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錯位的甜蜜消毒水的氣味像根細針,扎進林夏的鼻腔。她在混沌中睜開眼,
白熾燈的光暈里浮著張男人的臉——他睫毛很長,眼下有顆淺褐色的痣,
正用指腹輕輕摩挲她的手背?!靶∠模憬K于醒了?!蹦腥说穆曇艄硢〉男老?,
掌心溫度透過皮膚傳來,卻讓林夏后頸泛起雞皮疙瘩。她想抽回手,手腕卻傳來牽扯感,
這才發現自己插著輸液針,血管里仿佛有冰渣在流動。
“你是……”她開口時喉嚨像撒了把沙,每個字都磨得生疼。男人眼中閃過一絲異樣,
轉瞬又換上溫柔笑意,指腹輕輕按了按她眉心:“我是沈言,你的丈夫。我們結婚三年了,
還記得嗎?”丈夫。這個詞在林夏舌尖滾了兩圈,像塊不合口味的糖。
她盯著男人胸前的銀質吊墜,吊墜開合處露出半張合影——穿白紗的女人側臉對著鏡頭,
耳垂上的珍珠耳釘折射著光,而她對這一切毫無印象?!傲中〗?,您剛經歷嚴重車禍,
逆行性遺忘是常見癥狀?!贬t生的聲音從身后傳來,林夏這才注意到病房里還有其他人。
護士正在整理監護儀,隔壁床的老太太朝她露出善意的微笑,床頭柜上擺著束白色百合,
花瓣邊緣泛著干枯的黃。“您看,這是您的結婚照。”沈言從西裝內袋掏出錢包,
抽出一張照片。照片里的女人穿著露肩禮服,正踮腳親吻男人的唇角,
背景是外灘璀璨的夜景。林夏盯著女人無名指上的鉆戒,
突然覺得胃里一陣翻涌——那枚鉆戒的切割面在記憶里閃過,卻伴隨著玻璃碎裂的刺耳聲響。
“慢慢來,別著急?!鄙蜓詫⒄掌M她掌心,指節輕輕叩了叩床頭柜,
“我給你帶了燕麥粥,醫生說你能進食了?!卑咨缮走f到唇邊時,林夏本能地偏過頭,
粥勺擦過嘴角,在病號服上留下道淺黃的漬。沈言的睫毛顫了顫,笑容卻沒碎:“沒關系,
我幫你擦干凈?!彼统鍪峙恋膭幼魈^自然,仿佛重復過無數次。林夏盯著他手腕上的表,
表盤上有道細微的劃痕,像道凝固的血痕。出院那天飄著細雨,沈言撐著傘將她護在懷里,
傘骨傾向她的一側,自己半邊身子浸在雨里。小區里的香樟樹散著潮濕的香氣,
林夏盯著單元樓門口的石階,忽然開口:“我們住幾樓?”沈言的腳步頓了頓:“三樓,
302室,你以前總說爬樓梯能減肥。”他的語氣太自然,
卻讓林夏后頸發涼——她討厭爬樓梯,學生時代跑八百米都會假裝痛經,
這個習慣連父母都未必清楚。防盜門打開的瞬間,客廳的香薰機正在工作,
甜膩的玫瑰味撲面而來。林夏的目光被茶幾上的相框吸引:照片里的女人穿著紅色毛衣,
蜷在沈言懷里,腳邊臥著只金毛犬。她記得這種毛衣的材質,會讓脖子過敏起紅疹,
而照片里的女人分明笑得很愜意?!鞍ⅫS去年走了,你抱著它哭了整整一夜。
”沈言順著她的視線開口,彎腰給她換拖鞋,“我托人從青海帶了新的藏香,
你聞聞喜不喜歡?”他的指尖掠過她腳踝時,林夏猛地后退半步,撞上了玄關柜。
柜子最上層的相框晃了晃,摔在地上。林夏彎腰去撿,
卻在玻璃碎片里看見另張照片——那是張被撕碎后重新拼接的合影,
穿白裙的女人站在懸崖邊,海風掀起她的裙擺,男人的手搭在她肩上,
掌心的位置卻被刻意磨損,露出底下的相紙?!靶⌒膭潅?。
”沈言猝不及防的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驚人。林夏抬頭,撞上他驟然冷下來的眼神,
那目光像淬了冰的刀,轉瞬又化作春水:“我來收拾,你去沙發上坐著,好不好?
”夜幕降臨時,林夏站在衣柜前發呆。沈言已經睡下,浴室傳來嘩嘩的水聲。
她的手指劃過掛得整整齊齊的襯衫,在最里層摸到團柔軟的布料——是條白色連衣裙,
緞面材質,領口處繡著細碎的茉莉花紋。她將裙子拽出來的瞬間,有東西啪嗒掉在地上。
是枚碎鉆耳釘,躺在深棕色的木質地板上,像滴凝固的血。林夏彎腰撿起耳釘,
出乎意料的覺得指尖刺痛——裙子下擺處有片暗紅的污漬,洗得發灰,
卻仍能辨出是干涸的血跡?!澳阍谧鍪裁??”沈言的聲音從身后傳來,林夏猛地轉身,
裙子從手中滑落。他裹著浴巾,頭發滴著水,視線落在地上的白裙上,瞳孔微微收縮。
“這件裙子……”林夏的聲音發顫,“我好像見過?!鄙蜓詮澭鼡炱鹑棺?,
指尖撫過那道血漬,嘴角仍掛著溫和的笑:“你懷孕時不小心摔了一跤,流了點血,
還記得嗎?醫生說幸虧送醫及時。”他說得太流暢,像在背誦臺詞,
“怎么突然翻出這件舊衣服?我明天拿去扔掉吧?!绷窒亩⒅难劬Γ?/p>
那雙眼瞳在暖黃的燈光下泛著琥珀色的光,讓她想起實驗室里泡在福爾馬林里的標本。
她后退兩步,后腰抵在梳妝臺上,掌心觸到冰涼的金屬——是瓶安眠藥,
瓶身上貼著標簽:“林夏,每日一次,每次兩粒?!薄澳阍摮运幜?。
”沈言不知何時走到她面前,手里握著溫開水。林夏盯著他喉結上的痣,
想起車禍前的碎片——她坐在副駕駛座上,男人的手搭在方向盤上,
那顆痣在夕陽里晃成模糊的光斑,而她正在把什么東西塞進風衣口袋?!拔也幌氤浴?/p>
”她推開他的手,玻璃杯摔在地上,水滲進地板縫隙。沈言的笑容終于碎了,
眉峰擰成尖銳的角,在她后退時迅速調整表情,蹲下身收拾碎片:“聽醫生的話,好不好?
你現在太虛弱了?!绷窒亩⒅痛沟慕廾?,注意到他耳后有道淡粉色的疤,
像條細小的蜈蚣。記憶里閃過金屬碰撞聲,她聽見自己問:“這疤怎么來的?
”男人的聲音混著海浪聲:“小時候爬樹摔的,你要摸摸看嗎?”而現在,沈言抬起頭,
用帶血的指尖握住她的手:“別怕,我會幫你找回所有記憶?!彼菩牡难椴湓谒直成?,
那抹紅讓林夏一陣眩暈,恍惚間看見鏡子里的自己——眼角有顆淚痣,
而照片里的“自己”分明沒有。午夜時分,林夏被渴醒??蛷d里沒開燈,
月光從落地窗斜切進來,在地板上投下冷白的光斑。她摸著黑走向廚房,路過書房時,
聽見細微的翻找聲。她屏住呼吸,湊近門縫。沈言背對著門,手里拿著個黑色文件夾,
電腦屏幕映出他的側臉,表情冷得陌生。屏幕上是張病歷單,患者姓名處寫著“蘇晴”,
診斷欄里“妄想癥”三個字刺得她眼眶發疼?!傲窒?,你要乖?!鄙蜓酝蝗婚_口,
指尖敲了敲文件夾,“蘇晴已經死了,你是我的妻子,記住了嗎?”他的聲音像在哄小孩,
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壓迫感。林夏捂住嘴,后退半步,后腰撞上了玄關柜。
柜子上的相框再次摔落,這次她看清了懸崖邊女人的正臉——那是張與她一模一樣的臉,
卻有著截然不同的眼神,冷得像淬了冰的刀。浴室傳來水流聲,林夏這才驚覺,
剛才聽見的“翻找聲”不過是幻聽。她顫抖著摸向口袋,
指尖觸到片堅硬的東西——是從白裙上掉下來的碎鉆耳釘,在黑暗中泛著幽光。沙發上,
沈言的外套隨意搭著,內袋露出半截銀色鑰匙。林夏屏住呼吸,將鑰匙攥進掌心。她知道,
那是書房保險柜的鑰匙,而保險柜里,藏著比血跡更可怕的秘密。窗外的雨猛然變大,
雨點砸在玻璃上,像無數只手在抓撓。林夏盯著熟睡的沈言,想起他給她喂藥時指尖的溫度,
想起他擦拭血漬時溫柔的眼神。她摸向床頭柜,那里擺著張合影,照片里的“她”笑得燦爛。
而在照片背后,用鉛筆寫著行小字,被橡皮擦反復涂抹過:“沈言,
求你放過我——”字跡的最后一筆被拖得很長,像道未干的淚痕。林夏將耳釘緊緊攥在手心,
指甲刺進掌心,卻感覺不到疼。她知道,從她在醫院睜開眼的那一刻起,
就已經掉進了一個精心編織的局,而局里的每顆棋子,都沾著血。雨越下越大,雷聲轟鳴。
林夏攥著鑰匙,走向書房。她不知道推開那扇門后會看見什么,但她清楚,有些真相,
哪怕鮮血淋漓,也必須被揭開。
2 陌生女人的痕跡書房的門鎖在鑰匙轉動時發出細微的“咔嗒”聲,
像某種蟄伏的生物睜開了眼睛。林夏回頭望向臥室方向,沈言的鼾聲隔著門板傳來,
節奏均勻得可疑。她深吸一口氣,推門而入。月光從百葉窗的縫隙斜切進來,
在書桌上投下橫條紋的陰影。保險柜藏在書架后方,金屬表面泛著冷光。
林夏將鑰匙插入鎖孔的瞬間,掌心滲出的汗讓鑰匙滑了兩下滑。終于,鎖芯轉動的聲音響起,
柜門緩緩打開。里面整齊碼著文件袋,最上層是本黑色皮質日記,封面上纏著銅鎖,
鎖頭內側刻著串數字——0917,正是林夏的生日。她指尖一顫,日記險些掉在地上。
沈言知道她所有的密碼,甚至比她自己更清楚。銅鎖“啪”地彈開,紙頁間掉出張照片。
穿著白裙的女人站在游艇甲板上,海風掀起她的長發,
無名指上的鉆戒與林夏的婚戒一模一樣。照片背面用紅筆寫著:“沈言的第一個謊言,
是說愛我?!比沼浀牡谝豁搶懹谌昵?,字跡工整秀麗:“今天是我們的結婚周年紀念日,
沈言送了我這枚鉆戒。他說,‘蘇晴,以后每年我都會送你禮物,直到我們老得走不動。
’”林夏的手指停在“蘇晴”兩個字上。這個名字在沈言的電腦病歷單上出現過,
此刻又在日記里刺痛她的眼。她繼續往下翻,字跡逐漸潦草,
字里行間透著壓抑的顫抖:公司的財務報表不對勁,審計部的王經理突然辭職,
沈言說是正常人事變動。但我發現他私人賬戶有大額資金流動,
對方賬戶名是‘XX貿易公司’,而這家公司三個月前就該注銷了。
沈言最近總在書房待到凌晨,我推門進去時,他迅速關掉電腦屏幕。他說在處理新項目,
讓我別操心??伤次业难凵裨絹碓嚼洌裨诳匆粋€陌生人。林夏翻到中間某頁,
紙頁邊緣有被水洇濕的痕跡,
字跡暈開成模糊的藍:我在他手機里發現了整容醫院的聊天記錄,
對方說‘新一批的面部掃描已完成,保證與您太太相似度達98%’。沈言,
你到底想做什么?窗外的雨突然變大,雨點砸在玻璃上,像無數只手在抓撓。
林夏打了個寒顫,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在寂靜的房間里格外清晰。她翻到最后一篇日記,
日期是一年前的9月15日,字跡幾乎是用指甲刻進紙里的:我終于知道了真相。
那個叫林夏的女孩,根本不是什么遠房表妹。你的計劃很完美,先讓我患上‘妄想癥’,
再用她替換我。但你忘了,我在瑞士銀行有個匿名賬戶,里面是你挪用公款的證據。沈言,
明天下午三點,我們去懸崖邊談談,如果你不來——日記到此為止,
最后那個破折號拖得很長,像道未愈的傷口。林夏的視線落在日記本最后的空白頁,
那里粘著根干枯的茉莉花瓣,花瓣邊緣有被撕扯的痕跡,像某人臨死前的掙扎。
“咔嗒”——臥室門開啟的聲音從走廊傳來。林夏猛地抬頭,
看見沈言穿著睡袍站在書房門口,額角的頭發被汗水粘在皮膚上,眼神清醒得可怕。
他盯著林夏手中的日記,喉結滾動,嘴角扯出個僵硬的笑:“小夏,你怎么醒了?
”“蘇晴是誰?”林夏聽見自己的聲音在發抖,“為什么她的日記會在你的保險柜里?
”沈言的笑容碎了一瞬,又迅速拼貼完整。他走近兩步,伸手想摸她的頭,
卻被林夏側身避開。他的手懸在半空,輕聲道:“你果然還是想起來了……蘇晴是我前妻,
一年前墜崖去世了。你當時受了刺激,燒掉了她所有的東西,現在又……”“別騙我了!
”林夏后退半步,撞上書架,幾本厚重的書砸在地上,“她的日記里提到一個叫林夏的女孩,
還有整容醫院——”“那是她的妄想癥!”沈言頃刻間提高聲音,拳頭砸在書桌上,
震得臺燈劇烈搖晃,“她總以為我要害她,甚至雇私家偵探跟蹤我!小夏,你忘了嗎?
你當時陪我去看過醫生,是你說要幫我照顧‘生病的姐姐’!”林夏盯著他扭曲的表情,
猛然想起車禍前的碎片——她坐在辦公室里,面前擺著份入職合同,HR笑著說:“林小姐,
沈總特別交代,要給您最好的待遇?!倍敃r戴著口罩,鏡面上蒙著霧氣,
看不清自己的表情?!澳憷梦??!彼犚娮约赫f,“你找了個和她長得像的人,給我整容,
給我假身份,讓我變成她的替身?!鄙蜓缘难凵袼查g冷下來,像被凍住的深海。
他伸手扯開襯衫領口,露出鎖骨下方的燙傷疤痕:“你以為我想這樣?
蘇晴用公司賬目威脅我,她要毀了我!而你……”他突然笑了,笑得肩膀發顫,
“你只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我給了你新的人生,你應該感謝我?!绷窒霓D身想跑,
卻被沈言抓住手腕,按在書架上。他的指尖掐進她的脈搏,聲音甜得發膩:“小夏,
你知道嗎?蘇晴墜崖那天,穿的就是你在衣柜里發現的白裙。她抱著日記本不肯撒手,
我只好連人帶本子一起推下去——”“放開我!”林夏抬腳去踢他的膝蓋,卻被他反手壓制,
后腦撞上書架,眼前閃過金星。沈言的臉湊近她,
呼吸噴在她耳垂上:“噓……現在乖乖回床上睡覺,明天一早我們去海邊散散心,好不好?
你看,窗外的雨停了?!彼腹澾盗诉德涞卮?,水珠順著玻璃滑落,
在月光下像道銀色的淚痕。林夏順著他的視線望去,
突然看見窗外有個模糊的人影——那人穿著白裙,濕漉漉的長發貼在臉上,
無名指上的鉆戒在黑暗中閃著光?!吧蜓浴彼穆曇衾飵е八从械目謶郑?/p>
“你看窗外……”沈言回頭的瞬間,林夏猛地推開他,抓起桌上的鎮紙砸向他的頭。
重物擊中顱骨的悶響傳來,沈言晃了晃,跪倒在地。林夏趁機沖向門口,在路過書桌時,
看見日記本里掉出的照片——照片上的蘇晴出乎意料的咧開嘴,露出個詭異的笑,
而她的臉不知何時變成了林夏的模樣。“站??!”沈言的怒吼從身后傳來,林夏沖進客廳,
抓起茶幾上的臺燈砸向落地窗。玻璃碎裂聲中,她踩著碎片往外跑,腳底傳來刺痛,
卻比不上胸腔里狂跳的心臟。雨又下起來了,冰冷的雨點打在臉上,讓她格外清醒。
身后傳來沈言的腳步聲,他舉著根棒球棍,喘著氣喊:“林夏,你跑不掉的!別忘了,
你的身份證、學歷證,全在我手里!”林夏沖進單元樓的地下車庫,
潮濕的空氣里彌漫著霉味。她躲在一輛SUV后面,聽見沈言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突然想起日記里的最后一句話:“明天下午三點,我們去懸崖邊談談。
”手機屏幕在黑暗中亮起,是條未讀短信,來自陌生號碼:“林小姐,
您預約的面部修復手術已取消。如需恢復原貌,請盡快來院?!绷窒亩⒅绦牛?/p>
想起沈言電腦里的病歷單——蘇晴的死亡日期是9月15日,
而她的“車禍”發生在9月16日。原來從一開始,她就是這場謀殺的替罪羊,
是沈言用來掩蓋罪行的完美替身。沈言的腳步聲停在車庫入口,他掏出手機,
聲音里帶著壓抑的狠戾:“張醫生,對,是我。林夏好像恢復記憶了……對,按原計劃進行,
就說她病情惡化,需要強制住院?!庇挈c敲打車頂的聲音變大,像某種倒計時。
林夏摸向口袋,指尖觸到那枚碎鉆耳釘,想起蘇晴日記里的話:“沈言的第一個謊言,
更新時間:2025-05-03 02:39:3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