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小雨總覺得自己的人生像一本被遺忘在圖書館角落的書——封面素凈，內容平淡，
連紙張都透著經年累月的寂寞。清晨六點二十分，她輕輕帶上家門時，
母親在廚房熬粥的霧氣還沒漫到玄關。紡織廠三班倒的父親正在補覺，
鼾聲穿過薄薄的隔斷墻。書包里裝著昨晚完成的習題集，第37頁有道死活解不開的幾何題，
她用紅筆圈了五遍。初冬的太陽剛爬上教學樓東側的杉樹頂，
鹿小雨已經坐在靠窗的位子背單詞。陽光透過玻璃在她課本上切出菱形的光斑，
她習慣性用鋼筆帽去接那些跳躍的光點——這是她為數不多的小游戲。
學校后墻的紫藤架是她的秘密基地。
攤開的《挪威的森林》第128頁夾著半塊沒吃完的巧克力，
這是上周作文比賽二等獎的獎品。遠處籃球場傳來歡呼聲，她抬頭看了一眼，
又迅速埋進書頁間。那些耀眼的少年像另一個星球的生物。值日生的工作總是擦黑板。
鹿小雨喜歡看粉筆灰在夕陽里漂浮的樣子，像一場微型雪災。回家要走經過老書店的那條路，
她每天用十分鐘站在文學區看免費書，老板已經學會給她留凳子。周六下午的市圖書館，
第三排靠過道的座位永遠屬于她。偶爾抬頭活動頸椎時，
會看見斜前方那個挺拔的背影——清華保送生陳默，校園傳說般的存在。
他們最近的時候只隔著一本書架，他取走了《時間簡史》，
留下《傲慢與偏見》的硬殼輕輕擦過她的劉海。臺燈下鎖著的日記本里，
藏著半頁沒寫完的小說。女主角在雨中遇見打黑傘的陌生人，
這個場景她修改了七遍仍不滿意。窗外雨滴敲打著空調外機，像某種摩爾斯電碼，
而她永遠解不開其中的訊息。高三第一次模擬考那天，下了一場大雨。
鹿小雨抱著厚重的復習資料，急匆匆地穿過走廊向考場跑去。她的劉海被雨水打濕，
黏在額頭上，眼鏡也因為溫差起了一層薄霧。轉角處，她沒注意前方有人，
一頭撞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小心。"低沉的男聲從頭頂傳來，鹿小雨抬頭，
透過朦朧的鏡片看到一張輪廓分明的臉。男生比她高出一個頭，穿著整潔的校服，
嘴角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意。他伸手扶住她搖晃的身體，動作輕柔卻有力。"抱、抱歉。
"鹿小雨結結巴巴地說，慌忙后退一步，手忙腳亂地整理自己狼狽的樣子。"沒關系。
"男生彎腰幫她撿起散落的筆記本，遞給她時目光在她胸前的考號牌上停留了一秒，
"我們一個考場。"鹿小雨這才注意到他胸前別著和自己相同的考場號——第三考場。
她的心跳突然加速，臉頰發燙。接過筆記本時，她的指尖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指，
那一小塊皮膚像是被燙到一般。"謝謝。"她小聲說，然后幾乎是落荒而逃地沖進了考場。
坐在座位上，鹿小雨偷偷觀察著那個男生。他坐在靠窗的位置，
陽光透過雨后的云層灑在他身上，給他鍍上一層柔和的金邊。他做題時微微蹙眉的樣子，
轉筆時修長的手指，還有偶爾抬頭望向窗外時側臉的弧度，都讓鹿小雨移不開眼睛。
考試結束后，鹿小雨故意放慢收拾東西的速度，等教室里人走得差不多了，
她才鼓起勇氣走到男生座位旁。"那個...剛才謝謝你。"她聲音小得幾乎聽不見。
男生抬頭，陽光在他眼睛里跳躍，"不客氣，鹿小雨同學。"他記得她的名字！
鹿小雨的心跳漏了一拍，"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男生指了指她筆記本扉頁上的名字，
笑容淺淡，"字寫得很漂亮。"后來鹿小雨才知道，他叫陳默，是年級第一的學霸，
學生會主席，校園里的風云人物。而她，只是普通班里的一個普通學生，成績中等，
長相平凡，除了作文偶爾被老師當范文讀一讀外，幾乎沒什么存在感。但那天之后，
鹿小雨的生活有了微妙的變化。她開始注意陳默的課表，
知道他每周二周四下午會在圖書館自習，知道他喜歡坐在靠窗的角落，
知道他每天中午會去食堂最右邊的窗口打飯。于是，鹿小雨開始"偶遇"陳默。周二下午，
她"恰好"也去圖書館自習，坐在離他不遠的位置；中午她"剛好"也去最右邊的窗口排隊，
站在他身后；放學后她"順路"經過籃球場，看他打球直到天黑。起初，
陳默只是禮貌性地點頭微笑。漸漸地，他開始主動打招呼，偶爾還會聊上幾句。
有一次在圖書館，鹿小雨夠不到高處的參考書，陳默不知從哪里出現，輕松地幫她拿了下來。
"《百年孤獨》？"他挑眉，"高三了還看課外書？
"鹿小雨紅著臉解釋："寫作文需要靈感..."陳默笑了，"我也喜歡馬爾克斯。
"他從書架上抽出另一本《霍亂時期的愛情》，"這本更好。"那天他們聊了很久，
關于文學，關于夢想，關于即將到來的高考。鹿小雨發現陳默并不像傳聞中那樣高冷，
他幽默風趣，見解獨到，只是平時話不多而已。冬天來臨時，
鹿小雨的"偶遇"已經成了習慣。有時候她還沒走到圖書館，
陳默就已經幫她占好了位置；有時候她剛排到食堂窗口，
陳默就會"剛好"多買了一杯熱奶茶遞給她；有時候下雨，他會"碰巧"多帶一把傘。
但鹿小雨始終沒有勇氣表白。高三的壓力像一座大山，陳默的目標是清華，
而她可能連一本線都夠不到。他們之間，似乎隔著一整個銀河系的距離。三月的一天，
鹿小雨在作文比賽中獲得了市級一等獎。喜報貼在校門口的那天，陳默在放學路上攔住了她。
"恭喜。"他遞給她一盒巧克力，包裝精美，"我就知道你寫得很好。"鹿小雨驚訝地接過，
"你怎么知道我參賽了？""我知道關于你的很多事。"陳默的眼睛亮晶晶的，
"比如你喜歡在課本上畫小漫畫，比如你每天放學后會去操場走三圈，
比如你其實早就知道我是誰，卻假裝不認識。"鹿小雨的臉瞬間紅到了耳根，
"你...你都知道？""知道你在制造偶遇？當然。"陳默笑了，"因為我也一樣。
"原來，陳默早就注意到這個總是安靜讀書的女孩。他記得她作文被朗讀時清脆的聲音，
記得她在運動會上為班級加油時漲紅的臉，
記得她每次"偶遇"時假裝鎮定卻藏不住慌亂的眼神。"所以，我們到底是誰在偶遇誰？
"陳默問。春雨毫無征兆地落下，細密的雨絲織成一張網，將兩人籠罩其中。
鹿小雨的心跳快得幾乎要沖出胸膛，雨水順著她的臉頰滑落，分不清是雨還是淚。
"我喜歡你。"她終于說出了藏在心底半年的話，聲音顫抖卻堅定，"從第一次撞到你開始。
"陳默靜靜地看著她，雨水打濕了他的睫毛，讓他的眼神顯得格外溫柔。他向前一步，
輕輕擦去她臉上的雨水。"我也喜歡你，比你想象的還要早。"他說，"我在等你說出來，
等了很久。"他們在雨中相擁，周圍的世界仿佛靜止。那一刻，
鹿小雨覺得所有的忐忑、猶豫和不安都值得了。高考結束后的暑假，
是鹿小雨記憶中最美好的時光。陳默帶她去城郊的山上看星星，去老街巷嘗遍各種小吃，
去河邊放寫滿愿望的紙船。"我想去北京。"鹿小雨靠在陳默肩頭，望著滿天繁星，
"和你一起。"陳默輕輕握住她的手，"一定會的。"然而高考成績出來后，
現實給了他們當頭一棒。陳默如愿被清華大學錄取，而鹿小雨只考上了本地的一所二本院校。
"沒關系，北京離這里不遠。"陳默握著她的手說，"我們可以每天視頻，假期見面。
"鹿小雨點頭，強忍著眼淚，"嗯，四年很快就過去了。"起初，他們確實如約每天聯系。
陳默給她講清華園的秋色，講實驗室里的趣事；她給他發校園里新開的花，
發自己發表在?？系奈恼隆５蠖悄辏闆r開始發生變化。
陳默加入了學生會和幾個學術社團，變得越來越忙。有時候鹿小雨發信息，
他要好幾個小時才回復。"最近太忙了，有個項目要趕。"他總是這樣解釋。直到有一天，
鹿小雨在陳默的社交媒體上看到一張合影。照片里，陳默和一個漂亮女生站在一起，
兩人都穿著印有"電子創新社"字樣的T恤。女生幾乎貼在他身上，笑容燦爛。
鹿小雨盯著那張照片看了很久，心里像堵了一塊石頭。她猶豫了一整天，
終于在晚上鼓起勇氣給陳默打了視頻電話。"那個女生是誰？"她直接問道。陳默愣了一下，
更新時間：2025-05-02 23:33: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