙忝芳t著臉,不去理睬這個酒鬼。灑鬼的話如同放屁,
看似一個樂天派,其實他才是天底下最想不開的人。村里誰人不知呢。卷毛大叔掮著犁,
一路樂哈哈的往家里趕著吃早飯。他逢人便說黃大龍的老婆喝農藥的事。
“秀梅嚇老公有一套,真想喝農藥死簡直不要太容易。農藥摻上燒酒,神仙來了也沒得救。
”村人只是笑笑,擦身而過,不予過多理睬。卷毛大叔把犁放在墻角,洗了洗手,
坐在八仙桌旁的長條凳子上。八仙桌上一個四角紗罩子罩著飯菜。卷毛大叔掀開罩子,
嘴角便露出了微笑。桌子上,卷毛嬸子為他準備了一盤下酒的炒黃豆,
還有一盤下飯的肥肉炒春筍。一大玻璃瓶散裝燒酒亮晶晶的站在兩盤菜中間放出誘人的光芒。
誰說卷毛嬸子不疼老公,那是閉著眼睛說瞎話。管老公抽煙喝酒能跟疼不疼老公混為一談么?
跟你說,你只看了表像,這是卷毛嬸子擺的鴻門宴。伺候好了卷毛大叔,
才好伸手向他要錢用。卷毛大叔這一個月的工資還沒交給卷毛嬸子呢。下井挺辛苦,
每月留下的一點買煙買酒錢,根本不夠用。平時呢,
卷毛嬸子也不會伸手向卷毛大叔多要工資。這不是農忙了么,農藥化肥要錢用。忙完這茬,
卷毛大叔往煤礦上一鉆,農田里的事就全部拋給卷毛嬸子,什么都不管。管你天倒地落,
管你農藥化肥,管好吃酒吃煙的自己這張嘴就行?!八?,明天你又要上班了,
農藥化肥錢你還沒留下唦?!本砻笫逡押鹊米硌垭鼥V,舌頭打卷的說,“哪還有錢呢,
上個月的工資不是給你了嗎?”“這個月的呢?這個月不是早發工資了嗎?”“哦,
這個月工資還了煙酒帳了?!薄熬椭莱詿煶跃?,飯就不知道要吃嗎?冒農藥化肥,
我看你飯也不用吃了,干脆去吃土算了?!本砻珛鹱悠綍r好脾氣呢,
今天不知咋的就大動肝火了?!敖姓l吃土呢,我在井下還沒累死呀。
冒煙冒酒能有精神挖煤嗎?”卷毛大叔還沒醉糊涂,頭腦清醒得很吶。“挖煤挖煤,
一年到頭也沒得幾個錢回,我看你煤不用去挖了,你去給你自己挖窟窿算了。”錢沒到手,
好酒好肉白伺候了。卷毛嬸子越想越生氣,回過頭來把桌子一掀。“哐當”,“啪嗒”,
酒菜撒落一地。酒萊撒落一地,卷毛大叔傷心不已。卷毛大叔閉了嘴,迅速的爬在地上,
抓住那半截酒瓶,緊緊的抱在懷里。那破酒瓶里還剩半杯燒酒。卷毛嬸子看了,
又氣又恨的罵道,“天不管,地不管,總有一天你會死在酒里面。
”她也沒心思去忙著栽禾了,回到臥室倒在床上嘩嘩的流著眼淚。
一股濃郁的化不開的甲胺磷氣味充滿了整個房間。她應當警醒的,昨天晚上起,
似乎有股甲胺磷氣味就纏繞在自家屋后,久久沒有飄散。她慌張的爬起床,
急急忙忙的來到大廳。只見卷毛大叔口吐白沫,在地上翻滾扭曲。
卷毛大嬸嚇得伏在他身上大哭著,她急忙用食指伸進他嘴里去摳,可又能摳出什么來呢,
她六神無主?;剡^神來,連滾帶爬的爬向門外,聲嘶力竭的呼喊,“來人啦,救命啦!
”板車拉到鄉醫院大門口,人躺在板車里。醫生跑出來查看。翻了翻眼皮,聞了聞氣味,
“人已死了,烈酒加農藥,神仙來了也救不了?!闭嫘伴T,那玩意兒咋就陰魂不散!
邪門的事兒才剛開始呢。別跟人講科學,也別跟人講玄學,
村民們只相信眼皮底下發生的事兒。4 大背頭應劫“呵呵!卷毛也是傻逼,
喝農藥死那多痛苦啊,跳塘死不是沒有一點苦楚么?”同輩的大背頭逢人便說笑著。
大背頭是個懶漢,游手好閑。四十多了還沒娶親,跟著鰥居的老爸搭伙過日子。這德行!
人家忙著栽禾去,誰愿留下搭理你。他家吃五保,用不著下田。不是用不著下田,
而是他從來不會下田。栽完了早禾,一個禮拜后人們又忙著去耘禾。那時還沒有水田除草劑。
“誰家殺魚啦,村子里怎么一股子魚腥味?”有人說?!鞍パ?!男男女女水田里來,
都會帶一腳泥腥氣回家?!庇腥舜稹!安粚?,——是那味兒!”“哪味兒?”那人不回話,
瞬間面色蒼白的跑回家。大背頭背著手在村里游蕩著。村頭走到村尾,村前走到村后。
東瞧瞧,西望望。忽兒鉆進別人家屋后的雞籠里掏出一個雞蛋急急的藏進褲兜里。
忽兒把別人曬桿上的褲叉兒塞進自己臟兮兮的衣襟里。一天,
有人看見大背頭把強祥婆婆的老母雞用順手偷來的汗衫子包走了。強祥婆婆知道了,
小跑到他家去討要。大背頭家里已是一地雞毛。灶臺上,
那銹跡斑斑的鐵鍋里嘰哩咕嚕地冒著黃泡,正散發著濃濃的雞湯味。“我那下蛋的老母雞啊,
咋就被你們給禍害了啊?!銈冑r我母雞來,你們賠我母雞來!斷子絕孫禍根苗,
不賠我老母雞,我就死在你家里?!睆娤槠牌盘_拍手的哭鬧。
鬧了這么久竟然沒有村人看熱鬧。村民們都心照不宣,這一劫馬上就有人要應了,
誰膽敢惹禍上身。大背頭父子倆一聲都不吭,就坐在矮凳子上看著強祥婆婆唱獨角戲。
估計那老母雞該煮熟了,強祥婆婆知道再哭鬧下去也沒意思了,
他家是沒有能力賠她老母雞的。她抹了一把淚,走向大鐵鍋,
從墻上鐵絲拉線上扯下一塊破洗臉巾,包起大母雞朝上的兩只雞爪子,拎起來就往門外走。
大背頭父子傻眼了,到嘴的母雞眼看就要飛走了。震驚過后,大背頭瘋了似的竄了出去,
撈著強祥婆婆手中拎著的那個老母雞的雞頭。兩個人就在門口爭奪這只老母雞。
這只老母雞已經煮熟透了,哪經得起兩個人折騰?!八焕玻 币宦?,
大背頭生生的把個雞頭扯下來了。強祥婆婆用力過猛,對方又失了力。
強祥婆婆一屁股跌坐在地?!鞍ム。∥业钠ü膳?,疼死我了!”強祥婆婆大聲的喊疼。
大背頭趁著強祥婆婆不注意,一把奪過老母雞。強祥婆婆痛得在地上哭天喊地,
哪里顧得上老母雞。這對父子好像牢房里放出來的餓死鬼,
抓著油膩膩的老母雞你一口我一口,狼吞虎咽,大快朵頤。強祥婆婆的三個孫子聞訊趕來。
見此場景頓時氣得七竅生煙。這還得了!偷雞不算,還把自己七十多歲的老奶奶打倒在地,
真的是反了天了。那容分說,三個孫子一起沖上去,把這對父子揍得鼻青臉腫。
吃進去的雞肉嘔了一地。三個孫子解了恨,才背起自家婆婆去往鄉醫院。
“那老母雞是我家的!”“那老母雞是我家從集上買回來的!”……大背頭躺在地上哀嚎。
雞肉未子糊了一身。大背頭從小到大行走興山村莊這個小江湖,從沒吃過如此大的虧。
他越想越傷心。是呀,鄉里鄉親的,你小偷小摸,誰會太在意,只會當笑料講。
千不該萬不該,誰叫你去和一個老太婆爭奪人家的一只老母雞?第二天清晨,
虎哥搞完夜貨回家,早早的過來挑井水。一路上只聽他嘟嚷著:怪了,魚腥味哪去了。
天剛蒙蒙亮,虎哥把一根扯水繩綁著一個水桶扔進水井里。另一個水桶放在井沿邊。
聽見“卟”的一聲。這響聲咋不對呢,應該是“卟嗵”響啊。虎哥用力搖了搖繩子,
水捅似乎被什么東西擱著,擺動不起來。虎哥有預感。他心驚肉跳的仔細的望向井內。
自家的水桶正擱在一個黑乎乎的物件上。再目不轉睛的辨認?!皨屟剑 被⒏绨牙K一丟,
顧不上水桶了。他轉身就逃,“有人跳井了,有人跳井了!”幾聲喊叫,
把全村莊的人都鬧動過來了。大背頭老爹跌跌撞撞的爬上井沿,睜著昏花的眼,使勁的辨認,
還是看不清跳井的到底是哪個。大背頭半夜就離家出門了。
他老爹估摸著大背頭下午倒了霉運,夜里要把虧損的補過來。半夜三更的出去偷雞摸狗,
也屬正常,也就不太在意。井水很深,水位也深。誰敢跳進去。
人們七手八腳的做了兩把搭鉤,把死者從深井里搭了出來。跳井的是大背頭,已確認無誤。
正應了他生前的玩笑:跳塘死,不痛苦。大背頭的死,對村民來說無悲無喜,
無非少了個禍害而已?;⒏缈粗爸S了句:跳塘死,不痛苦。跳井死痛苦啵!也是個傻逼。
要死,摸電死才不痛苦吶。虎哥嘀咕著。這算不算一劫?這劫不離奇,便宜了落水鬼。
5 虎哥殞命虎哥人精明著呢,別人沒能耐搞副業掙錢,他倒有一門好手藝賺錢。
撈蝦捕魚算不算手藝,捉蛇捕蛙算不算手藝?;⒏缡莻€夜貓子,全年基本上白天睡覺,
晚上干活。這算是一個特殊工種吧。虎嫂常年瞇瞇的笑。虎哥夜晚出門,
半夜或凌晨總會帶點硬貨回來?;⑸R不停蹄的盤點,小魚小蝦留著自己打牙祭,
大通貨提著或者挑著去集上賣。大錢沒有,小錢不缺。愜意日子瀟灑過。但又不完全愜意,
虎嫂眼看快三十了,膝下只有一個七歲的女兒,兒子還不知幾時生出來。不過也不能太著急,
還有大把時光可造人?;⒏绯鲩T最喜歡帶上大花狗。不是他膽小,他是要個伴兒好嘮嗑。
狗是不會說話,它會聽虎哥說話,這就足夠了。真是怪哉。
扁擔長的菜花蛇看見生人會呼呼的吐著蛇信子。而聽到虎哥的腳步響,卻嚇得縮成一團,
把腦袋夾在肚皮下。這是硬貨,能賣七八上十塊錢。當然這貨要用布袋子扎緊,怕嚇著虎嫂。
小河里的小魚小蝦不稀罕,虎哥基本上沒興趣特意捕撈,費工不來錢?;⒏缡种械聂~叉,
既是傍身的武器,又是捉鱉的利器。頭頂戴著大礦燈,手里拿著大魚叉,威武慓悍得不像話。
鬼神都要讓三分。今晚虎哥最開心,魚簍沉甸甸的。兩個大鱉得有個七八斤吧,
二十塊錢跑不離。他唱著小夜曲走回家,大花狗跑前跑后的興奮著。路過村后的變壓器。
變壓器旁電線桿上的“鴨嘴巴”,“噼噼啪啪”的冒著監幽幽的火焰,
在黑夜里恰似小鬼唱著興奮的歌,跳著幽深的舞。一股子焦糊味兒充斥著虎哥的鼻腔。
“他媽的,這是什么鬼?”虎哥小小的驚嚇了一下。少見的夏旱,土崗里的禾苗蔫蔫的。
準備抗秋旱的潛水泵早早的派上了夏天的戰場上。潛水泵馬達功率不大,
兩相電能有多少功率。水管細得像牛腸。想把一大片禾田抽滿水,就得沒日沒夜抽。
但你又不能沒日沒夜抽,馬達也需要休息。水要沒日沒夜抽,
電線也就沒日沒夜的躺在田埂上。不存在晚上收,早上接。那不是麻煩不麻煩的事。這下,
總有東西會開心。土崗上的青蛙在有水的田里大聲的喧鬧。嫌聲音不夠洪亮,
總有幾個帶頭大哥“咕呱咕呱”的扯著高音。哈哈,此時捕蛙最當時,肥嘟嘟的老蛤最值錢。
全村莊就數虎哥最開心。當然,虎哥不是東西。不是,虎哥是人不算東西。
虎哥最開心做的事就是在大黑夜里捕捉青蛙玩。也不全是為著玩,捕蛙能換鞋帽錢。
遠遠的聽著青蛙叫,等人走近時,它會蹲著不動裝啞巴。這就有得玩。
虎哥擰著礦燈的最強光源照射過去,綠皮青蛙就像縮小版的小狗仔蹲在田埂上,
傻乎乎的望著人笑。就等虎哥拿大腳踩下去。一踩一個準。用手往腳底一摸,掐著它的肚子,
抓起塞進蛇皮袋子里。玩了不到兩小時,虎哥捕了半個蛇皮袋青蛙,更是捕了五個老蛤。
嘿嘿!五個老蛤就能賣十塊錢,抵得上兩個泥工一天的工錢。虎哥情緒高漲,忘乎所以了。
虎哥在田畻上追著一只受驚了的老蛤,腳下一個趔趄。他絆上了一根抽水的電線,
電線的接頭纏了幾圈透明膠帶,還用硬殼紙蓋著。也算是虎哥倒了八輩子血霉,
不由的全身一抖,轟的一聲,倒在禾田里,濺起一片水花。記得虎哥說過,要死摸電死,
電死不覺痛。這下,真應了他的偈語。雖是踩電死,就當是摸電死吧!大花狗靈性得很,
它只待在遠處汪汪的叫,不敢跑近前。叫不醒主人,又跑回家去叫主母?;⑸@覺過來,
天已是大亮。喊來一大群村民跟著大花狗跑。鬧哄哄的村民跑到土崗時,
黑炭似的虎哥漲面脹肚的仰在水田里,極像一個火燒鬼。6 小寡婦之殤死得好可惜!
可惜一條精壯的漢子。村莊周邊的魚、蝦、鱉、蛙、大花蛇,可就解放了,總算死了個天敵。
它們若有智慧的話,是不是也會敲鑼打鼓去歡慶?誰也不想知道。村民們只想知道,
如花似玉的虎嫂以后到底花落誰家。花落誰家,這也不是他們該管的事。他們現在要管的事,
就是眼前的喪事。這時候,一向不顯山露水的堂哥大華挺身而出,自告奮勇擔起主梁。
大華是村里少有的一個文化人。只因文革武斗,打折了一條腿。不過,人殘志不殘,
他精通一門養命的手藝,他的裁縫活在十里八鄉都是呱呱響。手藝是好手藝,
好姑娘卻不愿嫁給他。他又不愿娶歪瓜裂棗殘次女。高低不就,三十多歲還是光棍一條。
光棍有光棍的好處。一人過好,全家無憂。一場喪事,在堂哥大華的主持下,
硬是給辦得穩穩當當,滴水不漏。喜看稻菽千重浪。節令進入大暑,丘陵洼地,
千畝稻田金光燦爛的起伏,一派豐收景象。景象是好,可就苦了小寡婦。
四畝多稻田的雙搶真難死人。小寡婦心苦,卻有人心甜。
心甜的堂哥大華來到小寡婦門前:“弟妹,雙搶的事你不用去心焦,
堂哥我去叫幾個勞力來幫你擺弄好,你看行么?”“行是行,
可那點錢給你堂弟辦喪事用掉了,我沒得錢請人工?。俊毙」褘D依然是心苦。“哎,
錢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我也積攢了幾個小錢,你拿去給他們散工錢就是。
”“怎好意思要你的錢呢,就算我借你的吧,你看行么?”小寡婦可憐兮兮的望著堂哥大華。
那神情我見猶憐!“借什么借,見外了是不?你是我的弟妹吔,我不幫你誰幫你?
”堂哥大華兩眼一瞪,故作生氣的樣子?!安贿@樣,我寧愿累死,也不請人工!
”小寡婦挺起飽滿的胸脯傲驕的說。見小寡婦浩然正氣的樣子,堂哥大華不得不“哎!
”了一聲,“行,行,行,弟妹說咋樣就咋樣!”心甜的堂哥——大華,
借給小寡婦五百元大錢,再邀攏幾個勞力包下了小寡婦雙搶的所有農活——割禾打禾,
挑谷曬谷,抄田耙田,拔秧栽禾……工錢當然用不了這么多,后面的農藥化肥也得要用錢,
大華一次性解決了小寡婦的后顧之憂。雙搶時節,大華幫小寡婦掃前把后,
大問題小問題都是迎刃而解。這個雙搶,小寡婦活得比虎哥在世時還要輕松愉快。
小寡婦不由得對瘸子大華刮目相看。有錢能使鬼推磨!什么樣的農事解決不了?
瘸子大華前些年大小村莊的奔波,很是掙了幾個小錢。如今在集上租了店面開了個縫衣店,
生意如日東升。一來二去。三番五次。日久真能生情。小寡婦感動大華的好,
也不嫌棄大華是瘸子。就這么光明正大的交往著?!案绺?,
我孤兒寡母的全憑你照料才不會那么落魄。你不嫌棄我帶個拖油瓶,我也不嫌棄你殘疾。
你要去請個媒婆上門來說親,還要八抬大橋把我風光的娶進門。
這樣我才能在世人面前抬得起頭!”早秋的夜晚,小寡婦和瘸子大華在村后的桃林下擁吻著。
小寡婦撒著嬌說。“寶貝兒,這個不消你吩咐,過幾天,我去請大隊書記老婆上門來提親。
給足你面子底子,天底下還有誰敢瞧不起我家大寶貝!”瘸子大華甜蜜蜜地哄著。
……一朵鮮花憑什么要便宜你個死瘸子,就有人不爽。一個月黑風高的深夜,
小寡婦家進賊了。這賊什么東西都不偷,卻跑到小寡婦的臥房門前去撬門,他要偷小寡婦。
只有千日做賊,哪有千日防賊。可憐的小寡婦遭了賊手。這是什么年代,小寡婦卻死要貞潔。
她寧可光明正大地去戀愛,也不愿稀里糊涂地被玷污。這叫她以后如何去活?
一根牛繩在木梯子頂上的一根踏桿上打上一個死環,頭往環里一套。小寡婦香消玉殞。
小女孩的哭喊聲在半夜里石破天驚。鄉親們趕來,手忙腳亂的放下小寡婦。
小寡婦的嘴里伸出長長的舌頭?!皥缶?!報警!”瘸子大華瘋了似的喊叫著。
小寡婦的喪事大華無心料理,他只是一個勁的抱著小女孩放聲大哭,一大一小哭得稀里嘩啦,
哭得天昏地暗。真是見者傷心!聞者落淚!鄉派出所的幾個民警開始介入,展開深入調查。
調查結果還沒出來,村西的和尚家卻是大呼小叫起來。和尚也不是真和尚,
年紀輕輕喜歡剃光頭。光頭光了六七年,人送外號叫和尚。和尚別的本事沒有,
就喜歡拈花惹草。他到死都不相信,嬌滴滴的一個娘們兒性子咋就那么烈。
大好的年華不享受,要學上吊去尋死。他要早知道是這個結果,
寧可閹了自己也不敢去碰小寡婦。他后悔了,他怕死了。他聽到民警來調查,
知道自己逃不掉,抓住肯定要吃槍子兒。干脆自己也掛臘肉樣掛在自家的樓梁下,
做了一個吊死鬼。小寡婦的死,調查還得繼續。民警破案的結果很快出來,
更新時間:2025-05-03 08:11:4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