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康熙三十五年。毓慶宮的琉璃瓦上積了層薄雪，胤礽盯著手中茶盞，
看熱氣在冰冷的空氣中扭曲消散。二十二歲的太子殿下，大婚不過三月，
卻已嘗盡這紫禁城里的冷暖。"太子爺，太子妃遣人送來了新制的荷包。
"貼身太監何柱兒捧著個錦盒，小心翼翼地放在案幾上。胤礽連眼皮都未抬，
指尖在青花茶盞邊緣劃了一圈："擱著吧。"他不需要看也知道，
那荷包上必定是工整的松鶴延年圖樣。——就像太子妃這個人，永遠端正得體，
永遠合乎規矩。就像皇阿瑪為他挑選的一切。合適，無趣。這一刻，
傳來小太監的竊竊私語："聽說萬歲爺今兒又發落了兩個人..."胤礽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自大婚以來，皇阿瑪對他的一舉一動愈發關注，連與太子妃同房的次數都要過問。
這哪里是父子，分明是獄卒與囚徒。“今兒宮里又出事了？
"何柱兒敏銳地察覺到他眉間郁色，手指輕輕按上他的太陽穴。
胤礽閉眼享受這片刻愜意："皇阿瑪把擷芳殿收拾出來了，要太子妃搬過去住。
"何柱兒的手頓了頓："這是...帝后分居的規矩啊。""什么規矩！"胤礽猛地睜眼，
將酒杯重重擱在幾上。"他分明是要斷了我所有人倫之樂！太子妃不能近，李佳氏不能寵，
連索額圖這些老臣見我，都要經他首肯！"何柱兒被他突如其來的怒火嚇得后退半步。
胤礽見狀，頓時感到無趣，跪地求饒的奴才更是無趣。"太子爺心里苦，奴才知道。
"何柱兒最是機靈，“要不奴才讓雅頭，額楚過來伺候？只是...您畢竟是儲君，
萬歲爺也是為您好。"胤礽冷笑："為我好？他是怕我翅膀硬了。"康熙三十六年，
八月初三。毓慶宮的梨花落盡最后一片花瓣，太子妃即將生產。太子胤礽正伏案批閱奏折，
忽聽門外太監尖聲稟報："萬歲爺賜云姑娘到——"筆尖一頓，
朱砂在折子上暈開一小片紅痕。胤礽冷笑，皇父終究還是忍不住了。
自索額圖送來的那個唱小旦的戲子"意外身亡"后，康熙便明里暗里往他宮里塞人。
不就是寵幸了幾個男人嗎？為什么要大驚小怪！一個皇帝，至于大哭六天六夜，
趕回宮殺人嗎？胤礽撇撇嘴?；貞泚淼饺ツ?，那個時候，太子妃剛剛有孕，不方便承寵。
下面的人為了哄他高興，找了些樂子。無論是姣好少年，還是宮外雅妓，他都嘗過了。
猶記得，他養在外面的女人，真是有滋有味，風情萬種。胤礽接過酒杯，
指尖故意擦過她的手背。這樣的小動作，在毓慶宮是萬萬不敢有的。太子妃端莊守禮，
連更衣都要隔著屏風；側福晉李佳氏雖生了兩個孩子，在他面前依舊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唯有這野外風情，才能讓他做個人，而非"太子殿下"?！疤拥钕?，吉祥。”回憶被打斷。
珠簾掀起，一個著藕荷色衫子的姑娘低眉順眼地跪在階下。胤礽瞇起眼，
手中狼毫筆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硯臺。"抬頭。"女子緩緩仰起臉，胤礽的筆突然停在半空。
她眼角一粒朱砂痣，紅得驚心動魄，恰似他珍藏的那方雞血石印章。"叫什么名字？
""回太子爺，奴婢云華。"聲音清凌凌的，像玉磬相擊。胤礽注意到她交疊的雙手，
十指纖纖，指甲修得圓潤干凈，沒有時下宮女慣染的鳳仙花汁。太子不說話，
云華便一直跪在青石地面上，膝蓋已經失去了知覺。她偷偷抬眼，看見那位傳說中的太子爺，
正慵懶地倚在軟榻上，把玩著一枚翡翠扳指。"這東宮的規矩，可有人教過你了？
"2.胤礽的聲音帶著幾分漫不經心，卻讓云華渾身一顫。"回太子爺的話，嬤嬤交待過了。
"云華的聲音細如蚊蚋，"奴才從今日起，便是貼身伺候太子爺的。""貼身？
"胤礽突然坐直了身子，眼神銳利如刀，冷笑一聲，"呵！
"云華的手指不自覺地絞緊了衣角。宮中嬤嬤都說，能伺候太子是她的福分，
好多人想求都求不來。胤礽突然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力道大得讓她生疼。
他盯著這張尚未完全長開卻已顯絕色的臉龐，語氣忽然轉柔："倒是個明白人...起來吧，
今晚就由你來伺候筆墨。"云華戰戰兢兢地起身，走到書案旁研墨。
她偷偷打量著這位傳聞中暴戾無常的太子，發現他的側臉在燭光下竟有幾分落寞。
"主子可是累了？需要休息？"云華小心翼翼地問，"奴才才學過按摩，可以讓您松快松快。
"胤礽執筆的手頓了頓，意味深長地看她一眼："這宮里的太醫都沒你會伺候？
"他突然壓低聲音，"皇阿瑪讓你來，究竟所圖為何？"云華慌忙跪下："并無其他，
只是讓奴才紅袖添香。奴才...奴才只是為了討喜，才多學了幾門技術。"胤礽突然大笑，
笑聲在空曠的殿內回蕩："好個伶牙俐齒！"他將奏折重重合上，"來人，傳膳！
今晚就讓云華姑娘...好好伺候本宮用膳。"晚膳時，云華為胤礽添酒的手一直在抖。
酒液灑出些許，沾濕了胤礽的袖口。"太子爺恕罪！"云華急忙用帕子去擦，
卻被胤礽一把抓住手腕。"記住，在這東宮..."胤礽湊近她耳邊，
溫熱的氣息噴在她頸側，"本宮最討厭被人當傻子糊弄。"云華耳尖通紅，
聲音細若蚊鳴："太子爺是一等一的聰明人，絕不會被任何人愚弄。
奴才...奴才沒有這樣的本事。"胤礽松開手，恢復了那副慵懶姿態："算你識相。
"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明兒個隨本宮去暢春園請安，
皇阿瑪最近...可是很關心本宮的起居呢。"夜深人靜，云華跪在寢殿外，
聽著里面胤礽的腳步聲越來越近。當殿門被猛地拉開時，她幾乎要哭出來。
"太子爺..."她鼓起最后的勇氣，"若太子爺當真心慈，
奴才大膽求太子爺放奴才一條生路吧！奴才本就不愿入宮，只是生的這副容貌，
不得不來東宮。偏偏奴才又笨，實在不敢于東宮謀寵。"淚水順著她白皙的臉頰滑落，
在月光下如同珍珠。胤礽的眼神陡然轉冷："放肆！你以為這是什么地方？想來就來，
想走就走？"他冷笑一聲，"既然來了...就好好當你的棋子。
"云華絕望地攥住胤礽的衣角："太子爺究竟讓奴才做什么？奴才實在不明白，
但奴才也愿意聽話，請太子爺直說。"胤礽俯身在她耳邊，
聲音冰冷："皇阿瑪讓你來監視本宮..."他直起身，"那你就回去告訴他，
本宮...很滿意這份'禮物'。""不，太子爺誤會了！"云華拼命搖頭，
淚水打濕了衣襟。"皇上并沒有交代這些，從來都沒有，我...其實我是個漢人。
是曹大人覺得我美艷絕倫，奇貨可居，專門把我送進宮來。萬歲爺瞧了我幾眼，
就把我賞給了太子爺，其實也是為了讓太子爺收收心……少和那些不正經的人廝混。
"“不正經？”胤礽突然大笑，笑聲中帶著幾分癲狂："好?。】伤麉s不知道，
我才是最不正經的那個。"胤礽一把將云華拽起，"來人，備醒酒湯！今晚本宮要回歸正途。
"云華被粗暴地拽進內室，甩在榻上。她蜷縮成一團，
像只受驚的小獸："太子爺...放我走吧，我想回家。"“閉嘴。
”3.東宮的桃花開了又謝，云華被囚在金絲籠中已三月有余。"云姑娘，
太子爺傳您去書房伺候。"李德全的聲音在門外響起，云華手中繡帕一顫，針尖刺入指尖，
沁出一粒血珠。"這就去。"她輕聲應道，將受傷的手指含入口中。銅鏡中的女子云鬢微亂，
眼下泛著淡淡的青。這三個月來，胤礽幾乎夜夜召幸，卻從未給過她半分好臉色。書房內，
胤礽正在批閱奏折。云華輕手輕腳地研墨，不敢發出一絲聲響。"啞巴了？"胤礽突然開口，
朱筆在折子上劃出一道凌厲的紅痕，"前日，你向皇阿瑪遞了消息，說什么了？"云華一愣，
急忙搖頭，“不……我沒說！”胤礽冷笑一聲，伸手捏住云華的下巴，"你應該知道，
一心奉主尚且不能保全自己，更何況是一心二用呢！你的主子若是只有一個，那究竟是我，
還是皇阿瑪？"云華渾身僵硬，卻不敢掙扎："太子爺明鑒...""明鑒？
"胤礽猛地將她拉入懷中，龍涎香混著墨香撲面而來，"你每日這副死氣沉沉的樣子，
是給誰看？"他的手掌粗暴地探入云華衣襟，"是不是想著你那老主子？"云華咬住下唇，
強忍淚水。自從胤礽拿她當賭氣的玩意，她就沒法再脫身了。時光荏苒，歲月如梭。
胤礽從一開始的忌憚厭惡，到現在終究對云華有了幾分體貼。"可會什么？""略通筆墨，
能臨董其昌的字。"胤礽挑眉，像是第一天認識云華。
他突然將手中毛筆擲過去："寫幾個字瞧瞧。"云華不慌不忙接住筆，
就著案上廢紙寫下"君子攸寧"四字。胤礽瞳孔微縮——那字跡竟與自己有七八分相似。
"有點意思。"他勾起唇角，"私下打探了不少消息吧？"“奴才不敢，奴才生是太子的人，
死是太子的鬼，從不曾走漏半點消息，更不敢將毓慶宮之事，透露給任何人。
”胤礽不知信了沒信，只是讓她跪在屏風外抄了一宿《金剛經》。一連半月，胤礽夜夜如此。
云華不急不躁，抄完經書就安靜地研墨鋪紙，偶爾胤礽抬頭，總能對上她專注的目光。
4.康熙四十二年。因河道貪腐案，皇上大發雷霆，將太子黨一應黨羽緝拿。
更新時間：2025-05-03 01:17: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