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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圍不再是她熟悉的那個街區。

而是一間寬敞明亮的教室。

她身上的雨衣和棒球棍都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套藍白相間的校服。

她環顧四周,同學們都穿著同樣的校服,聚精會神地聽著講臺上老師講課。

一切都陌生得可怕。

她跌跌撞撞地沖出教室,無視了老師驚愕的目光。

走廊,樓梯,操場……都不是她記憶中的樣子。

她沖出校門,站在一條完全陌生的街道上。

兩旁的建筑樣式老舊,墻皮斑駁,帶著濃濃的年代感。

街邊的路燈是那種昏黃的燈泡,光線黯淡。

路上的行人穿著的確良襯衫、喇叭褲,騎著二八大杠自行車,神色匆匆。

空氣中彌漫著一種混合著煤煙和舊時代特有的氣味。

高文清掙扎著站穩,目光被路邊墻上貼著的一張宣傳畫吸引。

那是一張喜慶又莊重的宣傳畫,主色調是鮮艷的紅色,畫面中央是飄揚的五星紅旗和紫荊花旗。

宣傳畫的下方,印著一行醒目的大字。

“熱烈慶祝香港回歸祖國,1997年7月1日,百年夢圓!”

1997年?!

高文清的瞳孔驟然收縮,大腦一片空白。

自己真的穿越了,來到了1997年!

她下意識地摸了摸口袋,還好那臺相機還在。

她緊握著相機,仿佛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心中五味雜陳,既惶恐又帶著一絲對未知的茫然。

突然,一道嚴厲的聲音如同平地驚雷,在她耳邊炸響!

“你是哪個班的學生?現在是上課時間,為什么在這里逗留?”

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還有,把你們班主任給我叫過來!”

高文清猛地扭過頭,心臟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眼前站著一個穿著的確良襯衫的中年男人,頭發梳得一絲不茍,戴著黑框眼鏡,眼神銳利。

這……這不是老張嗎?!

可眼前這個老張,和她記憶里那個在夜市擺攤、頭發斑白、身形佝僂、被小混混欺負得瑟瑟發抖的老張,簡直判若兩人!

這個老張,腰桿筆挺,面色嚴肅,雖然眼角已有細紋,但精神矍鑠,看起來頂多四五十歲,分明就是年輕了二十歲的版本!

高文清瞪圓了眼睛,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

她甚至沒經過大腦思考,話就像脫韁的野馬一樣沖口而出。

“老張?你去美容院啦?還做了面部提拉?怎么看著這么年輕!”

話音剛落,她才猛然意識到自己說了什么,趕緊又補了一句,語氣里帶著自己都沒察覺的混亂。

“對了,你的攤兒沒事吧?那些小癟三沒再回去找你麻煩吧?”

說完,她心里更亂了。

穿越回1997年,本以為舉目無親,孤立無援,沒想到居然遇到了熟人。

可這熟人又如此陌生,年輕得讓她恍惚。

這一切都像一場光怪陸離的夢,讓她頭暈目眩,分不清現實與虛幻。

老張,也就是張國耀,此刻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

他鏡片后的眼睛里閃過一絲困惑,隨即又被嚴厲取代。

他上下打量著眼前這個頭發顏色有些奇怪、說話顛三倒四的女生,語氣冰冷。

“胡說八道什么!”

“趕緊跟我去教務處!”

高文清被他身上那股不怒自威的氣勢震懾住了,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腳步不由自主地跟在了他身后。

教務處的門被推開。

一股陳舊的書卷氣混合著墨水和紙張的味道撲面而來。

屋內的陳設很簡單,幾張老舊的木質辦公桌,上面堆著厚厚的備課本和文件,墻上掛著規章制度和一面錦旗。

高文清還沒來得及細看,就聽見張國耀略帶教訓的口吻再次響起。

“慧琳同志啊,不是我說你?!?/p>

他的目光落在辦公室里另一個年輕女人的身上。

“你雖然才二十出頭,經驗不足,但既然當了班主任,就得拿出責任心來?!?/p>

“學生工作一定要抓緊,要嚴格要求,爭取為咱們臨麓一中帶出好成績!這些學生的未來,可都攥在你手里呢!”

“慧琳”……

這個名字像一道電流,瞬間擊中了高文清的神經。

她的腦袋“嗡”的一聲,仿佛有無數只蜜蜂在里面亂撞。

她猛地抬頭,視線越過張國耀的肩膀,看向他說話的對象。

那是一個身姿挺拔、面容清麗溫婉的年輕女人。

簡單的白襯衫,扎著低馬尾,臉上未施粉黛,卻自有一股書卷氣的溫柔。

那彎彎的眉眼,那柔和的唇角,那恬靜的神態……

高文清的呼吸驟然停止。

這張臉,和她家里那張已經泛黃褪色的黑白照片上的年輕女人,有七八分相似!

也和那臺該死的相機里,那個耐心給學生講解題目的女老師,一模一樣!

高文清的目光像是被強力膠黏住了,死死地定格在女人臉上,再也無法移開分毫。

她的手不自覺地攥緊了衣角,指節因為用力而微微發白。

心臟在胸腔里瘋狂地擂動,撞擊著她的肋骨,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響。

一股難以言喻的洶涌情緒瞬間淹沒了她。

那是無數個日夜在夢里勾勒的模糊面容,是刻在血脈深處的孺慕之情,是此刻美夢成真卻又如墜冰窟的巨大沖擊。

陌生又熟悉。

遙遠又切近。

“我知道了,張主任。”

女人微微頷首,聲音輕柔,如同春風拂過湖面,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她白皙的臉頰微微泛紅,眼神略有些閃爍,雙手緊張地交握在身前,手指無意識地摳著指節。

看得出來,這是她第一次擔任班主任,面對張國耀這樣以嚴厲著稱的教導主任,又碰上學生疑似逃課的問題,她心里顯然有些慌亂,但還是努力維持著鎮定。

高文清的嘴唇微微顫抖著,喉嚨像是被什么東西堵住了,干澀發緊,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她的眼睛依舊死死盯著眼前的女人,眼眶不受控制地發熱、發酸。

原來……她就是我的媽媽……

年輕的,活生生的媽媽……

這個念頭像煙花一樣在腦海中炸開,絢爛之后是更深的茫然。

緊接著,另一個疑問冒了出來。

老張是教導主任,媽媽是……班主任?

這個年代,媽媽應該還沒生下我……

那我又是誰?

我現在是以誰的身份站在這里?

難道我變成了另一個人?

一連串的疑問如同潮水般涌來,讓她本就混亂的思緒更加紛亂如麻。

從教務處出來,走在安靜的教學樓走廊上。

劉慧琳停下腳步,轉過身看著她,臉上帶著老師特有的溫和與關切,語重心長地叮囑。

“招娣同學?!?/p>

“以后不許再把相機帶到學校來了,聽見沒有?”

“還有,不許再逃課了。”

“學生的主要任務就是學習,你要把心思多放在功課上?!?/p>

“老師相信,你只要努力,一定可以做到的?!?/p>

“招娣同學”?

高文清愣了一下,一時沒反應過來是在叫誰。

她還沉浸在見到母親的巨大沖擊里,目光有些癡癡地望著劉慧琳溫柔的臉龐,仿佛怎么也看不夠。

直到聽到“相機”兩個字,她才猛地一個激靈,想起自己手里還死死攥著那臺穿越過來的罪魁禍首——相機!

回想起剛才在教務處里的情形,她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不好。

剛才只顧著震驚和看媽媽,竟然完全忘了這茬!

她幾乎是條件反射地,迅速將相機往身后藏去,動作帶著顯而易見的緊張與慌亂,好像在守護一個能決定生死的秘密。

藏好相機,她才緩緩抬起眼,重新看向劉慧琳。

媽媽溫柔又帶著期許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像暖流一樣包裹著她。

高文清卻莫名感到一陣心虛,眼神不自覺地閃躲了一下,不敢與她對視。

腦子里亂糟糟的。

媽媽就在眼前,觸手可及。

相機里藏著關乎過去的秘密,甚至可能關乎媽媽的命運。

這種時空錯亂、身份不明的感覺,讓她有些喘不過氣。

但即便如此,她的目光還是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地飄向劉慧琳的臉,貪婪地想要記住母親年輕時的每一個細節,每一個表情,每一個眼神。

回到座位上,高文清整個人還是懵的,像踩在云端,不辨東西。

與母親相遇的震撼還未平息,心臟依舊跳得飛快。

旁邊的男生依然趴在桌子上,睡得正香,呼吸均勻。

高文清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隨手從桌洞里摸出一個看起來像是自己書包的帆布包,動作輕柔又小心翼翼地將那臺CCD相機塞了進去,拉好拉鏈。

仿佛那里面裝的不是相機,而是一顆定時炸彈。

過了一會兒,前排一個扎著馬尾辮的女生抱著一摞作業本轉過身來,臉上帶著點不耐煩,將其中一本丟在高文清旁邊的空位上。

“喏,給你同桌陸淮的?!?/p>

“陸淮?”

聽到這個名字,高文清像是被按了某個開關,猛地回過神來。

她愕然轉頭,看向身邊還在熟睡的男生。

陽光透過窗戶,在他濃密卷翹的睫毛上跳躍,側臉線條干凈利落,鼻梁高挺。

原來他就是陸淮。

那個相機里記錄了他許多生活點滴的男生。

那個在自己穿越事件中,似乎扮演了重要角色的男生。

高文清怎么也沒想到,自己不僅穿越回了過去,見到了年輕的媽媽,還陰差陽錯地和這個關鍵人物成了同桌。

世界真他媽小,小得離譜!

陸淮似乎被前排女生的動靜吵醒了,迷迷糊糊地動了動,然后慢慢抬起頭。

他揉了揉眼睛,眼神還有些惺忪,看向旁邊有些不一樣的“新”同桌。

四目相對,空氣中有種難以言喻的尷尬在蔓延。

高文清骨子里的社牛屬性突然冒頭,她扯了扯嘴角,試圖打破沉默,結果脫口而出。

“你睡醒的樣子……還挺好看?!?/p>

說完她自己都想捂臉,這搭訕方式也太尬了,簡直尬穿地心。

為了掩飾尷尬,她下意識地拿起桌角的一個搪瓷杯,仰頭就喝了一大口水。

清涼的水滑過喉嚨,稍微緩解了她緊張的情緒。

陸淮看著她,眼神里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詫異。

他總覺得今天的同桌有點怪怪的,但具體哪里怪,又說不上來。

他頓了頓,指了指她手里的杯子,聲音帶著剛睡醒的沙啞。

“額……那個,是我的水杯?!?/p>

高文清:“……”

她差點一口水噴出來。

陸淮看著她窘迫的樣子,又補充了一句,語氣帶著點疑惑。

“你上節課課間不是去打開水了嗎?怎么沒見你的杯子?”

“哦……哦!是這樣啊。”

高文清腦子飛速運轉,試圖圓謊。

“可能……可能是我忘帶了……對,忘帶了!”

她干笑兩聲,把杯子放回陸淮桌上。

兩人之間彌漫著一種微妙又尷尬的氣氛,有一搭沒一搭地說了兩句無關痛癢的話。

“叮鈴鈴——”

清脆的上課鈴聲響起,打斷了這尷尬的沉默。

高文清抬頭看向講臺,心臟又是一緊。

是語文課,講臺上站著的,正是她的媽媽,劉慧琳。

她立刻坐得筆直,后背挺得像塊鋼板,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講臺上的母親。

陽光灑在劉慧琳身上,給她鍍上了一層柔和的光暈。

她拿著課本,聲音溫柔地開始講課。

高文清怎么也想不到,有生之年,竟然能坐在教室里,聽自己的媽媽講課。

想到過去那些沒有母愛的日子,想到自己叛逆桀驁的外表下那顆渴望親情的內心,她的心里五味雜陳,酸澀、激動、還有一絲不真實感交織在一起。

然而,她身旁的陸淮卻顯得有些反常。

他并沒有認真聽課,而是微微低著頭,一只手伸進桌洞里,不停地翻找著什么,發出悉悉索索的細微聲響。

他的眉頭微蹙,似乎在找一件很重要的東西。

但此刻的高文清,全部心神都被講臺上的母親吸引,根本無暇顧及同桌的小動作。

就在這時,劉慧琳清脆的聲音在安靜的教室里響起。

“好了同學們,請大家拿出上節課布置的語文作業本,我們來講評一下?!?/p>

她的目光柔和地掃視著全班同學。

頓了頓,她又補充道。

“對了,還有誰的作業本沒發下去?剛才有幾本夾在我的課本里,忘記讓課代表一起帶回來了。”

高文清聞言,下意識地瞥了一眼陸淮的課桌。

他的桌上放著一本攤開的語文作業本。

自己的桌子上空空......如也。

那……沒有作業本的人,豈不是……自己?

一個念頭如同閃電般劃過她的腦海。

這可是能和媽媽正大光明多說兩句話的好機會??!

幾乎沒有猶豫,她“唰”地一下舉起了手,動作快得像搶答。

聲音因為激動而有些發顫,脫口而出。

“媽……”

糟糕!喊錯了!

她心里一驚,連忙改口,聲音提高了幾分,試圖掩蓋剛才的口誤。

“……老師!可能是我的!”

劉慧琳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帶著一絲詢問,隨即溫和地笑了笑。

“哦,是招娣同學啊,那你上來講臺拿一下吧?!?/p>

高文清再次愣住。

招娣?

誰是招娣?

我叫高文清?。?/p>

她有些茫然地站起身,看著講臺上的母親,忍不住開口解釋。

“老師……我……我不叫招娣?!?/p>

“我叫高文清?!?/p>

這話一出,如同在平靜的湖面投下了一顆石子。

原本安靜的教室瞬間“嗡”的一聲炸開了鍋!

同學們紛紛交頭接耳,竊竊私語,一道道詫異、困惑、探究的目光齊刷刷地聚焦在高文清身上。

“高文清?誰是高文清啊?”

“我們班有這個人嗎?”

“開學都快兩個月了,沒聽說過啊……”

更新時間:2025-05-02 23:55: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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