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烽火連城元至正十七年,深秋的雁門關外,胡楊林如燃燒的赤色火焰,
在寒風中簌簌作響。戍卒王二蜷縮在瞭望塔內,凍僵的手指第三次擦燃火折子,
將艾草與狼糞堆點燃。刺鼻的濃煙剛竄上半空,西北天際便傳來悶雷般的馬蹄聲。
"韃靼犯邊!快放狼煙!"王二踢翻銅盆,火炭濺在新兵臉上。少年兵卒踉蹌著撞倒銅鑼,
驚得營地里的戰馬人立嘶鳴。凄厲的鑼聲與馬嘶聲中,三柱黑煙直沖云霄,如同死神的召喚。
雁門關守將趙承嗣登上城墻時,寒風卷著砂礫撲在臉上,生疼。他握緊腰間的雁翎刀,
望著地平線處漸漸清晰的黑色洪流——那是韃靼右賢王阿剌忽的十萬鐵騎,
彎刀在陽光下泛著冷光,如同一片鋼鐵鑄成的烏云。"傳令下去,所有將士上城!
"趙承嗣的聲音在城墻上回蕩,"把滾木礌石備好,火藥桶搬到垛口!
"他轉身看向副將陳遠,"派人快馬加鞭,向大同府求援!""將軍,
我們的兵力......"陳遠欲言又止。"不必多說!"趙承嗣打斷他,
"雁門關是大同的屏障,屏障若倒,大同危矣!"他望著城墻下嚴陣以待的兩千將士,
這些跟著他出生入死的兄弟,此刻眼神中卻難掩恐懼。韃靼軍很快兵臨城下。
阿剌忽騎著渾身浴血的戰馬,來到陣前,他頭戴嵌滿寶石的黃金頭盔,用彎刀指著城墻,
聲音如洪鐘般響起:"趙承嗣!識相的就開城投降,本王饒你不死!"趙承嗣冷笑一聲,
大聲回應:"阿剌忽,有本事就來拿!雁門關的每一塊磚石,都將成為你們的葬身之地!
"話音剛落,韃靼軍中萬箭齊發。趙承嗣迅速躲到城墻垛口后,箭矢如雨點般射在城墻上,
發出密集的"砰砰"聲。"放箭!"他大喊一聲,城墻上的明軍將士紛紛張弓搭箭,
朝著敵軍射去。然而,韃靼人的箭雨太過猛烈,明軍的反擊顯得有些單薄。
不少士兵中箭倒地,鮮血染紅了城墻。趙承嗣看著身邊不斷倒下的兄弟,心如刀絞。"將軍,
他們開始攻城了!"陳遠大喊。趙承嗣探頭望去,只見韃靼士兵舉著盾牌,扛著云梯,
如潮水般涌向城墻。"滾木礌石,放!"隨著他的命令,
巨大的滾木和沉重的礌石從城墻上傾瀉而下,砸在韃靼士兵身上,慘叫聲此起彼伏。
但韃靼人太多了,一波倒下,又一波沖上來。一名韃靼士兵爬上了城墻,
舉著彎刀向趙承嗣砍來。趙承嗣眼疾手快,揮刀格擋,同時一腳將對方踹下城墻。
他的雁翎刀在戰斗中卷了刃,身上也多處受傷,但依然咬牙堅持。戰斗持續了整整一天,
夜幕降臨,韃靼人暫時退去。城墻上尸橫遍野,趙承嗣看著滿地的尸體,心中充滿了絕望。
他知道,明天等待他們的,將是更殘酷的戰斗。"將軍,大同府的援軍......還沒來。
"陳遠聲音低沉。趙承嗣望著南方,握緊了拳頭:"繼續堅守,能多守一刻是一刻!
"他轉身對身邊的士兵說,"去把受傷的兄弟都抬到營房,盡量救治。"2 鐵血守將深夜,
寒風呼嘯。趙承嗣拖著疲憊的身軀,在城墻上巡視。他看著士兵們疲憊的面容,
心中暗暗發誓:就算戰至最后一人,也要守住雁門關。然而,第二天清晨,
韃靼人帶來了更可怕的武器——回回炮。巨大的石彈如隕石般砸向城墻,
城墻在轟鳴聲中顫抖,磚石飛濺。趙承嗣被氣浪掀翻在地,嘴角溢出鮮血。"將軍!
城墻快守不住了!"陳遠的喊聲中帶著哭腔。趙承嗣掙扎著站起來,看著搖搖欲墜的城墻,
突然大笑起來:"好!好!今日,我趙承嗣便與這雁門關共存亡!"他提起長刀,
沖向涌上來的韃靼士兵。在一片喊殺聲中,雁門關最終陷落。趙承嗣身中數刀,倒在血泊中,
手中依然緊握著那把卷刃的雁翎刀。他至死都望著南方,仿佛在等待那永遠不會到來的援軍。
而那三柱黑煙,早已消失在天際,但它帶來的噩耗,卻如陰霾般籠罩在大同府的上空。
消息傳至大同府時,平章政事張昱正在校場練兵。這位年逾五旬的老將將鐵槊重重杵在地上,
震得青磚迸裂:"傳令下去,關閉城門,征調民夫修繕城墻!"他望著天邊翻滾的烏云,
喉間泛起鐵銹味——去年那場大旱剛過,府庫的存糧還不及往年三成。"大人!雁門關急報!
"傳令兵滾鞍下馬,膝蓋上的血跡浸透了褲管,"韃靼右賢王阿剌忽親率十萬鐵騎,
守將......守將已全軍覆沒!"校場瞬間死寂。張昱的鐵槊"當啷"落地,
驚起一群寒鴉。他顫抖著摸向腰間玉佩,那是女兒繡的并蒂蓮,
如今已隨去年的瘟疫埋入黃土。"備戰。"他聲音沙啞,"讓老弱婦孺退入地窖,
所有將士上城!"3 暗流涌動雁門關的烽火熄滅時,八百里加急文書已裹著寒霜抵達大都。
當驛卒跌跌撞撞闖入乾元殿,順帝正將精巧的機關鳥托在掌心,看它撲棱著翅膀銜起葡萄。
"陛下!雁門關...雁門關失守了!"驛卒膝蓋重重磕在金磚上,額頭滲出的血混著塵土,
"趙承嗣將軍力戰殉國,韃靼十萬鐵騎正朝大同殺來!"殿內死寂如墳。
樞密使的翡翠扳指"當啷"墜地,順帝手中的機關鳥突然發出刺耳鳴叫。
監察御史王思誠猛地掀開官袍,跪地叩首:"大同乃京畿門戶,若失則皇城危在旦夕!
請陛下即刻發兵救援!""放肆!"順帝將機關鳥狠狠砸在蟠龍柱上,金絲翅膀四散飛濺,
"邊將無能喪城失地,御史臺倒來逼朕?"他抓起案頭奏章甩在地上,"王思誠妄議軍事,
革職下獄!""陛下!"王思誠扯住龍袍下擺,"臣愿以全家性命擔保,
此時若不......""拖出去!"順帝一腳踹在他胸口,玉帶勾擦過王思誠額頭,
頓時血流如注。金吾衛拖拽著掙扎的御史,殿外還回蕩著他嘶啞的呼喊:"大廈將傾!
陛下不可??!"與此同時,大同府城墻已被回回炮轟出五道裂口。張昱踩著滿地碎磚,
看著士兵用麻繩捆住斷裂的城垛。副將舉著染血的令旗奔來:"將軍!西城門守不住了!
韃靼人架起十丈高的沖車,說半個時辰內破城!""告訴兄弟們,
"張昱撕下袍角纏住滲血的手臂,"城墻塌了就用尸體填!"他望向南方,
眼底映著翻滾的烏云,"大同若失,大都百姓就要遭韃靼的馬刀了。
"4 劍指蒼穹暮色四合時,護城河突然傳來異樣水聲。校尉舉著火把照去,
只見一道人影逆流而上,破舊道袍緊貼著嶙峋脊背,腰間葫蘆在水面上撞出細碎水花。
當那人踏著浮冰上岸,火光映出他清瘦的面容——劍眉斜飛入鬢,眼尾有道淡紅疤痕,
倒像是被劍氣灼傷的痕跡。"你是何人?"張昱的鐵槊直指來人咽喉。"貧道李玄。
"那人伸手撥開槊尖,動作看似隨意,卻讓張昱感到一股柔勁抵住掌心,"將軍可知,
這城墻還能撐多久?"張昱瞳孔驟縮:"你怎么......""三個時辰。"李玄蹲下身,
指尖劃過青磚裂縫,"回回炮每轟擊一次,地基就松動三分。"他忽然抬頭,
目光掃過城墻上疲憊的士兵,"若不及時加固,子時一到,整面城墻都會塌進護城河。
"副將暴喝:"妖言惑眾!來人,把這妖人......""且慢。"張昱按住副將手腕,
盯著李玄腰間葫蘆,"你既看出癥結,可有破解之法?"李玄解開葫蘆塞子,
倒出幾粒黑丸:"此藥名為'固城散',混著糯米漿灌入墻縫,可保三日無虞。
"他將藥瓶拋給張昱,"但韃靼人不會給你們時間。"話音未落,
城外突然響起震天動地的牛角號。阿剌忽騎著通體雪白的戰馬出現在陣前,
彎刀挑起顆明軍頭顱:"張昱!你那皇帝老子自顧不暇,不如獻城投降,本王饒你全尸!
"張昱正要開口,李玄突然按住他肩膀。只見這道士緩步上前,腰間長劍突然發出清鳴,
云雷紋在暮色中亮起幽光:"阿剌忽,還記得豐州堡的婦孺嗎?"右賢王的臉色瞬間慘白。
二十年前那場屠村慘案,正是他親自下令。"那年冬天,你用嬰兒血暖酒。"李玄解開衣襟,
胸口猙獰的疤痕蜿蜒如蜈蚣,"這道傷,是你兄長的狼牙棒留下的。"他的聲音冷得像冰,
"今夜,該算總賬了。"阿剌忽的戰馬不安地刨著蹄子,
黃金頭盔下的眼睛死死盯著城墻上那個清瘦的道士。二十年前的記憶如毒蛇般竄上心頭,
他握緊彎刀,指節因用力而發白:"原來是漏網之魚!今日就讓你去見你的家人!
"隨著一聲令下,韃靼軍陣中響起刺耳的號角聲。萬箭齊發,
密密麻麻的箭雨遮天蔽日般朝著城墻壓來。李玄將長劍橫在身前,
劍身上的云雷紋驟然爆發出耀眼的青光,如同一面無形的盾牌,箭矢紛紛墜落在城墻之下。
"放!"張昱紅著眼眶嘶吼。城墻上的投石機發出震天動地的轟鳴,
更新時間:2025-05-02 23:12: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