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兒，和爸媽一起吃飯吧！」母愛突然降臨，我不知所措。幸福感涌起時，
卻被推到了父親的車輪下。母親抱著我受傷的身體說：「快救我兒子！」
我感覺死是多么的美好。第一次幸福地流淚。卻聽父親說：「你弟弟需要你的心臟！」
我突然明白。我的死和活，都是為了弟弟的需要。被欺騙的真情，仇恨值最高。于是，
我決心頑強地活下去。讓他們全都受到心臟的審判……01鐵門「咔嗒」開啟。
我正數著地下室墻面上的霉斑。它們第 103 次漫過磚縫。
母親舉著手機照亮臺階走下來?；蝿拥墓鈺烍@飛了墻角的蛛網?！干顑?，來樓上吃飯吧。」
這是在我的人生里，第一次聽見她喊我的名字。以前我都是她嘴里的小孽種。
三個字被她咬得比地下室的潮氣還冷。「深兒，以前都是媽媽不好！」聲音讓我心顫，
瞬間感覺母愛蘇醒。指尖傳來她掌心的溫度，融化了我的心。跟著她一步步走出地下室。
暴雨在窗外織成灰色的幕布。閃電劈開夜幕的瞬間，照亮餐桌上青瓷碗里的排骨蓮藕湯。
那是弟弟每周三的例菜。卻是我人生首次聞到的味道。突然的幸福讓我感到驚慌失措。
玄關處傳來汽車碾過水洼的聲響?！改惆挚斓郊伊?，去接一下！」幸福的眼淚充滿我的眼眶。
能和父母一起吃飯，原來只是我夢里的事情。我用力點頭的瞬間，
母親突然抓住我手腕上的淤青，不容分說把我推到了門外。雨點砸在柏油路上的聲響。
像我的心跳，「撲通」「撲通」。從沒感到我的心臟跳動得這么有力。
父親的奧迪 A8 閃現出來。車燈在雨幕中劃出慘白的刀。
在母親的瞳孔里投下兩道冷冽的光?！干顑?！」這是母親對我名字的第三次呼喚。
凄厲的尖叫穿透雨霧。輪胎與地面摩擦的尖嘯聲里，我的身體騰空而起。
后腦勺磕在引擎蓋上。我聽見肋骨斷裂的脆響。此刻我聞到了母親身上的香水味。
她迅速把手里的速效救心丸塞進我的嘴里。捏著我的鼻子，按住了我的嘴巴。
嘴里不停地喊著：「快救我兒子！」躺在她的懷里，我的身體已經不能動彈。
但我能聽見交警的對講機沙沙作響。「是他突然沖過來，我剎車不及……」
能聽出父親的自責，還有撞傷我的惋惜。意識沉入黑暗前，我看見母親眼里滾下的淚。
我第一次看見她哭，淚珠砸在我的胸口。我的眼淚順著眼角流下，比暴雨還兇。
原來被人捧在掌心的感覺。是這樣幸福得讓人流淚。
02車禍前母親第一次溫柔地喊我「深兒」。我心里十分溫暖。
車禍前母親第一次喊我上樓吃飯。我心里高興萬分。車禍后母親平生第一次抱了我。
我心里無比激動。車禍后母親給我吃「速效救心丸」。我心里感動爆棚。
車禍后母親喊出「快救我的兒」。我心里熱血激蕩。車禍之后母親平生第一次為我流淚。
我心里幸福盈胸。迷糊中我被第一時間送到了醫院。手術室的無影燈亮起。
我的意識正墜入海底。此刻我的身體正傳來心臟被剝離的鈍痛。手術室的無影燈太過刺眼。
我卻固執地盯著母親的臉。我看見自己的心臟被取出。暗紅色的肌肉在手術鉗間跳動。
我的視線逐漸模糊。最后定格在母親的淚臉上。我開心地笑了。看到母親為我落淚，
我幸福得想哭。原來媽媽并不是不愛我。畢竟我是她身上掉下的肉。好悔恨以前誤解了媽媽。
溫熱的液體從我的眼角滑落。感覺就算現在死了。能得到母親的愛，也值了。如果早點知道，
死亡是我獲得母愛的唯一途徑。我就早點死了。此刻感到死亡對我來說卻是如此的美好。
對我來說，死了真好！我的心臟在保溫箱里跳動?！肝覂鹤幼钣憛捈t色，
以后病房里別放紅玫瑰?！刮衣犚娔赣H對護士說。媽媽難道不記得嗎？不喜歡紅色的是弟弟。
而我常年被關在潮濕的地下室，最渴望的就是紅色?？磥砟赣H是因為傷心過度。
心痛得有點糊涂了。我開始為母親的身體擔心。兒子不孝！活著不能讓您開心！
死了還讓你這么傷心過度！請媽媽不要再為我傷心了。只當我從來沒來過。
你身邊還有一個兒子。我的雙胞胎弟弟！他能給你兒子所有的快樂！
看到我的死讓母親這么傷心流淚。我開始后悔剛才閃過早死的想法?？山酉聛淼氖虑椋?/p>
真的出乎我的意料。03車禍以前，母親是多么討厭我。這是我心中最深切的體會。
她和爸爸都恨不得我早點死。我也知道，我早晚都會死在他們手里。當初。
就因為剛出生時我第一口母乳咬痛了她。從此。她就不能看到我出現在她的視線里。
她把所有的寵溺都給了我的雙胞胎弟弟。母乳成了弟弟的專享。
而我是在傭人用涼水沖泡的奶粉中長大。弟弟喊出的「媽媽」對她是最美的童話。
她聽著總是笑臉如花。而我喊出的「媽媽」好像是咒語。她唯恐避之不及。
有時還會狠狠地給我一個嘴巴。嘴里會不停地叫嚷——「滾遠點！」直到我在她的眼里消失。
也許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爸媽只要給我一點好臉色，弟弟就拼命哭鬧，不止不休。
記得一歲時因第一次給弟弟爭玩具。我就開始被媽媽關進了那個地下室。任憑我怎么哭喊，
百般求饒。從此陰冷的地下室就成了我生長的地方。直到今天她喊我上樓吃飯。說良心話，
我也不能說絕對沒出來過。十歲前出來全是為了給弟弟當馬騎著玩。
十歲后出來僅是為了讓我像傭人一樣做干活。我做的菜很好吃。最拿手的是紅燒肉。
母親愛吃，爸爸也愛吃！現在還有高陽的女朋友。可是等飯菜端上餐桌，我就被趕進地下室。
嘴里啃著硬饅頭。手里拎著白涼水。不夸張地說我在那個地下室里，度了十八年的成長歲月。
吃飯和睡覺都在潮濕的地板上。數墻面上的霉斑。聽老鼠啃食的聲音。
這是我十八年生命里唯一的樂趣。弟弟有時感到無聊了，也會下來陪我。對著鐵門跟我說話。
他今天吃了什么，母親給他買的。父親今天又帶他去哪里玩了。
還有今天又多了什么新奇的玩具。我最渴望讓他講的，卻是他別墅三樓的臥室。
聽說他干凈的床品，溫暖的陽光，新鮮的空氣?；貞洷灰粋€聲音驚醒。「高陽的配型成功了。
」主刀醫生的聲音從面罩后傳來?！高@顆心臟能讓他活二十年?！埂缸屗疃辍梗?/p>
這時我才想起，九歲時弟弟就得了心臟病。此時我才明白。
車禍時母親抱著我嘴里喊的「快救我兒子」。她口中的「我兒子」并不是指的我。
此時主刀醫生嘴里的「他」也一樣。都是指我的雙胞胎弟弟高陽。
當然剛才母親嘴里「我兒子最討厭紅色」。此時我也明白過來。她嘴里所有的兒子都是高陽，
而不是我。幸福來時多快樂，去時就有多痛苦。盡管錯覺讓我感覺幸福得想哭。
誤解帶來的幸福對我來說也很珍貴。我要是沒聽到他們剛才的說話。該有多好！
眼淚再次流下來，卻不是因為幸福。04此時我看到弟弟的心臟被取出。因為壞了很久，
黑得發亮。幾乎停止了跳動。接著我的心臟從保溫箱里被小心地取出。緩緩放入弟弟的胸腔。
我非?？咕?，但我無能為力。就像我被關在地下室里一樣。因為我非常厭惡這個身體。
對這個身體的厭惡，深深地刻在我的記憶里。從我三歲他就騎在我的背上。
手里還拿著象征馬鞭的東西不停地抽打。有一次他還故意尿我頭上。
尿液順著脖子和耳朵往下流。我把他從背上掀下來。卻讓父親暴怒。
毫不留情地把冒著火苗的煙頭摁在我的胸口。母親也拿出針，對著我的手指尖。
從不做針線活的她，卻是穩、準、狠。嘴里還不停地咒罵著。盡管我大聲地哭喊求饒。
她還是一個手指。又一個手指。把我的十指扎了個遍。他們還不停地說著要是嚇著弟弟，
會要了我的命。我討厭被放進這個身體，沒有人理會。我厭惡和這個身體連通，
更沒有人會聽。我的心臟，和我厭惡的身體慢慢融為一體。我的意識也困在里面。
我在拼命掙扎中昏死過去。消毒水的氣味混著玫瑰香。像根生銹的針，扎進我的鼻腔。
我在 ICU 醒來時。也可以說我的心臟和記憶再次復活。是在弟弟高陽的身體里復活。
右手正被母親攥著。我想抽離她討厭的手。但身體不聽我的使喚?！戈栮栃蚜?！」
母親的眼淚砸在高陽的手背上。香奈兒五號混著消毒水味。讓我想起地下室里腐爛的稻草。
父親西裝革履地站在床邊，袖扣閃著冷光?！竷鹤樱氤允裁?？爸爸讓飯店送來?！?/p>
父親問得有點語無倫次?？吹阶约旱膶氊惛泶瘛戈栮枴剐褋恚铀?。
他們把我當成了陽陽。我突然好像我就是陽陽。讓他們像寵溺高陽對我寵溺。
可心臟和回憶告訴我，我不是。我想搖頭，卻發現喉嚨插著管子。我的視線掃過病房，
黃玫瑰擺滿窗臺。不是我喜歡的紅玫瑰，黃玫瑰卻是弟弟的最愛。
卡片上寫著「祝陽陽早日康復」。盯著黃玫瑰，我心臟劇疼。排斥高陽的一切東西，
包括喜好。劇烈咳嗽，水順著嘴角流進衣領。我吃力地抬起不聽使喚的手。指著玫瑰花，
「要紅……色……」然后手無力地垂下，落到鎖骨處的蝴蝶紋身。那是高陽上周剛紋的，
我以為是我身上的煙燙舊疤?！戈栮枺阍趺戳?？換紅色的玫瑰花嗎？」我用力點點頭。
高陽的未婚妻蘇晴的聲音從門口傳來。我盯著她無名指的鉆戒，
突然想起小時候她曾是我的女友?！笅?，他可能對紅玫瑰過敏……」爸爸媽媽異口同聲地說，
「聽陽陽的，換紅玫瑰！」蘇晴的聲音突然哽住，盯著我的胸口。那里有塊淡青色的燙疤，
與高陽的蝴蝶紋身重疊。05深夜的浴室里，我對著鏡子扯下病號服。
高陽的紋身在月光下泛著青白。和我胸口的傷疤形成詭異的重疊。我摸出藏在枕套里的鋼筆。
筆尖刺進指尖，我想起了母親刺我手指的針頭。血珠滲出來。一滴落在地板上，發出「吧嗒」
的聲響。像我車禍前雨點砸在地面的聲音。當第二滴血涌出，我在浴室鏡面寫下。
「我是高深！」心中發出一聲頑強的高呼。當這個高陽永遠見鬼去吧！「陽陽？」
蘇晴的敲門聲驚得我的手一抖。鋼筆滾落的瞬間，我看見廢棄藥瓶標簽上的日期。
2025 年 3 月 3 日，正是我車禍當天。也許在我出車禍前，
高陽的手術就已經開始準備。難道這都是策劃好的陰謀？「我需要休息！」打發走蘇晴，
躺在床上我怎么也睡不著。高陽的手機在午夜突然亮起。屏幕藍光映著我的瞳孔。
指紋解鎖的瞬間。相冊里跳出加密文件夾。我的手指懸在「輸入密碼」上方。
突然聽見母親在客廳打電話?！改嵌堂淼钠鞴俣继幚砀蓛袅藛?？別讓陽陽知道……」
「短命鬼」難道是說我？雖然身體不在了，但我的心還在！但我由原來的「小孽種」
變成了現在她嘴里的「短命鬼」。密碼是高陽的生日，我倆是雙胞胎。當視頻開始播放時，
我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畫面里十二歲的我被鐵鏈鎖在地下室角落。「你弟弟需要輸血，
就當是你報答高家的養育之恩。」「這是今年第三次了?！垢赣H的聲音從畫外傳來。
「等陽陽病好了，就把他送精神病院?！圭R頭晃動間，我看到了媽媽和高陽。
更新時間：2025-05-02 23:36: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