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滴……病房里的儀器總是不間歇地發出聲音，似乎在急著喚醒病床上的小男孩。
此時的小孩臉色蒼白，頭上也纏著紗布。很顯然是發生了意外而導致昏迷了。
病床前小孩的父母正一臉著急地看著他。男孩的母親滿眼通紅時不時用手擦拭著眼淚，
嘴里喃喃念著都是我不好之類的話。男孩的父親則是一臉怒容道：“每次都是這樣，
你就不能讓我省心點？我每天工作這么累，你一生氣就會往外跑，
這下出事了吧……”面對著丈夫的喋喋不休，男孩母親也是爆發了：“你怎么就辛苦了？
我平時在家洗衣做飯，為了你我連工作都放棄了，
你永遠不知道帶一個自閉癥的孩子有多辛苦。你不僅懂，
而且還要我再生一個……”病房里的嘈雜聲越來越大，掩蓋住了儀器的滴滴聲，
也傳入了小孩的耳朵里。“這是男主人和女主人的聲音吧，他們似乎在吵架?！薄斑@是哪里？
感覺眼睛好沉好沉……我記得小主人好像遇到危險了?！彪S著意識越來越模糊，
小男孩似乎陷入了回憶的旋渦里……我叫夏芝，是一只中華田園犬。
我記得我有一個叫小崔的主人。還記得小時候，我被放到狗市上，等著被販賣。
我的毛色不討喜，既不白也不亮，灰撲撲的——站在一眾小狗中間，
像是被誰忘在角落的那一個。擺了很久，都沒人看我一眼。賣我的老頭急得直撓頭，
嘴里罵罵咧咧。直到夏至那天，小崔來了。他和父母一起路過攤前。那時候的小崔，
眼神空洞、面無表情，像個靈魂還沒歸位的孩子。他的父母邊走邊聊，
根本沒把攤上的我放在眼里?？伤匆娢伊?。他盯著我看了一會兒，突然伸手，
一把抓住了我耳朵。我吃痛地叫了幾聲，老頭卻笑得像中了大獎。他那死死不放的樣子，
把他爸媽都嚇了一跳。起初他們不同意，嫌我臟嫌我丑，還說家里有的是麻煩。
但小崔就像被我附了身一樣，無論怎么哄怎么拉，都不松手。最后他們還是妥協了。
因為那天是夏至，男主人給我取名叫“夏芝”。小崔和別的孩子不一樣。他從不吵也不鬧，
總是安安靜靜地坐著。臉上沒有什么表情，眼神空空的，好像他的世界跟這個屋子、跟我們，
隔著一道霧。但我知道他在看我。每次我動一動，他的目光就會慢慢跟過來，
盯著我耳朵、尾巴，有時候還會一把抓住，然后跟著我在屋子里轉圈圈。男主人工作很忙，
總是早出晚歸。女主人呢，起初還會陪小崔玩一會兒，后來漸漸變了。她不再盯著孩子，
而是盯著手機。她說的最多的一句話是：“你又不理我，我還不如刷刷朋友圈。
”她開始習慣性地把小崔交給我，“你去找狗狗玩吧?！比缓缶妥缴嘲l上笑著刷屏。
那些能逗她開心的，似乎是幾個陌生男人的曖昧留言，和幾個閨蜜的下午茶自拍。
小崔卻從不抱怨，他只抓住我尾巴，然后跟著我慢慢地、默默地轉圈。就這樣，
我們一起過了兩年。安靜、孤獨，卻也溫柔。直到那一天的到來，一切都變了。那天晚上，
家里像往常一樣安靜。男主人剛下班回來，脫了外套，進屋就盯著女主人看了幾眼。
她又在沙發上滑手機，指尖飛快，臉上不時浮出笑意。那是他許久沒見過的笑容，不屬于他，
也不屬于這個家?！澳愕降赘l聊呢？”他終究沒忍住問?！澳愎艿弥鴨?？
你天天忙得跟死了一樣，有什么資格管我？”她的聲音尖銳，像彈簧一下子崩了出來。
“我拼命工作是為了誰？你看看家里這是什么樣子？你不工作，孩子也不管，
就知道拿個手機！”“你要真在乎這個家，你會逼我再生一個嗎？”女主人終于站了起來，
語氣帶著刺，“你是不是覺得一個不說話的孩子配不上你所謂的‘事業有成’？
”男主人頓住了，臉憋得通紅，一時間說不出話來。下一秒，女主人“砰”地摔上了房門，
轉身就走了出去。門沒關好，半掩著，風一吹還“吱呀”響了一聲。
男主人愣愣地站了好一會兒，嘴唇動了動，像是想喊她，卻終究什么都沒說。
他低聲咒罵了一句，把鑰匙隨手一甩，又追了出去。屋里，突然安靜下來。
就在那片刻的寂靜里，小崔站了起來。他一直坐在角落，像一棵安靜的植物，
此刻卻慢慢向門口走去。眼神空洞，卻堅定。我——夏芝，自始至終趴在他身邊，
剛才大人吵架的時候我一直豎著耳朵聽?，F在我也站起來，輕輕搖了搖尾巴，跟上了他。
我們誰都沒有發出聲音，就像從來都不屬于這個家的動靜。門“吱”地開了一點縫，
小崔輕巧地鉆了出去。我也跟了出去。風很大，天邊剛起烏云。
路燈把我們倆的影子拉得老長。沒人知道，我們就這樣離開了這個家——他走向命運的未知，
我陪著他。門外的風更大了，樓道里昏黃的燈光晃得人眼暈。小崔站在樓梯口，
仿佛在思考什么。他沒有回頭，也沒有哭，只是抬頭看著那一階階臺階，腳步慢慢地往下挪。
我緊緊地跟在他身邊，不敢出聲，連爪子踩在臺階上的聲音都小心翼翼地壓著。
樓道里沒有人，一切顯得安靜得過頭。只有風拍打窗戶的聲音，像是有人在遠處輕輕敲門。
下了樓，小崔沒有猶豫，徑直朝小區后面的小公園走去。那是他父親以前常帶他來的地方。
哪怕彼此之間沒有太多話語，但他似乎記得那里的秋千和滑梯，
是為數不多他會主動靠近的東西。夜色逐漸沉了下去，路燈把他小小的身影拉得老長，
地面上兩個影子一前一后，悄悄滑動。我不明白他為什么突然走出來，但我知道，
他不能一個人。我得陪著他。然而就在我們經過小區門口的灌木叢時，
我敏銳地察覺到了什么。有種視線。很冷、很細、很毒，就像是蛇蜷縮在暗處，
吐著信子注視著獵物。我回頭看了一眼——沒人。可是鼻尖輕微地嗅到了煙味和皮革的氣息。
那不是小區里常住的味道。我低聲咕噥了一聲，尾巴警覺地豎起，身子悄悄擋在了小崔身后。
小崔沒有察覺，仍然一步步走向那座熟悉的秋千。他的手在抖，可能是冷，
也可能是……不安。但他還是走了過去。而我，開始覺得今晚不會太平。辦公桌前，
一名氣宇軒昂的中年男子穩穩地坐著，眼神淡定地掃了一圈監控畫面，
又落回到身旁的年輕人身上。他慢條斯理地點燃一根香煙，仰頭吐出一口煙霧，
語氣沉穩中帶著些許倦意：“你小子啊，能在我手底下混飯吃，那也算祖上積德了。
人生苦短，不拼不搏，哪有出頭之日？我當年也是一路披荊斬棘，
把一幫競爭對手一個個熬走，才坐上這個位置的。”他指了指桌上的保溫杯，目光微微上揚，
帶著一種“宰相肚里能撐船”的從容：“這職位不大，卻得群眾信任。我這人啊，責任心重，
哪怕只是守一畝三分地，也得兢兢業業，守土有責?！弊谝慌缘男∧贻p，
染著一頭淺黃的頭發，手里還捏著個棒棒糖。雖說聽得云里霧里，但還是頻頻點頭，
滿臉敬仰：“隊長就是不一樣，說話都透著……格局。”就在這時——“哐！
”門被猛地推開。一個神情緊張、氣喘吁吁的年輕保安沖了進來，
手里還握著對講機：“報告隊長！監控里看到咱小區進來兩個陌生男人，鬼鬼祟祟的！
”保安隊長臉上的從容瞬間消失，換上了一臉怒容?！笆裁矗窟B老子看守的小區都敢闖？
這群人是活膩了！”他猛地起身，把香煙摁進煙灰缸里，
聲音高得像是要從廣播里直接傳出去：“叫上兄弟們！抄家伙！今天不教他們點規矩，
他們還真把我們當擺設了！”我跟在小崔身后，他站在公園秋千前呆呆地看著，
仿佛記起了什么溫暖的過往?？晌覅s察覺到了異樣。草叢微動，一股危險的氣息撲面而來。
還沒等我叫出聲來，兩道人影突然從一旁竄出，其中一人一把捂住了小崔的嘴，
另一人迅速將他抬起。小崔本能地掙扎，可動作微弱?！白哌@邊，翻墻快！
”其中一人低聲道。我怒了。我不明白這是怎么回事，但我知道他們要把小主人帶走。
我猛地撲過去，死死咬住一個人的腿！“啊——哪來的死狗！”那人吃痛大叫，
一把將小崔甩開。小崔小小的身體在空中劃過一個弧線，重重摔在了地上?！班兀?/p>
”他撞在一塊凸起的石頭上，一動不動。我顧不上看他，狂吠著撲向另一個人。
利刃劃破皮毛，血光乍現。我兩眼發黑，意識模糊。耳邊響起人聲嘈雜，
似乎是警笛、救護車……還有那熟悉的大嗓門在怒吼：“你們怎么做事的？！
這都能讓人跑了？！快！封鎖圍墻口！”我努力睜眼，卻只看見一片模糊的光。
儀器的滴滴聲仍在延續。病房內的空氣壓抑得幾乎要讓人窒息，夫妻二人各自站在病床兩側，
像兩尊石像。沉默，冷漠，眼神游離。就在這時，病床上的孩子動了。他睜開眼，
轉頭環顧四周，神色疑惑又帶著一絲……陌生的靈動。他沒有喊“爸爸媽媽”，
而是盯著墻角那面鏡子。下一秒，他像被雷擊一般撲了過去。
吊瓶倒地、線路拉斷、監護器刺耳的警報聲瞬間炸開。孩子哭了。大哭。他一邊拍著鏡子，
一邊喊著聽不懂的句子：“你出來……你不要困在那里……你別丟下我！
”眼淚橫飛、表情扭曲，整個人陷入了癲狂般的悲慟。
夫妻二人被這突如其來的情緒沖擊得愣在原地。他們從沒見過兒子這樣哭。不是畏懼，
不是受傷后的哭，而是一種發自靈魂的撕裂與哀求。像是失去了全世界。女主人瞬間淚崩，
跌坐在病床邊，哭著哽咽道：“都是我不好……是我每天顧著自己……他一個人待在房間，
我居然……居然還覺得輕松。”男主人也低下了頭，聲音沙?。骸笆俏摇俏抑粫裨鼓?，
卻從沒陪過他。他根本不需要二胎，他只需要我們哪怕一次真正在他身邊。
”女主人突然抱住了他，聲音顫抖：“我們還能重新來過嗎？”男主人點了點頭，眼神堅定。
“只要他還愿意哭，我們就還有機會?！彼麄儽е舜?，哭作一團。
而病床前的“孩子”——夏芝，依然跪在鏡子前，任憑淚水打濕病號服。他不懂這一切，
他只是想找回那個曾經牽著他走過無數夜晚的小主人。但他現在是人，而那只狗，
可能已經死了。我叫夏芝。那場混亂之后，我醒來了。
可我很快發現——我不再是那只普通的中華田園犬。鏡子里的影子，是小主人。起初，
我以為自己是在做夢。我試著叫，試著搖尾巴，
但回應我的只有清晰的人聲和不屬于我的四肢。醫生說我是“醒過來了”。
男主人和女主人緊緊握著我的手，眼圈通紅，仿佛失而復得般欣喜。我不會說他們錯了。
只是沒人知道，真正的“他”，或許早就已經不在了。這一年，我學著做人。我會說話了，
會自己吃飯了，甚至還會寫作業。男主人說我進步大了，女主人也常常夸我“懂事了”。
可只有我知道，每當掉一塊飯在地上，
我總要忍上好一會兒才不會撲上去；每次他們帶我出門，總有些流浪狗圍著我轉。
我看著它們，它們也看著我，彼此心照不宣。有時候，我會輕聲問它們：“你們，
有沒有見過……我的小主人？”它們只是靜靜地看著我，那眼神里，像是憐憫，又像是送別。
我試過把這一切告訴男主人。他拍了拍我的腦袋，說：“傻孩子，你就是我們的小崔啊。
”我只能低下頭。因為我不知道自己是誰——是夏芝？還是小崔？我現在生活的家，
究竟是我的？還是他的？夜里，我總會一個人趴在窗邊，看著遠方的天。
那片天和我第一次跟著小主人出門時一樣黑，但卻再也找不到那股安心的味道了。
小主人……如果你還在聽，如果你還在某個我看不見的角落，我只是想告訴你：謝謝你。
是你讓我知道，什么是“家”，什么是“溫暖”。但這個身體是你的，如果哪一天你想回來，
我會毫不猶豫地……還給你。夏芝對“人類的學?！笔冀K無法適應。他聽不懂老師的內容，
也不明白為什么同學們總是笑得很大聲，或者莫名其妙地鼓掌。但他知道，
這個班主任身上的氣味，令他本能地厭惡。班主任姓陸，是個永遠面無表情的中年男人，
說話咄咄逼人，聲音壓得極低，但每一個字都像釘子釘進空氣里。他的眼神像鉗子，
總在挑毛病，哪怕是一根沒扎緊的紅領巾，也會讓他大發雷霆?！跋拇?，你為什么看窗外？
你以為你是風嗎？”臺下哄笑一片。坐在最前排的班長也笑了，笑得最大聲。
他總是那么懂事，永遠提前抄完作業交給老師，永遠知道什么時候該站出來附和，
更新時間：2025-05-03 01:44: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