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普車載著林硯在盤山公路上顛簸時，他第三次翻開皮質筆記本。
扉頁上《青川縣產業空心化調研報告》的紅印章已有些褪色，
墨跡卻依然清晰——“全縣37個鄉鎮中，19個存在青壯年勞動力外流超60%現象，
黃沙鎮尤為嚴重……”“林書記，前面就是鎮政府了?！彼緳C老李的提醒打斷了思緒。
車窗外，銹跡斑斑的鐵牌上“黃沙鎮人民政府”幾個字被藤蔓爬滿，辦公樓前的空地上，
二三十個村民正圍著穿藍西裝的男人吵嚷，地上散落著幾只摔爛的搪瓷缸。
“那是王大全的侄子，財政所小張?！崩侠顗旱吐曇?，“王書記調去縣交通局前，
把鎮里能帶走的公章都揣走了?！绷殖幫崎_車門，鞋尖立即陷進半干的黃泥里。
西南山區的春末帶著濕氣，人群中一位拄拐的老人忽然踉蹌，他本能地伸手扶住，
掌心觸到老人袖口補丁下硌人的骨頭。“你們當官的吃回扣！
”黝黑的漢子舉著皺巴巴的申請書沖過來，“改個廁所補800塊，到我手里只剩500！
”周圍響起此起彼伏的附和：“王大全說上頭規定要抽管理費！”“我家男人打工摔斷腿，
這點錢是救命錢！”林硯注意到人群里有位扎藍布頭巾的中年婦女始終沉默，
手里攥著的紙片邊緣已磨得起毛。他接過那張紙，是泛黃的貧困戶證明，
抬頭時對上婦女眼底的戒備：“李桂花？您是老支書吧？”這話讓騷動的人群忽然靜了幾秒。
李桂花愣了愣，拐杖在地上敲出聲響：“你咋知道？”“您帶頭修的第一條灌溉渠，
現在還在鎮志里記著?！绷殖帍墓陌统龉P記本，快速翻到某頁，
“去年您提過‘廁所改造要因地制宜，
土坯房經不起大動’——這建議在我辦公桌上擺了三個月?！比巳喊l出細碎的議論。
穿藍西裝的小張突然拔高嗓門：“新官上任三把火，
您林大主任當然看不上我們基層的土辦法！”“小張，”林硯合上筆記本，聲音陡然冷下來，
“縣財政局2022年第17號文件規定，改廁補貼實行‘農戶先建、驗收即補’，
哪條寫了要扣管理費？”他轉向眾人，“這樣吧，今天在場的鄉親都留個電話，
三天內我把每筆錢的流向貼在公示欄，用手機掃二維碼就能查。多出來的錢，雙倍退賠。
”騷動變成竊竊私語。李桂花突然用拐杖戳了戳小張：“你不是說電腦系統壞了查不了？
人家新來的書記咋就能掃二維碼？”“這……”小張額角冒汗，下意識摸向褲兜。
林硯眼尖地看見他拇指上的金戒指——這在月工資三千多的鄉鎮干部里可不多見?！傲硗?，
”林硯掏出手機點開攝像頭，“從今天起，鎮政府考勤表會同步到我的工作群。
上午九點還沒到崗的，下午就去蹲點改廁驗收?！彼h視人群，“散了吧，
明天辦事大廳提前半小時開門，我在那兒辦公?！比巳簼u漸散去，李桂花卻留了下來，
拐杖戳著地上的公示欄：“這破板子去年就該換了，王大全說沒錢。
”木板上的紅頭文件被雨水泡得模糊，
“光伏產業”幾個字倒還清晰——那是林硯去年調研時提的建議，
被周明輝批了“脫離實際”四個字退回?！跋聜€月就換LED屏。
”林硯彎腰撿起一塊碎瓷片，“您看這荒坡，朝南的坡地日照足，
要是搭光伏大棚……”“打??！”李桂花突然提高嗓門，拐杖重重敲在石板路上，“小伙子，
我當了二十年支書，就沒見過哪個項目不折騰老百姓的。
你要真想干實事——”她指了指遠處雜草叢生的梯田，“先把那片望天田的灌溉渠修通。
”暮色浸染群山時，林硯坐在鎮政府舊會議室里，筆記本攤開在滿是茶漬的長桌上。
電腦屏幕映出縣農科院發來的光伏大棚資料，
右下角彈出周明輝的短信：【光伏項目需經發改委三重論證，
黃沙鎮暫不具備條件】“叮”的一聲，新郵件提醒。
是陳宏書記轉發的《中央一號文件關于鄉村振興示范項目的通知》，
附件里圈注著“可破格審批試點”的紅筆字。林硯摸出鋼筆，
在筆記本寫下：破局點：用試點政策對沖行政壁壘，關鍵在——讓數據說話，讓百姓點頭。
窗外傳來此起彼伏的狗吠，他起身推開窗，月光漫過鎮東頭連片的荒坡。手機突然震動，
母親發來老家油菜花的照片，附言：【你爸說光伏板下種草莓能行，
他年輕時在農技站干過】筆尖在“土地入股分紅”幾個字上畫了圈，遠處山坳里忽明忽暗的，
不知是螢火蟲還是礦工的頭燈。林硯摸出隨身帶的U盤，
里面存著周明輝批示“暫緩”的十八份農民創業申請——明天，
該去會會那個煽動鬧事的村霸劉虎了。凌晨三點，暴雨傾盆。林硯的雨靴陷進泥里，
手電筒光束掃過斷壁殘垣時，聽見墻角傳來壓抑的咳嗽聲。
裹著塑料布的老人蜷縮在破磚堆里，懷里摟著瑟瑟發抖的羊羔?！皬埓鬆?！
”他沖過去脫下外套蓋住老人肩頭，隨行的鎮干部小吳已掏出手機聯系衛生院。
死死攥著他的手腕：“別告訴虎子……我沒偷他的羊……”劉虎的賭場就設在廢棄的磚窯廠。
林硯帶著派出所民警沖進去時，煙霧繚繞中有人喊了聲“ cops！”，骰子聲驟停，
十幾雙通紅的眼睛齊刷刷看向門口?！傲謺洿篑{光臨？”叼著煙的壯漢晃悠悠站起來，
金鏈子在肥肉間若隱若現，正是村民口中的“虎哥”。他身后的墻上，
“黃沙鎮農業合作社”的銅牌蒙著灰，下面歪歪扭扭貼著“借貸須知”。
“張大爺在雨里凍了半宿?！绷殖幹币曋?，“他兒子前年在你礦上出事，
賠償款到現在沒結清吧？”劉虎臉色一沉，手往腰間摸去。說時遲那時快，
小吳已掏出手銬扣住他手腕——這年輕人是林硯從縣局特批調來的刑偵骨干?！暗鹊龋?/p>
”角落突然有人開腔，戴眼鏡的男人推了推鏡片，“劉哥的合作社是合法注冊的，
林書記這么大陣仗，怕是要影響招商引資？”林硯轉身，
看見男人西裝內袋露出半截名片——“青川城投公司市場部”。
他突然想起周明輝力推的濱江新區項目，開發商正是城投的關聯企業?！昂戏?？
”林硯冷笑一聲，從筆記本里抽出張紙，“這是張大爺的傷殘鑒定，二級矽肺。
你礦上的防塵設備呢？還有這些——”他抖了抖手里的賬本，“月息三分的借貸，
敢說沒逼死過人？”劉虎臉色煞白，忽然破口大罵：“周縣長說了，
你們這些書生早晚得滾蛋！”警笛聲由遠及近時，
林硯蹲在磚窯廠門口給陳宏發消息：【已控制涉黑人員，發現可疑資金流向】。
屏幕映出他沾著泥點的襯衫領口，后頸有片被樹枝劃破的血痕——那是背張大爺下山時蹭的。
雨停時，他回到鎮政府，在值班室簡單擦把臉，發現李桂花坐在走廊長椅上，
懷里抱著個紅布包。“給你帶了碗醪糟蛋?！崩先送掷锶麄€保溫桶，
“劉虎那伙人在村口堵過我三次，說再提灌溉渠就打斷我的腿。”她掀開紅布，
露出泛黃的筆記本，“這是我當支書時記的水圳走向，你看看能用不？”林硯翻開紙頁，
褪色的藍墨水寫著：【1978年大旱，王家莊老井水位下降三尺，
需從鷹嘴崖引水……】墨跡間還夾著干枯的稻穗，三十年光陰簌簌掉落。
“明天去縣里開項目會?！彼仙媳咀樱瑥某閷侠锬贸龇菸募?，“光伏大棚的土地流轉合同，
想請您先看看?！崩罟鸹ń舆^紙，老花鏡滑到鼻尖。
合同末尾“乙方權益”欄用粗體標著：- 每畝年保底分紅800元- 優先錄用務工，
每日工資不低于120元- 配套建設老年活動中心、留守兒童學堂“你真要在板下面種菜？
”她手指摩挲著紙頁，“我們試過搭葡萄架，
可太陽都被板子擋住了……”“農科院改良的矮稈蔬菜，光合作用效率是普通品種的三倍。
”林硯點開手機里的3D模型，“板間距經過計算，既能發電又不影響采光。
下個月先在您家后山搭十個棚試試？”李桂花突然笑了，
缺了顆牙的嘴咧得很開：“你跟那些只會念文件的官不一樣。行，我簽頭一份！
”她摸出藍鋼筆，在“乙方”欄歪歪扭扭寫下名字，筆尖劃破紙背，
像極了當年在入黨申請書上按紅手印的模樣。窗外，東方泛起魚肚白。
林硯看著老人拄拐離開的背影，
突然想起調研報告里的一組數據：黃沙鎮60歲以上人口占比38%，留守兒童127人。
他在筆記本新一頁寫下：改革不是數據游戲，是讓每個老人能體面養老，每個孩子有書可讀。
手機震動，陳宏發來消息：【周明輝在常委會提了光伏項目風險，
我幫你爭取到下周去省廳匯報的機會。另外，注意安全?！苛殖幟嗣诖锏腢盤，
里面存著今早從劉虎電腦里拷貝的轉賬記錄——多筆資金流向“青川城投”的神秘賬戶。
他望向窗外，遠處的荒坡在晨光中起伏，像等待書寫的稿紙。黃沙鎮光伏大棚奠基儀式那天，
天空飄著毛毛細雨。林硯站在臨時搭建的臺子上，看著臺下稀稀拉拉的人群，
注意到李桂花帶著幾個婦女坐在前排，手里攥著他昨天發的“土地收益模擬計算器”。
“這項目就是騙補貼的！”突然有人從后排沖上來，手里舉著皺巴巴的報紙，
“鄰縣搞光伏把地都曬荒了，你們賠得起嗎？”人群騷動起來，
林硯認出這人是鄰村的二流子趙四，上周剛被派出所從劉虎的賭場里抓出來。“趙四，
你上個月在鎮東頭偷砍集體林，按《森林法》要罰款——”小吳的話被林硯抬手止住。
他走下臺，從兜里掏出平板電腦，調出衛星云圖：“黃沙鎮年日照時數1876小時，
比鄰縣多320小時。我們用的是透光率40%的特種光伏板，板下光照相當于春秋季正午。
”他點開一段視頻，畫面里農科院的試驗田里，生菜在板下長勢旺盛。李桂花突然站起來，
手里揮動著紅本本：“我昨兒去縣農科院看了，人家大棚里的辣椒結得比手指頭還粗！
林書記說給俺們建育苗室，免費教技術——”她突然被趙四推得踉蹌，林硯本能地伸手扶住，
卻見趙四袖口露出半截金鏈子，和劉虎賭場里那些馬仔戴的一模一樣。“各位鄉親！
”林硯提高聲音，“今天不光是奠基，更是簽約會?！彼疽庑翘С稣拱澹?/p>
“這是咱們鎮的第一個大棚，編號001，誰愿意入股，現在就可以在這上面按紅手印。
保底分紅+銷售提成，年底見錢。”人群中響起竊竊私語。
拄拐的張大爺被兒媳扶著上前：“我那二畝坡地，能算多少股？
”林硯點開手機APP：“您看，每畝年發電量3000度，按現在電價能分480元，
板下種菜預計每畝增收1200元，合計……”“1680！”李桂花的孫女擠到前排，
舉著計算器大喊。小姑娘是鎮中學的數學課代表，昨天幫林硯核對過數據。人群哄笑起來，
氣氛緩和不少。突然，幾輛采訪車轟鳴著開進村口。
為首的女記者舉著話筒沖過來：“林書記，網傳光伏項目會導致土壤板結，請問是否屬實？
”鏡頭掃過她胸前的工作證——《青川日報》社會版記者周璐，周明輝的遠房侄女。
林硯心里一沉，面上卻微笑著打開公文包：“這是省農科院的土壤檢測報告，
光伏板下濕度比露天高15%，有機質含量提升0.3個百分點。
至于網傳視頻——”他調出一段監控錄像，“那是鄰縣施工隊違規使用除草劑所致，
和項目本身無關?！敝荑茨樕⒆儯穯?，人群里忽然傳來驚呼。
李桂花的老伴兒捂著胸口倒在地上，林硯三步并作兩步沖過去，解開老人衣領，
摸出隨身攜帶的硝酸甘油——這是他在調研時記下的，
黃沙鎮45歲以上村民高血壓患病率達28%?！熬茸o車馬上到！”他握著老人粗糙的手，
轉向呆立的鎮干部：“從今天起，鎮衛生院每周下鄉巡診，60歲以上老人免費測血糖！
”人群中響起掌聲，不知誰喊了句：“林書記比村醫還貼心！”奠基儀式最終在細雨中完成。
當第一塊光伏板架起時，陽光突然穿透云層，在濕滑的泥土上投下菱形光斑。
林硯注意到趙四悄悄溜向村口，小吳沖他點點頭，轉身跟上。深夜，
鎮政府會議室的燈光還亮著。林硯盯著電腦屏幕上的資金流向，
劉虎的賭場收入竟有五筆轉入“青川城投”賬戶，備注欄寫著“項目協調費”。敲門聲響起，
小吳舉著個U盤進來：“在趙四手機里發現這個，是周明輝秘書上個月發給他的短信。
”屏幕上跳出一行字：【穩住黃沙鎮的人，別讓光伏項目搞成了】。林硯摸出筆記本，
在“周明輝關聯人”一欄畫了個紅圈。窗外，李桂花家的燈還亮著，
老人正在給婦女種植隊開動員會，窗紙上映出她揮動拐杖的影子。手機震動，
陳宏發來消息：【省廳批復了試點資格，下周來調研。另外，
周明輝在常委會提了你的學歷問題，說書生誤事】。林硯笑了笑，
回復：【正好讓調研組看看，書生怎么種地】。他翻開新的一頁，寫下：基層工作的溫度，
藏在計算器的小數點后，也握在老百姓粗糙的掌紋里。次日清晨，
林硯帶著鎮干部去給張大爺送簽約書。路過村頭時，看見周璐的采訪車停在路邊，
女記者正在給趙四遞話筒。他掏出手機打開直播軟件，
鏡頭對準遠處正在安裝的光伏板：“各位鄉親，這里是黃沙鎮光伏大棚施工現場，
今天我們要教大家認——”他蹲下抓起一把土，“這是富含有機質的沙壤土，
適合種咱們青川特有的……”直播間人數從幾十飆升到上千，
李桂花的孫女舉著牌子跑過來：“林書記，有人問板下能不能種西瓜！
”林硯擦了擦手上的泥：“當然能！只要科學規劃，
光伏板下能長出金西瓜——就像咱們的日子，只要肯干，總會亮堂起來?！边h處，
周璐的采訪車揚起塵土離去。林硯摸出筆記本，在“輿情應對”一欄寫下：與其堵嘴，
不如開口；與其說教，不如直播。 筆尖劃過紙頁，仿佛在荒蕪的坡地上種下第一株幼苗。
省廳調研組來的那天，黃沙鎮突然熱鬧起來。李桂花帶著婦女種植隊排成整齊的兩行，
每人手里舉著寫有“歡迎”的向日葵——那是林硯特意讓農技站準備的，既能當裝飾，
成熟后還能榨油?！傲謺洠@是省農業農村廳的王處長。”陳宏的秘書介紹時，
林硯注意到王處長身后跟著個戴眼鏡的年輕人，手里抱著臺筆記本電腦。
“聽說你們搞了個‘二維碼公示’？”王處長接過李桂花遞來的草帽，
“帶我們看看實打實的東西。”一行人來到鎮政府公示欄前，林硯掏出手機掃碼，
屏幕上立刻彈出改廁補貼明細：戶主姓名、銀行賬號、補貼金額、驗收照片一一俱全。
戴眼鏡的年輕人突然開口：“數據接口是自己開發的？”“找縣職校的學生幫忙做的，
”林硯笑笑，“成本不到兩萬，現在全縣鄉鎮都能接入。”他點開“干部能力積分系統”，
屏幕上跳動著全鎮干部的考勤、入戶次數、項目推進進度，
“上周李大姐（李桂花）帶人平了三分地的荒草，積了15分?！蓖跆庨L點點頭，
目光落在遠處的光伏大棚上。大棚里，技術員正在指導村民安裝滴灌系統，
板下的生菜苗已長出兩片真葉。
戴眼鏡的年輕人突然指著儀表盤：“光照強度比預期低12%，這樣會影響發電量。
”“所以我們調整了板傾角，”林硯翻開筆記本，“根據近五年氣象數據，
北緯28.5度春季最佳傾角是32度，比設計院給的方案多了5度?！彼{出對比圖表，
“這樣調整后，板下光照能增加8%，發電量只減少3%，但蔬菜生長期能提前兩周。
”年輕人推了推眼鏡，眼里閃過一絲驚訝。中午在鎮食堂吃飯時，
他突然開口：“我是省農科院的楊博，剛才的數據模型……能給我看看嗎？
”林硯從包里拿出U盤：“這是全部測算過程，還有個農民版計算器，
輸入畝數就能自動分賬?！睏畈┙舆^U盤，指尖在鍵盤上快速敲擊，
突然抬頭：“這個利益聯結機制設計得很巧妙，土地入股+按勞動量分紅，
避免了資本擠占農戶收益?！贝巴鈧鱽硗侠瓩C的轟鳴，
陳宏悄悄把林硯叫到一邊：“周明輝在省里有個老同學，昨天打電話說光伏項目破壞生態。
”他拍了拍年輕人的肩膀，“但省廳調研組提前查了衛星云圖，
黃沙鎮的植被覆蓋率比去年提升了4個百分點?！毕挛绲淖剷?，
王處長突然問：“如果其他鄉鎮想復制這個模式，最大的難點是什么？”林硯翻開筆記本，
上面貼著泛黃的鎮志復印件：“1958年，黃沙鎮修過一條引水渠，叫‘紅旗渠’，
現在還能灌溉800畝地?！彼{出一張衛星地圖，“難點不在技術，在人心。就像這水渠，
當年全鎮男女老少扛著鋤頭干了三年，
現在卻有干部說‘修渠不如打井’——因為打井能拿項目提成?！睍h室里一片沉默。
楊博突然舉手：“我申請留在黃沙鎮，做光伏農業的長期觀測。”王處長笑了：“小林啊，
你這是要挖我們農科院的墻角？”散會后，
林硯收到周明輝的短信：【聽說省廳要給你評示范項目？年輕人，步子邁太大容易扯著蛋】。
他看著遠處正在給光伏板除塵的李桂花，回復：【比起扯蛋，我更怕老百姓餓肚子】。
夜幕降臨時，鎮政府突然來了位不速之客——蘇晴，此時她還只是市發改委的副處長，
來調研鄉村振興項目。林硯正在給村民演示電商直播，看見她時，手里的辣椒差點掉地上。
“林主任果然名不虛傳，”蘇晴穿著高跟鞋踩過泥地，遞來一張名片，
“聽說你用大數據砍了三個形象工程，我想看看你的‘民生點單系統’?！薄艾F在？
”林硯看了眼墻上的鐘，“正好有個直播，蘇處長要不要試試？”十分鐘后，
直播間里出現了個意外嘉賓，蘇晴舉著青椒對著鏡頭：“這個品種叫‘黃沙一號’，
維生素C含量是普通青椒的1.8倍……”當晚的銷量突破了單日紀錄。林硯看著后臺數據，
發現蘇晴介紹時觀眾互動率比他高37%。蘇晴擦著汗笑：“沒想到賣菜比寫報告難多了。
”月光透過大棚的縫隙灑落，在她發梢鍍上一層銀光，
更新時間：2025-05-02 22:43:40